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1)
是夜,夏虫婉转低鸣。月朗星稀,宝蓝色的夜空,飘着几缕又轻又白的云丝。宝蓝书院学生的寝室,每一间寝室门前都会挂着一个灯笼,灯笼上书写着住此寝室学生名字的一个单字,例如,始源的寝室,挂在门前的灯笼,便写一个「源」。
赫宰和东海的寝室门前,原本只挂着一个灯笼,灯笼上一个「赫」字,现在,赫宰一个人的寝室,变成他与东海两个人的寝室,自然门前又多出一个灯笼,「赫」字灯笼在左,「海」字灯笼在右。两个灯笼紧紧相挨,晚风徐徐,轻微晃动,遥遥与镶嵌在夜空中的星星交相辉映。
寝室的门,是方块格子木拉门,拉开这扇方格木门,整间寝室一目了然,寝室是一铺光滑的地炕,左手侧的墙壁,自北向南一排紫檀木书架,书架前方是一个小书案,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只白皙的花瓶里插着一枝粉嫩嫩的桃花,一灯如豆,照亮了整整一间寝室,灯笼是四方形的,灯笼罩的四个罩面,分别白描画着《梁祝》之《十八相送》的人物故事;右手侧墙壁,最里面矗立着一个紫檀木衣柜,并排着一个只有衣柜一半高的紫檀木被褥柜,被褥柜上放着铜镜,一把木梳,一只玉茶壶,两只玉茶碗,邻近被褥柜,简单的脸盆架,放着铜盆,外搭着一条洁白的毛巾,右侧墙壁靠近门的留白处,挂着一张古琴。
东海和赫宰并肩站在寝室的门口,赫宰怀中抱着新被、新褥。东海的头发,湿漉漉的渗着水滴,隐隐透着桃花的幽幽清香,夜色中,赫宰一颗心因为紧张,并未注意东海的湿漉漉的头发,直到东海在赫宰的身边“哈啾”一个喷嚏,这才多少冲淡了赫宰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关切的去看东海,“东海,你的头发怎么湿了?”
东海不在意的瞥了瞥肩上的带着水汽的头发,“哦,是我刚刚在学院后面的水潭洗澡弄湿的。”
赫宰早已褪掉鞋子在门口,走进寝室,拿起搭在铜盆上的白毛巾,给跟在他身后进寝室的东海擦头发,关心,责怪的口吻:“要洗澡可以去学院的「学生沐浴」啊。”动作和眼神,透着不可抵挡的温柔。
东海一时间,沉溺在赫宰的温柔里,就那么乖乖的站在赫宰面前,让赫宰帮他把头发擦干,顺口回答,“我不喜欢那么多人一起洗。再说学院后面的水潭,潭水清澈,还有桃花落在潭水之上,浸在这样的潭水中,仿佛心也被洗涤的干干净净,真真是舒服极了。”回答着赫宰,东海脑中重现他独自在潭水中戏水的快乐,并未意识到这句话,给赫宰本就以为东海是女儿身的误会,又拉深一层,忽的,东海感觉赫宰把毛巾往自己手里一塞。
赫宰连不成句的,躲开东海的视线,“还……还是……你自己擦吧,学院后面的水潭,叫桃花潭,以后……东海……要去那里……洗……澡,可以告诉我一声……我……我帮你……把风。”
“噗?把风?我一个大男人……”东海拿着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实在不明白,李赫宰突楞楞的唱的是哪一出,低头间,瞥见灯罩上《十八相送》的人物故事,脑海中一道白光——自己被表哥李特引荐给希澈夫子时,跪在地板上受罚的赫宰对着自己痴痴的冒出一句“祝英台”。毛巾擦头发的动作放慢了许多,东海的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再将白天自己与赫宰在宝蓝书院的路上,意外的一「吻」,在始源说出要和自己共用一间寝室时,赫宰紧张的大声喊“不可以”,还有与赫宰共同去「美佳斋」的路上,赫宰问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与他共用一间寝室,东海故意逗赫宰,说的那句玩笑话“因为我们已经有肌肤之亲啦。”几件事联系到一起,心中隐隐猜到的那份答案,渐渐明晰起来。
赫宰不知道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东海的心里已走了一个大圈儿,看着东海手拿毛巾,若有所思的在那擦头发,漆黑的睫毛,一眨一眨。看的赫宰好一阵怦然心动,有种强烈的情绪控制着自己,也让赫宰从这种情绪中,生出些许理智,他意识到说“把风”这样的话,会让东海误会自己已经知道他是「女扮男装」的秘密,怕东海不肯再与他共处一室,或者,东海意识到已经有人识破他「女扮男装」,干脆,当即离开宝蓝书院,一想到这些,赫宰的心在胸腔中惴惴不安,反复告诉自己,不行,绝对不能让东海知道,我已经知道他是「女扮男装」的事,我还要和东海——我命中注定的「祝英台」在宝蓝书院,展开一段千古佳话呢。于是,赫宰强压住内心的紧张,尽量使语气听上去像开玩笑一样,“我说的把风,是帮你看着,怕山上有什么野兽,万一你洗澡的时候,”说到“洗澡”,赫宰的脸仍旧不争气的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