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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迹TOP季秋[01-06【守誓者(Oath maker)】漆拉主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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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祭百度,祈祷度娘莫吞贴,我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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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誓者(Oath maker)
【声明】此为漆拉视角,描述人物的过往,今生,以及终战前夕的嘱托。可能会非常血腥,令人不适,特此警告。另外,重要的话说三遍:结局是个be,不要到了最后受不了骂楼主心狠。
【分级】R(会有不合适心地纯洁的人的东西)
【相关链接】脱离枷锁(白银祭司视角)http://tieba.baidu.com/p/4887175170,可能会和此篇的某些地方稍有不同。
从神学的角度推测爵迹的结局 http://tieba.baidu.com/p/4924253343 ,枯燥的分析文一篇,不喜勿点。


IP属地:江苏1楼2017-01-06 20:28回复

    他总能梦见末日之景,就像这景象原本就留存于记忆。
    大地在可怕的呻吟声中断裂,破碎,就像嶙峋的断骨直刺苍穹。灼热的岩浆自裂隙间喷涌,仿佛世界本身的脉管撕裂暴露。天是红色的,风暴肆虐,地也是红色的,烈焰狂舞,随处都是一片令人震慑的恐怖。
    除了猛烈的火,水也变得凶残。它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可爱,潺潺流淌,泉声叮咚,而是成了一张磅礴无边的大口,贪婪地吞噬着陆地。水与火交接之处,白雾冲天,雷声阵阵。拖着长尾的闪电直划过长空,交织成一张亮蓝色的光网。
    世界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就像是中心被掏出了一个深渊。大片大片的土地坍塌进海底,发出令人心碎的吱吱嘎嘎的颤音。
    每当此刻,他总是安安静静地悬在高空,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举着。即便如此,那种致命的灼热,似乎近在眼前,真实得就像飞临火葬柴堆的上空。无数呼号声从下方传来,和着吟唱的风,吹成一支号角,在天空中回荡。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它们从世界的一隅传向另一隅,哀婉流动。
    “如果你不帮他们,这就会是结果。”云层中,有个低沉的声音对他说话。但是当他去追寻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声音来自于自身,“去帮他们吧,穷尽你的一切……”
    疼痛突然攀附上身体,像一张无法挣脱的网,从体表渗入体内。他张开嘴尖叫,却总有一只手紧紧扼住喉管,无法发出声音。
    梦,惊醒了。
    每次都是一样。漆拉下意识地用手按住胸口,压着有些悸动的心脏。它刚才是那样疼痛,就像是被数把冰锥穿透,然后又被挑了出来,扯离身体。为什么会这样。他深吸一口空气,把疼痛驱离脑海。自从关于尤图尔的那个梦淡去后,这个梦就一直困扰着他,从入睡开始,直到醒来。
    算了,反正也睡不着。他掀开被子起身。
    初春的清晨很冷,但是漆拉没有披任何晨衣就推开窗户。冷风刮过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此刻,夜色已经逐渐退却,天际泛起一丝微薄的冷光,预示着黎明的临近。星星逐渐黯淡下去,一颗接一颗地隐没。灰白的晨曦为他光裸的体表勾上一道生硬的线条,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没有生命的大理石雕像。
    这位亚斯兰的一度王爵从不在别人面前裸露自己的身体,甚至是手臂也不会,但是此刻,清晨的光线正把他的裸体投影在不远处的镜中——高挑的身材像是一把笔直的长剑,垂落的银发流泻而下,好似高山上悬挂的飞瀑。获得这个身体有多久了?他凝视着镜子里那个和他对视的,仿佛水仙花的人形。五百年还是六百年?他有些记不清了。
    漠然地走近镜子,他能看见镜中人回视的笑眼。那双清澈的灰色眼眸,明亮得就像晨光中的露珠。这是你的容貌,却不是我的。他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镜面,和镜子里的影子完美地对接在一起。
    也许终有一天,我会将一切归还,包括这条命。
    门外响起脚步声,‘哒哒哒’非常急促。
    “谁?”漆拉立刻旋身,扯过一旁衣架上的亚麻晨衣,遮住身体。
    脚步声戛然而止,但是那个生命所散发出来的魂力,却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艾欧斯这家伙。漆拉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打开门。一个漂亮的金发男孩就站在门外,衣服只穿了一半,还有一半拖在地上,小小的胸脯上沾满汗水,正快速地起伏。
    “殿下,跟您说过多少遍了。”漆拉皱起眉头,“您会是亚斯兰将来的国王陛下,不能使小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那些女仆!”艾欧斯大叫起来,“那些女仆们总是缠着我,换掉妈妈给做的衣服,说它们脏了。她们已经扔掉了好多,这是最后一件。”他用一只沾满泥土的手揉着眼睛,满脸委屈的模样。
    原本所有到了嘴边的呵斥都生生湮没,漆拉无奈地抱起年幼的艾欧斯,亚斯兰王位的继承人,把他搂在怀里。当他转身进屋的时候,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过来。越过艾欧斯小小的身体,这位水源一度王爵望见女仆们全都堵在回廊的拐角处,不敢靠近。于是,他冲着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IP属地:江苏2楼2017-01-06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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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漆拉望着浑身泥迹的艾欧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下……”
      “漆拉,你能告诉我,妈妈去哪儿了吗?”男孩琥珀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晨曦的霞光,他的脸被映得红彤彤的,就像另一轮太阳。此刻,辉耀万物的日轮已跃出地平线,把无数道金剑挥洒向世界。这光辉透过窗棂,落满房间,为漆拉的银发镀上一层金芒,添上一抹生气。“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会祝福你,直到永远。”
      “她会回来吗?”男孩金发灿烂的脑袋紧紧地抵在他的胸膛上,眼泪沾湿了亚麻布质的衬衣前襟。
      “这……”漆拉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会。”他咬牙回答,断绝了艾欧斯的任何念想。对不起,我不能把事实告诉你,那个我请求白银祭司洗去的事实。如果你将来会因为这件事疏远我,那就疏远吧。
      一丝细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脚下深处传来,就像许多有手有脚的虫子沿着石壁缓慢攀爬。它尖锐、冰冷,叫人毛骨悚然。零度哨音,出什么事了?漆拉抬起头,把艾欧斯的衣服拉好。“我带你去找女仆们。”
      “我不要。”年幼的冰帝拒绝,“我要去找妈妈。”
      “不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不可以去。”漆拉起身穿好外袍和斗篷。他的斗篷由渡鸦的羽毛掺上银线织成,一如墨染,一如服丧,带着忧郁的颜色。“等女仆们把你洗干净了,我们再讨论你刚才的要求。不过,我会警告她们,不准再扔掉妈妈的东西。”
      “好的。”艾欧斯点头,只是那张小嘴,一直噘着。
      把冰帝交给女仆后,漆拉匆忙朝地底深处走去。他很清楚,零度哨音,是白银祭司为了甩开整个天格系统,或者遇到紧急事件,直接下令的一种方式。在他漫长的记忆中,这种哨音曾经数百次响起,他甚至能区分是哪位祭司发出的哨音:
      右边房间的女祭司,哨音非常高亢尖细,就像风吹过窗棂。她是哨音发布最多的一位祭司。左边房间的那位男祭司,声音低沉好似战车。他只有在非常紧急的战时,而且其它讯息无法到达之时,才会以零度哨音召集所有王爵使徒。而中间房间里的那位,只吹响过三次哨音,那种声音从灵魂中响起,就像是有无数鬼魂在耳边哀嚎。它的第一次吹响,便是尤图尔城的覆灭。
      而这次,吹响哨音的正是中间这位白银祭司。
      这声音,让漆拉感到心悸。
      ‘心脏’的十字回廊里,永远燃烧着幽蓝的光辉。这种光,明亮、虚幻,却十分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就像是白银祭司的每一个预言。
      漆拉低着头,仿佛一位暗夜使者,径直朝着正中的那个房间走去。门里的祭司似乎能预知到他要来,那扇沉重的石门在他的脚尖快要接触的一瞬间,自动打开了。“一度王爵漆拉,参见白银祭司。”他单膝跪在房间正中的石板地上,面前的水晶一瞬间光芒流转。
      许多神秘莫测的花纹,仿佛游动的银鱼,出现在水晶表面。接着光源乍现,就像是盏明亮的灯,自水晶深处浮现。白雾飘荡,整块水晶散发出来的光辉驱散了房间内所有的黑影。高雅而又庄重的白银祭司,像个完美的镜像,浮出水晶表面。
      “漆拉,令你速速前往因德帝国一侧的凝腥洞穴之中,把那个脚踝上刺有‘零’字的婴儿带回来,不得有误。记住,一切小心。”


      IP属地:江苏15楼2017-01-07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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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令简洁又晦涩,漆拉却不敢再多问一个为什么。三位祭司中,中间房间的这位最为神秘,却在很多时候主动给予自己帮助。“遵命,白银祭司。”他简单行了个礼,起身离开。同以往一样,他迅速离开地宫,去完成任务。靴跟在空荡的长廊里击打出回音,映出许多高低错落的声响。当他返回上方王宫的时候,抬起手在一面石壁上迅速做了个棋子。
        “漆拉,你要去哪?”艾欧斯突然从角落钻出来,一把搂住他的腰,“连你也打算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呢,殿下。”漆拉稍显无奈地俯下身体,把年幼的冰帝拢在怀里。
        “那你要去哪儿?”艾欧斯琥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下一刻,他就消失在墙后,“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行。”漆拉回绝。
        “为什么?”那张小小的脸上挂满了疑问,还有不甘,“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去找妈妈,我要妈妈,你不是说,她去了北方吗?”
        他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北方的?漆拉面露惊恐的神色,“殿下,我什么时候说过王后去了北方?”
        “是女仆们,她们说妈妈是北方的贵族,她们说她回家去了。”
        “是的……她回家了……”漆拉感觉到舌头就像被毒蜂蛰了一口,变得迟钝。
        记忆中的伊琳珊(Elinshan)王后是个从来不会笑的女子,就算在她结婚的这天也是如此。他曾从那些陪嫁来的侍女口中,听见有关这位王后的一些往事。她曾是先代风源的一度王爵,却在即位后仅仅一年就宣布退位,成为一位少见的退位王爵。后来她进入兄长的朝廷任职,执掌司法大权。再后来,她答应了水源王族的求婚。
        许多宫廷女侍都说,这位伊琳珊公主是带着某种使命嫁入水源的。但让漆拉有些不解的是,来到水源后的数年,王后从未显露过任何与魂术世界有关的联系,身上也感觉不到一丝魂力的存在,直到,那个意外……
        救救,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求求你们救救他,,我愿意做任何事……
        求你……
        铂金光辉自眼前闪过。
        漆拉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他抱起艾欧斯,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殿下,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遵命。”年幼的冰帝笑得像朵绽开的花。
        去往北地,对于漆拉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十年前,就在王后嫁入水源后不到一个月,他就曾奉命护送数名行踪诡秘的白银使者去往那里的一处溶洞。但是之后,就再也没见他们从洞穴里出来。那里弥漫着死亡,就像覆灭前的尤图尔城。漆拉能够猜出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却必须装作毫不知情。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不可以再犯第二次。
        因为那种代价,超越所有人的想象。
        旋转的金色光阵在空中浮动,拨开吟啸的风,吹散飘洒的雪。冬天比想象中走得要迟,整个北地还在还全都沉睡在冰层之下。漆拉带着艾欧斯选了一处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边陲小镇作为暂时的落脚点,这里只有一个大围栏和十几户人家,却是离那个洞穴最近的一处人烟。


        IP属地:江苏23楼2017-01-08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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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积雪深厚的树林,漆拉望见了那个沉睡在山谷中的小村落,静谧得仿佛婴儿蜷缩于母亲的怀抱。“我们过去。”他抱起冰帝,在雪面上飞快地掠行,轻捷得好似飞鸟。整座村庄非常渺小,除了最中央一座稍大的建筑,其它全都是由杉木和兽皮堆砌起来的简易棚户,在积雪的重压下摇摇欲坠。一些顶端被削尖的木桩向外侧倾倒,斜插在冻土里,组成一个基本的护栏。
          此刻临近正午,袅袅的炊烟从房屋顶端的豁口散出来,在山谷中形成一片云雾。
          漆拉走进木篱栅栏,把艾欧斯放下来。场院里没有一个人,只留下一些干活的痕迹。正中间的那座大房子看起来像是座旅店,它的门口悬挂着一面做工及其粗陋的木制吊牌,上面的字已经被烟熏到剥落得看不清了。
          还没到门口,就已经感受到里面炭火的热气扑面而来。浓厚的烟,有些烧灼口腔。屋子有两层,底层包括大厅、柜台和厨房。而第二层,就是沿着四周墙壁搭起来的一圈阁楼,被简易的栅栏隔成了许多小室,含混的人语声从里面传出。入口处,两条摇摇晃晃的木梯笔直地从地面延伸上二层。
          “喂,来客人了,艾薇(Aiwe)。”柜台后面冒出一个脑袋,冲着后面喊道,“你来招待一下,我这儿还有笔帐要算。”
          “来啦。”某个响亮的嗓门仿佛号角吹响。接着,一个身材肥胖,脸蛋红润的中年女人从帘子后面钻出,笑盈盈地看着漆拉,双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擦拭着血迹。“让您久等了,不好意思。刚宰了一头肥猪,晚上可以吃血肠。”
          “呃……这个……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漆拉完全没办法把‘艾薇’这个名字和眼前的女人划上等号,“我们只需要最简单的清水和面包,谢谢。”
          “只要这些吗?”女人侧着头,一直盯着他看,眼神犀利得像是在撕剥衣服,“这位先生,我们这儿的东西可多了,确定只要清水和面包?”
          “是的,多谢。”尴尬的气氛溢于言表,“我们还需要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
          “好的。”艾薇转过身,像传令官一样嘶吼,“莱莫(Lamo),死哪里去了!带两位客人去最北边的那间。”
          一阵慌乱的脚步,男孩从阁楼上匆忙跑来,衣衫不整地站在胖女人面前。“你去干什么了?”那嘹亮的嗓门震得屋顶漏下几丝缕细雪。
          “咳咳。”店主再次从柜台后钻出头,冲着楼上指指。
          声音奇异地偃旗息鼓。
          有个男人的脸,出现在二楼的栏杆边,煞有介事地向下俯视一翻。漆拉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而盯着自己身旁的艾欧斯。一丝魂力从他身上飘来,显然是经过掩饰,却又没掩饰住的那种。
          一个魂术士,出现在这种小地方。漆拉干咳一声,自嘲道。真是太紧张了,你不也是个魂术师嘛,有什么奇怪的。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毕竟在别人的地界。


          IP属地:江苏33楼2017-01-09 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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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在前面带路,踩得楼梯‘吱吱嘎嘎’直响。不知为什么,漆拉觉得他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两腿外扩,像是被蜜蜂蛰了屁股。“这位先生,房间到了。”莱莫故作优雅地鞠了一躬。
            房间小得吓人,充其量不过一个窝棚,约莫七英尺见深,五英尺见方,里面只有一堆毛皮和干草垫起来的‘床’,四周的板壁布满空隙,全都漏光。陈年的霉迹爬满每一寸地板,黏湿厚重,散发出恶心的腐败气味。只需要坚持一晚,一晚。漆拉把艾欧斯搂在怀里,蹙着眉头坐在那张‘床’上。他可不打算躺下休息。
            “漆拉,妈妈在哪?”艾欧斯小声嘀咕。也许是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年幼的冰帝变得出奇地安静。
            “会带你去找的,听话。”水源的一度王爵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发现刚刚的那个男子正朝着他这边张望。四目相交,对方竟然厚着脸皮向他们走来。
            “你的男孩很漂亮啊。”他咧开嘴,伸出手指,“能不能让他陪我一晚?”
            艾欧斯厌恶地哼了一声,朝着漆拉怀里缩去。
            瞬息之间,一些冰花在地板上凝结,让深黑的霉迹泛出白霜。甚至,有几朵冰片附着上了对方的手指,晶莹闪亮。“不行。”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
            “啧啧啧,原来你也是魂术师,似乎不是这里的人啊。”对方似乎意识到什么,强打起笑容,缓缓向后退却。漆拉松了口气,收回凝聚指间的冰刃。他刚才已经准备让那家伙人头落地,只要他再逾越半步。
            一切似乎就此变得平静。
            整个下午,下面的大厅里都响彻赌博的吆喝声,吵得人不胜其烦。漆拉喂了艾欧斯一点面包,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觉。等到入夜,我就去那个洞穴,然后就离开。他感到身体长久地蜷缩着有点僵硬,便顾不得皮毛上难闻的气味斜躺下休息。
            梦境竟然不合时宜地袭来。
            这个梦好远,远得几乎超越了世界。他看见黑暗中,有白光乍现,就像一道穿梭的银鱼,横越过整个虚无的空间,落在白雪皑皑的冰原上。
            梦消失了,身体却奇怪地瘙痒起来,就像有无数的虫蚋在衣服里攀爬。
            “店主!”他起身大喊。刚走出房间就听见下面传来一种拖着长调的呜咽,就像是某种小动物落入陷阱时的悲泣。漆拉靠近栏杆,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刚才那个叫作莱莫的男孩,正被几个成年男子按在长桌上,轮流骑跨,其中就有刚刚问他要艾欧斯的那个魂术师。
            “怎么了,漆拉?我身上好痒。”冰帝醒了,小手伸进领口搔抓。
            “别看。”漆拉蒙上艾欧斯的眼睛,把他藏在身后。
            他看着他们上完那男孩,朝他手里塞上一把不值钱的铜币,把他扔在角落里哭泣。接着,几个人都围坐在桌边,大快朵颐起艾薇送来的猪肉排和冷血肠。
            身上变得更痒,某些东西在皮肤上又爬又咬,弄得心烦意乱。
            “店主!”他提高了嗓门。看见柜台后面慢慢冒出个尖瘦的脑袋,活像是大号的黄鼠狼。
            “这位先生,您需要什么?”
            “我……”漆拉忍受着身上的痛痒,又不愿意解开衣服抓挠,“你们这里能洗澡吗?”他问,“房间里的那张床上,似乎有东西。”
            周围传来一阵窃笑。
            “你看他长得像娘们儿一样漂亮,被跳蚤咬了还害羞呢,脱衣服抓呀。”
            店主冲着那些人瞪了一眼,叫他们纷纷闭上嘴巴。
            “有的,这位先生,后面有可以洗澡的地方。”
            “那,那,麻烦了。”漆拉觉得全身越来越痒,有些东西已经在某些难以启齿的部位钻进钻出。更糟糕的是,这些东西完全不能用魂力驱除。
            “跟我来吧,带上你的男孩。”艾薇探出头来招呼,“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就是娇气,一点点跳蚤就让你们叫苦不迭。”


            IP属地:江苏38楼2017-01-09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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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喋喋不休的一路叨念,掀开那些粗陋的木头篱门,把漆拉带进大房子后右侧的一座密封小屋。小屋由松木筑成,缝隙里塞满苔藓以求保暖。她打开门,里面闷热而潮湿。大盆的炭火烧得很旺,而不远处的一个石头铺底大坑里,放满了热水。“听好了,现在脱衣服给我。衣服上染了跳蚤,需要煮一煮才行。你去试试水温,如果不热就叫我,这个还是下午为了烫猪烧的,丢了一阵子了,怕不热。”
              “什么?你要在这儿?”漆拉有些难以置信,“你……”
              “我怎么了?在那些大城市,贵族老爷们不都是让女仆这么伺候的么?”艾薇插起腰,“还是嫌我没那些女孩长得漂亮?”
              “不,不是这个意思。”漆拉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女人的问题,“我……我……我不习惯别人……”
              “矫情。”胖女人跺着脚出了木屋,关门的时候不忘提醒一句,“把衣服扔出来,不然保证还会痒。”门关上了,房间里空余一个男人,一个孩子。
              “漆拉。”艾欧斯皱着眉头看着他,手指把脖颈的皮肤抓出了血。
              “殿下,我们按她说的去做。”漆拉也顾不得许多,先帮冰帝脱光衣服,然后是自己的。他只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发现艾薇站在门外盯着,便把衣服扔出去,把门从里面扣上。
              洗澡水温暖宜人,漆拉尽量不去想它是用来烫猪的。
              “喂,把这个拿去,把头发箅一下。”艾薇敲了敲门,从门下塞进来一把密齿梳子。漆拉爬出浴池,拿了梳子立刻返回。很快,艾欧斯身上的跳蚤就被清理干净了。漆拉厌恶地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红色红黑小点,把它们冻结在一起,扔进火盆。
              “喂,你们的衣服,拿进去放在火上烤一下。”艾薇嗓门嘹亮。
              漆拉拉开一道小缝,只露出半只眼睛。“丢给我们,谢谢。”
              “你能开大一点儿吗?”
              “不能。”
              ……
              纠缠半天后,艾薇终于把衣服从门缝里递进去,嘀咕着离开了。漆拉微微释出魂力,冻结衣服上的水,令其全部脱落。
              “殿下,去找刚才那个艾薇要些吃的,我在这里等你。”漆拉打开木门,把艾欧斯推出去,他需要安静地把钻进头发的跳蚤赶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消逝,冰帝却迟迟未归。门外再度骚动,传来那个男孩心碎的哭泣声,期间夹杂着吵嚷的叫骂。“也许,我们该去拜访一下那个美人儿,看看是不是他把我们的兄弟藏起来了,你说呢,奈博(Nebo)?”脚步声渐进,然后才是他们的魂力。
              漆拉匆忙披起衣服,还没来得及扣好,锐利的风就劈断了门上的木板。
              “喂!你们在干嘛?拆房子吗!”艾薇气急败坏地冲出大房子,但只跑出两步,脖子上就挨了一下。她的身体沉重地倒下去,发出闷响。漆拉趁机贴在了门侧,从木板上苔藓脱落的细小孔洞向外张望。一共有四个人,看样子全都是魂术师。
              “英格(Inge),为什么要杀她?”其中的一个似乎和同伴意见向左,正指手画脚地争辩,“她跟本没有……”
              “笨蛋,陛下来了,你打算让她看看你在这里巡逻的时候,是如何地逍遥快活吗?听好,不仅是那女人,所有闲杂人都要肃清,就像这房子原来的主人那样。”英格背对着漆拉,看不见他的容貌,“你不觉得中午来的那对父子看起来很可疑吗?”
              “但是这和艾薇无关……”一道银光闪过他的脖颈,令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鲜血像长长的手指,从伤口延伸而下,直滴落到泥泞的雪地里。他的身体颓然跪倒,然后向后仰去。
              “听好了,先去清理那个花一样的美人,再去收拾那只老黄鼠狼。至于男孩们,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杀人者打了个响指,余下的两人一瞬间挪去了房子后面。
              打算包抄我?漆拉冰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几缕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细线从他的手指延伸至水池,水面微微泛起波澜。


              IP属地:江苏48楼2017-01-10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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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来得迅疾。‘轰’地一声,房子后面一整片墙壁的木头全都垮塌下来,两道黑影瞬间逼近,但仅仅下一秒,他们便扑倒在地,全都用手指抓挠着脖子,不停地挣扎翻滚,那样子就像有毒蛇缠住了咽喉。两条细细的水痕,如同发亮的项链,紧紧地扼住他们的脖子。这死亡的枷锁越收越紧,水痕下渐渐渗出腥红的血点,窒息虚脱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喘出。
                漆拉踢开残破的木门,从英格脸上读出了惊恐和畏惧。
                “你是谁?”这个风源的巡逻兵问。
                “向你讨债的人。”
                第一道风刃疾驰而来,却在就要击中漆拉的瞬间向右划去,切断了伫立在一旁的马厩立柱。噪音大作,扬起一片雪雾和尘埃。
                “别过来。”第二道风刃伴随他双手前挥,仿佛一堵横亘的墙壁向前推进。‘咔嚓咔嚓’,四周的物体在这股力量的切割下纷纷碎裂。但漆拉只是打了个响指,甚至连防御的手势都没有比划,这刀锋就像烈日下的露水,消弭无踪。
                猎人再也无路可逃,被猎物堵死退路。
                英格后背抵上了房屋后的石壁,只能惊恐地看着漆拉靠近。
                “告诉我,和我一同来的那个男孩,在哪里?”
                细长白皙的手指卡上对方的脖子,坚硬如同钢铁。
                “你饶了我吧,我不知道。”
                “是吗?”漆拉蹙起眉头,伸手挑开他的衣服前襟,“我再问你一次,想活命就如实回答,和我一同来的那个男孩,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英格完全没了刚才的威风,亮晶晶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额头上,汗水凝结成一颗又一颗珍珠。
                轻柔湿糯的声音击破了黄昏的寂静,英格痛苦地‘哼哼’起来。一支又薄又利的冰锥,深深地插进他胸骨剑突的下方。“现在我们换个问题,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我可知道,你们北方人是如何宰羊的,那滋味如何?”漆拉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中,整张脸变得如同面具一般毫无表情,“如果,我要杀死你们中的一个替枉死者抵命,你希望选谁?”他拔出冰锥,转而将两根手指伸进伤口,指尖拨开滑腻的人体组织,直找到心脏下方的主动脉,“告诉我,哪一个?”
                “哪一个都行,只要别是我我我……”
                哀嚎声仿佛琴弦般崩断,英格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只消一会儿,便永远地瘫软下来。漆拉抽出手指,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干血迹。接着,他再次收紧死亡的绞索,叫那两个苟延残喘的家伙停止挣扎。
                “您,您会杀了我吗?”有个细小的声音从柴堆后面传出来,莱莫睁着大而虚弱的黑眼睛望着漆拉。男孩的脸上满是伤痕和淤青,嘴角撕破了,耳朵下方凝着干血。
                “不会。”回答肯定干脆。
                “谢谢。”他畏惧地咽了口唾沫,“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男孩去了哪里。”


                IP属地:江苏57楼2017-01-10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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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在靠近围栏的一处草堆后面找到那个失踪的巡逻兵的,长相如黄鼠狼般的店主也在,正忙着搜刮死人身上值钱的物品。当漆拉的冰剑抵上他喉咙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人来了。“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要。”老人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起来。”水源的一度王爵满脸厌恶地看着这个掠夺死者的地鼠,用脚把已经被扒光衣服的尸体翻过来。正是白天那个试图骚扰冰帝的魂术师。他的眼睛无神地瞪着天空,像雪地上潮湿的深洞,一些涎水从嘴角滑落下去,勾出一抹发亮的痕迹。
                  是摄魂,看来他无意间触发了艾欧斯的天赋。“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他问莱莫。
                  “是你的男孩,碰了他,然后他就开始抽搐,活像……活像……”男孩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形容词。
                  “就像是高烧许久开始说胡话一样。”老店主突然开口,“很快就倒地不起,死了。我也看见了。”他不忘记补充一句,“这些人没有女人,就想找男孩……”
                  “然后你就尽力满足他们?”漆拉的眼神让他再度像只蜗牛,缩成一团。
                  “我也是没办法。”老头儿胆怯地开口,“你们这些贵族老爷们当然不烦这些,我们就不行了,每天都要为了填饱肚子发愁。”见漆拉没有反驳,便越发起劲,“我们的那个小女王,一件衣服就用钱万金。而且各地的长官为了讨好她,每每奉上的礼物一个比一个奇巧精致,钱从哪里来?还不是从我们的头上盘剥过去的?”
                  “但是她也在保护你们。”漆拉觉得自己的理由是如此单薄无力。
                  “放屁!”老头突然朝地上啐了一口,“今天来的那伙人,你也见到了,都是些什么货色,他们白吃白喝,不问我老头子要钱就不错了。而且你可知道,我本来并不是这里人,就是因为他。”他指了指死人,“我才来到这里。而这个村子原来的人,包括这座大房子的主人,都因为附近的那个鬼洞穴,被杀个干净,他们埋在哪我都知道。”
                  老头子垂下头,身体摇摇晃晃。
                  “你把他们都杀光了吧?”他突然来了一句,“否则死人就该是我了。但这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只要他们找来……老头子没什么活路了,可惜了莱莫。山深林密,我们根本走不出去。”他丢下那些从死人身上搜来的物品,默默地往回走。
                  “我可以送你们出去。”漆拉沉默许久后开口,“送你们去想去的地方。”
                  “你说真的?”那张布满沟壑的苍老面容洋溢着惊喜。
                  “千真万确。”漆拉也笑起来,却不清楚为什么会笑。
                  “莱莫!”老头大吼,调门丝毫不比艾薇差,“快,看看其他的死人身上有些什么,把能用的统统剥下来,我去取钱袋。”
                  莱莫偷窃死人的速度飞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就把三具尸体里外摸了个遍。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银链子,银戒指,就连衣服上的金属扣子,都给扒了下来。英格的腰带上镶嵌着一些中品的绿松石,也被整个儿抽出,不合身材地围在了莱莫的腰间。
                  “好了吗,小子!”老头儿腋下夹了个大钱袋,气喘吁吁地跑来。
                  “是的,老家伙。”莱莫扭着受伤的脸,挤出一个鬼脸,“这位先生,我们好了。”


                  IP属地:江苏68楼2017-01-11 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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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间之阵在漆拉手指触及墙面石壁的一瞬间展开,旋转如同一面雕刻黄金花纹的轮盘。“是去阿切特拉吗?”
                    “是的,先生。”莱莫惊奇地看着这枚棋子,金色照亮了他的面容,“阿切特拉是座大城市,有足够的地方供我们谋生。”
                    “那就好,请。”漆拉做了个手势,一种看不见的吸引力从阵上传出,拉动两人的身影,只颤抖了一下,就消失不见。当确定他们抵达目标后,他便消除一切痕迹,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目光。四野漆黑一片,经历杀戮的村庄鬼影重重。时间耽搁得太久了,必须尽快寻找冰帝回来。这位水源一度王爵走出村庄,走进森林。
                    林中积雪厚重,古木森然,时不时,树冠上丰厚的雪盖在风的摇摆下陡然坠落,发出轻柔绵软的糯响。漆拉选了一棵硕大无朋的古老杉木,手指轻扶其上,细密的金色纹路从他掌中蔓延生长,在树干上描摹出一扇华美的门。
                    门的另一面,唯有风声。
                    极北之地的冰原无比严寒,风在这里吟啸,雪在这里起舞,它们纠缠在一起,打磨着万年不变的幽蓝冰川。漆拉的光轮在此地最高的山脊上旋动片刻后,把他纤细的身影安放在这片广袤的不毛之地上。下方就是那个幽深的洞穴,他十年前曾经来过的地方。
                    风吹得人眼睛生疼,渗出泪滴,漆拉仔细地扫视着洞穴周围的情况,发现距离洞穴东南方半里格处,有着一处不小的营帐。人群出出入入,甚至有营火的微光。看来那几个巡逻兵没有说谎,他们的女王来了,派头还不小。白银祭司提到的婴儿应该还没有出现,否则就不会有营帐设在此地了。但是,当他转身,望向下方洞穴的时候,却看见了——
                    艾欧斯!他怎么到这里来了?令漆拉难以置信的是,冰帝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风吹衣袂,似如轻舞。他顾不得许多,将空间之阵随手挥舞过去。
                    ‘嗡’地一声轻响,对方的防御之态在瞬间拉开,随后又在他的解释下撤除。
                    此次见面虽然不慎愉悦,但是这个名叫铂伊司的少年却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这种错觉,就像他初次迎接伊琳珊王后,告别故土时的景象。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一部分完毕


                    IP属地:江苏73楼2017-01-11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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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艾欧斯始终强调着,自己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了那个洞穴。
                      “漆拉,你别问我了。是有个声音命令我前去的,就在我的心里。”他坐在床边,两条小腿搁在床沿上摇晃。
                      这里是阿切特拉的一座豪华旅店,就坐落在海港最北面的高岗上。从这里的窗边,可以俯瞰整个海港的潮涨潮落。干净、整洁,是这里的标志语,或许比不上帝都格兰尔特的王宫那么气派,倒也不失优雅。漆拉要了最东面的一间卧房,下临断崖,视野开阔。自从经历了昨天的遭遇,他再也不打算投宿那种无名的野店,即使万不得已,也要先审视一下环境。
                      此时已临近日落,漆拉凝视了一会儿窗外,转过身来。时间非常紧迫,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听好,殿下,我有些事情需要去完成。在我回来之前,能答应我,不到处乱跑吗?”他凝视着艾欧斯的双眼,从中读到了一丝担忧。
                      “好的,漆拉。”冰帝咬着嘴唇,有些不情愿。
                      没有时间可供浪费了,如果他们把婴儿带回宫殿,就几乎失去了所有机会。漆拉丢开艾欧斯,将空间连接到女王营帐附近的一处谷地,这里地势低,不容易被目光捕捉。一个心跳之后,这位水源的一度王爵再次来到昨天夜间寻找的地方。寒风擦刮着冰原,发出极大的噪音。隐隐约约,风中飘来一些说话声。
                      “喂,兄弟,你说我们还要在这鬼地方呆几天?我可真是是受不了了。”最先传来的是一个年长男子的声音。
                      “你还叫苦?”另一个明显属于年轻人的嗓门响起,“我才要叫苦呢,你至少还有女王的营帐可以睡觉,我就得呆在外面吹风。”
                      “你们魂术师不是喜欢风么,你看我们女王,还有风爵大人,在风中一整天都很潇洒。”
                      “那是他们!”年轻人抱怨,“一整天……我又不是咸鱼干,得挂起来吹。说实话,别说咸鱼,就是老牛肉,挂在这里吹上一天,都要成牛肉干。”
                      “喂喂喂,我说你们俩巡逻的时候能不能少说几句。”第三个声音突然掺和进来,“天天嚼舌头,当心舌头被割掉。”
                      “不嚼就连现在都没有了。”年轻人调侃。随着他们走近,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清晰起来。风源的人非常喜欢白色,这让他们在黑夜中尤其显眼。“喂,你听说了吗?十五个婴儿送来这里,只有两个活了下来,而且合格的只有一个,这效率还真是绝了。”
                      “谁让他们说话顶用呢。”最先抱怨的男子接话,“要是我们这些贱民出这种效率,恐怕早挨鞭子了。说实话,死多少孩子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照这样下去,女人会不会被用完。生一个就死,这种消耗可吃不消。”
                      “是啊,没女人的日子……只能互操了。”
                      “对了,你们有没瞧见英格他们。这些家伙,都出去两天了,指不定在哪里浪得飞起。”
                      “没有。”“没有。”一老一少异口同声。
                      “妈的!要是再不回来,恐怕老子就要挨鞭子了。”最前面一个身影已经和漆拉近在咫尺,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这小杂种,给我吹嘘他的家族如何如何。要是早知道他是这种好吃懒做的货,割了老子舌头也不在陛下面前多这句嘴。我现在可真担心,如果他失职,我会不会连带着挨罚。”
                      他的脸擦过漆拉面孔,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别出声,往前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今天有点迟,抱歉。


                      IP属地:江苏84楼2017-01-12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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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利(Willane),你怎么了?”
                        后面两个相距十多英尺的家伙发现不对劲,迅速追赶过来。风源的人向来以速度见长,只是两步,就到了漆拉面前。
                        冰锥悄无声息地射出,穿过两人的身体。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呼救,就死了。这个举动把巨大的恐惧施加给了那个活下来的家伙,漆拉甚至能感觉到手指下的脉搏不规则地悸动。“告诉我,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合格的婴儿,在哪里?”
                        “在……在……女王的营帐里,交由乳母照看。”
                        “有两个婴儿?只有一个是合格的?”
                        “是……是的,两个孩子,只有黑眼珠的那个是合格的,蓝眼睛的那个不是。”
                        “女王和你们的王爵会在哪里?”
                        “这,这我实在是不知道啊,女王这会儿估计睡觉了,但是一度王爵他……”男子突然向后猛退,挣脱漆拉的钳制,借着反推力,向前冲去,“有……”铂金光辉在空中一闪而过,尸体沉重倒地,摔入一旁山谷。
                        时间转向深夜,风雪愈发猛烈。漫天飞扬的细雪如同亡者的骨灰,迷得人睁不开眼。漆拉小心地靠近营地,也许是风雪过大,外围竟然没有一个巡逻兵。整个营地共有5个营帐,一大四小,像一朵绽放的绒花。
                        每个营帐内都传来说话声,有男有女。漆拉掩藏了自身所有的魂力,绕着整个营地外围潜行。突然,东南角的那个小营帐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非常微弱,很快就飘散在风中。漆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贴在帐篷外面,令他吃惊的是,整个营地居然没有设下任何结界,大门完全敞开。
                        也许他们自认为足可应付任何状况的发生,才没有加强警戒。漆拉听见帐篷里有两个女人在说话,还有愉快的笑声。
                        “玛芝丽(Mazilly),把你的那个给我抱抱好吗?他的蓝眼睛好漂亮。”
                        “英恩(Inen),难道你的那个不漂亮吗?”
                        “唔,不知道,我总觉得抱着他有种不大愉快的感觉,就像我丈夫赌输了钱后的那种感觉。”
                        漆拉在帐篷上撕了一个小口子,看见两个女人正在给孩子喂奶,“你看他真能吃,还望着我笑,我喜欢他眼睛的蓝色。可惜啊,十五个孕妇被埋在了这里,其中有一些还是大贵族的女儿和夫人,依琳妮.博斯维尔(Eline.Borswill),是叫这个名字吗?”
                        “嘘,这事少管。我们是来讨口饭吃的,别把吃饭的家伙给丢了。哎,我的这个已经睡着了。”她把孩子放在身边的胡桃木小床上,伸出手去逗那个还在吃奶的蓝眼睛婴儿。“其实我觉得这个更漂亮,但是女王却说那个更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
                        “能有什么差错,只要小孩能吃,应该没问题。”说话的是玛芝丽,她是个身材矮小的棕发妇人,“我看你还是先睡会儿吧,不然等那家伙醒了,你又没办法睡了。”
                        “好啊。”英恩吹熄了离帐门最近的那支蜡烛,黑暗一下子吞没大半个帐篷。
                        就在这一瞬间,漆拉仿佛时间之河中穿梭的银鱼,风也似的溜进帐篷,抱起那个睡在胡桃木摇篮里的婴儿,飞身冲出营地。
                        “是谁!”空中传来高喝。
                        不好,被发现了。
                        千万道游鱼样的风刃在一眨眼间便俯冲至面前,击穿了漆拉匆忙凝聚的数道冰墙。整个营地从沉睡中惊醒,漆拉听见英恩凄厉的尖叫声。


                        IP属地:江苏97楼2017-01-13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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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他!”是那个小女王声嘶力竭的吼叫,甚至超过了呼啸的狂风。
                          两道白光,交叉着冲向自己,仿佛两道曲折的闪电,甚至连空中纷扬的雪,都为他们让开了道路。铂伊司和西鲁芙,携带着狂怒和超越极限的力量,向自己横扫而来。冰在风的碾压下发出可怕的破碎声,溅起的细渣仿佛另一种刀子,四散飞舞,割伤了漆拉的身体。
                          如果仅仅是对付一个,以漆拉的力量尚能周旋,但是面对两个风源高位者的联合攻击,他没有任何胜算,当务之急便是尽快脱身。
                          风声愈发凌厉,飕飕发出啸音,漆拉以极速向前飞奔。这里太过开阔平坦,如要制作棋子,势必下蹲寻找媒介,但时间不够。所以……必须冲进前面的一处冰罅,将手指能够触及的第一件物品制成棋子……
                          两道风刃咬住了他的小腿后侧,一阵疼痛。距离前面的冰柱只剩下一臂的距离,他突然向前腾空越出,手指在接触冰面的一瞬间,空间开始扭曲,但是身后的风,如闪动无数鳞片的光,追击而来,穿越了扭曲的空间。
                          糟糕,他们跟着进来了。漆拉感到无数针尖一齐刺向自己,翻转、切割、撕裂皮肉。疼痛在脑中炸裂,视线开始重影,可即使如此,他的速度反而更快,快到超越疾风。艾欧斯,艾欧斯就在眼前,木然地等着自己。没有机会说话,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但是,这足够他释放另一个棋子,带着他再度穿越空间,然而目的地,却是未知。
                          黑暗彻底降临。
                          ……
                          “漆拉,漆拉……”有声音在叫他,仿佛时间的回音一般悠长。
                          抬起头,他看见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士向他走来。那位女士有着一头绚丽灿烂的银色卷发,辉煌有如星河。风,吹拂着她的面颊,掀起她云絮般的披纱。她的脸上挂着笑容,淡然、优雅、自然、纯真,和她生前完全不一样。
                          伊琳珊王后。漆拉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她。
                          “你不该向往此地,漆拉。”王后眼凝笑意,“命运还没允许你放下一切。”她的裙子突然掀起金色的风,吹散四周的黑暗,一座宏大的城市从幽暗的迷雾中显形。无数高耸的塔楼是它的标志,那些高而陡峭的塔尖上,镶嵌着光亮的白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宽广的街道可以同时并行六两四轮马车,每隔一百米,街道两旁就会对称地伫立着两座石像,双手交叉持剑,立于胸前。
                          尤图尔,又回到这里了?
                          漆拉抬起头,眯着眼睛向上仰望,古老的王宫就在面前的山丘上,它粉色的外墙在正午的骄阳下泛出雪地样的白色反光,看上去像抹了一层细沙。
                          这里是王宫前广场,它的西边是鲜血祭坛,而东边……他侧过脸,看了一眼那个立于一大片空地间的石阵,石阵由十二根石柱组成,中央是一圈平铺的黑色岩板,纯净的黑,却可以在阳光下显出血红色的偏光。
                          漆拉的手指收紧了,掌心渗出汗水。他的心跳得很快,似乎要挣断连缀的血管。
                          疼痛,就像在梦见末日时一样。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漆拉,漆拉,漆拉,漆拉……”声音从四面八方覆盖下来,整座城市像是被搁在炭火上的冰雕一样,逐渐融化,“漆拉,漆拉,漆拉,漆拉……”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天地开始摇晃,一丝光从裂口射进来。
                          尤图尔城的景象变成了艾欧斯的脸。他正在用力摇晃自己,浑身的伤口都撕裂般地剧痛。
                          “殿下,您轻点,我都快散架了。”
                          漆拉拨开冰帝的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垫满各种保暖织物的床上,浑身一丝未挂,所有的伤口都被止血药仔细处理了一遍。


                          IP属地:江苏103楼2017-01-13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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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啦。”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儿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捣药罐,“都四天了,那小婊子下手可真狠。”
                            小,小婊子?漆拉被口水狠狠呛了一下,把垂落至腹部的毛毯拉上肩膀,“是您替我处理的伤口吗?”
                            “我,还有莱莫。”他说着把漆拉身上的毛毯扯下来,让他光着身子面对自己,“你身上的伤口太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我也没办法像魂术师那样帮你,我对魂术一窍不通。”他用棍子木签搅着棉花,蘸上药液,一点点涂抹过伤口。皮肤表面很快就被冰冷的药膏刺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说实话,我们的女王想杀你,好多伤口都是直刺要害的。这一刀……”他指了指漆拉左侧乳头下的一个切口,“几乎插进心脏,还有半寸就穿了,旁边那刀也是,刺破了肺。如果你不是个高位的魂术师,估计当时就死了。”老头边说边调药,手法娴熟,一点都不像是个开店的生意人,“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你见过他们?”漆拉猛然警觉起来。
                            “应该是,我帮你让他们滚蛋了。一男一女,两个穿白衣的年轻人。”
                            “可是你不会魂术?!”漆拉再难掩饰惊讶之色。
                            “谁说一定只有魂术才能让他们滚蛋?”老头子裂开嘴,身上散发出一种酸败的气味,“一车腐烂的垃圾加蛆虫,足够让他们恶心得乖乖离开了,比什么都有效。喂!莱莫,去看一下锅子,羊肉胡萝卜有没有炖好。”
                            “好了,老家伙!别催!”漆拉从窗口望过去,发现艾欧斯不知什么时候跑去和莱莫捣乱,正拿着柴火敲打盘子。冰帝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吧,宫廷的生活压抑了他很多快乐呢。“嘶……”老头子把棉签捅进伤口,疼得漆拉哆嗦了一下。
                            “要是我这儿有你们魂术师需要的那种什么雾?你也不用受这罪了。”老人放下药碗,起身把窗帘拉下。这地方像个地下室,高耸的穹顶上布满花纹繁复的藤蔓雕花。“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他们追你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原因……天哪,那个婴儿呢?漆拉倒吸了一口冷气,“您有没有看见,我手里的婴儿?”
                            “一个婴儿?”老人讶然,“我没有看见任何婴儿,只有你,和他。”他伸手指着在外面爬上爬下的艾欧斯,“我刚刚停下垃圾车,我们的女王就来了,和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的年轻人。他们也在找东西,是那个婴儿吗?”
                            漆拉的沉默让他肯定了答案。
                            “果然还是为了这个,他们到底还要杀多少人。”老人叹了口气。
                            “你到底是谁?”漆拉的脸色不再和悦,灰眼睛像雄鹰一样光华灼灼,“不会魂术,却知道这么多。”
                            笑容倏然爬上老者嘴角,让他的嘴巴弯成一抹上扬的细线,“你们魂术师啊,就是太过骄傲,总是会选择性忽略一些东西。就像风源宫廷里的人,很多人都是‘哑巴’,却不是‘聋子’。”他把毛毯扔给漆拉,“这里很冷,裹着它取暖吧,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先穿我的衣服。”
                            “哦……不了,谢谢。”跳蚤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
                            “你可以讲一下那些有关风源宫廷的故事吗?我很感兴趣。”


                            IP属地:江苏111楼2017-01-14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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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侧过头,皱缩的五官让他瞧起来更像一只上了年纪的黄鼠狼。“这事要从三十多年前谈起。你听说过三十五年以前,因德和弗里埃尔之间的那场大战吗?”
                              “听过一些。”漆拉把毯子紧紧缠绕在身上,又拉过一些毛皮裹在外面。
                              “说实话,要不是当时弗里埃尔那位绰号‘无能’的统帅诺特(Norte)和他们的二度王爵发生争执的话,风源是输定的。哈哈,就像是命运之手的鬼使神差,那位王爵并未收到红讯,却突然杀死了诺特,结果整个战局乱成一团,弗里埃尔就此输了这仗。他们不仅从东北部全面退出,还赔上了一位王族女子,就是嫁入你们亚斯兰的那位王后的母亲。”
                              “弗里埃尔的公主刚刚嫁来的时候,我们因德的国王岁数已经很大了。而且,他和已经去世的前王后生的儿子也快成年。但是,这个年轻的火源女孩让他重新找到了青春的感觉,他们把国家丢给执政王储去管理,两个人成天游山逛水。不久,小王后就怀孕了,依照传统,她住进了风津道,并且在那里呆到生产。她生下一个非常强大的女孩。这位先生,你是魂术师应该知道,生育这样的孩子简直就是上一遍处刑台,小王后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血崩,九死一生。但是她挺过来了,成为其他九十九个死人当中唯一的生还者。”
                              老者的眼睛闪着奇怪的光辉,看起来就像是被烟熏坏了眼珠。
                              “后来呢?”漆拉喉咙干涩,嘴角泛苦。
                              “后来,老王去世,新王即位,这位火源的妇人成了孀居太后。同一年,她的亲生女儿伊琳珊也被选为一度王爵,成为风源150年来首个从王族获选的一度风爵。本来,这位夫人可以拥有全因德至高的荣誉和地位,但是……”他叹了口气,“她本应该将余生奉献给白银祭司和对他们的信仰,在可敬的苦楚中获得全国的尊崇。但是一个男人打破了这一切,让王太后彻底疯狂。这位因德帝国的第一夫人,不顾世俗和宗教的重重压力,毅然嫁给了自己的衣帽间男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顿了顿,下意识地用手抵了一下腰侧,露出疼痛的表情。
                              时间在看不见的罅隙中溜走,而阳光则像只长了许多脚的小动物从房间里逐渐褪去,影子飘了出来,慢慢加深颜色,一切都开始变得晦暗。
                              “王太后的疯狂举动令整个王室蒙羞,也带给了她女儿巨大的压力。王太后的继子国王整整九个月没有允许自己的妹妹进入宫殿。也是因为这一点,那位王爵迟迟没有选定自己的继承人,一个也没有。王太后和男仆被逐出宫廷,课以重税。事情本来到了这个地步,就该结束了……莱莫,肉炖好了吗?怎么这么慢?”他吼道。
                              但是漆拉却觉得吃东西是一件可以无限推迟的事情。
                              “后来呢?”
                              “王太后怀孕了,而王室当初释放她的目的也逐渐明晰。在这件事上,王室之所以作出让步,只是为了王太后能再次怀孕,他们想要的,只是她的孩子。于是,在她怀孕不久,就来了许多从前没出现过的人,把她带走了,她的女儿伊琳珊原本一直冷落母亲,却又重新为她奔走。她去求自己的哥哥,去求白银祭司,甚至不顾王室公主和一度王爵的身份在王宫广场整整跪了31个小时,体力透支昏倒。然而,这一切全都没有用,她的母亲没有回来。有传言说王太后被埋在了那个洞穴里,死亡腐朽了她的身体,却给予她孩子难以想象的力量。当那个孩子被抱回来的时候,伊琳珊辞去了一度王爵的身份,甚至永远退出魂术界,以一张普通人面孔活在世上。”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结尾。”


                              IP属地:江苏120楼2017-01-14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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