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的落脚点,位于整个潇城的高处,一座用废弃金属堆积而成的高塔,在浑圆金黄的满月下闪烁着刀锋纵横时才有的凌乱的光。
躺在塔底的一块残缺的广告牌上,有人用鲜红如血的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谁也看不明白的单词,字体夸张而硕大,夜色也抢不去它的醒目。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那颗缓缓跳动的心脏,在等待一场宿命。
今天凌晨,他去拜会了一个老友。那个女人,不,女妖,是他在这座城里最尊敬的人。
“大半晚的不和你家少爷激情一下?”
“大半晚的谁跑到别人家里喝茶啊。”
“是啊谁这么欠打。”
…………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喝的是可乐。”
在曾经的某段岁月的某个傍晚,他们二人在呵气成冰的墨山之巅,那块半是冰凌半是火焰的黄泉湖上,合力对付一头食人无数的双头赤鳍蚺。
彼时的她,长发雪剑,翻手为雨,覆掌成风,矫捷如豹。那头硕大而危险的怪物,口吐红芯,在残阳下翻腾啸叫,掀起的水浪遮了半壁天空。
他看着她的剑,在淡金的光线下舞出美丽而镇定的轨迹,精准地刺进了赤鳍蚺的咽喉。
当这头庞然大物的尸体重重落入湖水中时,它湛蓝的鲜血,迅速弥漫了整个湖面,如同倒映出一片最罕有的蓝天。
“你是我见过的,最恨的妖怪。”他望了她一眼,一刀割开了赤鳍蚺的背脊,从里头抽出一条拇指般粗细的“线”,绕成几圈,放进口袋。
她捧起地上的雪,细细擦拭着自己的剑,微笑:“彼此彼此。”
以后的日子,他成了她的弟弟。
他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她剑锋上的狠绝,仅仅为了保护那些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但,他的刀却不一样,虽然它拥有比她的刀强数百倍的力量。
有那么一天,他去找她,把自己最重要的一件东西交给她。
“替我保管吧!”他拍拍她的肩膀。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沉默了许久,道:你要想清楚,你可能没有机会找我取回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便宜你了。”他朝她眨眨眼,转身,走的无牵无挂。
几百年时光,时而慢如滴水,时而白驹过隙,半点不由人。
今天,族人大半夜都来她家里聚会,没人通知她,只是一个一个人陆续出现。
他喝着可乐,道:“你都不问我来取回那东西的缘由吗?”
“我只问你打算给我多少保险费。”她一挑眉。
他笑了。
“我们明天再来,大醉一场如何?”他大声的喊。
“好!”龙城回。接着一片附和声。
站在大门口,她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总是神采飞扬的眉梢渐渐染上了一层隐忧——如果明天,我们都在的话。
她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