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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近君情怯【双结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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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1-09-17 18:59回复

    清晨的无欲天里,雾气还没有散尽。
    谈无欲穿著一件单衣来到院子里打水洗漱,拿著布巾擦净了脸,一低头就看见自家养的白猫叼著一封信站在井沿上,翘著尾巴看他。
    於是谈无欲招了招手,白猫跳下井沿,踮著脚跟著谈无欲的脚步走过去。
    谈无欲走到石桌边上坐下,猫也跟著跳上桌子。
    谈无欲把猫嘴里叼著的信拿下来,猫“喵”地叫了一声,开始拨拉谈无欲放在石桌上的发簪玩儿。
    将信封掂在手里,莲香扑鼻而来,谈无欲的眉头先拧了一下。
    “无欲亲启:
    暌违日久,道友别来无恙?”
    的确无恙,在接到你这封信之前。谈无欲心中暗自喟叹。
    “闲话潦草,不克多言。劣者近日杂务诸多,故有一事劳烦道友。”
    谈无欲憋了半天的“果然!”俩字,终於憋不住了。
    “望道友见信后即刻动身前往耶摩天,有故人于斯,正祈道友相助。”
    故人?谈无欲略一沉吟,玩腻了发簪的猫凑过来挠他的头发。
    “劣者静候道友佳音。何日重聚,愿得晤谈,共话思情。
    还真 书于 推松岩”
    把头发从猫爪子里扯回来,谈无欲一边拿起发簪束发,一边问猫:“你看如何?”
    “喵~”猫低头看了看信,又抬头看谈无欲。
    “吾怎麼知道?素还真在想什麽,从来就不是别人能测度得了的。”
    “喵~”猫爪子按在信上,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束发完毕,谈无欲指了指信上落款的“推松岩”三字。“你何不去这里,亲自问问他?”
    “喵~”猫的脸上露出的表情,让谈无欲怀疑自己在照镜子。果然是什麽主人养得出什麽宠物?
    “……屈世途也在。”
    “喵!”猫摇了摇尾巴,跳下桌子,才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猫影。
    谈无欲苦笑摇头:“连你都这麼舍得,吾还有什麽理由推辞?”
    耶摩天里。纵使多年没有人迹,仍不减一分清圣。只是处处蒙尘,透著一股被世人遗忘的凄凉。
    谈无欲燃了三炷清香,准备敬给众先烈的灵位。
    深深鞠了个躬,燃香入土。谈无欲直起身,准备去寻觅素还真信中所提的,那“故人”的踪迹。
    一个回旋,就见到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背后的人影。纵然久历江湖风雨,也骇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惊著你了么?抱歉。”
    “前辈?!你……”谈无欲的思绪一下子乱了。一路上思索良久,猜测了无数种可能,终究没有料到,是他……
    “没什麼好奇怪。素还真上一次来到这里时,也是如你一般的反应。”
    “素还真?他来过这里?”这样说来,自己的目标应该没错了。
    “自吾逝世,红尘间的年月,也该流转了百年有余了。”那人侧了个身,手中羽扇向他挥了挥。“你若不介意,陪吾在耶摩天中走走,吾再详细说与你听。”
    两个看上去有些落寞的身影,在经年不散的薄雾中,慢慢行走著,忽而清晰,忽而明朗。
    “前辈的意思是,是因为傲笑前辈将前辈的遗骸供入耶摩天后,苦境地脉的变化,让此地与天佛原乡气脉相连,前辈才有机会重修灵体么?”
    “大致来说,是这样的。”
    “而仅仅藉助佛气所成的灵体,无法独自施行五行转命术。需要一名功体阴柔的人协助,才能顺利通过水象转命术复生。”将因果铺陈开来,谈无欲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错。”
    谈无欲沉默了一下。
    “前辈对自己的命数似乎颇有自信?死而复生,逆天之为啊。”
    “……”
    海殇君沉默地摇著羽扇,轻薄的雾气在扇面上席卷著。
    两人在尴尬的缄默中不约而同地停步。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留下协助他,一开始就这麼不留情面,是不是不太好?
    但这与生俱来的脾性,让谈无欲习惯性地先戳穿表象,发出犀利得让人难以直面的质问。
    尽管在那之后,该怎麼样还是会怎麼样,就像他在耶摩天中踱了一圈的步,就已经开始思忖该如何让自己与海殇君的功体互相接纳,以便助他修为。但他就是要弄清楚,到底是什麽支撑著海殇君宁肯逆天,也要重踏红尘,即使那对结果并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他不习惯对整个事件的过程朦朦胧胧,雾里看花。他只习惯把一切都看得透彻,看不透彻的,也要追问透彻。 


    IP属地:广东2楼2011-09-17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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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素还真,无论他看清还是没看清,都不会说破吧。
      “吾本以为,这个世间不会再需要吾。”海殇君落下了扇,口气有些凉薄。
      “这江湖,缺了谁都还是江湖。”缺了谈无欲、海殇君如是,缺了素还真、一页书亦如是。
      “谈无欲,你是什麽意思?”
      “吾的意思是,前辈执意要回去的原因,一定不是江湖。”
      “……”
      两人又在一片沉寂中迈步同行。
      “这麼说,你已经知道了。”
      “吾不知道。”
      “你已经将最大的不可能排除,那麼剩下的,无论多麼不可能,就是唯一的答案。”
      “吾还是不知道。是傲笑前辈么?”
      “谈无欲,你……”海殇君突然有点明白谈无欲为什麽不愿意再涉足武林。
      不但要寻根究底,还非要咄咄逼人,让人自己把根底兜出来。
      这纯粹又本真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在江湖里长久生存。
      但是海殇君非但没有反感,反而对谈无欲觉得亲切起来。他有些理解素还真建议自己施行水象转命术、又把谈无欲安排过来的意图了。
      这股坚持自我不为外物所扰的劲儿,实在是有点像一页书。而且他从来也一直觉得一页书不适合在江湖里生存。
      “那边是耶摩天里原本住著的两位修行罗汉的禅房,你打扫一下,就暂住在那里吧。”
      “嗯。前辈,待吾休整一下,明天就可以开始帮助前辈修炼了。”
      海殇君看著微笑的谈无欲,叹了口气:“……不是傲笑红尘。”
      “吾知道。”
      “吾知道你知道,你只是让吾直面一次自己的选择而已。”
      “复生如此大事,前辈不觉得应该仔细考虑过因果再动作么?”
      “是。”
      “那吾先去打扫了。前辈请。”
      “请。”
      看著谈无欲转身而去的背影,海殇君觉得心里最初的亲切感有点升华。
      耶摩天并不是很大,但是除了第一天海殇君与他逛了一圈之外,谈无欲再也没有完整地走过这个地方。
      不是他不喜欢走,而是不喜欢在这里行走的感觉。
      眼前总是笼著一层薄雾,几丈之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他不喜欢这种看不通透的感觉,总是急著快走两步,想走出这片迷障。但是他走得越急,眼前的雾气反而越浓厚,整个人就越深地陷入那迷障中去。
      其实当初若不是海殇君的脚步沉稳,他也会这样做的。
      海殇君的进境很快。
      虽然他的身影还是跟那层终年不散的薄雾一般,有些似虚若实,但谈无欲明显已经觉得他更加……实在。他找不好该用哪个词来形容,总之就是感觉更像在个实实在在的人了吧。
      除了每天拨出三个时辰修炼,其余的时间谈无欲是不大看得见海殇君的。於是谈无欲就开始读禅房里的书。
      既然原本是罗汉的禅房,藏书也只有佛经。那对於他是只曾涉猎,从未深究过的领域。在百无聊赖下,也只得细细钻研起来,对他这个修道出身的人来说,倒也别有一番体悟。
      后来谈无欲还从禅房里翻出了一副旧棋子,於是他们相处的时间慢慢多了起来,空闲的时光也没那麼无聊了。下棋之余,谈无欲还会跟海殇君说说自己读经的感想,探讨佛理。
      虽然也是修道人,但八百年的茶也不是白喝的。海殇君对佛理的理解,比谈无欲要透彻得多、纯粹得多。
      但毕竟没有一页书那麼透彻、纯粹,毕竟他还是个修道人。但谈无欲已经从中受益良多了。
      “前辈,你执著么?”
      谈无欲也不知道他为什麽会突兀地问海殇君这个问题。
      “吾若不执著,你如今就不会在此了。”
      海殇君答得很从容,从容得谈无欲都不觉得自己问得突兀了。
      “其实,世人皆有执著。”
      “你要问的不是这个。”
      “前辈你执著的……是梵天前辈么?”不问清楚,他心里总是有个疙瘩在。
      其实他不是对每个人都会这样追根究底,只是海殇君让他情不自禁地这样做。
      “你也可以说吾执著于尽速修成水象转命术复生。”
      “那不是一样的?”
      “你不也是一样?”
      “……”谈无欲愣了一愣。
      “每个洒脱地跟江湖说再见的人,心里都会执著地牵挂著一个人。没有例外。”
      “……前辈你果然一针见血。”
      “意义也许会有所不同,但都是非凡的。”
      “所以你凭著自己的执著,也该知道吾的执著是怎样的了。”
      “不一样。”
      “不一样?”
      “前辈你和梵天前辈认识那麼久了,吾认识素还真才多久呢。”
      “差不多一辈子,够久了。”
      谈无欲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麼回事。
      素还真不认识自己的那几年,最大的功绩也就是放火烧了半斗坪的两间屋子、偷了师尊八趾麒麟的一坛陈年佳酿。那坛酒还被他藏起来,很多年后跟谈无欲一起分著喝了。
      除了那乱七八糟的几年,可不就是一辈子了。
      “吾不一样。”海殇君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眸去。“梵天的过去,吾未参与过的、不曾了解的,太多了。”
      谈无欲努力回忆了很久,脑海中才浮现起一个脑后甩著长辫、浓眉厉目的轮廓。
      “过去二字,对於任何人来讲都太沉重、太复杂。梵天前辈的过去,也许连他自己都不一定了解得透。”
      “当局者迷。”
      “前辈,这不是一句‘当局者迷’就能解释得了的。”
      “但旁观者也不清……”海殇君停了半晌,才轻轻地说了这麼一句。
      “清得了么?”谈无欲叹了口气。
      “梵天不必忧心,吾都知道。”
      “素还真,你当吾不知道你?”
      说是知道,的确是知道,却也不曾真的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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