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在成为葡萄之前，是一颗小小的葡萄籽。
如同其他的葡萄籽一样，被种在土中，长出嫩芽，长出藤蔓，曲曲折折的盘绕在搭好的架上，长出果实，等待着被什么人什么动物吃掉，毫无自知的变成许许多多其他的葡萄籽。
本来是这样。
可是不知是什么时候，事情开始变了。
葡萄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记忆，只是知道自打有记忆以来，藤下的那一袭白衣就始终占据着自己的世界。
那是什么呢。
在做什么呢。
叫做什么呢。
好奇。不安。兴奋。却一无所知。
来自远方的风带来了慈祥的低语。那是一个人类的少年。
人类？那是什么。
风的手轻柔的拂过葡萄的发际，叶子沙沙作响，唱出欢快的歌。
傻孩子，人类啊，是万物之灵啊。
万物？那是什么意思。
风无奈的笑笑，呵了呵葡萄的痒，惹的叶子们又是一次骚动。
万物，就是你眼见的光亮，你耳闻的声响，一朵花，一只鸟，一声蝉鸣，一缕阳光。你，我，全都包括在内。
葡萄费解的皱了皱眉，却只是将架缠得更紧。
那一日，风儿的低语，未曾断绝。
啊，今天，那个白色衣衫的少年又来了。
叶子们兴奋的凑在一起，像是初见情郎的怀春少女。
今天，是在练剑呢。
今天，是在读书呢。
今天，没有出现。
每当这种日子，所有的叶子总是齐齐的耷拉下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在此处停留几日的风，只是笑笑，眼含深意，然后唱着无人能懂的歌谣，继续远方的流浪。
葡萄没见过世面，但是它想，那个少年练剑的样子，应该就是风告诉过它的行云流水一样的美丽。
白衣少年玉一般温润的面庞从没展露过不悦的表情，哪怕是一整套剑招下来，也没有乱了一次呼吸，白衣纤尘不染，宛如神祗。
虽然就算是这么说，葡萄也没有见过神明。虽然没有办法比较，不过一定是这样的吧。
有的时候，少年坐在藤下一套雅致的石椅上，轻轻的翻阅一本轻微泛黄的书，里面挤满了葡萄怎么看呀看也看不懂的奇怪的图案。
风儿说过，这东西叫做文字。
纸页翻动，沙沙作响，那声音好像是叶子们的低语。
葡萄喜欢这种声音，经常是在这种时候伴随着声音轻轻阖了眼睛，任凭什么地方来的不知名的风善意的拂动自己的翠叶。
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那少年俯身在石桌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平静而均匀。
紫衫的女子自藤下闪身而出，蹑手蹑脚的上前，在少年身上轻轻地搭了一件绿色的单衣。见少年仍在安眠，掩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随即如同幻想一般，化为雾气，融入背景中。
少年起身，揉了揉眼睛，坐直，看到一片翠绿的叶自肩上飘落，轻轻掉在书页上。
回过头，只有无言的翠叶，遮不住叶间日渐饱满的紫色珠玉。
笑笑，眼中化开了抹不掉的笑意。
是你吗。
宛如献给爱人的低语。
谢谢了。
少年将叶子夹入书页，唇角绽开一缕春风，提步离开。
身后，依旧是叶子的沙沙作响，像是一首欢快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