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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青天 (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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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是酌,总之是一个潜水已久的同人写手。
最近因为写BL写得太闷,所以又去写同人。
这篇文先在一平吧发,现在再来这里发~
这篇文是接续我先前的另一篇文——《逃,又如何》。总之,在那篇文的最后,一平在一个任务中假死,失去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被云雀收留了,只要记住这个设定,就可以看这篇文。
因此,将这篇文当成独立作品来看,是可以的。
中篇,大约十回完结,现有六回存稿。


1楼2011-11-21 16:19回复
    Starting Point
    她是少数能够到自己墓前祭祀的人。不经不觉,她已经死了一年,一平想——不,她是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的「人」。在生理上,她无疑是人类,有体温,若然划破皮肤,还是会涌出深红色的鲜血,也仅只如此。在那一场战斗中,她掉失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那是作为一个人所必有的东西,而她遗失了。
    无论是心理上或是出於现实的考虑,她都一定要死,所以她就死了。从容就义,没有眼泪,事后回想,也真不够轰轰烈烈,是一件小小的憾事。「生前」,她的名字叫「一平」,死后,也来不及改一个名字。也许不是来不及改,只是不想去改罢了。
    纵然她已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可到底曾经为人。多少还残存著无用的感情,那种软弱的感情使她无法为自己再改一个名字,因为她无法开展一段新的人生——要死而复生,谈何容易? 毕竟活过十多年,有那麼多尘缘牵动著自己的身体,又岂是一死所能够斩断的? 所以,在心底里,她还是喜爱称呼自己做「一平」——从这个已经在世上消失的名字,她嗅到回忆的气息。若化成具体的气味,应似乾花的残香——曾经盛放,生命消失前的瞬间,被某位惜花之人夹进一本厚重的字典里,最后一丝生命力被那细密如蚁的文字所吸去。
    然而,花朵的美却被人以乾花的形式,好好保存起来。被封入透明胶袋,主人兴致来了,深深嗅上一下,犹能闻到丝丝清香,勾起脑袋里对花朵的记忆——花朵至为得意时的那种浓香。一平是一个青春的少女,却不免老气横秋地想 : 无怪人人说回忆是一种精神食粮,人类是一种依赖回忆去活下去的软弱生物,包括她自己在内。
    如果能死得更乾脆,连肉体也化成灰尘就好了。大家都爱说「置诸死地而后生」,重生后的自己或许更可爱、更天真。可是,细想一下,天真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当初就是栽在这一点上。啊,她知道了,她应该学会的是赤子之真——那是老者经过许多考验之后,所能学会的一种豁达,他们知道人世有多险恶,反而能够以更乐观的心态看待世间万事万物。倒不是逃避现实,而是将那好的坏的、幸的不幸的都包容、接受,亦能从极微细的事情中看出趣味,自娱一番。
    一平想,她远远未及这种境界。可是,当她於自己的「忌日」,走回自己墓前一看,看到伏在墓前睡觉的笹川京子时,一平知道自己也称不上是一个残忍的人。她看到京子的脸庞有泪痕,真想说 : 你原来是没必要为我哭的。世界上没人要为另一个人的死去哭,又哪来这麼多时间去伤春悲秋?
    可是,一平无法忽视心底的一阵暖流。一度失去的东西又化为春泉,徐徐灌入心底,她擦去京子脸上渐乾的泪痕,在心中说 :『京子姐,你到底太弱、太傻。彭哥列首领夫人不可以同情弱者,不能够为了无关重要的人流泪。世上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品都有其价值,包括眼泪在内。眼泪是一种工具和武器,并不是情感的产物。眼泪是一种手段,每一个行为背后都有其因由与价值,是为了某种利益,尤其是你身在权力中心。假如十代首领知道你将眼泪浪费,他会生气。』
    一平应该站起来,转身而回。可是,她在离开前摘下一朵碗大的洋桔梗。她实在是不应该取下那朵花。虽然不过是一朵花,但里头有感情,因而沉重。那是笹川京子所带来的花。一平没有超能力,却也感受到这朵花的重量,从这朵花,她看到笹川京子对她的内疚、对年轻生命逝去的惋惜、眼泪、还有那种非得透过自虐才能减轻的苦痛。
    可是一平收下这朵花。她将之别在胸前——一身蓝黑色的正装,衬著那紫紫白白的花朵,一刚一柔,很不合衬。她笑,这种娇柔的物事果真不再适合自己了。一平以掌罩著那洋桔梗,本想用力握烂那娇嫩的花朵,可一只素手悬在空气中,久久没有动作,还是垂下手。她并不是惜花,只是想 : 反正这朵花离开了原来的枝条,也没有水,很快便会凋谢,又何必急急结束它的生命?


    2楼2011-11-21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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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就先到这里~


      4楼2011-11-21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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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支持~
        是的,我的基地就在鲜网,笔名叫「酌」,专栏名是「祝君安康」,同人区的
        另以笔名「酌墓」写BL文
        回LS的,可以啊,没问题,请转吧~


        7楼2011-11-21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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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之前一直在病,人都没什麼力气了
          这一篇的一平……还挺不像一平的
          不过,我不会黑一平的个性啦
          也没有黑云雀的个** (反而怕将云雀写得太温柔了一点
          或者今天就写完这个故事吧,突然有点灵感 -v-
          谢大家支持~


          14楼2011-12-02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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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於病完了,差不多病了半个月,吁
            现在正在赶final paper呢
            Tiny Little Things
            一平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因此她很少跟随云雀恭弥出任务,除非是意大利之外的任务。一年下来,没有一个守护者知道她还未死去的事实——只除了云守、雾守和十代首领,当然包括她的师傅,风。
            自那件事之后,就再没见过师傅。然而,以师傅的能耐,又怎可能不知道她的下落。反正一平本来就不是跟师傅一起生活,即使她「死了」,也不必担心无人照顾师傅。「生前」,她羡慕惯于孤独的师傅。
            风能够从一片云彩看出趣味来,能够从一只粉蝶感受到生命的活力,能够从叶子的枯荣看出生命的无限。他拥有孩子的眼光与老人的智慧,任何事物在他看来,都是蕴含着深沉的意义和新奇,所以风从来不会感到沉闷。
            一平曾经觉得,要达到师傅的境界,也许得花数十年,但现在才发觉,有些事情、有些人生态度实在没必要刻意学回来。只要将你放到某一个环境,你为了求生,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就能够学会了。比如是师傅的这种独特眼光。
            她喜欢像现在那般,坐在木级上,看出面的庭园。百年如一日的景色。但仔细观看,还是有分别的。一个特定的空间只能存在于某一个时间点上,不可能在两个不同的时间点里找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空间。就好比连环快拍——无论按下快门的动作有多快,都不可能拍到完全一样的两张照片。要辨出当中细微的分别,就要用心眼去观看事物。
            当一平想起往事,心内的仇恨、怨恨与怀念大得无法承受时,她就会独个儿观赏庭园。一遍遍数着地下有多少片落叶,看几天前盛开的花朵,今天凋谢了没有,心就会变得平静。她没办法消去那种激烈的感情,就只好压抑它。情况有点似毒瘾发作的人去吸白粉,让自己暂时冷静下来,等到下一次发作时,再用同样的招数压抑那兽性的渴望。
            野兽不全是人类,但人类是野兽。穿了多少华衣,谈吐有多温文,还是掩盖不了人类原本是野兽的事实。这个世界就是动物农场 : 云雀恭弥是黑豹、十代首领是狮子、十代首领夫人是羔羊、草壁前辈是忠心的狗。她不是人类,也不是动物,是一个懂得思考的有机体,为活着而活着,为了活着而成为工具,失去了自我但仍然活着。
            在观赏庭园时,一平放纵自己去想这些无聊透顶的事。有时,云雀恭弥也有耐性听她说。她将一系列关于动物的比喻告诉男人,男人就嗤笑了,语气中不无兴致 :「为什么我是黑豹?」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恭先生时常穿黑衣,动作优雅,高佻、行动敏捷,这不是跟黑豹很相似吗? 而且豹并非群居动物,正如恭先生之讨厌群聚。」一平在心内加一句 : 但是黑豹不会为了咬杀而胡乱杀生。自然界中的动物不嗜杀,它们只是为了生存而猎食,哪像人类,只因权力与快意去杀人。而且,动物并不残害同类——在这方面,动物远比人类高尚得多。
            「那泽田纲吉为什么是狮子? 不过是草食动物。」云雀恭弥跷起腿,坐在榻榻米上。一平看着呆滞的天空,那种颜色好似画家挤上画布的白色油彩,一坨坨胶质的、不自然的白色,压在人心头上,使人难以呼吸,她说 :「首领大人是一只似猫的狮子。看起来很弱,但正正是这种特点令很多强敌愚蠢地放下戒心。到了被狮子撕成碎片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看错人了。而且狮子是群居动物,守护者就是守在他身旁的狮子。」
            「照你这样说,一只狮子去守护一只羔羊,真是荒谬透顶了。」云雀恭弥抚着下巴,低笑。
            「愚蠢或聪明,值得或是亏本,每个人都有不同标准。」一平低说,安静地看着木级上的直纹,抚摸那凹凹凸凸的坑纹,用力刮下去,失望地发现上头不留一点损伤。
            「就像恭先生您让我留下这里一样。如果随便问一个男人说『我让一个十多岁的少女住在你家,但你不能对她做些什么,她亦没有什么工作能力和专长』,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场亏本生意。唯独恭先生接受这项交易。我不知道您对我的表现是否满意,只是,都过了两三个月,您仍未赶我出去,想来我多少符合您的要求。」
            


            19楼2011-12-08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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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恭弥好一会儿没有作声。一平困惑地看过去,发现他合上眼睛假寐。一平自嘲一笑,她本来就没多少用,现在就连云雀恭弥的兴趣都勾不起了。说起来,彭哥列的人好似都不会老。随着年月,每个人只是脱去最初的青涩,日益成熟挺拔、艳丽娇妍,却不显一丝老态与沧桑。云雀恭弥早就不再是少年,长得更加出彩、挺拔。或者有一双人类所看不见的巧手,每天用不同的工具将他的外表修整得愈发精致。
              不知怎的,一平想起那个嗜血的女伯爵的故事。都是在她少不更事时所听回来的无奚之谈。据说有一位美丽的女伯爵,为了永保青春,以处女的鲜血浸浴、甚或喝下去。云雀恭弥的俊美,是否也是由鲜血所浸染出来的? 一平为自己无聊的念头感到好笑。爱幻想是她的坏处,亦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所共有的特点,想不到她死过一次,还不能免除这个怪癖。
              再留在这儿也没意思,倒不如回房小睡一下,难得这天不用受训——经过云雀恭弥身边时,浴衣的阔袖被一股力量扯着,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云雀恭弥未有睁开眼,说 :「你倒说说看,你觉得你在哪方面能满足我的要求。」
              「……哪方面?」一平被这问题吓了吓,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平第一个反应是 : 哪知道,云守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当然她不可能说出口,就只好用急才混过去。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外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论外表也比不上彭哥列其他女人。亦不可能是能力,她虽然比一般少女强,可战斗力亦只是一般,更何况几个月前才受过重伤,灵敏度只是先前的一半。
              「那个……嗯……」一平眼神游移,云雀恭弥仍不肯放开她的衣袖。她开始想,自己应否甩开他的手,再跑上房间呢——这绝对是最愚蠢的做法,她当然没有做。她想说 : 她之所以能留在这里,应是十代首领的命令,可转念一想,云雀恭弥一向选择性听令,如果他本人无意留她,那就算是家光大人出面,也不可能使他就范。因此她必定是有某种云雀恭弥所喜欢的特质,才能留在这里。
              「我答不出来。」——一平老实说。
              云雀恭弥倒肯松手。他抬头看着一平,张扬的碎发落在他的额头,虽然他的气息是内敛,但多少有几分狂傲,他说 :「我告诉你好了。我之所以留你,正是因为你抗拒服从。」
              一平瞪大双眼,勉强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那绞着的手指出卖了她,她说 :「恭先生怕是拐个弯责怪我不够温驯。」
              「温驯?」云雀恭弥笑,站起来,以手背若有若无的擦过她的脸颊,使她栗然退了一小步,脸不能控制地热起来,她听到男人说 :「我虽然不讨厌动物,但也没将你当成宠物,你没必要绝对服从我,而事实上你亦从来没有服从过我。」
              一平垂下眼眸,语气软弱起来,露出一点破绽 :「我不一定服从您,但我畏惧您,对于您来说,这就足够了。」
              「不,你其实也不太畏惧我。我亦不需要一个带着眼泪、瑟缩于我身后的弱女子。套一句你的话,我不喜欢羔羊。」
              「您喜欢让一只猪待在您身边吗?」一平瞟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回地下,她轻笑 :「我觉得自己是一只猪。」
              「猪?」云雀恭弥一愣,脸上笑意渐浓,他说 :「当一只猪正是聪明的选择。猪的文化意义就是肮脏愚蠢。在一开始就将自己置于弱势,等到思机成熟时由弱转强,不是有点似道家的守柔吗? 阴阳是相生、相互交替的,难怪有人说『大智若愚』。」
              一平冷静下来,端出一张良善的笑脸,咧着嘴说 :「恭先生,您恭维我并没有好处。相反,我恭维您,或许能从您身上捞到一点好处。比如说给您做一顿好吃的饭,凭着这一点价值,令您肯继续留我。」
              「但你亦从未恭维过我,因为你做不出。」
              一平语塞,透过云雀恭弥那冷淡的脸,她想起师傅。师傅总是笑吟吟的,她看师傅,似隔了一重 纱幕,总是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无法看到当中的细节。而师傅却隔着一重水帘看她,看清她的表相,只有她内心最深处的一些想法,未被师傅察觉。然后,师傅就会喝一口茶,不慌不忙道出她心中所想的。
              对着云雀恭弥,她就似一个洋葱。云雀恭弥留她,将她的思想感情一层层、一块块的剥出来,而她要抗衡,就要先云雀恭弥一步,剖析他的内心。一平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至少她知道什么话题是男人的逆麟、什么话是男人喜欢听的。
              或许她知道云雀恭弥为何留她——这只能是唯一的原因 : 云雀恭弥对她有好奇心。并不一定是男人对女人的好奇心,而是单纯对她的想法觉得好奇。出了事之后至今,一平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她的恨意,比之前更善解人意。她表现得似一个圣母,即使被出卖与利用,弄得体无完肤,亦能宽恕对方,处之泰然。
              云雀恭弥看透她的虚伪,他想知道她是否一如外表般冷静。他想看到她撕破脸皮、歇斯底里的样子。或者他正跟十代首领赌,赌她会否背叛。
              一平竭力学做一个坏人,但她觉得很吃力。她憎恨这个世界,但内在的她还是几个月之前的单纯少女。她体内还有那不忍杀生的善良心灵。仇恨可以将人变成魔鬼,但大家忘记,魔鬼是堕天使,魔鬼本来亦是天使。一个天使不可能成为彻头彻尾的恶,倒过来说,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善。人的心内很多时候都在天人交战。善恶正邪是两股对立的力量,无论是任何一方,都不会次次胜利。坏人偶有恻隐之心,好人于一念之间总有些恶念。
              她发觉自己不可能变成一个冷血动物。虽然已不再是完整的人类,但有时,想起过往的一切,她仍会觉得心痛,仍有眷恋。一旦有了怀恋,就有妇人之仁,就不能做一只彻头彻尾的魔鬼。所以,无论她有多痛恨家族、对云雀恭弥有过多少怨怼,但她仍无法杀死十代首领与眼前的男人。若她真下得了手,就意味着她已经成为那种人——那种她有时想成为的人,那种她有时极端鄙视的人。
              「恭先生不喜欢肤浅的恭维,所以我亦没有这样做。」
              「这就是我肯留你的原因。」云雀恭弥忽然拍了她的头一下,转身离开客厅。只她一人惘然摸着头顶。


              20楼2011-12-08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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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me when we were naïve
                一平有一些放不下的故人,第一个是师傅,第二个就是他了。识于微时,说是青梅竹马又有点奇怪,因为他俩没有男女之情。那时,他是一个可憎的小鬼。讨厌、麻烦,明明弱得很,偏爱到处捣乱,常常被当时还是少年的守护者弄得很惨。然后他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往别人身后躲,或者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大炮,与十年后的自己交换。回来以后,再问他,十年后的世界成了什么样子,他就迷迷糊糊地摇头,想是哭得太厉害,压根儿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和事。
                那个小鬼的名字,叫蓝波。是黑手党,但比寻常的孩子更为软弱。当然,这小鬼有他可爱的一面。吃东西时,总是吃得又快又急,嘴角都沾着酱汁与碎屑,有时也会抢去她便当中的食物,再嘻哈大笑,得意逃开,虽然当时她很生气,现在想来,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一平小时候没有别的朋友,日语也不灵光,更没有上正规的幼儿园。于是身边就只有蓝波这个选择,都是同龄的孩子。至于Reborn,虽然也是婴儿,但他跟他们是不同的。Reborn是一个有着成人智慧的婴儿,而他们是幼稚的孩子。
                蓝波再长大一点,就开始用一种佻达慵懒的态度,掩饰自己的软弱无用。他插着裤袋,步履散漫,翠绿色的眸子半睁着,语气懒懒闲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悠闲样子。起初,他的矫饰很差,一平只要稍稍作弄他,蓝波就会打回原形。
                例如出其不意的,往他脑后猛拍一下,他就会痛得大叫大哭,与幼时的样子没两样。但是,蓝波一哭,一平就会觉得内疚。到底是自己把他弄哭。在年幼的她心内,亦并未有社会的常规价值观,不觉得男生哭泣是一件羞耻的事。伤心时、苦痛时会哭,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吗? 为什么大人不应该哭,为什么男生注定要比女生坚强? 女生在悲伤时可以哭泣,可以扑入父母与情人的怀内,那男生伤心时,假如不能哭出来,又可以做些什么?
                因此,看见蓝波的眼泪,一平总是很没彻。只好不住抚摸他的头,低声哄他 :「蓝波、蓝波……不要哭。」那时她的日语还有点破,只能说些常用的短句。比起语言,不如用糖果去安抚他。有时一平口袋里会有几颗糖果,或许是岚守的妻子给她的,也许是十代首领和他的夫人所送他的,当然,口硬心软的岚守、坚强而温柔的晴守,亦时有送她糖果。可是,雨守大人送她的糖果,倒有点危险。
                一平会趁着蓝波张大口哭叫时,把一颗糖果投入他口中。一尝到甜味,蓝波就会合起嘴,吃糖吃得「答答」出声,连哭泣的事都忘掉了。他从来不会说好吃,只会摊大手掌说 :「再给蓝波大人一颗。」
                「已经没了。」一平气呼呼地说。其实口袋里还有,只是不想太便宜蓝波。她心想,等到下一次蓝波再因为什么小事而哭泣时,余下的糖果又能派上用场。蓝波得了好处,也不懂得打蛇随棍上,没平时那么难缠,他会耸耸肩,一脸傲慢地说 :「真是没你办法,蓝波大人我嘛,一向那么善良,便放过你一次,但是下一次可没那么幸运!」说完后,还要对她作一个鬼脸。
                「下一次没那么幸运」——下一次是几时? 到了所谓的「下一次」,蓝波也早忘了他之前说过的话,又一次次「宽宏大量」地「饶」过她。这是蓝波的可爱处。表面上自私傲慢任性,但从来干不下一件真正的坏事。到头来每次放空话、说狠话。比不上别的人,一句狠话也不说,平时眉目慈祥,却忽然向你吐出致命毒液,使你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死法。
                有一次师傅给他寄来一些别致的糖果,是桂花味的。一平非常喜欢那种甜味,甜得来清,又独特,在日本生活多年,很少嗅到那种令人怀念的甜香。她拿起几颗放入衣袋。有次,蓝波跟她并肩从小学走回家,蓝波手舞足蹈说着自己的丰功伟业,说自己在上课时答中所有问题,如何地威风,就忘了小心走路,被石子绊倒。跌得很惨,额头起了一幢小高楼,红红肿肿,鼻头的皮也破了,粉嫩的脸沾了深红的鲜向与沙石,手脚也破损了。他又哗哗大哭。
                一平已经司空见惯,上前摸摸蓝波的头,低声哄他 :「不要哭、不要哭,不痛、不痛……」她掏出一方手帕,仔细为他擦去脸上的沙石与半干的血,无论手劲怎样轻,还是使蓝波痛得无法忍受,哭得更夸张。
                她知道蓝波向来受不得痛,所以不能心软。不将伤口擦干净和消毒,恐怕会发炎。在路上任由蓝波哭,也不妥当,应该先止住他的哭声,再带他回家,让他家里的人为他处理伤口。一平拆开那浅蓝色的糖纸,把桂花糖放入蓝波口内。
                桂花的清香充溢于小男孩口内,那奇特的异香使他霎时呆住,忘了哭泣。他以舌头卷着糖果,沾了糖液的舌尖在口腔四处滑动,试图分辨出那种神秘的香味,但徒劳无功。
                


                30楼2012-01-22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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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味道?」那双翠绿圆滚的孩子眼瞪得死大,向她逼问。一平不想这么快告诉他,说 :「你猜猜看?」
                  「我就是猜不到才问你,你这白痴!」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更让一平想一挫他的锐气,她拖长声音地说 :「这、个、嘛……」
                  的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她望上天空,看见松软的白云极有序地,分成一粒粒均等的圆球,排列于浅蓝色的天空,那种颜色比玻璃纸还要清,一平就顺口说 :「那是棉花糖。」
                  「哼,你骗人! 棉花糖是软绵绵,好似、好似……」蓝波指着天空,大嚷 :「就好似上面的云一样,才不是硬硬的! 想骗聪明的蓝波大人,很‧难‧了!」
                  「哦……要骗聪明的蓝波大人,真不容易呢。」一平故意顺从男孩,如她所料,男孩笑得更欢欣,眼睛水润润的、弯如月芽,煞是好看。泪痕不知什么时候都干了。
                  「那么,聪明的蓝波大人,你猜我觉得那边的云像什么?」
                  「嘻嘻嘻,这还不简单! 就像……猫! 猫的脸,那是尖尖的猫耳朵……」
                  「又没有猫须,猫的两边脸颊各有三根长长的胡子。」
                  「这、这、这……哼,只有聪明人才看得到啦! 蓝波大人我、我就看到那三根胡子,给你数数看吧,一根、两根、三根……」
                  「咦,蓝波大人很厉害啊……」
                  从以前开始,蓝波既是她的朋友,也像她的弟弟。她喜欢照顾这个常常流鼻涕、又爱逞强的懦弱男孩。结果,到头来蓝波还是不知道他所吃的那种糖果,叫什么名字。有时,师傅又给她寄了桂花糖,她就偷偷放一两颗在蓝波的口袋或笔袋里,他吃过以后,总追问一平,那是什么糖果。一平就转移话题,不肯告诉他答案。
                  那件事之后,一平闲时见到天上的白云,尤其是看见白云排得像雪球时,就会想起桂花糖和蓝波。她有点后悔自己始终没告诉蓝波,他一直所吃的是桂花糖。可惜现在已经没机会了。
                  然而,在这一个没有阳光的午后,在一片凝滞苍白的天空下,一平又看见这个傻气的儿时玩伴。蓝波不是那个挂着两行鼻涕的臭小鬼——当然,他早就不是了。只是,在那件事之后,一平老爱回想儿时的事情,脑中浮起的总是小时候的蓝波,便觉得蓝波一直没有长大过。
                  别了一年,蓝波眉宇之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他不再穿着那可笑的乳牛花纹衬衣,改而穿着白衬衣与黑色正装,忽然成熟了几倍。但见他清瘦的身子与脸上的稚气,他无疑只是一个少年,跟一平一样,都是被逼走入成人的世界。在黑手党的世界里,做一个天真的孩子,是最有效的自(TNND低能审核)杀方法。假如不想死在别人手下,就要尽快长为成人,你不一定因此而变成强者,但至少有一份尊严,有权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平察觉不到师傅是何时离开的,她只见蓝波扑过来,自己不知为何就被拥入他的胸怀内。很温暖,蓝波的手环在她的肩,炽热如火。人类的温度。但是她仍然没有哭,倒是蓝波哭了。蓝波没能说出一句话,一平听到他强忍住哭声,仍不时泄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她左胸下方的那个东西微弱地跳动起来,也许因为太久没有跳动过,一跳起来,就令她有点痛。
                  「要‧忍‧耐……」一平微笑,代蓝波说出他那句口头禅,蓝波反而猛抽一口气,猛烈地咳起来,喘得一张脸都变成赤红。一平苦笑,原来才想蓝波变得成熟了,却又变回她所知道的、爱哭而任性的小鬼。可是,现在她手上没有手帕、也没有糖果。
                  于是她揪着蓝波的衣领,装出一脸凝重,说 :「再哭,我就要消失啰。」这句话比过往任何一款糖果更有效。蓝波的脸呆滞不已,却于瞬间止了眼泪,他撩起衬衣的下摆,权当是面巾,擦去脸上的涕泪,一平也来不及阻止他,只低叫 :「你这样很脏!」
                  「我没有哭了……没有哭了……」蓝波的脸依然很狼狈,一张脸湿湿的,鼻头、脸颊都红得不自然,眼圈有点红肿。这个脏兮兮的小鬼,然而,不哭的话,就不是一平所认识的蓝波了。
                  「真可惜,我手上没有桂花糖呢。」一平见蓝波一脸疑惑,补充说 :「你知道吗? 一直以来,我让你吃的那种特别的糖果,就是桂花糖。记住了,是桂花糖。」她没说出口的是,以后当你想起我的时候,可以去吃桂花糖。
                  「我不需要桂花糖。因为我找到你了。」蓝波固执地抓着一平的手。
                  「我很高兴。」一平温婉地笑。无须强逼自己笑,就自然流露的笑容。她说 :「真的,我很高兴。是师傅带你来的? 你怎会找上师傅? 不,应是师傅找上你,对吧? 蓝波,蓝波,你一点都没变,真的太好了。」她表面上却变得太多。可是,一平始终保留了一块永远不会改变的地方,以作为她最后的本钱与资产。那处地方是不能够变的。若是变了,就会真真切切失去自我,她不想好似十代首领和其他人一样,失去自己的心。她也不想蓝波失去他的心。所幸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个儿时的好玩伴对她作了一个承诺,他说,他一定要带她出去。


                  31楼2012-01-22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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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思考?」
                    一平微笑,没有答话。云雀恭弥看了她一眼,说 :「都过了一年,你可以出去也无妨,在这个镇上逛一圈。」
                    「我不闷。」一平没说的是,就算在小镇逛上十圈、就算能环绕意大利一周,亦不代表她得到真正的自由。她只不过是由一个小监狱去到另一个大监狱而已,在本质上没有大分别。一平虽说是自愿留在这里,但有时也会感到失去自由的悲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是自由的,但思想却自由,因此,她很少觉得自己是一个坐牢的犯人,因为她仍然有思考的自由。
                    有时面对云雀恭弥,也可以自由说话。平常的云雀恭弥并不是暴君,他不会箝制他人的言论。相反,他喜欢听他人说真话。如果你有胆对他说真话,他有兴致了,也会跟你聊上几句。重点是,你不能够欺骗他,或者自乱阵脚,他讨厌他人以战战兢兢的态度跟他说话。一平多少摸索到云雀恭弥的性格,他不一定要他人崇拜自己——事实上,他本来就无意征服世界,只是不少人怯于他强大的能力,自动跪于他面前。
                    云雀恭弥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他交流的人。所以他跟笹川了平交上朋友。因为十代晴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傻得不知道什么是恐惧。面对云雀恭弥时,他还能够以一种傻子似的态度跟他说话,从未有怯于云雀恭弥的时候。所以男人喜欢跟晴守谈话。每当十代晴守来访,一平就躲在房内,以免碰见他。不时听到楼下传来十代晴守的大笑声,想是喝醉了,却从来听不到云雀恭弥的声音。想必云雀恭弥正端着酒杯,细酌杯中物。
                    他不讨厌晴守那近似赤子的爽朗,但不特别喜欢十代雨守。十代雨守的性情并不如他外表的可亲、爽朗,所以不能获得云雀恭弥的亲近。参透了这一点,一平便发觉云雀恭弥并不是一个太难应付的男子,她大概跟男人相处了两三个月,就摸到他这种性情。
                    云雀恭弥经过她身边时,停下脚步,望了她一眼,一平抬头,见男人脸上犹是冷静,她执起一根辫子,说 :「恭先生,编得好看吗? 以前我最喜欢红色。今天想起以前的事,就编了这种麻花辫,让人有点怀念。」
                    严格来说,一平不算说谎,只是隐去大部分的细节。她又没说辫子是自己编的,亦没透露是由风为她编。
                    「对于你而言,今天可算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吗?」
                    「恭先生和草壁前辈既然放我两天假期,不就预设了今天对于我而言,有特别的意义么?」一个四两拨千斤,将过于难答的问题抛回去。云雀恭弥松了两三颗钮扣,却没有急着转入房内换回浴衣。他锐利的眼睛扫视着一平融入夜色的侧脸。尤其室内没有开灯,一平又穿上黑色的浴衣,只露出一张洁白的脸、一截白晢的颈项和若隐若现的双腿,看起来如同鬼魅。
                    「说是你的死忌也真的没错。你看起来有三四份像鬼。」云雀恭弥似乎在开她玩笑,但一脸认真,语气也无一点戏谑之意。一平曲起双腿,说 :「不相同啊。女鬼是凄厉的,散着一头长发,指甲也长长的。我的指甲修得又短又整齐,头发亦束得好好的,哪有像我这般整洁的女鬼。」她说得逗趣,符合她这个年龄应有的纯真。
                    「那是你为自己定型而已。鬼没有特定的形象,你所说的特征,只是基于一系列曾经看过的创作和电影,真正的鬼或许有种千种面貌,又岂能一言以概之?」云雀恭弥陪她胡言乱语。
                    「恭先生难道见过真正的鬼?」
                    云雀恭弥单膝跪下来,与一平的视线平衡,他笑得似一个年轻而俊美的吸血鬼伯爵,说 :「我没见过鬼,但很多人觉得我与鬼一样可怕。或者在我照镜子时,就算是看到鬼了。」
                    「您暗示自己是鬼吗? 哪有人乐于做鬼? 然而,只要快乐,无论是人是鬼是妖,也没所谓了。而且,大概在人、鬼、妖三者之中,人是最不快乐的一群。」一平有感而发。唯有在这种时候,她变回一个少女,脑里有各种傻得要紧的念头。
                    「你说自己死过一次,那你到底是人、是妖或是鬼?」
                    「我吗……我……」一平静下来,凝视云雀恭弥的眼睛,读不到对方究竟希望听到什么答案。她说 :「我不是人,亦不是妖或鬼。我是一本书,一本已经写完的书。书是有生命的,在作者收笔之后,如无意外那本书的内容永远不会改变。我的人生就是一部已经写完的书。无聊的时候,就翻开某些页数,却不可能再将新的内容加入其中。」
                    云雀恭弥竟然笑了,他说 :「你既然说自己是一本书,那你又如何观看自己的内容?」
                    「低头看自己的肚皮,或者……」一平沉吟一下,笑说 :「照镜子! 至少,在照镜子时,我看到的是一本书,而恭先生照镜子时看见的,却是一只恶鬼,这可是您刚才说的。」
                    灯亮起了。草壁前辈打点好其他行政事务,刚毅的脸上带有微笑,淡化了本来的江湖味道,他说 :「书又好,恶鬼也好,也总该要吃晚饭。」
                    一平惊觉自己并没有预备晚饭,幸好宅内还有食材,她匆忙做点简单的饭菜。草壁前辈进来厨房,一平以为他是来催促她,哪知他把两条浅紫色的发带放入一平手中,说 :「生日快乐。」
                    她惊诧地看着草壁前辈,然后听到他说 :「这天是你的死忌,但那不过是你第一段人生的死忌。换个角度来看,不正是你第二段人生的开始吗? 所以,这天同时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然后,草壁前辈说,这是云雀恭弥托他传的话。


                    33楼2012-01-22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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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uilt of happiness
                      一平将饭菜端出去。在那之前,她特意将那紫色的发带绑在头发上,与深红色的那条刚好重迭,紫色遮盖了大部分的深红,然而还是露(TNND低能审核)了底。她是刻意露(TNND低能审核)底的。她想看看那冷竣的男人会有何反应。然而,云雀恭弥像是什么也留意不到,只捧起饭碗,专心地吃,甚至没望过她一眼。
                      她并不失望。她说过,对于这个男人,没有特别的感情,所有的只是一些看法。开于云雀恭弥与她的关系,有点似师徒、有时似主从,有些时候什么也不似,超越了朋友与服从的关系,可说是对等。只有在那种时候,一平才敢顺着自己的心思说话。
                      在想不到如何应对云雀恭弥时,她会透过阅读对方的眼睛才找答(TNND低能审核)案。不一定能找到答(TNND低能审核) 案,或者说,云雀恭弥从来没打算从她身上找到什么答(TNND低能审核) 案。她知道男人将她当成一件观察品,是观察,不是欣赏。她对于云雀恭弥而言,果真如她自己所说,是一本书,是一本男人从未看过的书。
                      一旦他看完,知道到当中的脉络,便会觉得她乏味。可是,云雀恭弥不是一个无情的男人。一般人见他杀戮成性,就觉得他是披着西服的野兽,事实上他有人性化的一面。就好似在进食时,他对食物亦有喜恶之分。喜欢吃清淡的小菜,讨厌油腻,不喜花巧,某程度上,要管住他的胃并不难。女人喜欢说,要管着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管着他的胃。
                      当然是无奚之谈。无论是男人或女人,心,要变就变,断断不会因为食物这种皮毛东西而不变。莫说是食物,就连金钱,亦不能够买到人的感情。住家菜管不住男人的心,金钱买不到女人的感情,可是很多肤浅的人认为以上两项戒条就是真理。
                      一平无意管束他人,不论是对方的胃或是心。
                      草壁前辈草草吃过饭,就离席,说要出外办点事。草壁前辈其实是一个好人,但他服从云雀恭弥,所以一平绝不能将太多事情透露给他。草壁前辈将她当成一般的小女孩,他曾当着一平的面,跟云雀恭弥说 :「恭先生,恕我直言,女孩子不应该留在这里,过这种生活。一平……应该过另一种生活,比如说上学、跟朋友外出……」
                      「你有何意见?」云雀恭弥当时打断草壁前辈的话,但语气是平静的,没有愤怒与不耐。一平愣了一下,心想 : 生活? 她不是完整的人,所以不认为现在的日子叫做「生活」。对她来说,生活是有精力的,人若不投放精力于日子之中,只是行尸走肉、打发时间,算不上生活。由这个角度来看,她不需要某种特定的生活方式。
                      于是她说 :「我不需要生活,亦不需要有任何改变。为什么女孩子要有某种生活? 那么,是不是男人、女人、女孩、男孩、老人、中年人等等,都各应该有一种生活? 假如以一个人的阶层去决定某种属于他们的特定方式,社会亦未免太简单了……难道一个身在埃塞俄比亚的少女,她的生活会与一个日本少女的一样吗? 所以,即使是女孩子,亦没有一种她所『应该』有的生活方式。草壁前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时一平说完,就十分后悔。草壁前辈脸上有各种感情,是可惜、是同情,但他没有因为一平的话而感到难堪或愤怒。而云雀恭弥冷着脸孔,看不出他的想法,他最终说 :「这不就行了么。我不是你的主人,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干涉。我的责任只是保障你的人身安全。既然你本人亦不打算改变目前的生活,那旁人就更无资格去插手干预。」
                      这一番话让一平生起一种奇怪的想法 : 彷佛云雀恭弥真的尊重她的个人意愿。在那件事之前,她是一只棋子,身不由己,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一平」死了之后,她被云雀恭弥收留,那男人似乎给予她一种极为重要的东西 : 自(TNND低能审核)主权——由此引申出来,是那名为「尊严」的东西。
                      尊严只是一个概念,看不到,摸不着,没有形体,无人能够确定它是否真正存在。每个人的尊严都不同,或多或少,或者很容易推倒,或者植根于他的人生之中。尊严侧面反映一个人的价格,要买起一个人,就要先买起他的尊严。
                      理论上,一平在「死了」之后,就没了尊严,因为她将自己卖给云雀恭弥。况且她不是真正的人,没有尊严也是份之所宜。然而,云雀恭弥却将尊严还给她。他说,既然一平自己无意改变,旁人就没机会干预。云雀恭弥真的这样想吗? 抑或只是乘机说出来,以表示他的恩威并施?
                      


                      34楼2012-01-22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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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post文到一半,就去了接电话啦 XDD
                        新年快乐,柠檬~
                        在完结时,我会增设多点对手戏的啦,估计青天必定是十回完结,但不排除之后有后续啊


                        40楼2012-01-22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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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后悔救我?」
                          「我后悔听他们的话。」
                          「然而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即使道歉一万次,亦不能作任何实际的补偿。」一平以机械人似的语调说。
                          「事情还没有过去。」库洛姆的眼睛忽然变得坚定,她说 :「只要你的人生未完结,事情就未过去。」
                          「所以您们感到一阵冲动,需要为我作出补偿?」一平微笑。她喃喃自语 :「新等于旧,旧变成新,所以有等于无,无,等于有,生死亦是如此……」
                          库洛姆上前执着一平的手,稍为大声说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应该……应然与实然是不同的。」一平的眼瞳是两片干净得太可怕的镜子,它映照出他人的软弱,但挡去自身的懦弱,她说 :「每个人应该要做的事,和他们实际做的事都不同。这就是落差……您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就好似另一位雾守大人对您那般……」
                          「你什么都不懂。」库洛姆幽怨低语。
                          「您又比我高明多少?」一平摇摇头,刚才她解开辫子,如丝的头发缠在一起,和着她那过分出世的、平静的样子,没地有点似仙子。只可惜是夜无月。她叹口气,强笑,说 :「对不起。您本来就是少数待我好的人,我不应该跟您说这种话。难得相见,不如……若雾守大人不介意,请替我编辫子。」一平执起一缕发丝,说 :「一年没有编过辫子,您是今天之内第二个为我编的人。」
                          「我不懂得编麻花辫。」库洛姆垂下眼,但唇角微扬,接过一平交给她的发带。一平背向庭园,库洛姆站在她身后,一如一年前,女人为她梳妆。这次少了矫揉造作的脂粉,更看得清楚。
                          「你是一定要走的。」库洛姆在一平耳边说。一平笑说 :「为什么? 为什么您们都要我离开?」
                          「在这大宅里,你永远无法找到自由与幸福。」
                          「所谓幸福,到底是什么?」一平说 :「什么人有资格追寻幸福? 世界人权宣言写道,任何人都有追寻幸福的自由。但您我都知道,世界是不公平的,很多人连追求幸福的权利也没有,更遑论得到幸福。您们认为我的幸福是什么?」
                          库洛姆将一平的发分开两大束,想了想,又改而汇合成一束,手指来回上下梳理着那把乌亮的发,她说 :「我也不清楚。你至少要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然后……感到快乐。」
                          「为什么您们认为那就是幸福? 您们有什么权利决定我所应该得到的东西? 在您们眼中,我是什么?」一平似是说着气话,可语气极平淡,听不出任何喜怒。然后,她说 :「雾守大人,我也认为您应该去追寻幸福。您必须脱离那位雾守大人,认识一个温柔的男子,生儿育女,便了却一生。您总是容易脸红,追随在雾守身后,但从来不被视为战争的主力,因为您总是败阵。在家族众人心中,您只够格做雾守的替身,而雾守之所以留您,亦只基于一时的爱好,与其被视为弱者,不如……」
                          「不要再说了。」库洛姆扯了扯一平的头皮,替她结上发带,先是紫色,再系上深红色,力图遮去所有紫色。她的声音轻得似要被风吹散:「你知道什么是强者吗? 一个强大而温柔的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弱点,包容他人的缺点,同时安于自己的本份而不感到悲伤。」
                          「然而在他人眼中,这已是弱者……」
                          「你不是说过有等于无,无等于有吗? 那么,我亦可以说强等于弱,弱等于强……你认真想想看,难道事情不是如此吗?」
                          库洛姆将一平的发绕到右耳后,挽了一个松松的髻,衬着一身黑色浴衣,显得妩媚又稚气。库洛姆看得比她透彻。库洛姆是一个知道自己有多弱的强者,听起来矛盾,但正因为她克服了自己的弱,所以没有人能够攻击她的自尊。云雀恭弥是一个强大的弱者,他缺乏太多人类应有的感情,比库洛姆所拥有的更少,他其实是一个贫乏的人,然而他到了现在仍然察觉不到这个事实,比库洛姆这个柔弱的守护者更失败。
                          女人抚摸一平的脸,从后搂着她,说 :「我没有权力为你挑选你应当走的路,亦无力去拯救你。只是,听我的话,离开这里吧。」
                          「离开之后,又能到哪儿去?」一平觉得自己是被剖了心的比干——那是她童年听回来的故事——她正惘然游荡于世上,等待一个卖菜妇人对她宣告 : 你无心,你已经死了。然而,身边人总告诉她,她有心,她应该过怎样的一种生活。难道她自己才是那卖菜的妇人?
                          「我无心、我已经无心……」然而颊边一阵湿凉。双眼迷蒙得看不清女人离开的身影。一平彷佛成了那**的国王,被一个小孩子点出自己赤身露体的事实,就惊惧不已。她用尽全力揉眼睛,不过是两行眼泪,她却先自心虚。心想 : 这见不得人,这是脆弱的明证,这见不得人……反而将原来清澄的眼睛揉得通红。
                          大宅里没有时钟,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份,只知道夜已深。或许就快要天光了? 可是天边没有光亮的迹象,夜幕漆黑。她第一次发现,黑色不一定是肮脏的,纯黑比纯白更显得庄严,真正的全无杂质。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纯洁的存在,所以白色是虚伪的,它让人误信世上有所谓的纯净。黑色倒坦诚,身处于绝对的污秽,仍然活出自己,不也是一种纯正的心意吗?
                          如此一来,正与邪,白与黑,纯洁与污秽,都混乱了,成为一坨使人恶心的灰色。她处于一个名为灰色地带的路口,不知道自己是放弃了纯洁,或是要追随那黑暗。也许她从未拥有过纯洁,只有虚伪的天真。
                          


                          41楼2012-01-22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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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S,鲁迅的魂会跑来找我晦气的 -v-"
                            orz 我还未写结局,难不成这个真的会步上逃篇的后尘吗


                            46楼2012-01-27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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