
【离马】——第一章
游府惊,蹄里碎。
玄服制马予名时。
我站在据说是裴府的马厩里。
当夜居留整理,即日清晨由差使送来裴府,并配有全套件具叠叠堆扣在我身上。
脖颈处自然生长的鬃毛被剪成城墙一般的样式,风一吹过便有些凉飕飕的。
背上扣的是鞍鞯,鞍下还设有一层鞯,再内叠一层障泥,应是以免我走跑时溅起灰土。
为了使这些东西牢牢系在我身上不滑落,还用腹带、钩臆带、秋加以束缚。初始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人见此便微松了些绳。
其中钩臆带与腹带上挂有多穗银花,带上另悬有压胯,晃起来饶是好看。除以外,微沉马镫从我两旁垂挂下,以供主人利骑。
让我不爽的是,笼扣我脑的络头。
与络头配之的衔,更是嚼勒在我口中,微微摩擦着我嘴角。好在嘴角无牙,不然便如狗戴嚼子——胡勒一般了。同时衔的两端有环,环外系辔,环中贯镳。
弯头瞧着我身上各件具物,我顿觉沉重极了——倒不是物件重到我走不得,只是平日里在马厩见其它马穿戴,没想到有一日俱穿戴在我身上。
还是如此之全的配置。
再想想娘所说的最后一句,奉主终身。不明不白的,无从懂之。我更为头大起来。
正想时,厩院外传两三人声,却也轻慢,未扰裴府静宁。
说起来,裴府里清静幽然,树木甚多。若不是曾见过领我进府内后院的厮仆,以及林荫间鸟声啾啾。外人见此如此静谧府邸,便也误认是桃源之地。
我回头,只见府内厮仆一老一少前后脚踏进后院。少年一手提空桶,另手抱着零碎事物跟随一老妇。老妇在前缓走不促,步道轻巧不浮起一尘。
见来人年龄之差,我越发念想起原先马厩的老人及小马夫。
【解桩,快打水去。】【好的,张妈。】
待走近,我瞧见解桩怀里捧着的原是洗马用具。而此时,张妈走上前,拍了拍我额。将我牵出厩外。
【居然是白子哦···】我一诧异下,张妈犀利之视早已收却,继而移下抚了抚我脖颈。
【不过倒也精壮,少爷果然好眼光。】抚了又拍,拍得我一愣一愣。
【解桩,好了没有?】【已经好了!】
只见解桩就近从院内一水井满满打上水来,吃力地抬起,才走几步便晃却起来,水花溅出桶外几许。
【诶呦,这般毛手···要不是少爷天天翻墙归家,不走大门,瞧你清闲得难受,我也不会差你这本做守门的来做这些杂事了。】
【是是是,还请张妈大发慈悲,】解桩放下桶,求饶般拱手朝向张妈,连带挤眉弄眼。【且放过小的罢。】
【瞧你个犊子··】张妈轻呵,复而拍了拍我。只三两拍下,我发觉身上所挂事物俱啪啪一一落开,收进张妈张开的臂内。
好一速技之巧。
【快点洗,待会少爷回来,可是要好好看这匹马的。】【得令!】
飞溅水珠冲刷我身,拂却一夜的躁尘。顺着我皮毛走势,略软马刷一次次动走。水珠侵入我眼,长睫闪了几下。思绪却回到马厩远忆。
【洗干净,且好上路。】这是老人洗马时念叨的话。为被挑走的战马或食马一贯离前之洗,年年如此。
我倒是没有,应是不在战食之列。而此时,思绪又续。
【··运气不好···便做了鬼··】
【··鬼探来了··】
现在我知道,鬼是什么了。但··那位裴姓白面男子有如此可惧么?
【··此马是白子··】
【··染去它白子之貌··】【··你也是白子,他也是白子··】
白子是什么?在我并不长久的岁月认知里,无以得解。我踏了几步墨蹄,回头望了望被清水打湿的玄长马尾,想起它们在老人准备的药液下浸泡由白变墨色的情景。
【马儿诶你别动哦··】解桩刷到我脖处,正巧我回首望尾,没刷理顺,他诶诶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