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褐发女子推开门,她的女儿正在熟睡中。她静静地在门口站了片刻,目光一一扫过衣柜、书桌、地板,再到那小小的皮箱和空空的笼子,一切都是那么整洁。
她微笑着皱眉。
看来,她的女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现露丝的这些改变,而现在看来一切却都是那么明显——她早该意识到的,从女儿上次回家时拉着她的胳膊要求学习一个咒语时就该想到。
“妈妈,我明天就得回去。”女孩突然睁开眼睛望向自己的母亲,后者仓促地收回原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
“因为什么事?”
“因为……其实我本不该回来的,级长们都得在圣诞假期期间履行自己的职责——您知道,就是看顾好那些不能回家的低年级学生。”露丝从床上坐起身,伸手抚平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今天可是赔上了好几个乔治舅舅店里的新产品才成功地贿赂了本——就是本杰明•埃姆斯,妈妈,他也是格兰芬多的级长——他最后终于同意帮我完成今天的巡逻,其实本来一个人和两个人就没什么区别。”她小声地补充道,眼里掠过一丝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意,把她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的赫敏只是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她走到了女儿的床边。
“下次不许这样了,其实我和你爸爸可以去霍格默德看你和你弟弟的,如果你们希望的话。逃避责任不是一个格兰芬多应该有的行为。”她用露丝和雨果从小就听惯了的语气纠正着她的女儿,语气里却有一丝宠溺。
她也许永远也无法像当初要求罗恩和哈利那样要求自己的子女,或许母亲比旁人多出了一点点纵容的特权——虽然那仅限于自己的孩子,但她还是很高兴。
露丝没有作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赫敏从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褐色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依旧蓬乱的头发,依旧不修边幅的衣着,唯一改变的,是眉梢眼角悄悄多出的风霜——尽管罗恩一直把那称作为“成熟”,她却只是一笑置之。
谁会在乎一个母亲的模样?子女需要的只是你温暖的怀抱和让人安心的笑容,也许再加上偶尔的倾听、开导和宽慰——更多的时候,一切需要倚赖他们自己去发现,受伤后再爬起的过程是成长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即使是再爱护子女的母亲也不能阻止,因为再温暖的羽翼也无法永远为他们遮风挡雨。
“妈妈,你觉得勇敢真的是格兰芬多的特征吗?”
赫敏仔细地捻着被角时,露丝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赫敏抬眼望向她,没有马上回答。
“你不是已经听分院帽念叨了六年了吗?”片刻后,她选择了用这样一句话来搪塞自己的女儿——没错,是搪塞,因为聪明的露丝发现了,没有遗传到母亲沉稳的性格的她却幸运地遗传到了母亲的智慧。
“您以前从来都不会敷衍我,因为您说过那是不负责任的行为。”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的露丝撅起了嘴,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失望,赫敏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年轻人总是容易感到失望。
他们很快会习惯的,她对自己说。
他们会很快习惯失望、欺骗和痛苦,因为生活并非平静无波的湖泊或是偶尔泛起涓涓细流的小溪。
虽然她并不愿亲身迫使他们意识到那些生活中的缺憾。
“至少人们一直是那么认为的。”她回答道,“勇气是格兰芬多剑锋的力量——但是我希望你没有忘记你哈利姑父说过的话,不要太执着于那些信条或是口号式的东西,不要让它们禁锢住你的思路或是干扰你的判断,那样往往会造成可怕的后果,至少肯定是你不愿见到的。”
露丝再次沉默了。
这一次,赫敏有点担心。她感到忧虑正在一点点缠住自己,而那忧虑的来源便是女儿的眼睛——那双总是交织着冲动和自负的眼睛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点点犹豫、少许恐惧,还有她至今也不确定的,朦胧的忧愁。
父母在注视着子女成长时总是不断地自我克制着——克制着自己不去溺爱他们,迫使自己为他们的成熟而欣慰,却无法制止自己不时流露的心疼和担忧。
“快点睡吧。”她望了眼窗外的夜空,浓重的雾气里,月亮的光影在树梢间变得朦胧,她从来都不认为在晚上和孩子们谈论这些话题是正确的选择。
露丝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赫敏又注视了她片刻,随即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她想把门轻轻地带上,在门缝细得甚至无法容纳下一根手指时,她看到女儿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您,”她看到露丝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今天早晨上火车前,我向马尔福表白了。”
她的手猛地抖动了一下,门轻松地挣脱了她手指的禁锢,在她面前关上了。
露丝向斯科普斯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