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终于站到雷伊面前，攥紧雷伊的衣领，昂起头，将充血的蓝眸完整的暴露在雷伊面前，声音带着嘶哑:“别这么看我……雷伊，告诉我，你怎么做到这么冷血的？你怎么可以……啊？！”
“布莱克，冷静。你要知道，凯兮比我冷血的多。”雷伊蹙眉，双手搭上布莱克的肩，“你可别忘了，她杀的人数不胜数……你不能这样双标，布莱克。”
“别碰我！”布莱克反手推开雷伊，急急吼了两句，“杀人如麻又怎么样？她就愿意吗？！你当她想吗！”
“她……她只不过是想带着我活下去啊？”布莱克似乎因为那两声而失了气力，声音渐弱，粗喘着，慢慢蹲坐下去，“她再怎样……她是我姐啊……”
慢慢虚化的声音揉杂了一丝哭腔。
“是我姐啊……她是我姐啊——”
“布莱克……”盖亚也随之单膝蹲下，“布莱克，这是任务，就算雷伊也、也不能决定的，你能理解的吧？你、你节哀……”
“任务——？什么任务，谁给你们的任务？卡修斯，对吧！哈……理解……谁又能理解她……就算是我也……”布莱克拂开盖亚将要落在他背后的手，直起身，摇摇欲坠的站起来，一步一步向着凯兮行去，几次将要跌倒，却又那么僵硬直挺的立住，再向前，“姐……”
兰特也紧步跟着，一双眼戒备的看着雷伊盖亚，忽而朝远处某人微一点头，立掌举起——
闪电般落下！
“唔！”布莱克忽觉后颈一痛，身体直直向前倾去，不可抗拒的被黑暗的巨兽拖入深渊。
姐……明明、明明只差一点，就碰到你了……
伸向凯兮的手骤然垂下。

伸向凯兮的手骤然垂下。
“布莱克——”盖亚惊叫一声要去接，却被布莱克身后的兰特抢了先，怒道，“你要干什么！”
雷伊抿紧嘴角，压住差点抬起的手，鹰隼般的目光在兰特脸上顿了顿，移向正缓步行来的枭冥。
兰特扶稳布莱克，后退至枭冥身侧。
“可以了吧。”枭冥侧首瞥了眼倒在兰特怀中的布莱克，再转回来时一脸阴沉，黑洞般的瞳孔释放出无尽杀意，“你们见也见了，杀也杀了，该放我们走了吧！”
“把他留下。”盖亚凑两步站到雷伊身前，抬眸直视枭冥，赤瞳有着炽热到极至的冷意。
“不让我们走……我就杀了他。”枭冥扶正布莱克的头，忽的绽出一抹诡谲的笑意，举起手中紧握的枪，指向布莱克的胸口，拉开保险。
“别——！好、好，我让你走，把枪放下！”盖亚一惊，忙应。
“放心，他不会开枪的。”雷伊拦住盖亚，染了凯兮血的脸庞仿若高高在上的审判神，“况且，那枪已经没有子弹了。”
“啊啊，被看穿了啊。”枭冥无所谓的耸耸肩，将手中的枪随意抛开，从兰特手中接过一把枪，“那——这样呢？”
枪落地的声音给了雷伊盖亚的心头一记闷锤。
“啧……”
“要是不信的话，我们来试试吧。”枭冥低笑一声，枪口抵上布莱克的肩，无视了盖亚，歪了头看着雷伊。
雷伊眯缝着碧瞳紧盯着那枪，一言不发，时常带笑的面孔此时再无一丝和善。
他在赌。
在赌枭冥对凯兮的感情，在赌枭冥对收布莱克为徒的渴望，在赌好友收集的信息是否正确——
“哈，真冷静。”枭冥轻抬唇角，手应声扣下扳机，一朵血花应声爆出。兰特随即接过枭冥递来的白色药粒塞进布莱克口中，布莱克低吟一声，又沉沉昏去。
盖亚的眼蓦地瞪大，身体前倾，若非雷伊拉着，怕是已经冲上去挥拳了。
“哈哈哈放心，不是要害——怎么，还要试吗？”枭冥笑了笑，复又将枪口移至布莱克的眉心，“我的雇主不是这小家伙，你可要想，清，楚，呀——嗯？”
“好！”雷伊叹了口气，背过身，“三十分钟，我只给你们三十分钟。半小时后我将全城搜捕，一旦发现，就地枪决。”
“哎呀那就太谢谢了。”枭冥浮于表面的笑容丝缕褪去，把不远处的凯兮横抱起来，将头埋在凯兮沾了鲜血的颈边深嗅一口气，低喃竟有些颤抖，“你个混/蛋……混/蛋！”
……
阳光慢慢西斜，一辆灰黑的轿车疾驰远去。
雷伊看着天边那缕浮云染上一抹金红，几只离群的灰雁正落寞飞远，突然叹了口气，“今后怕是麻烦了。放虎归山啊……”

十七
“什么！？布莱克受伤了！”卡修斯猛地站起来，带倒了刚放下的咖啡。
“卡修斯，放心，那家伙控制的很好，子弹正好射中肺叶之间。只不过任务失败了，布莱克被带走，现在在哪我们也不知道。”
肺叶之间有一个一指宽的缝隙，没有骨头，没有重要器官，也没有血管。子弹穿过那个地方，比打在腿上还要安全。
显然，那枭冥是个精通人体构造，枪法极高的人。那家伙的话，怕是会唆使布莱克复仇呢。
这么个危险的家伙，却还是放了……
“失……失败了……”卡修斯僵站着，复述了一遍面前那人刚才说的话，怔怔看着地面厚软的印花地毯上，几道暗褐色的咖啡印子。
“卡修斯，放弃吧。”雷伊半抬睫，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开口道，“布莱克，不会是以前那个布莱克了。”
卡修斯闭了闭睁得酸涩的眼，趔趄一步跌坐回沙发，眼角漫上一层泪花。他抬手用手背挡住眼，声音低微，“你先回去吧，让我静一下。”
雷伊张了张嘴，最终吞咽了一下，起身离开。
关门时，雷伊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保持着挡眼的动作，下颔轻颤，几滴透明的液体在衣领晕染出一小片深色。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几天前，也是在这个个人办公室，卡修斯把他找来，急躁的走来走去，磨了他将近四个小时，他才堪堪应下卡修斯前一晚电话里的要求——
那晚，卡修斯打通了雷伊的电话，呼吸急促，声音里带着些许少见的强硬与不容拒绝“立刻给我去查，布莱克去哪了。”
但他那时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当场答应。
其实卡修斯不知道，他后来答应也并非全因卡修斯的苦求。卡修斯不知道，这个任务本就没什么希望成功——成功把布莱克带回来。不是布莱克有多难劝，而是因为，F市发来“杀匪”的求援信息，而他们要杀的“匪”，正是凯兮的“雕骨”。警总部上司听闻此事，下了死命令:凯兮必死，雕骨必毁。
也是，白道的人，又怎能容忍黑道的人在自己的城市一手遮天？
可那凯兮，不仅自身麻烦难搞，她竟还是布莱克的姐姐。凯兮对于布莱克的意义，他们作为布莱克的挚友也颇为了解，大概不亚于卡修斯吧。
更何况当初离市，布莱克还对凯兮心怀内疚。
这件事越发棘手，也就渐渐搁浅了一阵子，却因卡修斯的电话记起。
雷伊本就是要派人走一趟F市，只是担心任务暴露会使凯兮有所警惕，还使卡莱两人的感情生出间隙，一直没下命令，这电话是给了他一个绝好的借口。
但这借口，用着心虚啊……
雷伊轻合上门，走出公司大门，摸了摸额上的薄汗，突然觉得这初入八月的正午阳光，竟冷得有些刺骨。
盖亚见雷伊从公司的旋转门出来，摇下车窗，“雷伊，那谁说中午她请了。”
“有消息了？还是……”雷伊开口问道，待看见盖亚疑惑的神情，才发现自己里车内的盖亚还有着一条人行道的距离，街上喧哗，根本听不见自己的话。
晃了晃脑袋暗笑一声，雷伊快步穿过人行道坐进车中，“走吧。”

十七『下』
“……他……怎么样？”
“……不太好。”
“嗯。”盖亚盯着红绿灯闪烁的数字，手不自觉的捏成拳，将衣角攥出道道皱褶。
雷伊伸手敲了敲车窗，“以后还是换成防弹车吧。”
盖亚侧目看了雷伊一眼，逐渐松开攥紧的手，轻舒一口气，应了一声。
像他们这种从小就被培养成政府走狗的人，完成上级的任务就是存在的一切意义。像是因为任务尾巴处理不干净而招来的麻烦，是不被允许的。
他们这种蝼蚁一样的家伙虽然要多少有多少，但不到该死的时候，就一个也不能死。
·
那是个不算太干净的排挡。
到了地方，雷伊臂弯搭着脱下的外套，仰头看着那招牌上，被烟熏火燎的积年油烟糊得微黑的“友盈大排档”字样，无奈的笑叹一声。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这个地方。”
“大概是喜欢那种喧嚣的感觉吧。不像他……”盖亚垂眸，把未完的话咽回肚子里。
布莱克就从来不喜欢这种喧嚣，要是哪天他要请客，肯定是要去某条小巷里安静的小馆儿，古风古韵的装潢，轻轻淡淡的琵琶音。这其实是家很受欢迎的饭馆儿，但所有来到那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沉静优雅起来，食不言，就连盖亚这样性格炽热如火的也不例外。
回想起每次布莱克跟着他们来这大排档，总会一丝不苟的先用纸巾擦拭桌子，叫店员拿来开水烫碗筷。他总是默默坐在桌角，也不吃菜，只陪着他们几个一杯杯拼啤酒，偶尔也会被劝烦了抿一杯。
但布莱克却是个一杯倒，醉了就趴在桌边上，不时砸吧嘴两下，整个人都显得特别温顺乖巧。墨发披散在他肩上，有几缕贴在脸上，顺着修长脖颈调皮的钻进衣领，让看着的人心底悄悄软榻了一角。
盖亚略略勾了唇角，仔细藏好柔软的情绪，迈步跟上雷伊。
他们来的正是生意火热的时候，烹饪爆炒的声音混着客人们豪爽的嬉笑怒骂，看得人心都热络起来。
忙活着端菜倒水的店员朗声吆道:“哟，两位爷来了？缪姐搁那坐着呢！”一边说着，朝着背对烧烤浓烟的饭桌指去。
那是个四人桌，不算太大，烤鱼已经架上桌子，滋滋蒸腾着热气。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正向他们挥手，染了一头耀眼的红发。
雷伊对店员回以一抹温和的微笑，迈步向那餐桌行去。
盖亚大马金刀坐下，随意抽了一双筷子就开始夹菜，也不同那女人打声招呼就大声嚷道:“这里来箱啤酒——”
“去去去，别听他的，我们今天不喝酒。”缪斯一手打向盖亚夹菜的手，对着正要行来的店员挥了挥另一只手。
“凭什么不给喝酒！”盖亚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啪一声响，面色颇为不善。
“你就知道喝酒，”缪斯抛给盖亚一个大白眼，将双手交叉着搭在桌上，却也没发脾气。
“等等……缪斯，你先别动。”雷伊细细打量着缪斯，突然站起身越过桌子，趁着缪斯愣了的一瞬间扯下她的发带，一头红发瞬间散落下来的一瞬间，由于惯性在脸与颈边卷曲。
雷伊像是愣住了，就连发带被缪斯抢回去都没发现。
“你要干什么啊。”缪斯咬着发带，双手重新打理着那一头张扬的发。
“凯兮……”
“什么啊？”缪斯重新束好头发，看向雷伊。
盖亚这会也回过味来，凑过来仔细一看也怔住了。
“缪斯，你和那凯兮长得十分相像。”雷伊回神立直身体，眉头紧蹙。
“哈？？”
“嗯……之前也没怎么细细看那凯兮，只觉得有些眼熟。”盖亚重新坐下，却也没有继续夹菜，“你可能和她有点关系呢。”
“我会去查一下的。”
“还有那个枭冥，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好。”
“吃吧吃吧，凉了。”
·
而此时X市的某个小酒店，狭窄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三个人共住显得有些拥挤。
布莱克还记得刚从昏睡中清醒的感觉。胸口的伤与心口空洞的剧痛连绵蔓延至全身，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就连颤抖眼睫都疼到无法呼吸。
姐姐……
这是，梦吧……
是不是梦一醒来，你还在，我还看得见你……
“别想了，不是梦。”枭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冷酷得没有一丝波动，“你的伤没事，过两天就开始训练。”
“她呢……”布莱克扭过头去看枭冥，声音有几分长时间没喝水的喑哑。
“死人，当然是葬了。”枭冥的神情十分平淡，仿佛在说今晚吃番茄炒蛋一样。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颤抖的声音有一丝哽咽。
“拦住她……么。”枭冥在地上坐下来，双眼平视着布莱克的双眼。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枭冥突然嗤笑一声，“我原以为，你能阻止她。”
“我……”布莱克一愣，突然想起，正在他刚刚回去的那个诡异的晚上，凯兮莫名其妙的话，枭冥的那声帮帮凯兮吧。
原来，竟是这意思吗……
原来，是要我，阻止她吗……
原来，是因为我的无能她才……
“自责吗。其实也不需要。凯兮患有胃癌，她没跟你说罢了。”枭冥呵一声，转过身靠着床，“睡吧，这两天好好养养。”
尽职站在墙角的兰特关了灯，房间刹时黑暗了下来。
布莱克撑着身体侧过来，胸口的伤其实不怎么疼。透过夜色，他似乎看到了，枭冥颤抖的蜷起身体，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轻轻落在地上，声声闷响。
其实这个人，并没有他所表现的那么淡定吧。其实，他也不比自己少伤心多少吧。其实，他也不过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吧。

甚至，自己更幸运吧。
起码，那人未亡。起码，他们爱过。起码，他坦白过心意。
而枭冥，却只能在黑暗中，将来不及说出的心意，永远的埋藏吧。
说不得。
心中的郁结忽然被触动，想起那人，心口迸发的疼痛竟让布莱克浑身一抖。
会不会，我们也将变成枭冥这样——？
不要。即便离开。即便下定决心不再与你一起。
只要能知道你在天地间的某一角好好的，健康的活着……即便是让他自刎，都是可以的啊。
但是，卡修斯啊……
卡修斯，我们大概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情理不容。
所以……
如果恨你，能让我们重新靠近，那就恨吧。
如果复仇，能让我再心安理得的出现在你面前，那就，复仇吧。
布莱克将手伸向枭冥，也不管摸到了哪里。
他轻声说道，
枭冥，姐夫。
带我，复仇吧。

顶顶顶顶

不更了吗？

开更前注明一下，改动一个地方。
前文说布莱克等人是在X市的一个小酒店歇脚的，后来重看我才发现X市前文用过了是卡修斯那个城市，所以现在改成Y市。。反正就是不是之前出现过的不管哪个城市。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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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一入秋，天便暗的快了，布莱克这几日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只是那晚下决心复仇过后，他就逐渐忘了那日的悲痛，只余下曾经的美好。
如此深仇也能淡忘，想起来也是愧疚。
布莱克自嘲的笑了笑，用毛巾乱擦一通滴水的长发，看向镜子里面色苍白略有浮肿的脸。
唇色泛白，双眼暗淡，不似星空，反倒如同一潭死水，其中悬浮着深深浅浅看不真切的杂物，不复纯澈。
其实昨日枭冥就打算开始训练了，但他始终无法适应，无法进入状态。
“你根本不是真心想复仇的吧！”耳边又回响起前一天，枭冥居高临下的眼神，失望布满瞳孔，一字一顿的将他从混沌中一把扯出，“你根本，就不恨你的杀亲仇人。”
“不恨么……”布莱克凑近镜子，一手抚上面颊，一寸寸划过皮肤，“我会努力的。”
“卡修斯，我恨你。”
“雷伊，我恨你。”
“我恨你们。”
“恨的。”
“我恨的。怎么会不恨呢。恨的。”
布莱克自我催眠般的低喃着，推开浴室门的一瞬间脑中竟有些恍惚，晃了晃身体扶住门把。
“伤口还好吗？”
兰特正站在门口，深灰色的短发间，有几缕不易发现的青绿挑染，像冬末的嫩芽，尚存生机的气息。
这几天虽然恍惚，但别人对他的好还是可以感受的到的。兰特这人虽然看着伶俐干练，实际上却软萌傲娇，有些像是他以前在孤儿院认识的某个小妹妹，可惜那个小妹妹很早就因为讨喜的性格被一个身体硬朗的孤寡老人领养了。后来孤儿院解散，姐姐组建了雕骨，F市的势力都把他们当作敌人，那个小妹妹还带着一些自家花盆里种出来的葱蒜来祝贺他们。
再后来，老人病重，小妹妹就带着老人去了外省，没再回来。
“我问你话呢！”兰特皱着眉扯扯布莱克的头发，眼中有一丝担忧。
“嗯……嗯？哦，已经不怎么疼了。”
布莱克轻轻摇头，一手揉揉兰特的发顶，一手覆上胸口的伤按了按，水渍沾湿了绷带，隐隐泛出血色。
“不疼那是吃过止痛药好吗，干你什么事啊。”兰特撇了嘴，拉下头顶的手带到床边坐下，伏身将双手环着去解布莱克背上绷带的结，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布莱克浅浅抿了嘴，眉目柔和。
厚实的窗帘透了几束光线，其中一束正照在兰特肩颈处——那里有条细长的疤，长出微粉的新肉与小麦般的肤色格格不入。布莱克眯缝着眼睛，撑在床上的右手从兰特腋下伸出，贴在兰特颈边那道疤上轻轻摩挲。
“干、干什么！？”
感受到兰特的身体僵了一僵，布莱克无声的勾了唇角。
“疼么？”
“早不疼了。”兰特解下绷带，忙退开布莱克半米的距离，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你以前也经常受伤吗？”
“对啦。干杀手这行的，哪个身上没点疤啊。当作一种荣誉也就算了。”兰特一边满不在乎的回道，一边给布莱克的伤口上药，动作娴熟。
布莱克哦了一声，将半空中的手收回，半晌不曾再开口，久到兰特给他换完绷带，收拾完酒精棉块和药物，以为他不会再谈下去，装好身上的武器正要出门时，才又听见他的声音闷闷传来——
“女孩子留疤不好，以后还是注意些吧。”
“得了，就你娇气。”兰特脚步一顿，掩住不禁翘起的嘴角，“你也收拾收拾吧，先生在昨天那地方等你。”
布莱克目无焦距的静坐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兰特说的『先生』是谁。
摇了摇头，布莱克起身拿上床边的风衣外套塔上，就换鞋出门。
当然，没忘了把钥匙带上。
到了地方，看着靠在栏杆上休憩的枭冥，便没出声，想站一边等等他，却不想刚站定，枭冥就睁开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来了啊，进去吧。”
布莱克点头，跟着枭冥再次走进那条窄窄的过道，转角的楼梯又高又陡，阶梯高而细。
走了大约五分钟左右，隐隐的欢叫声逐渐变大，直到在耳边炸开，震得人心凉。
“上啊！快上啊！杀了它！”
“冲上去**！那不过是头幼狼！”
“哎哎不用看了那小乞丐死定了，还好我没压他赢啊。”
那是个地下斗兽场，给参与者的利润颇为丰厚，是又名“赌城”的Y市里，最大最火爆的娱乐场所。
现在，那斗兽场中央巨大的圆台上，正出演一场，幼狼与幼童相撕杀的好戏。
布莱克攥紧手，看着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被幼狼抓咬得血肉模糊。狼崽的爪牙还不够锋利，咬住孩子咽喉后撕磨了很久，孩子凄厉的哭喊才减弱下去，被叫好声掩盖。
眼有些充血，布莱克别过头想走，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他肩上，就像压了一座大山般使他动弹不得。
“好好看着，学学那些动作技巧，你以后也是要上那个圆台，可别死了，让你姐姐伤心失望。”
布莱克瞳孔微抖，终于又将视线移向中央圆台，鲜血给石台涂上更深的色彩，小孩的胸腹被扒扯开，小肠内脏落了一地。
“唔呕……”布莱克终是掉头跑开，蹲伏在垃圾桶旁呕着。
不过十几分钟，布莱克又跑回来，昏暗的灯光衬得他面色更白，只是眼神却渐渐变了。

唔，看来，是想通了什么，开始慢慢适应了。
枭冥摩挲过下巴新长的青须，眸光沉沉略过一丝笑意。
这时，被啃噬完的小孩的骨骸已打扫干净，另上台的是一个看似瘦弱的少年，手里握着半截工地里随处可见的，扭曲的废弃钢筋。
这少年明显不是第一次上台，面对那半大的狼崽，虽仍有些发抖，却硬是没有后退过一步。
等那狼崽耐不住了开始攻击，才后发制人。
战斗最终以钢筋从狼眼刺穿了狼脑告终，少年一身伤把满是灰尘的衬衣染的鲜红，上衣好多处撕裂几乎衣不蔽体。
战斗结束后，少年脚步不稳的下台，在高高的护栏里，圆台下捡拾那些观战的人们丢下去的赏金，用破烂的上衣盛着——每个看了战斗的人都要丢，价值不少于五百，随着战斗者所要对付的猛兽战斗力越强，丢的就要越多。
少年满载而归，笑容灿烂，灰黑染血的脸上，一双眼亮的清透。
少年离开时路过布莱克，看着布莱克有些呆滞的目光和难看的脸色，小声嗤了一句什么。
布莱克没听清，看着那少年将要擦身而过，忽然把风衣脱下盖在少年肩上。
少年一怔，回过头，嗫嚅了一会，最终还是拢了拢衣角，哼一句“多管闲事”，迈开步子，最后还是在转角停下，蚊子般呐声道:“以后别同情心泛滥了，没谁会给你报恩的。”
布莱克一愣，对他轻笑，“谢谢。”
等少年走路的声音消失，枭冥方才开口，“你把自己的伤药给他了?”
“……嗯，在衣服口袋。”布莱克垂下眼皮，以为将等来一顿教训，却不想枭冥点点头，赞同了这般做法。
“嗯干的不错。那小孩明显是个内心干净的，而且刚刚到战斗动作干脆敏捷，决策果断，如果培养好了，也是个不错的麾下。在他还弱小的时候示好，以后说不定会收到一份大礼。”
“我……没想那么多。”
“以后就得想了。”枭冥舒服的换个姿势，心情似是不错，“好了，今天看了两场，对你来说是不错的进步了，回去吧。”
“不……训练么？”
“昂，因为昨天的事，我改了一下计划。”
“……谢谢。”
“谢什么，怎么也要对得起那声姐夫啊。”
“嗯……”
布莱克跟在枭冥的身后，天已黑，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话声渐远，内里谁也不知的心思也找到了安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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