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幽睁开眼睛的时候，先是看到了伏在他床边沉沉睡去的小蛮，然后是窗外破晓的光。
天快亮了。
他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他梦到小蛮没能撑得过灵力过度消耗带来的折损，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他带着她的骨灰一个人孤孤单单回到了幽冥。幽冥依然一切都好，百姓和乐，万事无忧，只是他一个人住在冷清的王宫里，漫长的生命再也没了盼头，犹如一具空壳囚禁着他的灵魂。
还好，是梦。
他盯着小蛮微光下的侧脸，沉默良久后摸了摸眼角已经冷却的眼泪，决定去做一件事。
一件永远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天亮的时候，苗疆下了一场大雪。
苗疆地处南方气候温暖之处，千百年来从未下过雪，更何况是在五月初春。
小蛮打了个寒噤，随后睁开了眼睛。
“龙幽？”发觉昨夜身边的人不见了，她起身试探地喊他的名字。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屋里前所未有地冷，她裹紧了外衣，走到窗前不明所以地推开了窗户。
铺天盖地的雪覆盖了庭院和房檐，银白色的天地间，无数的雪花大片坠落着，天色白茫茫一片，连六尺外的门廊也看不清楚了。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景象。
“下雪了...怎么会下雪呢...”她喃喃自语道。
还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忽然间，前厅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小蛮回过神来，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龙幽？”
还不待她开心，眼前高大的男人便脱力地倒了下来，他的衣衫已经被冻硬了，带着一阵刺骨的寒气。
“龙幽！”
小蛮立刻蹲下身子托住了龙幽，手扶住他胸口，却摸到了他温热的血液。
“你怎么了？龙幽...你别吓我”她捂住他的伤口，一时间不知所措。
龙幽强撑着提起一口气，踉跄着站起身来，牵起小蛮的手说道：
“快走，我们出城，玄印...在追杀大家”

龙幽牵着小蛮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向城门的方向狂奔着，手中因为沾了血而粘稠湿滑，就在小蛮快要抓不住他的时候，龙幽好像看到了什么，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对她说：“闭上眼睛”
小蛮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龙幽牵着她的手走进了一个院子里，她听到了几匹马儿呼噜呼噜的声音。这约莫是张家的驿站。
“是张婆婆家？”
龙幽沉吟了一下才轻声应答，抱紧小蛮飞身坐上了马背。
小蛮觉得很奇怪，周围太安静了，除了马儿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偷偷睁开眼睛那一刻，小蛮觉得自己似乎还活在一场梦里。
张婆婆横倒在马厩前，眼睛睁得圆圆的，血液喷溅了一地。院子里满是尸体，马儿走出驿站的大门，目之所及处，无辜百姓的尸体躺在路边，红色的血喷溅在雪地上，格外地触目惊心。
一场血腥的梦。
“为什么...”
她终于明白，她的家，她的子民，都死在了这场叛乱中，死在了这场苍茫的大雪里。
龙幽好像早知道她一定会不听话地睁眼，只是闭了闭眼，把小蛮抱紧在身前，左手把缰绳塞进了她冰凉的手心，右手缓缓合住了她的眼睛。
“听话，别看，别想，跟我走”
白马飞驰在雪地上，她抓紧缰绳，靠在他怀里，此刻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感觉到寒风裹挟着雪花划过她的脸颊，好疼。她这一次很听话地没有睁眼，可是眼角还是流出了冰凉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