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无数人人生的总是一个看起来平常无比的日子。
“午饭之前如果这个破烂还杵在这里，那我他【和】妈就把你们和它一块扔出去！”
张寒生在大声嚷嚷，这由不得他不嚷嚷，那块破烂——一台老式的，吱嘎作响的电视在放着奇怪的音乐，因为其中夹杂的嘎吱声，本来就很奇怪的音乐变成了一种让人心烦不已的声音。
“……你想卖，想买就……的爱……”
电视面前是一对和他一起合租这套房的小夫妻，张寒生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套房的租金那么便宜。贵不起来——怎么能贵得起来呢？这两口子自打他搬进来开始就和他摩擦不断，天知道为什么都挑明成这样了却还能容忍在一起合租。用厕所不冲水，做饭不刷锅，每天一大早就要用一台看起来是八零后的电视来看盗版音乐的MV……还有，这对混蛋杂碎白痴狗男女晚上办事的时候从来他妈的旁若无人。


张寒生冲进自己的房间，把门重重的砸上。嘈杂的音乐固执的从门缝里淌进来。

去【和】你【和】大【和】爷。必须去【和】你【和】大【和】爷。
他这样念叨，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八点，该出门了。

这狗屁审核好烦，槽你大爷都发不出来。

直接把伱妈阴纯割下来当纸然后再抹点伱爸爸拉的狗粑粑喂你僻眼里再写好吗

张寒生半年前从大庆搬到这个城市——用他的话讲，寻找生活的真谛。当然生活的真谛在你寻找到之前你还得寻找到一份工作。遗憾的是好的工作往往比作家的灵感更稀罕，他在这个城市徘徊了两个月之后无奈的放弃了优雅和自在的旅居生活，转而像很多来自东北的“南漂”爷们一样在这个城市找了一份工作——这个临海城市码头的装卸工人，活不算多，每天装装货物忙个几小时就能挣个几十块钱。
起重机手老黄今天看起来也很不好，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这老家伙，张寒生促狭的想，该是老婆跟人搞婚外情了？这待遇好点的人就这样，物质生活要丰富嘛——老公自然也要找俩。
不过活还是得干。张寒生踱过去，“咋的了？跟五百万彩票飞了似的。”他递过一根烟，“老爷子也上来了，来看看吧，今儿有些啥活。”
老黄接过烟别在耳朵上，丢给张寒生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今天需要装卸的货物名单。“严尚运输，得时货运……啧啧，这帮瘪犊子玩意又他妈要走多少货？”他一个接一个的往下读，然后卡在了某一条上，“哎老黄，这洋文咋念？”
“EveryRed。”老黄把烟从耳朵上取下来，熟稔的舔了舔烟头，然后放嘴里叼上。“这家公司还是他妈第一次在咱这下货。”
“就一个集装箱，有个屁的钱赚。”张寒生把文件夹甩还给老黄，“老毛子的货？”
“嗯。外国人。”老黄仿佛在思量着什么，看起来有些犹豫，最后他把嘴里的半截烟头砸在地上，使劲用脚跺了跺。“小张，给你商量个事。”
“啥事？”张寒生漫不经心，他开始带手套准备走向拖车。
“咱他妈干票大的吧！”

绞车呜呜的轰鸣着吊起来一个漆成红色的集装箱，张寒生站在拖车旁向老黄挥手，他看不清楚离地几十米高的吊塔上老黄的神情，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抖。老黄倒是稳得很，集装箱稳稳当当的摆在拖车上头。
“咱故意把这集装箱给放错仓库怎么样？”老黄压低声音，“我查过了，这箱货根本就他妈没任何进出口手续，黑的！就准厂长吃不准咱吃？咱给他随便放个仓库，这么一批黑货那老毛子敢闹大？仓库小李子我也谈过了，***也缺钱，据说这箱货时间紧得很，明儿还没亮天就得往外拉，到时候老毛子肯定让咱连夜找，咱趁机给他多开点价钱，捞一把，怎么样？”
他妈的。张寒生扭动车钥匙，他心跳得厉害，仿佛随时有人会冲出来找他麻烦。事实上四周空旷得厉害，今天事不多，上班的人更少，初冬的风呼啸着刮过这个冷清的港口。他耳边不知怎么的又飘出那已经扭曲的音乐声，“让我挣……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去你娘的！他使劲甩了甩头，就他妈干这一票，到时候一定换间出租房！
汽车猛的往前一挣，接着向着仓库方向开了过去。

* * *
下午四点。
对从小就离开家到处闯荡的张寒生来讲，他看过丢了货物骂街骂几个小时的，看过哭天抢地差不多要上吊自杀的，看过拎着人领口说要是找不出货来就杀他全家的——但是他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收货人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外国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他们站在第七仓库里，那个本该摆放着货物的地方。
当然，那里没有任何货物的影子。
中年人转过头看着厂长，厂长转过头看着老黄，老黄看着张寒生，张寒生盯着地板。
“那啥，难不成是放错仓库了？”老黄赔笑着向厂长解释。后者重重的哼了一声，“马上给我查！”
“可是这不都下班了……”老黄站着没挪窝，他知道厂长心里想的什么，“现在厂里没几人，就我跟小张忙的话……这加班费……”
中年人走过来，他甚至懒得等厂长装模作样的翻译就把一叠钱砸在老黄手里。“现在是四点十一分，”他的普通话比很多中国人更标准，“一个小时之后，我要见到我的货。”
老黄的手在发抖，那是叠美金。“成成，您在这等着，一个小时，保证您见到您的东西。”然后他扯了扯张寒生，“走！”
“呐，那货你给摆哪去了？”出了七仓拐了个弯，老黄看了看四下无人，给张寒生递了支烟然后问道，“咱去那呆半小时，然后再给厂长那***打电话，哈哈，这下发了！”
“你不是叫小李子带我去把货摆在老一六那边了嘛，那小子在那守着呢。”张寒生闷声把烟点上，“这钱可按说好的，平分啊。”
“哪能少了你的。”一阵冷风吹过来，老黄缩了缩头，“这天***冷。走吧，我们赶着过去，正好避避风。”
老一六是这个港口最老的一批货仓的称呼，是这个港口第一批建立的仓库。随着时间的推移，太老旧的仓库渐渐被遗忘掉，货物多的时候还会有一些送进去，货不多的时候就会一直空着。那里离七仓有半个装卸区那么远，离市区最近，但是又是最偏僻的一个角落。
老一六还剩下两座仓库，其中一座的门挂着生锈的大锁，另一座大开着，张寒生领着老黄走过去，“我说你这老家伙挺会选的，搁这猫着谁想得到呢。”他也缩了缩头，港口的风大了起来，在空中呜咽。“我让小李子把锁给虚挂上，没事过来瞅着，这老小子整大开着干啥玩意呢？”
老黄抢先两步走到张寒生前面，他用脚踢了踢门，大铁门发出空洞的哐哐声。老式仓库都没设计窗户，里面又没照明，挺黑。他看不清楚到底有些啥。“小李子你个***在里面吗？”老黄的声音在空洞的仓库里跌跌撞撞。
没人回答。


果然又走到了单机版的贴吧了

继续发。第二章
第2章
下午五点。
夏正威站在**局大厅中间，他在等还在办公室的局长。被打断休假固然不快，但是这样等谁更让他不爽。他第五次看了看表，五点十七分，赶到**局不过才过了七分钟，他已经在大厅里转上了好几圈。
不是什么大案子。
他这样想。虽然是局长的急招，但是从电话里的初步描述看起来并不严重。伤人，可能导致死亡，群体性暴力事件。仇杀？还是别有隐情？
应该不会是什么大案子。
局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条缝，秘书探出头来，“夏队。”
局长就坐在巨大栗木办公桌的后面，胖胖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他正在抽烟，夏正威记得里局长有心血管病，因此早就戒了烟，而如今办公室里的烟雾抵得上真正的烟雾弹所冒出来的浓烟。
“小林给夏队说一下。”局长吩咐，然后狠命吸了一口，接着强忍着不使劲的去咳嗽。
秘书打开手里的文件夹，“四时四十三分接到报警，说在装卸厂的仓库里发现了疑是杀人的事件，嫌疑人为多人，据报警人称有严重暴力倾向，现已造成大约五人死亡，多人受伤，伤者都为该厂员工，死者里面有一个外国人。”
“给几个人？”夏正威挺直接，眼下局里人手吃紧，新手大多忙着些文案工作，真正跑重案的并不多，上一个案子夏正威手里只有四个人，有一个还是嫩壳儿，最后收网的时候那小子躲在车里就没出去过。
局长顿了一会，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单调的敲击。“能下去的全去，去特勤科叫把能动换的全叫上。”这是夏正威第一次见到局长那么慷概，“必须按照一级保密措施来执行。任何情况必须优先向我报告！”
“是！”夏正威敬礼。这不是好兆头，他心里有些不安，这抠门的老头儿看起来是很关注这事。在局里有个传言，凡是让局长认真起来的案子，没闹到中央都会闹在省里。这次这情况，他可不是普通的关注，而是——
紧张。


张寒生摸出电话，他手抖得不像是他的，按了几遍110都按错了键。老黄躺在一垛子砖头下面，他的右手被那些人咬了一口，出血倒不多，已经结了痂，只是肿得厉害。厂长有半截身子挂在门外边——在第二次关大门的时候他的腿被里面的人拖住了，电动的大铁门把他夹在了中间，他死活没挣出来。张寒生和另外一个家伙看着血沫子从厂长的嘴里冒了出来，接着他后半截身子被什么撕了下来，铁门倒是合上了，前半截就这样趴在了仓库门口。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外国人跟厂长接到电话赶过来就开始丢钱，美元。一叠一叠的绿钞就这样甩在地上。他要人再进仓库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来的工人一开始没人有反应，于是他继续丢钱，直到工人们变成了点头。
“钱他妈能买命吗？能吗？！”张寒生在铁门打开的时候在一旁吼，没人理他。
钱能买命吗？
这句话就像在说世界上有疯子会吃人一样荒谬，谁会信他们两呢？
先是惊恐的尖叫，然后是惨叫，进去的人都在往大门的方向跑，被扑到，绝望的惨叫里面夹杂着咀嚼的声音。张寒生一拳头砸在门旁边的开关上，大门开始在吱嘎的怪叫声中关闭。进去了十一个，只出来了四个人，加厂长的半截。
“报警啊，报警啊！”一个工人捂着被咬伤的小腹，血浸透了他的汗衫。
下午四点四十三分。110报警中心的电话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