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吉佐耶的后事由利威尔一手操办,那些日子或许是人类最强战士一生中有史以来最困难的几天。埃尔温经手了事务官整理出来的所有有关韩吉的档案,没有拆封就都转给了利威尔,仿佛他才是长官一般;利威尔也一言不发地接受,默默处理着那些他并不擅长,从来反感之至的繁琐文件。那篇歌词被他贴身收藏,着了魔般一有空就拿出来看看;他是把那些诗句,当作了韩吉的遗嘱。
他没有办法把那个蠢到让自己心跳停止的女人化作什么彩虹来安慰她的母亲,只是把她所有自己嗤之以鼻的收藏品,巨人模型巨人涂鸦甚至还有巨人拼图,都寄给了她的家人,竭力想让她老迈的双亲知道韩吉佐耶在调查兵团生活得挺不错;有喜欢的热爱的东西。所有的研究资料和实验器材,利威尔把它们锁在了韩吉曾经的实验室里,等着遇到好的接班人,承接她的执着和志向。你的思想只值一元钱吗,他在费力搬动那些厚书时有些打抱不平地想着,你那成篇成篇的狗爬字多少次拯救了兵团里的猪猡小鬼们,好吧但就算是我也从来没对你说过做得好,我只是不习惯。
“——Funny when you're dead how people start listen in”,在你死后人们才开始倾听,这是多么可笑啊。他用手掸去韩吉搁在书柜顶端草稿纸上的灰尘时愣了神,脑海里只是重复着这一句歌词;他有点想笑,笑韩吉佐耶怎么唯一学会了一首这样,这样几乎是诅咒自己的歌。最终他没有笑出来,只是对那叠发黄卷边的纸掸了又掸,掸了又掸,直到不小心脱力松了手,哗啦一声尽数落地;纸张层叠散落在利威尔锃亮的黑靴旁,如同七月里一场不可能的雪。
韩吉下葬前利威尔最后去探望了她。医生给她的伤口做了很好的清理和冷冻处理,下葬时间是兵团回到壁内的两天后。他站在她的床边一言不发,看着床上的人惨白的面容和干枯的红发。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他皱着眉头在心里抱怨,任性得像个孩子;丑死了,韩吉佐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奇行种明明总是充满不知哪里来的活力,即使睡觉也是四仰八叉完全不像个女人;她的脸比我要红润看起来就像个傻瓜,头发也是会反光的亮红色,不是现在这个鬼样子的。啊,这家伙的眼镜呢?似乎是遗落在壁外了吧,那些猪猡小鬼,不知道这家伙没了眼镜几乎是个半瞎子,走路都要撞撞柱子的吗?
他这样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没有人会听到的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韩吉收藏的丝绒盒子里那对本是嫁妆的黑曜石耳环,捏在两指之间非常不熟练地试图给对方戴上。手指所触的柔软耳垂让利威尔心里掠过奇怪的感觉,他从未在韩吉生前这样亲密地触碰过她;自己居然在帮这个奇行种戴首饰,这简直天方夜谭。
然而心底,那个在这几天反复出现的小声音又响起:恋人就是这样的,对吧。
这两个字,在利威尔的脑海中倏忽浮现过许多次,却只有这一次被平滑地组成了一个陈述句;这也是他的生命里最后一次出现这个词。那些从前百般的斟酌和掂量,迷茫和觊觎,试探和退缩,忽然间就这样烟消云散。我是那个让她从未感受过温柔的人吗?他小声自言自语,托着对方冰冷的耳垂让银针穿过去,动作笨拙却轻巧得像是担心惊扰谁的好梦。然后他凝视着面前戴好了耳环的人,想着这家伙的红发其实很搭黑色,又自我满足般的摸了摸自己的黑发,露出了悲凉的微笑。
TBC.
P.s. 第五小节完,正文完,还有一个后记算作收尾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