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自相矛盾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像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的自说自话,连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一开始就存在的自己。可是,就在今天晚上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已经做出很多自相矛盾的事情了。被和我说什么女人是善变的,那是真正的无理取闹,在我精神状态和心理意识都处于上升期的情况下,这种事情的发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我觉得我简直是在被一个恐怖的物件所吞食。
在后来的时日里我想起这天晚上,仍然不记得我说了什么,用了怎样的辞藻来描绘当我得知熊利被杀并且是被砍掉头颅时的心情。更或许,我根本就没有说是怎样的心情,我的泪水和恐惧在脸上暴露无遗,很容易想象。
泪眼朦胧里的葳斯基的影子依然是平静,那种波澜不惊的情绪让我十分想冲上去给他两个耳光。理性思考之后我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产生这种情绪的可能性只有两种:第一,他与我没有共鸣,但显然这是无稽之谈。那么可能便就只有一种了,他的经历比我的要惨痛得多。如果这样,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的不动声色。
“玛利亚,谢谢你的故事。”当我讲述完全部之后,早已经不是当初和他面对面坐着谈话的状态。我的头深深地埋在他棉质的外衫里,那是吸水性极好的新材料,能把我的泪水连同痛苦一同吸附干净。而他沉稳有力的声线成为了最好的情绪恢复剂。
在剧烈地抽噎过后是无比的平静。肺部做了几次超负荷的运动之后,终于胸腔处一片开阔,空余出大量的空间予我呼吸。现在我觉得空气有些过于浑浊了,含量过多的二氧化碳充斥着我的呼吸道。
“葳斯基,把窗户打开好吗?”我抬起头提出请求。
我的眼睛肿胀得厉害,眼皮沉沉地下坠着遮盖住半分视线。我不知道我喋喋不休了多久,总之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天黑得可怕。
有一阵冷冽的风突然吹进来拍打着我已经近乎沉眠的神经,我渐渐变得清醒,向风吹来的地方看去。风把墨色的窗帘卷起又吸回,在风中烈烈地发出鼓风机一般的声音。仿佛有着致命的沼泽,而那声音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可怜人传来的生命最后的呻吟。
“现在已经10点多钟了,我的故事可能非常长,你要继续听下去吗?”
葳斯基本人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些恐怕他自己都不曾熟悉的胆怯,很明显他陷入了和我一样的境地。他向来是严肃又认真的类型,这一点比起我来说,他可能更像一个德国人。
我明白他的顾虑,也明白我现在的状态可能无法平静地听完整个故事。但是他的态度让我对他那些不同于其他人的故事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我想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篇章。
“要,我想听。”
我从来不后悔我做出的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