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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苍髯烟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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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5-09-19 05:41回复
    OVO这个帖子用来存《白甲苍髯》里那些很好的描写或者话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5-09-19 0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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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毫无预兆的昏迷如同海面上吹过的风,先在最中心掀起些许不引人注意的波澜,而后一呼百应,霍霍杂杂、层层迭迭地向岸边涌去,待得拍到滩上已成滔天之势。
      玉阶飞的目光里没有元凰最常见到的赞赏或是责备,而是敛去了一切情绪,温柔得像殿外莲池里的碧波。
      身上的缟衣没来得及悉心整理,松松垮垮地拖拉着,从北辰胤的角度看去,只见有几条白绢从元凰腰际悠悠晃荡下来,在即将垂入地上影子里的时候又陡然消失,浑似鬼魅一般。
      苍术的香味雄厚刺鼻,要经过长时间的浸泡才褪为淡薄淳雅,能附在人身上经久不散。元凰不知道这种药草的名字,却从北辰胤颈间遗留下的苍术气息中闻出了边关的苦寒秽浊,他难受地闭起眼睛。苍术的奇异香气同北辰胤衣袂上溢出的苦涩艾草味道融合在一起,再夹杂了月光中悬浮着的、即将凋谢的桂花芳甜,在那个静谧哀伤的秋夜里调合成只属于三皇叔的味道,让元凰永世难以忘怀。
      身后淑宁宫中的绣幔沉沉垂落,看不清太后身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空气中不见一丝波澜,
      虽侥幸没有伤到脸,发带却被枝枝绊绊套了去,整齐梳好的头发霎时松散下来,流连穿行过满枝半透明蜡雕般的叶片,金黑相间的颜色正好像是一片飞泻而出的绚烂光影。
      北辰胤的目光并未因此缓和,反由霜锋薄刃转为沉沉暮霭
      玉阶飞眉梢轻扬,似笑似颦的神情隔在水汽后头看不真切
      北辰胤低下头去,手指轻叩着桌上的茶盏边沿,透光的薄瓷碗发出清润声响: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5-09-19 0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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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水琉一路跟着队伍行至皇陵江畔,站在水边同主人话别。元凰隐约听北辰胤提过她不会随入皇城,以为这是北辰胤为长远打算,在暗处埋下的又一伏兵。他远远站着,看见竹水琉的七彩霞衣被江风撩起,好像印上天际的流动霓虹,冉冉而生。他又见到竹水琉低下头去,双手紧贴着身体,肩膀微微颤抖着,好像江边芦苇丛中受惊的水禽-——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他却也能猜到竹水琉必然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暗想这个女子对北辰胤倒是用情至深,若换作是他要与北辰胤再不相见,不知道会不会同样痛哭流涕。想到此处元凰心念一转,立刻觉得这种假设永无实现的可能。自荒山重逢的那一刻起他已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同北辰胤只有死别,再无生离。只要他们都还活着一天,就要北辰胤在身旁陪他一天;若他先行身死,便在奈何桥头等到那人转世投胎;若北辰胤先弃他而去,他便毁坟拆房,搅得那人不得安宁夜夜入梦。元凰觉得这样的想法天经地义,既然他们都是彼此最为重要之人,不管怀抱着怎样的感情,相守相伴都是理所应当。这时候他见竹水琉深深一礼,抬起头来,意外地发现她脸上只挂着清风一样的温暖微笑,居然没有泪痕。
        那天竹水琉目送他们离开,元凰回眸去看,觉得纵然是身负武**的江湖侠女,茕茕孑立的身影也依旧显出单薄。他跟随北辰胤走了很远之后,又忍不住回过头去,还能看到竹水琉固执地站在刚才分别的地方,周身彩衣凝聚成一个鲜明斑斓的小点,像是寒风里瑟瑟摇曳的最后一朵荻花,抱紧枝头不肯飘落。元凰同北辰胤都走在队伍最前,从竹水琉的角度一定已经看不见他们,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站在那里,莫非以为北辰胤还会留恋地再三回望。
        那是元凰最后一次见到倸剑竹水琉,多年之后他已渐渐记不清她的样貌情态,仅知道她肤发霜白盛雪,却偏喜欢穿着一身眩丽霓裳。他关于竹水琉的所有回忆都静止在昔年皇陵江畔的浩淼烟水之中,记得那一日里蒹葭苍茫,白露未晞,江水湍急地卷过遍布卵石的黄褐色浅谈,难以行舟。拍岸涛声里有一道翩然欲舞的彩色身影独立水湄,踯躅再三,不忍离去。他想过要告诉那天不曾回头的北辰胤,其实竹水琉一直都在背后默默望他,数次犹豫之后还是没有开口。他有时候觉得北辰胤一定是知道的,有时候又觉得北辰胤知道与否并不重要——那个执着寡言的雪发女子爱得太深太久,以至于最后的结局都已变得无关紧要。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5-10-02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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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水琉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竹水琉,逐水流,好像生就是轻薄红颜,无根无絮天涯漂泊。幼时父亲求人给她算命,摆摊的半仙问了她的生辰八字,摇头晃脑半晌,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一句判词:“随君一笔江山画,碧天寒水浸荻花”;又喃喃念道,汝之天命,起于斯,终于斯,其后再不肯吐露半句天机。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5-10-02 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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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真到了放下的时候,竹水琉想,回到从前的日子,仙人抚顶,结发长生。过往种种皆作一场大梦,睁开眼睛以后,仍是她的人生。
            她于是向北辰胤深深一拜,看着他在元凰身后越走越远直到不见。她直起腰来,深深叹一口气,回身的时候看到长在江边从生着一片芦荻,白绒样的小花已经开到半残,在傍晚的凉风里相互依傍着瑟瑟飞舞。
            不知不觉间,已经入秋了,难怪方才主人渡江之时,她触着皇陵江里的水,寒凉入骨。
            随君一笔江山画,碧天寒水浸荻花。
            起于斯,终于斯。
            原来此间之君,并非君王之君。
            原来她这一生,合该断在此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5-10-02 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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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是喜欢,我再画一幅给你留在身边就是。”北辰胤道,垂下眼睛去微笑起来:“眉姬的样子,我记得住。”
              他不说“刻骨铭心”,不说“永世难忘”,而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记得住”,仿佛分别只在昨日,仿佛聚首就是明朝,仿佛这种清晰隽永的记忆不用耗费丝毫气力维持,也因而不曾担心会有一天将爱人溶解模糊的容颜遗落在纷繁岁月深处。元凰原来还道他是为了安慰自己假作大度,此刻才明白那幅丢失了画像虽然承载着万种思念,却从来都不是他用以怀想伊人的唯一凭据,所有需要封存的团圆过往都早已融进他的心胸,时时刻刻被他带在身边。元凰被这种毫不掩饰的坦荡态度感染,一时没了说词,讪讪低下头去,低声嘟哝了一句:“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5-10-02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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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姬的死并不在北辰胤计划之中——他虽然深谙防人之道,对可信之人却从不乱加猜疑。然而眉姬却趁他入宫换子时候偷偷自尽,只留下一纸短笺,细细折好掖在耳侧。北辰胤回府见到她的尸体,替她最后一次整理发鬓,那纸书信便轻轻顺着北辰胤微颤的手指滑落下来——临别的话来不及出口,又不好让他人知晓。她生时北辰胤最爱她的眉宇,常常动手将她的长发掖在耳后,好让颦黛尽展。。她是何等兰心慧质的女子,猜到身死之后,北辰胤,也只有北辰胤,会为她再掖一次发,这才将纸笺藏在耳后。
                “王爷信得过妾身,妾身却信不过自己。妾身蒙王爷怜爱数载,万不敢连累王爷大业……他日若有父子相认之时,得吾儿焚香一缕,妾身便当无憾。”短短数行字,柔婉清丽的笔迹好像她纤纤素手。北辰胤读了数遍,一字一句默记在心里,就着烛火烧了,留不下一点痕迹,灼伤了指尖犹不自觉。
                眉姬到最后还是为他着想,服下的是活血化淤之药。外人看来只像是产后血崩而亡,便是仵作验尸也瞧不出端倪。时逢宫中太子诞生大赦天下,三王妃的丧事不好大肆操办。天锡王府正门不敢挂丧,北辰胤便命下人将寝殿改做了灵堂,昔时鸾凤和鸣之所,一夕尽成铺天盖地的素白。按北嵎制矩,亲王逢妻、子之丧可准七日不朝,北辰胤便在眉姬棺旁一言不发守了七夜。第八日清晨,他着起朝服,低低唤了一句“眉姬”,也没有别的言语,只令人抬棺出去,无声无息将她葬了,此后再无续弦。他固然是想用无子嗣的事实减低北辰禹对他觊觎皇位的怀疑,也更是因为鹣鲽情深,舍不下记忆里那巧笑倩兮的玲珑女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5-10-02 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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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里的阳光带着冷意,明媚满目。林里沙沙的穿梭过身形轻捷的飞鸟,翅膀尖上染了竹青,将天空分割成蔚蓝蔚蓝的小块,支离破碎。空气里带有渡寒青的脉脉酒香,提醒主人还差最后一杯酒尚未及饮完。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5-10-02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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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是说……”
                    玉阶飞拢起阔袖,淡淡笑开来,眼中全无欢悦神色,而是悲凉遍布。他执起羽扇,俯身从棋盘上拾起一枚将子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正中,随后用羽扇轻覆其上,看向元凰眉角轻扬:“杀了他,才有你的江山。”
                    他这句话好像呼吸一样轻柔,元凰却听得真真切切。他没能立刻明白话中含义,愣愣看着桌上,片刻之后身子一震,脑中胡乱响作一片,眼前两抹漆黑,混沌中透出光亮,却又好像被困密林之中,仓皇四顾都看不到回去的路。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5-10-02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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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阶飞直到很多年以后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可以让一个孩子生生压抑下眼泪,转而用那种不合时宜的决绝表情来传达自己的害怕担忧。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6-08-18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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