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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作者:于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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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7-07-29 21:35回复
      而眼前的少女年岁跟孙众善差下多,却是蒲柳之身;她的脸色是苍白的,白得让人心惊,衬得那双眼瞬黑漆漆的:白得有些发青、有点吓人,她的唇也显俏得点白,是……生病了吗?

      “老伯,你想要些什么?我让小红去取,你不必跟人挤。”少女低缓的开口,声音温润,显得有些粗哑。

      一提到“挤”,他立刻想起他的目的,转向那票跟着众善小姐愈离愈远的人潮:心头大惊。

      “不成,不成,我得让众善小姐赐我无病无痛!”他一急,腹部就隐隐约的痛了起来。难道,他的大限真要到了?

      “嘻。”小红闻言插嘴。“二小姐,我就同你说过,如就是不信。我就说全城都当三小姐是神仙转世,每回一出门就给人潮团团圃住了呢。”

      “三……三小姐?你是孙家的人?”老乞丐吃惊的问。“不像吗?现下站在你面前的是孙家二小姐。我瞧你要求无病无痛,跟咱们二小姐求也是一样,反正都是孙家小姐嘛。”

      “小红,”孙众醒低声斥道,轻咳了一声,同老乞丐问道:“老伯,你要见众善,是身子不舒服吗?”

      “是……是啊。”他不由自主的回答,总觉眼前的少女似乎随时会倒下:

      她穿着淡绿色的衣衫。虽然时值春天,她的身上仍披了件披风,抓住他的手掌几乎可见青色筋脉。是孙家二小姐吗?记忆中从来不曾听闻过孙家二小姐的事迹啊,孙家员外及夫人皆是城里有名的善人,孙大小姐据说早夭,但二小姐呢?连听都没听过。但他仍然照实答了:“近日我腹中绞痛,总觉重物压身,又没钱看大夫,只好等众善小姐上白马寺时,求她赐我康复。”

      “身子有病,怎能用这种方法呢。小红,你去找个大夫来吧,”孙众醒低声说道,又咳了一声,“咦?小姐,你要为这老乞丐找大夫?”

      她微笑。“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小红瞪了老乞丐一眼。“我这一去找大夫,不就让小姐落单了吗?要是出了问题,我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我跟老伯先从寺后进去吧。”她的声音如轻风,询问道:“老伯,你可知寺院后门在哪儿?”

      “是……我……我是知道……”

      “不成!不成!”小红叫嚷道。“小姐是千金之躯,又是头遭出家门,奴婢怎能让你独自一人,还要陪着这个又脏又臭的老头儿。别的不说,就说小姐你能扶得起这老头儿吗?”要不是她孔武有力,支撑了这老乞丐的大部分重量,小姐早就被压垮了。

      小姐打一出生就体弱多病,一阵风吹就能躺上个把月,要不是这一、两个月来她身子忽然转好,老爷夫人也不敢让她随便出门。要是出了问题,她这小小奴婢可担当不起。

      “我……”老乞丐指着他身后一名静静观看的少年,脱口而出:“他现下就住在寺里,他可以扶我进去。”

      那少年扬起了眉,对上了她们的眼光。“这位小哥……”

      “有何不可呢,反正我也是要回去的。”少年目不转睛的瞧了孙众醒一会儿,才上前接过老乞丐的重量。“找来看戏,却看见了一场意外。”

      孙众醒只是微微一笑,向小红挥了挥手,随着他的步伐避开大量人潮,往寺院后门走去。

      “你走慢点,咱们小姐走不快的!”小红在后头叫道。

      “你倒是千金之体。”少年嗤道。

      “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谈不上千金。只是我自幼身骨不佳,比旁人少了几口气,走起路来慢了点。”她安详答道,执意抓着老乞丐的另只手臂慢慢走去。

      “体弱多病是富贵人家才有的玩意。”他又哼了一声。“你若身在一般人家,随着亲爹下几天的田,哪还会有什么体弱多病。”

      孙众醒闻言,没应声。她的唇畔含着淡然的笑,眼眸半垂。

      “二……二小姐,孙家都是好人,你虽不像三小姐神佛转世,可你的善心不比孙员外少。”老乞丐感激的说道,注意到了少年走得有点快,而她抓住他的手臂,连带着少年不得不放慢脚步。是为了他这老头子吧?一把年纪,脚又有点破了,平常就走不快,如今动作更显迟缓,

      “若要说善心,这位小哥也是善心,才扶着老伯进寺。”她浅浅笑道。

      少年又停了一声,在寺院后门停下,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3楼2007-07-29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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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平常后门是不开的,要开得要有银子,如今那个神佛转世的三小姐一来,怕是所有僧侣都移到了前头,要追去,容易,得住那儿钻进去,”他指着后门旁的一个小狗洞。

        老乞丐倒抽了口气。“怎能让二小姐钻狗洞呢?不如我先爬进去,再开这个后门……”

        她的纤纤素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我都是爹娘养的,怎么可以分谁能钻谁不能钻呢。老伯,你既然身子不舒服,就暂时坐在外头,等我跟小哥爬进去后,再开后门。”她削瘦的脸始终挂着浅笑,声音有点粗哑,显得低柔而不具威胁性。

        阳光在她背后衬着,老乞丐抬起头,瞧见淡淡的光环着她的身影,虽然有点病弱,她的神情却让他印象深刻,

        她不美,尤其是病恹恹的样子更削弱了她该有的姿色,但……但……他闪神了,腹部不再疼痛,脑海只印着她安详柔弱的神情人好像……好像跟孙众善慈悲的神情有几分相仿,却也有不同:只是莫名的,她的安详钻进了他身骨里,让他的心安宁起来。

        忽然有个想法爬进心头――

        谁,才是神佛转世?

        “真令人作呕。”倏地,少年嗤鼻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循声看去,看见少年一脸的不以为然。阳光同样衬着他的身影,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却隐约感觉到他身旁的光环是黑沉的……是光线的问题吧?让少年显得如此的触目惊心,而又教人不由自主的胆寒。他看起来下过十三、四岁而已啊……

        老乞丐,你说,我像不像妖孽转世?

        无来由的,少年曾说过的话重重地在回忆里震弹,然后老乞丐头一昏,晕了过去。

        沿着回廊,静静的住后院走去,遇有僧人便一一双掌合十,以表崇敬之意。

        “孙施主,要往后院去吗?”路过僧人回礼,问道。“可需要带路?”

        “不慎大师,我自个儿过去就好了。”孙众醒露出温暖的微笑,继续扶着花栏往后院走去。

        身后传来小和尚的低问声:“她就是孙菩萨?我瞧起来怎么不像。”刚进白马寺,什么也不知道,只知有个天上人间难有的女菩萨。而那女孩瞧起来面有病容,谈不上富贵之气,就连走路都显不稳。

        方才路过的僧人拍了下他的头。

        “笨,孙菩萨怎会是她。你没瞧她病恹恹的,能不能再活上个一年半载都是问题。”

        她垂下眼,绕过回廊就是后院了。

        放眼过去,那少年上身赤裸着,就站在古井旁砍柴。

        “小兄弟。”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他听见。

        他转过身,微微流露惊讶。“你还没走?”脑中一转,才恍悟。“是了,你怎么会走呢,孙家菩萨来此听道,不到日落是不会离开禅房的。”他以为她早跟着那孙三小姐进禅房。

        “我是来告诉你,老伯的病已无大碍。你常侍在寺里?”头忽然间痛了起来。事实上,一近白马寺,就全身不舒服,她以为她的痛好多了。

        “哦?”他感兴趣的扔了斧头,走近她。“听起来像是你不知道我,难道寺里没和尚告诉你,为何我久居寺内?”

        她微微蹙起眉头,依赖屋柱支撑身子的重量。也许是敏感,只觉这少年愈靠近她,她的头痛就愈发的剧烈起来。

        “我出生普通人家,这年纪合该是念过几年书,跟人学作生意的时候,可我侍在寺内十来年,你说为什么?因为我得修身养性。”他狠狠的嗤了一声。清秀的脸庞流露出浓烈的嫌恶之气,是对她,也对所有人。

        “修身养性……不好吗?”她低问。

        他注视着她。“好,怎么会不好。我一出生就被算命仙诅咒,说我是数代累积了千万的罪孽,普天下再也找不出比罪孽深重的人,所以找得永远侍在这个该死的寺院里。”他的眼充满愤怒不平。“凭什么我得为一个算命仙所说的话付出代价?我像十恶不赦的坏蛋吗?我杀过人吗?凭什么我得遭这寺里和尚的奚落?你家的菩萨不是会救赎吗?她可是连救我也不曾来救过呢。”他逼近她,忽然抓住她的纤纤手腕。他见到她就觉作呕!

        岂只作呕,简直是想毁了她。孙家一门尽是自以为是的慈善之家,自以为可以救赎全天下的百姓……想了就觉呕心万分。


      4楼2007-07-29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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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她挣扎的爬起来,踉跌的扑向古井,及时在井边拉住少年坠落下的手。他像昏迷不醒,全赖她双手死命抓着。

          他好重,重到几乎被他拖下去。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想救人?”山贼取笑道,似乎不将她放在眼里,三两汉子已持火把潜进前头寺院。

          “为什么要这样?”她哑声问,猛咳了一阵,已有薄怒。“白马寺内的人可曾招惹了你们,为何要放火杀人?”火烟味很淡,可仔细些注意就可以闻到。她心慌极了!她该怎么做,才能保全寺内人的性命?

          心里害怕是有的。怨恨也是有的,怨恨自己的反应不够机敏,怨恨自己头一遭出大门,什么应对救人都不懂。

          “为什么?因为咱们高兴啊。”山贼头子轻笑一下,又打量了她。“你是哪家小姑娘,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他双臂环胸,口气不疾不徐。他是早打听到这后院平常没和尚进进出出,后院里住有一名少年,据说是恶人转世……“嗟,那少年就是恶人转世?就凭他?那我这奸淫掳掠的山寨王算什么?地府之鬼?”他注意到少女有被往下拖的趋势。

          他的手下大半已潜进寺院,有的放火,有的杀人,剩下的全去找孙众善了。他的坏心忽起,如玩弄老鼠般的逗她:“小姑娘,你是来上香礼佛的?那好。我是没干过什么善事,不过我给你个机会。你放手,我就饶你一条命,不必跟着白马寺陪葬。”

          “不,我不放手。”她想也不想的坚决答道。“你为什么要杀人?就为你高兴吗?人非蝼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杀了一条人命,会有多少人难过,你可知道?”

          “呕――我的天老爷,你是打哪间尼姑庵出来的?少笑死人了,旁人难过干我屁事,大爷我只图个爽快,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你就只有被杀的分儿。”他忽然将刀砍进古井上,凶狠道: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只会说教的臭女人!我要让天老爷知道这天下间没有一个好人!放手!你不放手,我就从你的手开始砍起!你说,要从左手还是右手?砍完了双手再砍双脚!我瞧你放不放手!”“不放!”她咬住已白透的唇。

          “你不怕?”他的脸变得狰狞了。火烟味开始浓烈起来;哀嚎声从寺内传出,是人死前的惨叫,而那样的惨叫让他兴奋到极点。

          “我……”她喘了口气,摇首。“我……我不怕。”她只怕双手一断,就拉不起这少年了。

          “你怕,你怕极了,你怕你也会像寺内的和尚一样。你的脸在告诉我,你怕了!还是不放?我砍掉你的双手!”话才说完,乃就住她挥去。

          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古井里的少年忽然借力跃了出来,左手猛然推开她。

          刀落,及时滑过了她,却砍断了他左手的小拇指。

          孙众醒倒抽口气,扑倒在地。

          少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冷的眼注视着山寨王。“我没欠你了。你快滚。”他的脸流满了血,左手动了动,血腥味从他的断指散了出来。

          方才,他并未完全昏迷,只是无法动弹。没有她及时拉住他,他恐怕会当场摔落井底而死,这是他欠她的情。

          “你要杀尽其他和尚人不干我的事,但你不该伤我。”血一滴滴的滴下地,少年的双眼聚凝了煞气,阴阴冷冷的。

          山寨头子怔了怔,被吓了一会,随即举刀欣向他的肩。少年踢起斧头,连防备也没有,在刀子嵌进自己肩头的同时,斧头直接劈裂了山寨头子的身体,一分为二,飞散两旁。

          “不!”孙众醒及时住嘴,喉口直冒秽物上来。

          “怕什么!他说的对,你不杀人,人就来杀你。你觉得呕心吗?那就去吐,去把你的善心吐出来,看看你的善心是不是能让你活下去。”他瞪着她,脸上的血已分不清是谁的了。

          她的眼里流露出过度的惊骇及慌张,惨白的脸色像是就要昏厥过去。

          他眯起眼。“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可以放开我的。”

          “我……我……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会救的……”

          “即使我不是我?”

          “是的……”


        6楼2007-07-29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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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佛托世?那怎么可能。就算要许世,也该托在男人身上,女人?那就真是笑话了,女人能干什么?嗤。”

            “说的是,偏偏有人信,还好老天有眼,孙家没一个好下场的……”身后传来啦的一声,书生吓了一跳,回头,看见隔座戴着斗竺的男人使力将杯子捏破。他怔了怔,头皮开始发麻了;他看见了斗竺下的一双眼正盯视着他。

            那双眼让他的心噗通通的直跳。“义……义弟,咱们……咱们还要赶路,快,快走吧……”随便丢了几个铜板,不等同伴起身,先拔腿跑了。

            那双眼没有感情也就算了,偏在对上那双眼的刹那,闻到了股浓浓的血腥味跟杀气。

            戴着斗竺的男人看他们远去,忽然开口:“店家,你过来。”

            “啊,好……”

            “你在这儿做了多久?对孙家的事了解多少?”

            “孙……孙家……”店家结结巴巴的,汗如雨下,心跳如擂鼓。他的眼直瞪着那左手上的断指。“爷……爷说的是方才他们所说的孙家?”

            戴斗竺的男人微微点了头。

            “小的……略知一二而已。”可怜的孙家跟断指无赦会有什么关系?

            清秀男孩看了看头子,大声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是。”店家抹了抹汗,又看了看断指。“孙家……是积善之家,当年三小姐被视为神佛转世……十年前白马寺一场大火后,三小姐虽然逃了出来,可是没过半年,她……她动了凡心,跟孙家里的年轻长工有了苟合之事,被人传了出来,结果、结果长安百姓认为三小姐这样……会遭天谴,便集聚大闹孙府,吆喝着要用三小姐祭天。孙员外与夫人急怒攻心,就这样升了天;孙三小姐跟长工逃了,府里也让百姓抢了空,从此,没有孙家了……”

            “还有呢?”

            “没……没了吧。”

            戴斗竺的男子冷言问道:“孙家难道没有其他人了?”

            “没……没有啊。”“你敢骗我!?”

            店家双腿一软,跪了下地。“小的不敢骗您,真的……真的没有人了。”汗从脸上消落到地。他在口是心非,但必须瞒。断指无赦杀人无数,如果让他遇上了她……那,那就是老大不公了。可恶!他在这里做了五、六年,每天安分守己,下偷下抢,为什么要让他遇上断指无赦!

            “你在隐瞒了,店家。”他眯起眼,示意身边另一名脸上烧了半面脸的少年动手,“我要看看是你的嘴够硬还是你的命硬,是要先从哪里割起呢?”

            “爷,不要啊!”客人见状,早已四散。半面少年露出匕首。天啊!真是断指无赦!

            传说中,占山为的盗贼王断指无赦身边有两名少年,虽然年纪轻轻,但都是狠辣的角色,呜……他没命活了!断指无赦杀人放火,连婴儿妇女都不放过,他可以为了高兴而放火烧村,可以因为有人说话违逆了他,而遭到五马分尸的下场,他完蛋了。

            可是……就算他会完蛋,也不能让断指无赦找到她啊。一有了必死的决心,店家的心反而稍稍放了下来。他低头,正好看见那本落在地上的佛书。完了,差点忘了这个时间她都会来的……一思及此,好像真的听见了推车的声音。

            店家猛然抬头,看见眼前三人皆停下了动作,住他身后望去。他的心沉了下去,跟着往后一看,看见她吃力的推着装水的车子缓步而来――

            死了!他忽然冲上前抱住断指无赦的大腿,大叫!“众醒,快走!快走啊!”

            无赦直觉一掌欲击向店家的脑子,忽然脑中一转,朝着慢步而来的她咆道:“你敢走,我就一掌打死他!”

            她怔了怔,慢了半拍才注意到茶棚里危险的情势,虽然迷惑,但仍然放下水车,沉稳道:“我不走,你放了他吧。”

            “不要啊!众醒,他就是断指无赦啊!快走快走!”店家死命的抱住他的大腿,胡叫一通。他好怕,好怕死,可是更怕孙众醒的下场会是被……被玷污了!

            断指无赦不只杀人,他山寨里的那些强盗还曾玷污过多少良家妇女,如果众醒落在他手里,怕名节也全毁了。


          8楼2007-07-29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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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午后懊热难耐,不见微风丝毫,众醒离茶棚只有十来步的距离;她对上斗竺下的那双眼睛,只觉得眼熟而……头昏脑胀的。

              “我……不会走,请你放了他吧。”她温言说道,声音略嫌粗哑。

              “你先过来。”他目不转睛的锁住她裔白依旧的容颜,

              未有迟疑,她缓步走了过来。

              “众醒!”店家惶张叫道:“逃啊!”

              “你们是什么关系?竟然叫她闺名。”冷淡的眼底有抹杀机。他的杀机又浓又狠,身边约两名同伴隐约猜到即使她过来了,这店家仍是死路一条。

              “他是我邻居,你千万不要伤他,我过来了。”只离五步距离,她停了下来,“邻居?孙家不家破人亡了吗?”他起疑道。

              “我……住山脚下,店家大哥就住我隔壁草屋。”“山脚?那――”他的眼眯起。“就是孤男寡女了?”

              “虽是孤男寡女,但咱们之间是清白的。”虽不明他问话的目的,她仍然老实回答了。

              “清白?”无赦嗤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像孙家三小姐一样,就近找了个长工。”心口在烧,像辽原般烧得他理智全无。是头一遭的经验,只想狠狠的抓住她后,将这店家分尸泄恨!

              他的情绪翻搅,对上她清澄如水的眼。就算没有苟合之事,谁知道这店家是怎生的想法?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侵犯的欲望?一思及此,他的怒由手散放,欲痛下杀手。

              “你可以污辱我,可是你不能污辱众醒!你这个强盗头子怎能体谅我跟众醒之问的感情!她是你我一辈子也碰不得的人物!你这个妖孽!我跟你拚了!”店家忽然狠咬上了他的腿。

              无赦怒掌击出,隐约听见她喊了一声,跄跌的扑在店家身上。

              他的掌及时收性,停在她的天灵盖上。

              “你起来!”“你……你怎能杀人呢。”她气喘的连咳了几声道。

              “我爱杀谁便杀谁,由得你管吗?”“人非蝼蚁,岂容他人作践?”

              无赦瞪着她,满腔怒火忽然消失于无形中,半晌后,他忽而大笑。

              “还真是令人该死的想吐。孙众醒,你倒是跟十年前一样,连变都不曾变化过,“啊……”记忆中并没有这号人物。她只觉方才扑向店家大哥时,头晕目眩的,疑似病体又起。这些年来,虽然带病依旧,可是这一阵子身子微微好了些,现在又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忘了我吗?”无赦不悦。“我是来带你走的。孙众醒,十年前你欠我一条命,现在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

              她确实未变。

              对她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十年前――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女,一个满口慈悲的少女;十年后,她的容貌未变,基至像不留老化过;或者是因为她长年带病的关系,她的赢弱身子似乎未曾成长,那让他感到淡淡的惊讶。

              她的脸是白的,唇也是白的,一头黑发是未嫁女人的打扮,她……应已二十六岁,难道还没成亲?

              孙众醒虽不美,但尚称清秀之姿,也许是一身的痛骨让男人为之却步。

              “你……啊,你是那小兄弟?”回忆如潮水涌来。“你还记得我?这让他稍稍满意,将掌势收了回来,顺道硬拉她起来。

              拉起她的时候,有点心惊,心惊她的柔弱,心惊站在眼前的女人是否真实,她,弱到像一阵烟,随时可能飘散。他的手抓得更紧,怕她从手里溜掉。

              怕?这十年来,他何时怕过了?不留怕死,不留怕冤魂入要来索命,这世间他还怕什么?

              “是的,你还好吗?自从白马寺一别,我不曾再见过你。”

              无赦嘲讽的笑。“我好得不能再好了。你想知道我这些年来以何营生吗?”

              “以何营生倒不怎么重要,能图三餐温饱就好。”她将发抖的店家扶起来。

              他眯起眼。她的淡然扯动了他的情绪;说不出那是怎番的感觉,只觉心里十分不舒坦。明知她清心寡欲,但她可以清心寡欲对任何人,就是不该如此对他。


            9楼2007-07-29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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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醒,他……他是断指无赦啊……”店家仍然在发颤。

                “断指无赦……”记忆里好像曾听店家大哥提过,曾有个杀人如麻的山寨头子,官府围剿多年无功,只得放任而去……“啊,是你!”她吃惊的张圆了眼。

                “就是我。”将她的表情尽收精目之中。“你没有想到吧?当年,孙众酸的一念之仁,从古井救我出来,让多少人死于非命。我当贼王了,我这双手沾的血腥加起来足以淹没你了。说起来你还算是帮凶呢,孙众醒。”他的嘴角轻轻扯动,眼光是冷的:全是残酷的,甚至在目睹她惊惶的神情之后,有抹快感盘据心头。

                在多少次杀人放火的日子里,他想到了她。想着她在得知她救了他一命后,却换来无数百姓死亡时的表情会是怎生的模样。是后悔还是痛不欲生?

                而现在,他亲眼目睹了。

                “你后悔了吗?孙众醒。”他邪气的说道:“你不是菩萨心肠吗?你自以为是的菩萨心肠害死了多少人?倘若再回百一次,你说,你救下放我呢?”

                “啊……十年前,你……你是个好孩子啊,”她的手抚上胸口,胸口有些揪紧,难以分辨是长久以来的病痛抑或是为他而心痛。

                “好孩子?”俊美的脸庞显得扭曲而挣柠。他要的答案并非如此――

                “当年,你救了白马寺众多人命,不是吗?”细致的肩蹙了起来。

                他闭了闭眼。再张开时,是被红人时的眼,是充满血腥味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一股浓烈的血味。

                “你只要告诉我,你后悔救过我吗?”他一字一句清楚的问道。

                “我……”刹那间,黑眼里充满迷悯,无数的画面闪过脑中。她轻吐:

                “不。”

                “不?”

                “我不后悔救了你。”她的声音虽小,气也虚弱,却坚定道:“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人在我跟前死去。”

                又是一视同仁?这就是她所谓的慈悲之心?以博爱来变这世间的百姓?他憎恨她这种想法。在她眼里,难道没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人吗?“即使,我杀了人、毁了无数家庭?”

                她沉默了良久,清秀的脸蛋沾染了淡淡的悲哀,“倘若再经一回,我依旧救你,然后我会阻止你做出违背天理之事。世上没有绝对的恶人恶心,只有悟不透的人心,”

                呕心!呕心!他的拳头紧握,她的答覆出乎意料之外。“难道你不吝怨过那些毁你家园的人?难道你不曾怨过你的亲妹随长工私奔,气死你爹娘?难道你不留怨过让你落得这般光景的长安百姓?”她的衣着是粗布的、是破旧的,虽然乾净,却能看得出穿了许久。

                十年前,她曾是千金之躯;十年后却比平民之女还不如。难道她下留怨过?他们的命运有异曲同工之妙,皆遭他人背叛遗弃,凭什么她还能如此无怨无悔。凭什么?

                “不,我想我不曾怨过。如果这是上苍给我的命运,那么我就承受。”目光坦然的凝视他,道:“我不说是愚民毁了我的家园,只道这是人的天性,是人,就会有弱点,就会有七情六欲、会有难以克制的争执,能挣脱的不多。”她弯身抬起了佛书,微笑的拍拍书皮,“不有话说:今生所受是,前世所造因,欲知来世果,今生所做是,你懂吗?小兄弟。”

                无赦冷冷的瞅着她,她是当真的,没有虚言。而是真心认定如此,

                “在我的天地里,没有神佛、没有前世因果存在。如果世上真有你说的轮回转世,凭什么我得偿还前辈子造的孽?就因为上苍的决定?”他冷笑,“你满嘴慈悲道德。那么找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在你眼里,我有罪孽,你来救赎我啊,孙众醒,你敢不敢跟我走?”

                “你在胡扯什么,众醒怎么能跟你走……”闪光一现,顿时血流如注,店家痛叫:“啊啊啊!好痛……”左耳被俐落的削了下来,痛得在地上翻滚。

                “店家大哥!”她欲上前,却被无赦紧紧抓住。她回头瞪他。“你怎能……”

                “我不能吗?不管你敢不放,你都得跟我走。白马寺那一场大火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要你死,你就得死,我要你走,你就得走;不走,可以,如果你想让他死,你就留下。人的死法有很多种,我会将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让你生吞下口,”他眯起眼,看着她一向沉稳的表情起了变化。他满意的笑道:“你以为我做不到吗?这种事我不是没做过。我没有任何的罪恶感,完全没有,我的心甚至在雀跃,看着血会让我兴奋,看着人惨死前的恐惧,我很高兴,高兴生而为人,才有机会见到这样的美景。你了解这样的享受吗?”


              10楼2007-07-29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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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美的脸庞夹杂着残忍,他所说的人间地狱对他宛如美丽的仙界,众醒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

                  他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是血腥,没有一丝的慈悲。也许是错看,但他的那双手沾满了血,一点一滴的凝聚在他身边,紧紧围住他。每滴血代表一条冤魂,每条冤魂死不瞑目的向她申诉,莫怪一近他身,她就全身不舒服起来。

                  这样的惨状,曾经在梦里见过,无止境的血河上飘浮着一个混世魔王;她始终看不清楚梦里魔王的面貌。

                  而现在,她看见了,看得毛骨悚然,看得……心好痛。

                  “我走。”她平静的说,没有迟疑,让他略略惊讶。“我跟你走,可是我要你保证,不能再伤害店家大哥。”

                  “众醒!不要啊……他是个鬼……会杀了你……”店家几近虚脱的喊。

                  无敌扬起了眉,诡笑。“我给你我的保证。”他的手轻微动了动,清秀男孩看在眼底,微微颔首。

                  “我会自尽,”她注视着他。“如果你罔顾你的承诺。”

                  他眯起凶狠的眼,她怎能看穿他的心思?“我岂会在乎你的生死。”

                  她只是静静的微笑,并下应话。

                  她的笑容是慈善的,让人深恶痛绝的,但就是想要她跟着他走,没有遇到她也就罢了,但遇见了,他就不会再放她走。

                  瞪着她半晌,他咬牙:“青慈,放过他。去弄辆马车来,”顿了顿,对她问道:“为他,你真连性命也不要的跟我走?”

                  “不,我是为你。”

                  “为我?”十年前心底那抹复杂难懂的情感浮现心头。“真为我?即使,找不是我?”

                  “旁人若是你,我依然会走。”她老实言道,在她心里似乎并无可隐瞒之事。

                  他紧紧眠住唇,瞪着她的目光几乎撩起大火,穿透她柔弱的身子。“你仍然不变,孙众醒,在你眼里,难道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独霸你?难道你心底没有一个重要的人?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跟我走?”

                  她迟疑了下,柔声说道:“救赎。我既不后悔救你,也不愿你双手再沾血腥,那我就必须阻止你。”

                  她想救他脱离地狱,即使他的脸庞充满残忍,即使他的所作所为是罪无可追,但他的眼睛吸引了她。

                  那双眼除了血腥外,还有微不可见的痛苦,连他自己也不留发现。

                  “嗤,救赎?好,我就等着你的救赎。”他憎恨道:“也许,是我影响了你呢。孙众醒,你有慈悲之心,我倒要看看你的慈悲之心能维持多久。”


                第3章

                  大雨滂沱,破旧的马车在崎岖山路上赶路。

                  马车内,躺着一名昏睡的女子,已经有三天之久。颠簸的路程似乎没有惊动她,车内还有一名男人,他一身黑衣,断尾指的左掌经轻抚过她的脸颊。

                  她的体温过高,显然病体禁不起长程赶路的折腾。

                  她的身子卷缩在薄薄的毛毯之中,仅仅露出一张脸蛋跟披肩长发;她的脸色异样惨白,白到可见青色血管;她的唇已非泛白可形容,如果不是她的体温,他会以为她……死了。

                  死?他一直以为依她这样的病骨,早该归进黄泉,喝了孟婆汤。能再见到她,实是大惑讶异。

                  她忽地动了动睫毛,掀开眼皮。“你……”她有些困盹,将眼前的男子与梦中的恶鬼重叠在一起。

                  “醒了?我当你一路睡进黄泉去。”

                  她轻笑,漆黑的眼睛在苍白的脸蛋上显得格外惊人。她将手伸出薄毯握住他的,“我不会放开你。”

                  他的心弦一动,明知她言下之意是不管今天是谁,她都不会放手。但,这句话就是火热的烙在心版上。


                11楼2007-07-29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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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中闪过她曾救他的一幕,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从小到大,唯有那一回。是他一生中永难遗忘的记忆。

                    一生就那么一次,有人舍弃了性命,不顾他是否是妖孽转世、不管他的身分多么低贱而救了他。

                    现在,他成了名副其质的妖孽转世,她竟还想救他,这令人痛恨的女人。

                    她半眯了惺松的眼,爬坐起来,薄毯滑落,一阵冷风吹来,让她轻打起哆嗦。

                    “我做了一个梦。”她柔声道,轻轻咳了一声。他扬眉。冷淡的看着她。“你的梦关我何事。”

                    她安详的微笑。“我梦到有个跟你长得一般的人,可是又不是你。”“你连梦里也有我?是被吓怕了吧。”

                    “不……”她微微眺起眼注视他,脸颊有些异样的红,过高的体温连他坐在对面也能感觉到那股热度。“他的小指没断,身上的衫子是异族人的,”她又咳了数声,才接续道:“梦里的他……连爹娘都杀……”恍如真实,若不是惊醒过来,她几乎身在梦里难以逃脱。那个男人拥有与他相同的面貌,连气息也是一般的腥恶,即使是梦,仍然觉得可怕又可悲。

                    “爹娘都杀?我若不是找不到他们,我会如你的梦,连他们也杀了。”他冷言冷语。

                    “杀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高兴。就像你一样,你爱对人慈悲,为什么?是天性,我何尝不是,有远也改变不了的天性,就像……”猿臂一伸,在她轻呼声中,结实的将她搂进怀里。他俯近她的脸,妖野的笑道:“就像我也喜欢女人一样,你跟着我走,心里应该早有打算,你的清白会毁在我手上。”

                    她镇定的注视着他。“我不曾想像过有什么后果。”

                    “那现在你不必想像就可以知道了。”鼻息喷在她脸上。“你的亲妹跟长工私奔后,什么神佛转世皆化为乌有。你呢?你自以为是的慈悲,在清白尽毁之后,还能剩下多少呢?”他想要得到她。

                    从十年前,就想要得到她。

                    对她的情感是复杂难办的,曾有一度连他自己也混淆不清。恨她又想要她――想要抹去她眼底的无私良善上让她的眼里只有他。她虽只是清秀之姿,但从十年前她在白马寺下轿的那一刻起上他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吸引他的并非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神态触动了他的知觉,在要了她之后。她的神态还能像这样安详吗?

                    “小兄弟……”“无赦,叫我无赦。”他瞪她的眼神几乎吞没了她。“无赦?这是你的本名?”

                    “我早已遗忘找的本名、无赦是自取。”见她泰然自若,他的嘴摩挲她温热的唇,一瞬间,他瞧见她有些退缩,原本安详镇定的脸流露出痛苦。

                    他的胸口像刀划过似的。他的心思何时如此难办?想要破坏她沉静的情绪,但当真让她花容失色后,却又憎恨起自己。

                    “不要……”

                    不顾她的抗议。他热切且粗暴的侵犯她的唇间,双手扯开她的衣襟,她高温的肌肤让他心惊又迷醉。

                    从未忘,只要她的一切,他从未忘。他可以忘掉他爹娘的长相、可以忘掉世间所有的人,只存下恨意,却从来没有忘过她――没忘她的神态,没忘她的一字一句,没忘她的多病,没忘抚摸她的触感。现在才发现,这不是恨……那,是什么?

                    “唔……”好痛苦,比起过去发病时更加的痛苦难忍,这已非头晕目眩可以形容了。恶臭的血腥气味灌鼻,在刹那间,眼前转成一阵白茫,几乎以为死亡已经降临。

                    “头子,”青慈忽然从前面探头进来,怔了怔,看见无赦抬首,目光如炬的――瞪他,他顿时僵硬如死尸。“头、头子,雨愈来愈大……没法住前走了……”

                    “那就找个地方停下来!”无赦怒道,身前柔弱的娇躯软绵绵的倒进他的怀里。

                    青慈应了声,连忙缩回了头。

                    毫无抵抗余地的,她的脸埋在他怀里,连喘息的体力部没有。腥味依旧,虽比方才好多了,眼前的白雾逐渐化散,心跳也勉强撑了下来。

                    先前,怕是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那种全身上下无法呼吸的感觉,一次就够了。她一直隐约明白自己活不长久,可却不留如此逼近鬼门关过。


                  12楼2007-07-29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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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瞧起来挺像凶神恶煞的,老头子,”柴房内飘散出那胖大婶的声音,吸引了众醒的注意。“咱们这样做,会下会遭灾?”

                      “不做,就等着饿死吧。老婆子,这档子事咱们不是没有做过,你还怕什么?”我瞧昨晚他们只吃干粮,那姑娘看起来又病又弱的,特会你把剩下的那只鸡给炖炖,再炒几样山菜,好意拿给那男人,他不会不要的。到时候抢了他们身上的银子,把尸体去去喂狼,谁会知道。”

                      “就跟当初你那继妹的孩子下场一样?”老婆子笑道:“将他扔到山间,过了几天,连骨头也不剩,”

                      雨在下,声音飘飘忽忽的,外头的青慈冷冷低哼了声,瞧了身边女人一眼。她……(原文遗漏双页)

                      剑落在她身前一寸。

                      “你让开。”他的声音如鬼魅,飘忽在风雨中。那是没有温度的声音。

                      “你为何要杀人?”天啊!他才几岁?彷如十年前的无赦,为什么能杀人如麻?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舅母,当年她为何要下毒手?”

                      “对……对不起,全是老头子的主意……你,你放了我吧……”胖大婶害怕的躲在众醒身后,全身颤抖。想都没想过当年那个乖顺的小孩儿会活着回来,他的模样变了,变得可怕而难认,那半面脸如火烧……怎会想到是他……

                      “她……她知错能改了。”众醒的气有点虚,微喘。胖大婶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差点没气了。

                      “知错能改?”青慈慢步走来,耻笑:“她死到临头,不知错悔改,难道要求青仁一剑杀了她?”他踢了踢身子还在抽搐的老头。“这是他们自作自受,敢谋财害命就要有心理准备。”

                      “别这样。”众醒叫道,痛苦的想要为那老伯止血,身后的胖大婶紧抱她不放,怕她这保命符跑了。“既然你们知道杀了人就会有遭杀害的一天,为什么不放过他们?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才几岁,难道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有本事,就让旁人来杀了我们啊。”青仁冷淡的说。“我的脸是自己烧的,我要一辈子都记得我的仇。给他们一剑,是便宜了他们;或者,你要我放狼出来啃食他们的身体?”

                      “你……”她掩嘴轻呼,这才发现青仁持剑的手背是坑坑巴巴的,像被野兽咬过的痕迹。她的眼撞映着水光。“即使如此,也不该以暴制暴。人何尝不曾有错?倘若能知错能改,又为何不能做他一马?”心痛,那种感觉是心痛,是心痛他。

                      “放他一马?那么谁来放我一马?”青仁的剑花偏划,穿透了老头的心脏,停止了他最后的抽搐。

                      “不要这样!”众醒痛苦的大叫,心痛如绞,剑快得连她的眼都来不及锁住,只觉颈旁一凉,发丝削了一撮,尖叫从身后传来。

                      她回首,瞧见胖大婶的肩间中剑,往后倒地。她失声惊叫:“不要啊――”惊惶失措的连忙压住胖大婶的肩间,想止住流不停的血。

                      “她已经死了,你要怎么救?”无赦的声音讽刺的响起。

                      众醒有些迷惑的抬起脸。他跟着来了?看到了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不阻止?他明明有机会可以阻止的。

                      “佛渡有缘人,咱们心中可没有佛,也不是有缘人,你渡不了我们的。孙众醒,你只是个女人。”雨中的无赦彷如一只恶鬼,邪气的笑,她的眼又看见了他身后的无间地狱。

                      难道,这世上真有无法救赎的恶人?

                      青慈迟疑了下,又东张西望一番。视野所及之处,并无种植莲花,为何在风之中仍然能闻到这种味道?只是……味道淡了,变得稀薄而混合着血腥味。

                      他一呆,看见孙众醒眼底焦距散去,大叫一声:“她要昏了!”


                    第4章

                      她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妄想以一己之身去拭去天下间所有蒙尘的明珠。泪,流不止,像是世间的血,如果真能代替,就让她哭瞎了眼,让这世间不再有血腥之味吧。

                      可是,她没有用。终究还是无法改变无赦,在她眼前,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就这样消逝,让她连救的机会也没有,她还能做什么?

                      遇见无赦之后,便有个想法:她近年身子极差,在生与死之间摇晃。始终未死,是为了与他相遇、为了改变他这偏激的想法,所以她跟着他走了,但。依旧无法动摇他分毫。


                    17楼2007-07-29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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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人无恙,孤男寡女的,出去避嫌吧!”进门时,淡淡的血腥飘进屋内,打乱了她的呼吸。

                        “喔……”冷二无辜的瞄瞄他,再看看她。“你说的是,我跟她这两个孤男寡女是不宜同处一室,所以……我只好走了,留下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喽。”他轻笑挥袖而去。

                        无赦怒目而视,随即转向她,迟疑了下,刚硬的口气略显温和:“你……你好些了吗?”黑眼细细扫过她苍白的脸庞,她的身子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好歹是救回来了。

                        “应是好多了。这里……就是黑龙寨吗?”她柔声问。

                        “正是。”他挑高眉,反覆无常的讥讽:“你后悔来此了?”

                        “不,我若后悔,现在该想尽办法逃跑才是。”她浅笑,眼里有点迷惑。“只是不懂,山寨里怎会有此竹屋呢?”

                        他抿了抿唇。“山寨中有此竹屋的不在少数。这是老二的屋子,你暂居此处,他搬到他处,除了看病,不会过来。”怎能说,姓冷的家伙一见她病重,坚持让她迁进他的住所。

                        “他瞧起来不像是山贼。”

                        “为何要谈他?”他薄怒道:“你也想救赎他?”他抓住她的手腕,见她双手吃力的捧着药碗,粗鲁的接过,挑起眼。“你可真好心,什么人都想救。是不是全寨的人,你都想救赎?你以为你是谁?神仙托世?”

                        “我只是个凡人而已。”她认真答道。

                        “所以你动了心?”

                        “动了心?不,我没有。”

                        握住她的力道加重,他的心如乱絮在飞,他的脾气一向刚硬而和人反抗,一有不顺之意,皆以暴力相抗。“你只是个女人而已,众醒,一个已过婚嫁之龄的女人。难道你不曾想过找个夫婿,养儿育女度终生?”姓冷的不就是一个最好的夫婿人选?

                        她皱了皱眉头,素腕教他捏得发痛,但仍然沉吟了会,才道:“我不曾想过……”

                        “你在胡扯。”

                        她抬眼,对上他深遂专横的黑眼。他的黑眼里有罪孽、有霸气、血腥,也有一丝的残忍。冷二爷虽也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但却是天与地的差别。心里忽地起了一个疑惑:为什么像冷二爷这样的人没有改变无赦呢?

                        “我的身子不好,何苦拖累他人。再者,我虽只是弱女子,但心不在此。”她照实低语。

                        她的身子不好!她的身子是不好,如风中柳絮,生怕她在他手中折了魂,为她担心受怕的,她当什么?

                        她的心,只给众生。而他,对她来说,却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你身子不好,我就养得你健健康康,我要瞧,谁敢拿走你的命。”他举碗饮了苦涩的药汁,在她还末反应他的举动前,捧起她的脸。

                        “啊……不要。”她撇开脸,瘦尖的下巴被他紧紧箝住,逼她张开了口。他的嘴狠狠地封住她半歆的唇,药汁灌了追去。她在挣扎,是花拳绣腿。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的,她细致白哲的脸蛋流露强烈的痛苦。他的亲近,真让她这么难受?

                        药碗翻了,心里的愤怒难以言喻,她可知道当她徘徊在生与死之间时。他有多难挨?天地间从未有让他惧怕之事,唯有她的死亡,带给他无尽的恐惧。

                        为什么?不断的自问。他的爹娘都不曾给过他如此深刻的感受,头一遭发现,原来他的心脏也会跳动,也会疼痛。

                        她算什么?算什么啊。

                        他强制住她的双手,狠狠咬破她的唇。

                        药汁混着唇血流下。

                        “你连我喂你都不肯?”

                        “你……你先放开我吧……”周身净是充斥罪恶之息,难以忍受。

                        “你不是说你不会放开我,死也不会?怎么,你后悔了?”他咬牙切齿,她的脸是白的,唇是红肿的,雪白的颈青筋可见,他怎会想要这种女人!


                      19楼2007-07-29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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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赦轻轻哼了一声,彷佛不关己身。他撩起一串宝石项练,想起众醒一身素衣,并无首饰,若戴在她身上,必增生气不少。

                          “大头子,咱们这回虽然是凯旋归来,可是王八那小子给人削了条手臂,就待在后山等死,不肯给冷二爷瞧瞧。”

                          “他要等死,就让他等死,没了一条手臂,他还能有什么用处?”

                          “头……头子……”是没错,王八被砍断的是右臂,怕再也不能掌刀拿剑,留着他。对山寨已无用处,可是……他们虽是山贼,却也是有感情的啊。

                          断指无赦的心是石头做的,没有人类的情感,这样的头子只教人害怕,害怕自己不知何时会被遗弃。

                          门边,冷二的嘴唇忽然动了动,像是在计数似的喃喃自语:“十年、二十年后……被杀的,又岂止几千人的数目。”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天际,彷佛在想像数十年后的地狱之景。

                          他的脸依旧是温和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离开了。

                          黑暗之中,火摺一闪,燃起了烛蕊,轻微的声惊醒了她。

                          她张开眼适应了微弱的烛光,才缓缓爬起,

                          “小姐,你醒啦?”

                          众醒微吃了惊,看见一张圆圆的脸映在眼前。“你……”好可爱的小女孩。差不多十二、二岁左右,脸是天生的圆,笑眉笑眼的,身材有些瘦小,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躺在末发育的胸前。

                          “我叫小福,就是能让小姐福寿绵绵的福。是……是头子买下我的。”脸色有点不安,但很快又堆起笑。“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卖身到山寨里呢,小姐,我若做得不好,你尽管骂我,但不要赶找走啊。”

                          她一连串的话让众醒听得一头雾水。“你是无赦买下的?”

                          “是,是头子买下我的,让我来服侍小姐的。小姐不认识我,也是理所当然啦,我是小姐昏迷的那半个月里,教头子买下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小姐的小福了,”脸色有些苦瓜,“也许过一阵子,会有个小寿来也说不一定,接下来就是小禄,开始开一家福禄寿了。”

                          “小寿小禄?”

                          “小姐,你饿不饿?头子吩咐了,你一醒来,就算不饿,也要多少吃一点。”小福虽然人小年纪也小,但手脚俐落,从桌上端了热腾腾的素粥过来。可爱的笑道:“头子虽然是山贼,可是我瞧他待小姐真好呢,方才还坐到天黑了才离开。”她在床畔挤了个位子,吹了吹汤匙里的热气,再放到众醒唇畔。“冷了怕不好吃了,小姐。”

                          从未见过有人这般的连珠炮,一时之间无法反应,只得依言咽下那口粥,从小,不管是在孙家或是家破人亡后,所遇的人们都是温和而善良的,少有象她如麻雀般的个性。

                          “好吃吧?”小福眼巴巴的看着她。

                          众醒瞧着她的热热络络,不由自主的弯眼笑道:“嗯。你今年几岁了?怎么会被无赦买下呢?”

                          “我十三啦。本来跟爹一块下田养家的,后来头子路过。就买下找来服侍小姐,”小福又喂了她一口,说道:“上了山,我才知道原来头子是山寨王,吓死我了。”

                          众醒欲出言安抚,外头忽地传来――“吓什么吓?你一餐吃三碗饭,半夜睡觉如猪,我就瞧不出你哪里被吓到了。”青慈大摇大摆的走进,身后跟着静默的青仁。

                          小福脸一红。“我贪吃贪睡,可不表示我不害怕啊,谁知道像你这种山贼会不会半夜……半夜……”

                          “半夜什么啊?”青慈往旁做了个呕吐样,横眉竖眼的睨了她上上下下几眼。“拜托饶了我吧,我宁愿半夜上山吹冷风,也不要半夜看你。”语毕,动了动鼻,在竹屋内轻轻走了一圈,皱眉。“青仁,你有没有闻到?”

                          “闻到什么?”青仁的声音依旧清冷,将棉被抱到床沿,迟疑的看了一眼众醒,才放下。

                          “就是那股莲花香味啊,青仁,别告诉我你没闻到。”

                          “莲花香味?”青仁嗅了嗅,只有山间草味。“你是说现在?”

                          “没有吗?”青慈惊奇道,指着自己的鼻子,用力的闻了闻。“明明就在这儿的,”他的声音略略提高,显得有些惊慌。


                        22楼2007-07-29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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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烧掉自己的脸?”

                            “啊!”小福瞪大了眼。“你是自已烧的?那多痛啊!”好好的一张脸被烧掉一半,他是发疯了吗?

                            “我爱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青仁有些心浮气躁的,甩开了她的手。“你只要好好侍候头子,管那么多干嘛。”瞪了小福一眼,说道:“还不快将她的药端进来,难道要等头子砍了你的头?”

                            小福一时受惊,连忙跑出去。

                            众醒皱眉更深。“别这样说话,会吓到她的。”迟疑了一下,又问“无赦呢?”

                            “头子他……有事。你只管养好身子便是,难得头子对一个女人这么的执着,你要好好待他,咱们兄弟俩也会对你忠心的。”

                            “你们是兄弟?”她有些惊奇,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孩子,实在看不出来是同胞兄弟。

                            青慈本欲答不是亲兄弟,但也差不多了,才要出口,青仁冷冷的说“我们不是兄弟,都是独自一人。”

                            “那,就是朋友了?”

                            青慈闻言又要点头,青仁又道:“朋友?这山贼里何来朋友之说。”没发觉青慈的脸微白了下来。

                            众醒抿起唇。身子有些疲累,却想跟他们再说说话,他们虽然年纪轻轻,却在人生的路途里迷了路,如果不拉他们一把,她会遗憾一辈子的。

                            “奇……奇怪,”青慈故意转移话题,懊恼地结结巴:“那个小丫头怎么还没回来?煎药的地方又不远,我……我去看看好了。”

                            “我去看好了。”青仁转身离去,不等青慈反应。要他待在这里听她说教,看着她这个菩萨心肠的女人,不如出去找人。

                            “头子不爱你穿白衣,要你醒了就换下,待会儿那丫头来了,你就快点换下吧。”青慈热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仁冷冷哼了一声,没再听那菩萨似的女人说话,便走出前厅。

                            外头夜凉如水,带有几分冷意。他转了个弯,到冷二爷平日煎药之处……他怔了怔,瞧见眼前的景象,冷言说道:

                            “你在胡来什么?”

                            药洒了一地,小福就躺在地上似是昏迷不醒,衣裳半撕,露出未发育的前胸,正脱裤的壮汉抬起头。

                            “青仁?嘿,你也要来?那可得等我完事之后。”

                            “她是头子买下的丫头。”

                            “断指无赦买下的丫头?”壮汉不可置信,瞧了瞧圆脸的小福。“你在说笑?那个断指无赦也会用买的?他不都用抢的?”就算抢,也不曾抢这种黄毛小少女啊。

                            “她是头子买来服侍孙姑娘的。”头子的心思极绌,若不是买的,那个有慈悲心肠的女人怕不会用这丫头,恨也恨死头子了。

                            “什么孙姑娘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山寨里难有女人,她既然倒楣让我撞了见,凭什么不能奸了她。”话才说完,只觉剑光一闪,剑尖正指着他的喉口。

                            “我也只知道谁敢碰头子的人,他的人头就得落地。”

                            “你……”咽了咽口水,瞪着逼到喉问的剑。“这……这黄毛丫头让你先用便是,不必做得这么绝吧……啊啊!”剑尖微微刺穿了他的喉口,一股腥味飘散,他连忙道:“好好,我不动,我不动她,你要就拿去。”他连忙退了数步,拉着半解的裤子,等退离了范园,才怒道:“你真他奶奶的有种!青仁,你可别让我抓到你的弱点,要不……”剑光一闪,他惊叫,拔腿就跑。

                            青仁冷冷的看他跄跌的离开视线,才半蹲下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气。

                            “还活着啊……”他面无表情的喃道,摇了摇她的肩,见她不醒,加重了力道。

                            “唔……”小福挣扎了下,头像千金重,眼皮掀了掀,张开――“啊!”差点被那烧焦的脸吓得魂飞魄散。“鬼……不要来找我啊……我是好人哪……”

                            “能叫了,就表示清醒了,还不快再去重新煎药。”

                            清冷的声音像是……小福张大了眼。“青……青仁?”就是那个杀了舅母还不知悔改的男孩?定睛一看,确是青仁,那火烧的半面脸乍看之下还真像鬼。


                          24楼2007-07-29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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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前头驾马车的青慈大笑两声,大声说道:“要真有人这样待你,那人必定是瞎了他的狗眼。”

                              “啐,连话也不说好听点。”小福皱起脸,眼光正要瞪向青慈,却不由自主的瞧向青仁的背影。忽地,她脸一红,呐呐地垂下头。

                              众醒没发觉,她的眼光落在外头骑马的无赦。他怕她难受他一身的血腥味,便一整天骑马。

                              又何尝不知他的好呢。

                              他似是爱惨了她,即使她不明白为何他会爱她。她自知并非天仙绝色,一身病容让她瞧起来像是短命鬼,时时身子骨贪病,有时得睡上大半天才能恢复元气。这种的女人,他怎会喜欢?

                              “爷,黄昏了,下个城镇怕赶不到。”青慈叫道。

                              “那就在此过夜吧,”无赦放慢速度,贴近马车,关切间道:“众醒,你可会不舒服?”

                              她露出浅浅的笑意,朝他说道:“我还捱得住。”心头微微的发酸,酸得有些疼痛。为什么呢?每每感受到他的柔情,除了不可思议外,就是莫名的心酸。

                              找了一处适合扎营的地方,他跃下了马,来到马车前撩开布幔,他伸手抱她下来,眉头皱起,说道:

                              “你的身子轻得像羽毛似的。”

                              “我若太重,怕也压坏了你。”她笑道。

                              他怔了怔,看着她的笑容,显得有些痴傻,举抱着她久久不放下。

                              “怎……怎么啦?”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

                              “不,只是少见你开怀的笑。”他将她放下地,双手依旧搁在她腰间。“你若开心的笑,我想对你身子骨也有好处。”

                              她浅浅一笑,眼神也柔了。“我要笑,也得要有原由,不然每个人都当我是疯婆子呢。”

                              他张口欲言,小福咳了两声。“小姐……我要怎么下马车?”

                              “啊……”差点忘了还有个可爱的小福。“无赦……”

                              无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让青慈他们去做吧。”他拉着她走向树畔。

                              小福苦着脸,看着跳下马车的青慈、青仁。要她跳下去,其实也行,只是会摔个狗吃屎而已,身上的衣服是小姐的白衣裁制的,是旧了点,但大小适合,不必再露手露腿,要是弄脏了……

                              “求我啊,求我啊。”青慈咧嘴笑道。“要求我,大爷我可以好心的抱你下来喔。”

                              小福怒眼道:“要我求你,不如让我撞墙吧。”

                              “撞墙?”青慈耸耸肩。“那,我也没办法了,你就坐在马车上。青仁,我们去打点野食吧。”

                              “哇,等等……等等!我……我求你,青慈。”她叫道。

                              “青慈也是由你叫的吗?大声点,叫大爷。”

                              小福的脸又青又白,瞄了眼事不关己的青仁,说道:“你当我自己不会跳吗?”

                              “那你就跳啊,最好跌个狗吃屎,反正你瞧起来前胸平平,被压扁了也瞧不出来。”

                              “你!”脸蓦地胀红了,想起那一夜她衣衫残破,是青仁救她的,也……也该瞧见了她未发育的胸。

                              青慈瞧她真怒了,大叹口气。“好吧,好吧,我抱你下来吧,免得到时让孙姑娘气了;她一气,头子也不高兴,我也跟着倒楣。不过你小心啊,别把你那个平扁的胸部贴到我身上,我会全身起疙瘩的。”

                              “我自己跳!”小福薄怒,眼一闭,豁出性命的往下一跳。

                              “小心……哇,好痛!你怎么这么重啊!”青慈趴在地上叫道,他的背上坐了她。

                              她脸一红,连忙跳起来。“对不起……”眼角又瞄了青仁一眼。

                              青慈眼尖,瞧见了她这一眼,再看看青仁的面无表情。他搔了搔头,用力咳了咳。“青仁,咱们去打野食吧。”


                            30楼2007-07-29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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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气染上了双眸,她撇过头不敢瞧他,呐呐道:“我……我想清洗一下,你转过身吧。”她放开了他的手,涉进湖里。

                                湖水清清凉凉,沁透了她的心。不敢看他的脸,因为泪欲夺眶。为什么会想哭?因为怜惜他的过去吗?

                                他不曾有人疼爱过,所以造就了今日的他。如果当年她紧紧跟着他,会不会今天的无赦是另一番面貌?

                                心头说不出的滋味,那股酸气涌上胸口,又酸又难忍。湖里是她的影子,夜色渐暗,只能瞧见自己迷惘的脸。

                                在迷惘什么呢?不是想要拉他脱离充满罪孽的生涯吗?就算现在,心里仍然坚定其意,盼他能早日摆脱罪恶,可是……为什么每每瞧见他细心侍她,心头酸楚便增了几分?


                              第6章

                                他没转过身,也没别过脸,就在湖畔的草地上坐下,瞧着她背对着他脱下衣衫,她虽隐在巨石之后,却还是能隐约看见她雪白的身影。

                                如丝缎的黑发没入水中。纤细的肩头几乎一捏即碎,使曾经瞧过她的身子,心头仍是情潮翻搅,难以自制。

                                他半眯着黑眼,目不转睛的。

                                为什么不能要她?他向来随心所欲惯了,要她就要她,她终究还是他的人啊。心头不由自主的浮现这想法。

                                万一,强要了她,她却又呕了血,该怎生的好?他没忘两次的碰她,皆让她难以承受他的气味而呕血。这是巧合吗?宁愿相信是巧合,偏偏他的理智告诉他:若是巧合,天也会飞鱼了。

                                俊雅的脸庞立露凶相。为什么?就因为她拥有菩萨心肠?就因为他恶贯满盈?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所以不能要她吗?

                                他就不信!不服他们之间的距离。情欲与愤恨交错,几乎让他走进湖里强要她,脑海却浮现了她呕血的样子,心头一软。

                                “倘若我真碰不得她,为何不让我呕血?为何不让我承受她所承受的苦?”他双拳紧握,是恨是痛也是怨。

                                什么叫心痛,总算是见识到了。但虽心痛,却也心甘情愿,只要她能陪着他一生一世,就算每天遭受焚心之苦,他又有何怨言?!

                                “头子,可以用饭啦。”青慈走近说道。

                                “转过身去!”

                                青慈一听他暴喝,连忙转过身不敢瞧他,“头……头子,发生什么事啦?要不要叫青仁过来?”

                                “叫他过来?你们是想找死吗?回去!”

                                “喔,喔……”青慈咽了咽口水,正跨步要回去,鼻间又袭来那股味道。“好香!”是孙众醒身上那股味道,怎么在夜里格外的浓郁?“是香包吗?”他喃喃自语:“可没瞧过这么香的香包呢,改天定要同孙姑娘讨上一、两个……”

                                原本不理睬青慈,一听他提及众醒,无皱蹙起眉。“什么香包?”他可不记得众醒身上有什么香味。

                                “头子,你没闻到吗?打一开始,孙姑娘身上的莲花香味好重呢。”

                                “莲花香味?一开始?”他只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其余之外是她身为女人的香气。

                                “对啊,我起先还觉奇怪,怎么放眼望去没一朵莲花,偏偏香味好浓;尤其在青仁杀他母舅那一日,气味久久不散,我还以为是我的鼻子坏了,吓个半死呢。”

                                无赦抿起唇,阴沉的黑眼注视她掩嘴咳了两声,抓起放在巨石上的衣衫穿上。莲花香气吗?他可从没有闻到过。为什么?是青慈搞错了吗?还是……为何会有莲花香味?

                                “啊……”众醒换上了衣服,转过身来吓了一跳,脸微微泛红。“你……你没别过脸?”

                                “我没说我要别过脸不瞧你。”他不顾她同意与否,将她拉上岸用力抱住她。

                                “无赦,我……我的衫子还有点湿呢。”


                              32楼2007-07-29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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