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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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余音觉得自己最大的软肋就是梁千里的眼睛。
每当他用那写满痛苦而又哀求的眼睛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时,她就只有叹气,然后默默地看着他穿上大衣,推开房门离去。
去哪里?
别问她他去了哪里。她不想知道,她宁愿不知道。
002
梁千里是一剂毒药,还是那种让人保持神志清醒,却仍旧身不由己的毒药。
余音用手里的银质小勺子在加了糖的咖啡里一下一下地搅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对面的死党骂骂咧咧着“梁千里这人绝对有病”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然后余音微笑着将调匀了的咖啡推到死党面前,偏过头,笑意盎然。
——安晚,喝咖啡吧。
对面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安晚半张着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嘴,随后狠狠地剜了余音一眼。
——我看你也绝对有病。
余音对她的指责充耳不闻,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望着口干舌燥的死党拿起咖啡杯毫不犹豫就喝了一大口。
——噗!
——余音***混蛋,你到底加了多少糖啊!
003
其实余音一直知道安晚说的是对的。
梁千里与余音交往有十年,从高一时期青涩的恋爱,直到高三时梁千里高考失利辍学在家,随后演变成一场单方面的恋爱争夺战。
无数追求余音的男生都劝余音与梁千里分手,余音一句都没听进去过。
她想,她喜欢的是梁千里,与他的学历无关。
只是梁千里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日日地消沉颓废下去。与其他青年不同,他不沉迷于游戏,也没有变得冲动暴力。他由始至终都是那个表面温柔内心脆弱的人。
但他太自卑了,那种自卑是深到骨子里的。
梁千里根本就不相信余音所说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喜欢你”,他总是一次一次出轨,然后一次一次求余音原谅他。
梁千里说,音音,你不是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会喜欢我吗,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原谅我吧。
余音完完全全败在他那句用了七年的借口上。完败。
004
余音不是没有在意过梁千里的出轨。
她曾经悄悄跟在他身后,尾随着他一起出入酒吧。然后看着梁千里娴熟地把玩着手中的高脚酒杯与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搭讪,脸上的消沉之色一扫而净。
她躲在一旁,听他吹嘘自己的高学历高收入,尽管他实际上只是一个待业青年。
她看着他搂着一个女子走进了吵闹的包厢,用她给他的生活费付了帐。
她默默地转身离开,知道他今天晚上不会回家了。
梁千里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他是优秀的,自信的。在那个世界里他会更快乐。于是余音质问自己,他是自己爱的人,自己不是应该希望他快乐么?
005
然后第二天早晨梁千里回家了,看见余音就扑过去狠狠地抱住了她。
——音音,音音,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我爱你。
梁千里哽咽着说。余音的心抽痛,她伸出手轻拍着梁千里的背,流下了泪水,声音有些沙哑地安慰着他。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去了,好么?
——我答应你,音音,我错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吻住她,甜蜜的吻却夹杂着泪水的咸涩。
007
余音拿起笔,在纸上勾勒出了梁千里昔日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但嘴角的弧度是坏坏的,贱贱的,眼里有闪烁的光芒。
她拼命想用她的画来唤醒梁千里的记忆。
——呐,同学,你画画真好看,能帮我画一幅吗?
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见十年前的梁千里手插口袋笑眯眯地问着自己。
余音放下手中的笔,侧过脸望了望拥着自己的梁千里。
——千里,我画完了,好看吗。
梁千里失去焦点的目光有些恍惚地移到余音的画上。
——哦,好看。你画的都好看。
——音音,我想出去。
余音愣了一下,然后将画板放下,从他身上站了起来。
——想出去?好啊,我陪你去,你想去哪里?要不要去公园?我去换衣服!
——不是!不是的……音音,我……
梁千里抬起头,一双充满愧疚与纠结的眸子直接撞痛了余音的神经。
——我……想一个人出去。
余音沉默,她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脸上的一切表情。梁千里尴尬地看了看她,然后站起身,拿了衣架上的大衣就往门外走。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于是日复一日。
008
——安晚,你看我画的好看吗?
余音将自己画的画推到安晚面前。后者一边咬着香草泡芙,一边低头研究着画纸,有些口齿不清。
——嗯,画很好看,就是画上的人太贱。
余音失笑,将画收回来,双手撑着脑袋望向咖啡馆的窗外。安晚将泡芙咽下去,眯起眼睛看着魂不守舍的余音,然后将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推给了她。
——干什么?
——别他妈傻愣着了,给我喝掉。
余音乖乖地拿起咖啡杯灌了一口,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咖啡杯重新放下,继续转头向窗外发呆。
安晚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她可是在那杯咖啡里加了三大勺糖的啊。
随即,她又低下头笑了笑。
——余音你这个笨蛋,早点放自己自由吧。
009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余音窝在床上,望着房间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十年前的画像。
——呐,同学,你画画真好看,能帮我画一幅吗?
——同学,我画的画很贵的,你要用什么来交换啊。
——用我这一生可以吗?
她的唇边扬起温柔的笑容,将脸埋进臂弯里。
——千里,从那幅画开始,我就已经是一个商人。
——商人做生意是亏本还是盈利,都只能自己担着。
——所以无论爱你是甜还是痛,我都认命了。
010
但是,余音永远无法传千里。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