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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一跃就做了上去。
他的脸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一时无话却也不尴尬，这大概就是真的好朋友。
他突然转过脸望着我，眼神有些忐忑不安。
我歪着头等着他说话。
「如果我是个同性恋你会怎么办？」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已经偷偷瞟了我好几眼。
我皱了皱眉，他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他看见我的小动作，眼睛垂下来。
我说，不怎么办啊，只是如果而已。
难道你爱上我了啊？
我开了个玩笑试图缓解气氛。
他冷哼然后别过头。
「死都不会喜欢你，喜欢你我就去死。」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撒谎的时候眼睛会往左瞟，手会捏着什么东西用力控制不漏馅。
他握着栏杆的手指尖用力到泛白。
而我的心里突然堵得慌。
我很怕他说死不死这样的话。
他这样的性格我有时候真的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所以就一直固执的用自己的方法去安抚他。
安抚，只是我以为罢了。
我以为我把隐患全都从他身边去除，最后才知晓我原来才是那个最大的隐患。
-002-
「我好喜欢你啊...」
我愣了半秒，三十四次的经验让我瞬间回过了神。
我笑着打哈哈。
我也好喜欢你啊白贤。
他大概是看出我眼神里调笑的意味，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假笑。
我这一刻如鲠在喉无法言语，眼睛胀痛不敢看他。
-003-
身边的朋友都交了女朋友，我也旁敲侧击地让他也去找一个。
每当提起这个他总是转移话题或是直接说他还没这个打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每次我提起这些事情他有多难过。
我见过他哭，和他认识的六年里，我只见他哭过两次。
只是他不知道我见过。
-004-
那个下午有点热，我和他在他的小公寓里打电动。
我突然跟他说自己好像有了一个喜欢的女生。
他愣了一下然后一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
「小子出息了啊！是哪家花姑娘？」
我揉了揉他打过的地方，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我喜欢的那个人。
都怪我那时候太不懂他的心。
现在想起都觉得自己很混蛋。
我一边说着一边傻笑。
他安静地听着。
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突然我的电话一阵响，是妈妈让我回家有事。
我从他家的地板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我妈让我回去说有事。
他淡淡的抬起头看我一眼，笑着说「去吧。」
我跟他告别，走到玄关处穿鞋，突然想起车钥匙还在茶几上于是折回去拿。
他面对着电视机，把背对着我。
平时从来没有仔细注意过的肩膀原来那么单薄。
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环抱着膝盖看起来脆弱的让人心疼。
我一下子懵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过去也不敢。
他这么骄傲的人，一定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哭吧。
所以我还是不要过去好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子，轻轻阖上了门。
卞白贤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怎么才能让你死心不要再受伤呢。
告诉我答案吧。
-005-
我如愿以偿的追到了那个喜欢的女生。
我告诉他的时候他只是勾了勾唇角。
「恭喜啊。」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口是心非的一句话。
因为我已经看到他眯起的眼里闪闪的泪花。
他很从容地把泪憋了回去。
-006-
我和她交往不到一年双方父母就商量着婚事了。
我有些排斥那么快结婚却又找不出理由。
看着她开心筹备的样子也就没忍心拒绝。
天知道我怎么会忍心伤害卞白贤。
我告诉他的时候我的手心冒了汗，做得笔直，明明很紧张却努力露出笑容。
「终于有人肯跟你结婚了啊。」
我不置可否的沉默着呷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又忍着心里强烈的不知由来的别扭，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你祝福我好吗？
他望向我的眼神微微眯起，似乎是窒息了一下。
然后眼神飘忽不知该望向哪里。
我等着他的回答。
像是突然整理好了情绪下了决心，他望着我的眼睛，里面满满的绝望和怒气。
他咬牙切齿的狠狠道「我爱也不会祝福你，朴灿烈，我死也不会祝福你。」
他站起身朝外面走，我看得出他在颤抖。
握住门把的手顿了顿，然后用力推开了门。
结束了吗？
我问自己。
我那时不敢承认，其实我也怕他离开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我真的不知道。
其实比起他来，我才是个懦夫。
-007-
写请里的纸条给他的时候斟酌了好久。
最后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虚伪和恶心。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一直装得不知道他对我的喜欢。
所以信里面也就将错就错一演到底。
不能祝福就别祝福了，能来参加也好。不能我也不强求。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气话了，我可舍不得你死。
末尾还画了一个欠揍的傻鬼脸。
真恶心啊我。
我后来一直不敢想他看到这封信之后的心情。
一定会曲着腿抱着膝盖哭吧。
像个孩子一样，大声的哭出来。
因为没有人，因为没有我，所以会肆无忌惮的哭吧。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痛啊。
只是我后来才尝到那痛的滋味。
-008-
婚礼办的很简单只是请了一些亲友。
我在化妆室坐立不安。
他究竟会不会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他来还是怕他来。
可就是莫名的紧张和不安。
门外已经来人喊了我很多次，我调整了呼吸走了出去。
妈拍了拍我的肩膀。
灿烈啊，别紧张。看你浑身绷得紧紧的，放松啊。
浑浑噩噩走到教堂门口我才发现，明明我该是那个站在教父面前等新娘走过来的人，可是却莫名奇妙的被新娘挽着胳膊往礼堂里走。
我本来想问怎么回事，可是门已经打开。
礼堂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面带虚伪的或真心的，高兴的或难过的笑。
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卞白贤。
我看到了满眼满脸都是泪的卞白贤。
骄傲撑不住了吗白贤，别哭啊。
他慌忙地擦眼泪，可是眼泪一直往外掉。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向他走去这个念头。
于是我又残忍了一回。
这是我第二次看他哭，也是最后一次。
-009-
说出那句我愿意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下意识地想去看他。
可是下一秒宾客就开始起哄我不得不转过身看着我的新娘。
转身的那一瞬，我看到了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上的他。
像那次离开咖啡厅那样。
他没有回头身体却在颤抖。
我仿佛听见了一声再见。
穿过人群穿过喧闹。
他说「再见。」
那一刹那我突然泪眼模糊很想哭。
我这辈子第一次那么想哭。
-010-
看着她睡去我起身到阳台点了一支烟。
和白贤熟悉之后有好几年没有再抽烟了，吸一口险些被呛到。
拿出手机看今天只匆匆扫了一眼的短信。
点开它我的确费了点力气和勇气。
「我很后悔说出那句死也不喜欢你的话。」
看完第一句我就就已经泣不成声。
「不过也对。我是爱你，爱到要疯了快死了。
我爱你爱了六年差几天，勉强算是六年吧。
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
我知道啊我真的知道。
原谅我的懦弱我的逃避好不好。
原来我的不敢面对好不好，卞白贤。
「说完这些大概以后见面也会尴尬，所以你留在这个城市，和你的妻子以后还会有孩子。
我离开就好了，我不会你找到我。
不过你可能也不会来找我。」
你是怎么用那么平淡的语气说出令人痛到窒息的事实呢。
「我只有一个请求，别忘了我。
不管你记忆里的我是什么样子，不管是开朗还是阴郁，温和还是偏激，美好或是恶心。
都请保持那模样，那个你心里脑里的模样。
记得我吧。」
怎么会不记得，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人啊。
虽然我至今，都没有胆量爱你。
「最后祝你新婚愉快。
这是我真心的祝福。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应该开心了吧。
祝你们终成眷属，愿我别孤老终生。」
我怎么，已经开心不起来了呢？
卞白贤，你拿走了什么，你究竟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
-011-
每个人都能想到的，
多年后的我已经子孙满堂。
却依旧清晰地记得她他的模样。
而我终于在他离开后的每一个夜晚尝到当初折磨他千万遍的痛。
痛是午夜梦回抓不住你在我心头挠痒的手。
痛是猛然惊醒碰不到你清晰却遥远的笑脸。
-终章-
我是朴灿烈。
当那本载满他字迹的本子辗转到我手中。
我已经躺在病床上多日了。
我的记忆早就错乱不清，可却依旧记得初识时他傻乎乎的模样。
记得他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和唇部淡褐色的小痣。
记得他清亮好听的声音。
还有他说过无数次我却假装不相信的那句。
「我喜欢你啊…」
本子上的泪迹，不是他的。
他那么骄傲。
我替他哭好了。
尘埃溶于毒药，此生都逃不掉。
而毒药里，也只有那颗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