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阿芝
母语,这无限的“能量颗粒”到底能抵御住什么呢?每个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自己的母语。人,其实都活在母语的目光里。我们的思维,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文化气质,我们的精神资源,都来自我们的母语。母语是一个民族历史的实在,母语是一条浩瀚深邃的河流。她流过原始,流过荒芜,流过黎明,流过文明,流过现代。母语的河流其实裹挟了一切,涵盖了一切,决定了一切。她是家园,是故土,是依傍,是根,是开始,也是归宿。一个人只要不全部忘掉他的母语――哪怕是几个悲伤的字眼,哪怕是几个简单的字母,他就可能因一滴水的拯救而找回全部的河流。
母语更是特色,是这一民族区别于另一民族的最重要的特色。肤色、相貌、服装、饮食、生存的自然环境……都会决定一个民族的特色。然而,只有发轫于一个民族根芽时期的语言才是这个民族命脉一般的特色。一个民族如果将自己的语言舍弃了,这个民族的内涵和精神气质已经发生了蜕变,已不是真正的自己了。
是母语一句一词把本民族连结组装起来,成型固定下来的。如果人母语消逝,连结这个民族的经线和纬线也就全部地断裂了。黑夜就此来临,记忆就此消失,某些东西就此在心灵上中断了。
当然,失掉了母语的人不会死去,暴风雨过后,安然无恙的云仍然在天上飘拂,阴影的口把你吃掉,反复咀嚼后,还会把你吐出来。在新的语言环境里,蔓生着的新的词语,它会以飞快的速度盘踞在你的喉头,驰骋在你的舌尖上。一种陌生的文化气质入侵了,你的相貌没有变,服饰没有变,饮食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其实是什么都变了,民族精神已失去了寄托的场所,对往昔的文化记忆,只能作为一种落叶对根的渐行渐远的回想。渐渐地连这种回想由于没有新的刺激的导入,也会彻底地消亡。 不管岁月几何,只要母语还在心底里根深蒂固,它还会拯救你的记忆,拯救你的文化之源, 让你再生 所以铲除一个民族的文化记忆最阴毒的手段就是铲除她处于“基础位置上”的语言。
都德的短篇小说《最后一课》应该在此时登场了。这是当母语(法语)遭到铲除和消亡的黑暗时刻降临之际,韩麦尔先生最后一节法语课隐藏着的巨大的伤感、不甘、无奈和追悼之情。
夺心先夺其语,夺其语必从青少年开始,其语被夺,文化之根就已断裂,最后也就漂浮不定,找不到回家的路径了。家是故土,家更是语言。
母语是抚摸我们的最永久最慈祥最温暖的目光,是我们的文化之根,那一个个词,在大脑里思维的,在嘴唇上流转的,在耳边响起的,是属于我们的,那也是我们独一无二的顽固文化气质。那些词,我们的祖先在风中反复吟诵过的,大地上所有的麦苗听到它们,都会在阳光下受孕开花。我们可以接受外来文化,但黄河与长江不论怎样地流淌,也不会流成其他河流的模样。 有些事情应该引起警惕。战争摧毁人的记忆,但也能强化人的记忆,身体的恐惧与心灵的伤痛都会强化人的记忆。因战争而流失的母语,在以后的日子里往往会加倍地反弹只要这个民族还有反弹的能力从而复活茂盛起来。
文化记忆倒是在和平环境里,在甜甜软软的商业之风的吹拂中流失得最为惨重。当母语遭遇资本、财富、金钱、流水线作业、市场运作、这些表面上非强权的物体时,母语,这种古老的生命物体比在血与火的战争时期倒更显得无能为力。资本的同化力量,远远高于枪炮的同化力量。早期侵略者所使用的侵略一个民族便强迫这个民族学习自己语言的低级夺心术。
全球一体化在无情地消解着属于某个民族特有的语言、思想、诗意、风俗,都将成为牺牲品。异质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会逐渐淡化一个民族原有的文化自信心与文化向心力。所以每一个有良知的彝族人都应该积极保护和传承好自己的母语,不能让彝族母语流失在这个洪荒时代.....
来源:彝族微社区 编辑:阿叫拉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