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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太宰【原创】 L'am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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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赠与太宰先生。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8-09-23 08:51回复
    Attention:
    第一次写右太也是第一次写连载/人物性格把握不到位预警/全篇灰色调预警/不定期更新/架空向无历史参考
    文笔十分不行很是不行超级不行/预计今年内完结
    主cp:森太、织太、中太
    部分参考杜拉斯《情人》、《中国北方的情人》。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8-09-23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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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4 12: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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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
      一切起源于太宰治十岁时的一场火灾。
      那曾被无数名流称道的宅邸在一夜间灰飞烟灭,沉于梦中的仆人们和屋主人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发火吞噬殆尽。第二日黎明,橙红太阳照常升起的那一刻,偌大的住宅内已没有一个人影。
      一只被绷带紧紧缠绕的手提着个过分沉重的行李箱,正以一种缓慢速度向前移动着。而手的主人,也就是屋主人唯一的孩子太宰治,正跟着管家森欧外逃离这片焦黑的土地。森欧外的手裹住太宰治的,却毫无令人安心的温度,两具冰凉躯体接触势必会引发一次大规模冻结。此时,一辆火车从铁轨那边缓缓驶来,庞然大物打开肚皮,引着人们踏上前往远方的路。
      “走啦,太宰君。”
      他们还保持着交握的姿势,而正是这种过于亲昵的触碰,让让人认为他们是一对父子。诚然,太宰治的面容的确与年龄不符,这在他十岁时便可窥见一二。刚满三十岁的森欧外也因自身职业染上了些许“长者”气质。车厢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低头小憩,太过漫长的旅途抽走了每个人体内的那点活力。这时,太宰治和森欧外又显得格格不入。森欧外把太宰抱于腿上,用毛巾擦拭对方沾了雪的头发,又拿出件大衣让对方披上。从头至尾太宰并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森欧外把他安置在另一个座位上,问他是否想家。
      “我不知道呢,森先生。”
      这句无心之语撞入车厢里的人们的双耳,在他们之中,有几位抬起头,往这个无辜孩童的方向看去。他们也因家园被毁踏上这辆火车,可火车没告诉他们远方究竟有没有故乡的樱花。一种苦楚自胸口处向上生长,即将破土而出时又被森欧外的眼神压下。那位森先生遮住了孩童的双眼,并用目光要求车厢里的人们不要出声。啊,那只是个孩子,“家”的概念尚未在这幼小的躯壳里成型,于是所有话语就该被原谅。
      人们再次回到伤痛之中,火车上下颠簸,他们也跟着起起伏伏。太宰治紧紧握着提箱把手,勉强撑住自己而不至于从座位上跌落。森欧外只是看着他,并未扶上太宰后背或递给他一只可以做支撑物的手,与一刻钟前的森先生判若两人。远处,堆积着层层白雪的山峦于阳光下透出即将燃烧时的明亮色泽。光线从车头跃到车尾,在触上人们时化作一滩浅金,匍匐于地面久久不散。随着车经过一个山头,繁华都市于晨雾后忽隐忽现。森欧外又抓住那只手,告诉太宰他们到了。
      这里便是两个人新的居所,太宰治跟着森欧外来到对方家。那同样是座大房子,气派规格甚至不输于太宰宅,而那窗框上的积灰,门边生锈的铁链,又暗示了这座宅子已长久无人光顾。森欧外把房门一扇扇打开,又递给太宰相同的钥匙。太宰把那小东西捏在手里,并未拒绝,却也不知对方究竟有何用意。森欧外把他引入一道长廊,推开窗,让他欣赏市中心的街道与房屋。他没问太宰喜不喜欢这地方,只是让太宰于此处安定下来,自己会做对方的老师。
      当然,除了老师,森欧外还扮演着许多角色,比如监护人,比如上级,再比如……
      情人。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8-09-23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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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中原宅离森欧外的房子不远,中原中也便成了这座房子的常客。他十五岁时被带到一个小阁楼里,就在这阁楼中他第一次看见太宰治。
        当时的对方是什么样的呢?太宰治穿着及膝盖的长衬衫,露出的皮肤上几乎都缠着绷带。他比中也高几厘米,却瘦得如同容器的长颈。居于阁楼时太宰治并不怎么在乎打扮,没有森欧外准许,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推开那房间的门。因此他在与中原中也对视的一瞬间就已经明白,森欧外想给自己找一个同龄人做搭档。
        中原中也也明白这一点,他转头,无比直接地询问房子主人,太宰治是否和自己安排到了一块儿?森欧外鼓着掌,赞扬他敏锐的感知,又对他说太宰君就交给你了。太宰有些不满地嘟囔一声,说着森先生只会乱添麻烦之类的话。而森欧外没有搭理他,只抛下一句:“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噢。”
        这句话如同诅咒。
        平凡的一天里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合力完成,于是中原中也试着和太宰治聊天,聊一些学校里会发生的事。他很快发现,太宰治没有上过学,并对一切都兴趣缺缺,唯二的爱好是写作与自杀。学校这个话题被硬生生抛开,太宰问他,中也有没有做这份工作的经验?
        “什么工作?”中原中也愣在原地,并不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森先生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啊……”太宰兀自感叹,并把一杯水推给对方,“就是帮森先生处理文件,做决策,找点信息之类,中也以前没干过这些吧。”
        “什么啊,我以为他会让我去执行暗杀。”
        “或许也有暗杀啦。不过这种简单的工作交给'羊'之王,中也不觉得太屈才吗?或许不会吧,毕竟你这样黑漆漆一团就适合暗杀之类的工作嘛。”
        “喂你不要自说自话!”中原中也瞪了太宰一眼,拾起落在地板上的帽子并把它扣回脑袋,而这个动作成了许多年后太宰用以嘲笑中也身高的有力武器。不过,十五岁时的他并没有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后半句上,他也听到了太宰说自己是“羊”之王,至少,是曾经的“羊”之王。但对方怎么知道这一点的?红叶姐已经为他抹去了这段经历,他也从未向别人提起。森欧外家足不出户、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如此了解?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是翻了森先生的文件才知道的。”
        中原中也松下一口气,并未意识到太宰没有说真话。于他来说隐瞒得天衣无缝的真相,或许在太宰看来便是漏洞百出。太宰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把关于自身能力这一类的事情直接告诉中原中也,换句话说,他对任何人都心存某种戒备,而这种戒备在他幼年时便可隐约察觉到。他会阻止仆人们进自己的房间,会在父亲问自己想要什么礼物时抿嘴不语。种子已经种下,没有任何外力能阻止它生根发芽。那份刻意疏远与薄凉姿态,几乎让所有人都成了阁楼外的过客。
        不过,为时尚早,不必讨论这些。中原中也那一日回家很晚,第二天上学差点迟到。他把这一切都归罪于太宰治,是太宰的突然出现把他计划好的一切全都毁了,即便他也没太在意这些计划。或许在长辈眼中,太宰只是个有些自闭但聪颖乖巧的孩子,可中原中也无法这么看待太宰治,他需要讨厌对方,且毫无理由。
        这便是所有故事的契机。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很快收到了第一份任务——窃取重要文件。执行任务之前,中也被叫去森欧外的房间,低声攀谈了几句,内容不外乎是“保护太宰君”之类。中也明白自己无立场反驳这位家主的任何一句话,但他还是问:既然太宰治不善体术,为什么不让他去练习,又为什么要指定他和自己一起去?
        森欧外以一种教育小孩子的语气回答他:“中也君,有疑问是好事,但我不可能回答你的问题。你放心,太宰君不会拖后腿的。”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8-09-23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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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太宰治从不拖后腿,他在出发前便已想好若被发现他们该如何全身而退。他们两个偷偷溜进一间密室,借着月光翻找桌上的文件。太宰把一根铁丝插入桌子一角的小孔里,随着黑暗中清脆一声,一只小盒子落入太宰手中。他猫着身子冲中原中也竖起食指,中也立刻退于他身后并握着小刀四处张望。他们一路小跑到花园,正要翻过栅栏时屋子那边传出了声响。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射穿窗户并直接收割去屋主人性命,仆人的惊叫连成一片,有人冲出房子四处寻找暗杀者,而更多的人举着火把想把医生请来。“现在,趁乱逃走。”太宰治利落地从栅栏上跳下来,中原中也跟着他穿过一条黑魆魆的小巷,可就在巷口他们不巧碰上了暗杀者。
          中原中也想起森欧外“千万不要暴露太宰身份”的忠告,抓起帽子扣在了太宰头上。虽然对这帽子有抹不去的厌恶,太宰还是把帽沿往下按了一点点,勉强遮住半张脸。对方似乎没有对他们产生兴趣,或许杀手先生认为这两个连枪都没带的小孩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径自驾车离去。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摸黑来到森欧外宅邸,太宰进门时把帽子扣回中也头上,颇有些不满地嘟起嘴。
          “森先生。”
          两个人齐齐向来者打招呼,其中一人恭敬地鞠了躬。森欧外并没有去接太宰捧着的小盒子,只是弯下身来说一句,盒子你们自己处理啦。
          “什么嘛,森先生只是想让我们见那个杀手而已,还用取文件打幌子。”
          “这样才能一举两得,太宰君。怎么样,你看清那个杀手了吗?”
          中也刚想说杀手与他们对视也不过一瞬间,普通人怎么能看清对方相貌,更何况要把那细节全牢记于心。他没料到,太宰以极肯定的语气把杀手的大体情况描述了一遍:“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头发被帽子遮住,右手执枪,穿着那个地方分配下的制服,行动迅速但没有杀手气质,目前地位不高。”
          “等等,最后那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杀手先生并没有驾驶名贵的车,而且他配置的枪也不是那个组织里最好用的。当然啦,还有好多细节,可中也把帽子扣我头上了搞得我没看清。”
          “我还不是想——”
          “打住,太宰君,中也君。看来你们配合得挺好,辛苦了。接下来就把盒子搞定吧。”
          森欧外径自走回自己房间,把两个男孩留在大厅里。太宰抱起盒子打算去阁楼,中原中也先一步拦住他,并询问对方是否可以让自己同去。太宰想想点了下头,持起钥匙开了门锁,并把那小盒子安置在书桌一角。“太宰,这里头有什么?”中也试图打开那盒子,可盒盖头并没有松开哪怕一条缝。
          “是报酬,笨蛋中也。”太宰又把铁丝伸入小孔,一叠纸张和一颗蓝绿色宝石暴露在空气中。太宰收起宝石,而中也对那叠纸并不感兴趣,略有些失望地去了森欧外安排的房间。
          “所以说中也就是笨蛋啦。”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离开后,又拿起小盒子,从一个难以察觉的暗格中取出张卡片——那卡片上有一个地址。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8-09-23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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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又放了一枪。
            那颗子弹正好滚落于醉汉脚边,对方见此,双手颤抖着打开箱子。织田作之助屏住呼吸,时刻提防那箱子里装着未爆弹之类的物品。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箱子里只有个小小的八音盒,在醉汉旋转齿轮时发出清脆声响,童谣般温馨悦耳,倒与现在的状况格格不入。
            所有人愣在原地,除了太宰治。他很清楚这个八音盒代表着什么,而这也是今晚不得不拿到的东西之一。藏于箱后,他刚好可以看见几位衣着普通但行动迅速的人往这边赶来,当然,织田作之助也听到了声音。他开始更加谨慎地挑选时机,夺过于黑暗中发光的八音盒并把醉汉处理掉。但就在这时,脚步声停住了,原本急急往这儿赶的人们像收到了什么号令四散开来,巷子再次落入死寂,唯有八音盒还在旋转、旋转。
            有刀子穿过醉汉靠着的箱子后的缝隙,直直插入对方胸膛。那八音盒并没有被血溅到,它还保留着刚被拿出时的纯白,纤尘不染。一颗子弹袭向织田作之助,他侧身躲避,不可避免地暴露了自己。接着,撑红伞的年轻小姐停在他对面,还有自己的上级。
            “我们做个交易吧。”
            小姐吐字时不急不缓,还带着中上层阶级特有的优雅。她把脚尖一点,躲过对面人飞来的小刀,以一种极其平淡的语调接上话:“您若让织田君来我们这儿,我们就把那个孩子带给您,怎么样,挺划算的吧。”
            “原来您给我部下发空头任务,便是为此吗?是划算,不过,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趁人不备反咬一口呢?”
            “就算反咬一口,我相信您这么大气量,是不会介意的。毕竟,那可是太宰家最后的孩子。”
            织田作之助在这句话出口后差点摔掉手中的枪。他望向自己上级,又望向那位女士,隐隐猜出这次任务用意何在。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被几位黑衣人架了过来,他捧起八音盒,像当初那个说着“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家”的孩子那样,走到所有人之间,脸上还是那副不明世事的表情。
            而正在对方犹豫的时候,一声抢响——
            是中原中也。
            这枚子弹击倒织田上级的同时,引出了所有潜于黑暗的人们。随后便是一场激战,太宰治于混乱中遮住八音盒并拉着织田作之助往另一边走去,而织田知自己无法反抗,反是有意无意护着对方不让他被子弹击伤。他们走到路的尽头,出口处,一个不算健壮的人立在那儿,背对他们望那轮苦月亮。
            “森先生。”太宰治没有放开织田作之助。他上前一步,把八音盒捧于森欧外面前,歪着头的样子像个渴望得到奖励的孩童。森欧外只是说,你放开织田君吧。他顺从地松手,任由老师抱起自己。姗姗来迟的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驻足于路这头。
            “辛苦你们了。”森欧外依旧抱着太宰治,他似乎还想检查对方身上有没有淤青或擦伤。中原中也指指织田作之助道:“他就是以后和我们共事的人?”
            “对的。不要小看织田作噢中也。织田要是真正生气起来,中也君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呢。”
            “喂太宰你又!”
            碍于森欧外在场,中原中也并没有和太宰治直接吵起来。尾崎红叶拉过他,轻道一声,回去了,他便跟着对方离开。这时森欧外朝织田作之助伸出一只手,语气中带着不容推辞的味道。他问,织田君愿不愿意帮我照看太宰君呢?
            他用的是照看而不是照顾。
            回答森欧外的,是一声愿意。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8-09-23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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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织田作之助敲响那房间的门,无人回应,他又敲响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里面有人喊出一句:“织田君直接推门就可以了”,他才踏入森欧外的房间。
              太宰治正坐在书桌上,手中不知捧了本什么,双腿于桌边摇摇晃晃。森欧外拿着两份甜点,眯起眼睛看向太宰治:“太宰君吃不吃?织田君也可以来一点。”可能因为太宰在场,森欧外的态度没有像初见织田时那样冷冰冰,反而带着长者特有的慈祥。织田作之助一向不善表达,并不知道“慈祥”一词用于森欧外是否合适,可从表面上看来,对方明明是个过分溺爱孩子的监护人。
              “不要,森先生自己留着吧。”太宰甚至没有把头从书页上抬起,他拉长音调唤织田作之助的名字,在对方问他究竟有什么事时回答没什么。织田似乎已习惯于这种对话,倒是森欧外先看不下去了。
              “织田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先坐,我们谈谈你组织那边的事情。”森欧外用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轻轻敲打桌面,“你也知道,那晚中也君杀掉了你的上级,因此那边总是在找我们的麻烦呢。虽然不难对付,但麻烦还是越少越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是。”织田作之助与森欧外对视后微微垂头,目光触到太宰。后者合上书,对他露出个微笑:“织田作,我们走吧。”
              他们穿过回廊,太宰歪着头像是要避开阳光。这位森欧外先生的得力助手私底下却满是不着调模样,他走路时并不太稳,像是刻意做出摇摇晃晃的样子,与亲近之人交谈,他会带上微微上扬的语调,这点在太宰与织田打招呼时由为明显。但织田总觉得,太宰和自己隔着什么。
              有那么多人,于曾经、现在、将来跟太宰治走得很近很近,可即便如此,从来没有人能摸清那弯弯绕绕中的一环,从来、没有。
              那一晚起了挺大的风,风撞上木制框架,发出即将消逝时的高调呻吟。织田作之助半夜醒来,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他望着窗外不甚明朗的月亮,隐约记起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拉着太宰的手,坐在列车上。车上人多,两个人被挤于人群之间摇摇晃晃,可那双手还紧紧牵在一起,像是有不为人知的东西正将他们捆绑,又似乎只有这样,太宰才不会于他看不到的角落化作一滩阳光。梦里,织田被这想法吓了一跳,以至于一个用力,让太宰撞上了自己胸膛。
              两个人维持着这种姿势,直到外面的风雪不再带来严寒,车厢里的人们不再叹息。太宰治由织田揽着,埋下头轻声问道:“你能带我去看看阳光吗?”
              他能吗?这么思考着的织田作之助于一小时后再次沉入黑暗。他半梦半醒时,有什么东西在房门上轻轻敲击,声音和缓却不细微。他迷糊间说了声“进来吧”,那个人真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太宰……?”
              “是我哟,织田作。”太宰只穿件睡袍,光着脚摆在不算平滑的地板上,一只手碰上窗台。织田甚至觉得对方下一秒就会翻窗而下,投于月亮河中再找不回来。他试图拉住对方的衣摆,可对方避开了他。
              那双眼睛里写着一句话,于月光映衬下无比清晰——“带我去看看阳光吧”。
              这是织田作之助收到的唯一一个,源自太宰治的请求。


              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18-09-23 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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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居于阁楼中的太宰治也需和织田作之助赶往事发地亲自平复暴动。那是噩梦般的几个星期,走在街上时,几乎每十分钟都会受到一次袭击。因此,他们也一直潜于建筑物内,若有太宰必须到场的任务,他们也会及时联系上中原中也。
                他们住的地方条件并不算好,平房里没有足够多食物,隔三差五停一次水,偶有老鼠从墙边蹿过。太宰总躺在木桌上,翻来覆去地看报告。他耳后别了只笔,口袋处也插上一只,特意挑选的破旧上衣不怎么合尺寸,或许太宰实在太瘦,那衣服挂他身上时总会微微下滑。织田作之助便一次次把衣领提起,用夹子把多余的布料束成一个小球。
                那时,他还能极其详尽地描述太宰未绑绷带时的模样,对方立于阳光下,整个人近乎透明。那雾中的身影太过模糊不清,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幽灵。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太宰治第二次出门后,织田便再没见到不绑绷带的对方。
                “织田作你帮我弄一下,啊真麻烦。”
                织田让太宰在床上躺好,自己拿着绷带为对方包扎。太宰只是闭着眼,嘴里哼着小调,还时不时转过头去与织田聊天。他无论做什么都带着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自己从未经历过围堵,只是在路上摔了一跤。
                “好想找森先生换工作啊,每天和尸体打交道弄得我胃口都没有了。要不织田作我们趁乱逃跑吧。”
                “太宰?这的确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打算逃到哪里去?”织田停下动作,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我开玩笑的,织田作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这话要是被森先生听到,他又会把我关起来的。”太宰嘴上这么说,但满面都写着“我要离家出走”。织田在他手臂上端系了个结,歪头道:“好吧,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外面怎么样了?”
                “有青花鱼在天上飞,嗯……地上全是毒蘑菇。”
                即便太宰已经十五岁,他依旧会用一些过于童稚的暗示语,好在他和织田已习惯这种交谈。“青花鱼在天上飞”表示外界形式紧张或动乱不安,“地上全是毒蘑菇”暗示有许多敌对组织派来的士兵。“情况并不太好啊……”织田作之助转过身去询问太宰,“我们明天要不要走一趟?”
                “应该要,虽然武力方面有中也负责,但我们需要过去收集资料。这可能是最轻松的工作。嘛,如果中也那边不顺利,我们也得去帮忙。”
                “帮忙?”
                “对。”太宰抓起盘子里的小饼干,塞进嘴中缓慢咀嚼,“就是我以前总在干的事情,和中也配合潜入敌营再将对方消灭什么的,或者和敌方假谈判。怎么看都很无聊对吧?跟那些人周旋真的很烦,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像看将要被送进黑市的可怜孩童,所以说我真想和织田作换职务啊。”
                “织田作,你在暗杀时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呢?比如大小姐请求与你殉情?”
                “这倒没有。”织田作之助本想和太宰解释说暗杀其实挺无聊,但一声枪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有人往木制家具上放了一枪,子弹堪堪擦过太宰的腰。不等织田前去拉太宰,对方已轻车熟路地掀起一块木板,示意织田躲进来。
                三五个士兵闯进房子并持枪射击,那些人似乎只是普通士兵,并未对房间内的纸张产生太大关注。领头人低声咒骂,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后匆匆离开,口中叨念着:“明明开门前还有脚步声。”
                藏于地道中的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松下一口气。


                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18-09-23 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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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4 12:0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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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看屋内情况。床边的文件散落一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太宰的字迹,好在没有一张纸被士兵拾去,对方尚未知晓这破旧平房内还住着位决策人员。太宰也爬出来,和织田一块坐在床边,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些什么:织田作,我们离街道比较远,平时发出的声音也不会很响,那些士兵究竟是怎么知道这儿有人的?
                  “难道是在隔壁——”织田写出这么一句。他尚未将笔放下,街上已有更多人往这个方向赶来。太宰一翻身跳出窗户,织田跟着他翻出房间,二人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往中原中也的停驻地赶去。半途中又有三五位士兵试图拦住他们,但都被织田一一击毙。
                  二人折入一条商业街,换下外套隐藏于人群之间。无奈织田作之助的红发太过惹眼,即便用帽子遮挡,也很难不被发现。仅仅他们二位,甩掉一群追兵的可能性不算高,但正面交锋的胜算会更低一些。
                  正是这个时候——人来人往,织田拉住太宰的手防他走丢,无数面孔从他们面前经过又匆匆离开,如世界上只有这两个人正逆水行舟。织田能感觉到手上的温度,稍低,但不会使人心生厌恶。甚至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在救一个人,救一个于深海中不断下沉的雪人。那雪人会不会因自己的温度融化呢?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在织田梦里,不止一次,太宰立于床边,歪头问织田作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呢?天主命令诺厄建造方舟,你的方舟上会有我吗?会有的。他不止一次这么回答,可无人知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现在,他拉着那只手时几乎一切梦境都将变为现实。太宰治指向路的交叉口,低声叮嘱织田待会儿要向右走。织田点头,穿过人群往一幢建筑物奔去。他们接近入口时,太宰从上衣口袋中取出只八音盒,转动发条让那盒子叮叮咚咚响起来。建筑物最高的窗口处飞下一只机械鸟,稳稳落在太宰肩头,鸟喙处有张纸条。
                  再没有人攻击他们,森欧外不在场,八音盒便是最高指令。先前的追兵必不敢袭击被层层保护起来的二人。太宰治抽出那张纸条,展开后立刻揉成一团,塞进上衣口袋里。他拽拽织田衣摆,示意对方和自己一块上楼。那机械鸟于他们头顶盘旋几圈,又急急飞去了,只能看到一小节羽尾和那双把它接进屋内的手。中原中也立在通道一头,沾满血污的大衣尚未脱下,那帽子还稳稳躺在他头顶,遮住因过度劳累而上翘的几根发丝。
                  他并未向太宰打招呼,而是直接绕过对方走向织田作之助。太宰故意捂住鼻子,似对那血腥味极度厌恶。中也见比,干脆脱掉外套并把它扔到太宰头上,而对方毫不犹豫地接过,手臂弯曲,那衣服便沿弧线飞出窗外。
                  他径自走到中原中也的房间,翻找起所需文件,并没有理会身后人的骂骂咧咧。待织田作之助帮忙捡回衣服,太宰已经把一大叠关于敌对组织的资料拎出来,摊于桌上一张张翻阅。他总这样,疲于讨论,直接把行动计划告诉中原中也或者下属。“我现在有八音盒噢,中也君。”他学森欧外的语调向对方陈述这一事实,并成功把所有不满和反对意见压回对方脑中。中原中也也很讨厌太宰这点,做决定时从不跟人商量,偏偏决定权就在对方手中。太宰不会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许多过于困难的人物总由他一个人完成,这便是为何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每时每刻都有几处处于“修理中”。自双方交战那日起,没人再看到那层层绷带下的皮肤究竟是什么模样,连太宰的唇色都变淡了不少。可对方依旧是老样子,依旧能用大脑摆平整个组织一半以上的难题。连森欧外都不曾过问那些伤口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愈合。
                  因此,中原中也会在与太宰相处时心生烦躁,他烦躁,但从未试图去改变什么。
                  有什么可以改变呢?当苦月亮升起之时,迷途的人们啊,都会在月下归还。


                  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18-09-23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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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同起身,打算先去找中原中也。但他们还没走进那幢房屋,中原中也亲自赶来并把一张纸条扔给太宰。他连带帽子都没顾上,腰间还别着枪,大概不久前正与敌方交火。没等太宰开口嘲笑,中也抓起大衣又匆匆回到驻地。
                    与太宰擦肩而过时,他说:“还有腿就快点跟上来,任务加急。别带织田作之助。”
                    这次进攻来得猝不及防,整条铁路线已被封锁。中原中也,森欧外和太宰治围在圆桌边,一份文件被几个人翻得打皱。森欧外以手撑头,似是十分苦恼。他一拍掌道这件事全交给太宰君了,自己回房间研究起各色洛丽塔。中原中也必不敢对领头人的决策有所质疑,而太宰已经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我们一起去?”中也凑过去看那张纸,不一会儿便皱起眉。无他,这安排实在不算稳妥,两个人需要正面和敌方打交道。尚不精通体术的太宰几乎是在以自身做赌注,可他已习惯这些,甚至随时都会把身体当枪使用。早在这位决策者居于阁楼的时候,中也就在那身体上发现了不同于枪伤或者刀伤的痕迹。他也曾掐住太宰脖子,用尽力气将对方逼至墙角,换来的只是一句:你以为我愿意吗?
                    ——你以为我愿意吗?
                    森欧外不教导中原中也,他自不知道苦难深重无从补救的生活的另一面究竟有怎样一副面孔。但太宰知道一切——劳动、战争、离别、不公正、孤独、死亡。*他要在深夜听风如何哀鸣还要观望那月亮,星空如翻着波浪的湄公河要把所有幸福都送去远方。可他还得仰望、仰望、仰望……
                    “就这样。”太宰放下笔,手指划过圆桌桌面。中原中也接下新一期计划,仅读一遍便已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起身,将组织里统一分配的外套穿戴整齐,提早一步出门。大约一刻钟后,太宰披上与中原中也相同的外衣。他并没有直奔目标,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那样子与逃学学生无异。他走进一家礼品店,从口袋里摸出那颗蓝绿色宝石,别在胸前。
                    太宰冲服务员招招手,蓝绿宝石于他走路间熠熠闪光。店员认识这标志,并把他带到仓库前,拿出深埋箱底的一只戒指。
                    宝石和戒指都是太宰家代代相传的象征物,可惜五年前太宰宅消逝得太过突然,这些小东西全被森欧外藏在不同地方,以确保它们不被盗取。他们偶遇织田作之助那晚,太宰手中的小盒子便是森欧外特意安置于桌间的,取文件不过走个形式。这只戒指,长期处于历代家主的无名指上,已失了些许光泽。但就是这种暗色,这种因年岁太过漫长而稍被磨平的雕花,与太宰治无比相称。
                    “它适合您。”店员送太宰走出仓库,立于玄关处与对方挥手道别。自然,拥有戒指后,潜入敌营便轻松许多。太宰径直走向敌控区,半途中再无人将他拦下。他踏上铺着长毛地毯的回廊,手指轻轻敲击木制楼梯,似在赞扬屋主人的周全准备。回廊另一头有人叹息,尾音被拖得很长,一如老式风箱运转时的低吟。
                    “果然是你呀,魔人先生。”
                    “你果然来了,太宰君。”


                    来自iPhone客户端19楼2018-09-23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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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dd


                      IP属地:山东来自iPhone客户端20楼2018-09-23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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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这并不是二人第一次相见。
                        六年前,森欧外牵着太宰治在商业街上买节日礼物时,太宰已经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匆匆见过一面。他们年龄相仿,连身份地位都差不多,两双眼睛对上的一瞬,他们都在对方眼底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后,森欧外把太宰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解释说那位是另一家的孩子,由国外移民过来,也不知道来这儿究竟为了什么。
                        国外啊……
                        太宰只去过印度,那于月色中静默无声的湄公河似在酝酿一场海啸。他被森欧外拉到甲板上,扶着那栏杆听河流深处的低语。远处灯光连成一片,人们在笑,在行走,在舞蹈,在呼吸每一寸空气时用力地生活。这渡船由白人建造,厅里播放的也都是英文歌,结尾几句歌词被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唱出来,却也不让人心生厌烦。
                        Take me out , tonight.
                        When there is music and people ...
                        They are young and alive。
                        风吹起太宰鬓角的头发,他默立,任由碎光落于金色外衣,映得他的面颊更加没有血色。森欧外只站在他旁边,没有言语,没有两人都熟悉的那声“太宰君”。那些风啦,歌啦,全都随流水逝去了,唯有渡船还在河上飘荡,要把所有客人带去远方。这时候,太宰便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来。
                        只是某个巧合,某个齿轮相咬合的瞬间,他如此自然地回忆起那位俄罗斯人。他们正式相遇时,对方正站在楼梯顶端,戴着一顶白色绒帽,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顺着楼梯一阶阶向上,直至立于陀思身边,问对方,帽子可不可以借他戴一下。
                        当然,陀思拒绝了他。两个人除了不断猜测对方的身份与目的便再无其他可谈,不过,他们也挺乐在其中。试探无果,陀思妥耶夫斯基带太宰去正厅参加舞会,两个人站在人群最边缘,都瘦得如同沼泽枯木。于是一根枯木伸出枝丫,邀请另一根跳支舞。那不平整的枝几乎能把皮肤磨破,可他们都是枯木呢,谁也感受不到对方刻意施加于身的疼痛,谁也不在乎对方是否会弄伤自己。一曲毕,两人又退回人群外围,各占据一张椅子。陀思妥耶夫斯基又用那种上扬的语调问太宰治:“太宰君,你想要什么呢?”
                        “陀思君希望我想要些什么呢?”他反问,端起桌上的茶杯小抿一口,皱皱眉咽下里头的液体。陀思接过杯子,说你这么大不能喝茶噢,可他自己也抿了一口。待到二人再亲密些,陀思唤太宰“治君”,太宰便唤他“费佳”。“费佳,我们去打探森先生的底细吧。”他总是这么说,可一次都没有实践过。
                        渡船于湄公河上平稳移动,有鸟儿飞过来,停在船檐上,不一会儿又去了。森欧外进屋收拾行李,留太宰一人在甲板上,回忆陀思妥耶夫斯基与他告别前说的那一句话:“治君,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九岁男孩的形象在记忆中无比鲜明,可这个年龄段上的他们,彼此相视时已找到了衰老的痕迹。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话时,偶尔极不留情,可他说的句句都是事实,不可辩驳也无从辩驳。他曾仰躺在太宰身边说治君会英年早逝。而太宰只是开玩笑般回复——那如果我活到了十八岁,费佳应该帮我庆祝一下。
                        他没料到对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这件事,陀思显然还比较珍视这样一位友人。他们分别那天,太宰戴上了戒指和绿宝石,而陀思也穿着他们家族特制的长外衣。两人对视时的目光几乎要把对方割伤,但这种疼痛是多么来之不易,似乎再次见面,他们便不会体会到这时候的惺惺相惜。的确,那个清晰形象止步于太宰治登上渡船之前,湄公河带走了一切,也分开了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
                        湄公河分开了他们,永远。


                        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18-10-05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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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的织田作之助并不知道那句回答中真正藏着些什么,他只是握住对方的手,牵着对方往森欧外的宅邸走去,一路上再没说什么。太宰也由他牵着,垂头观察脚下的石子路。二人于晚饭之前回到了住所,而主人已准备好晚餐等待他们归来。太宰把八音盒捧起来,放在桌上。他对森欧外说自己再不需要这个了。森欧外并没有询问他什么,只是默默把盒子收好,顺便要回了那颗蓝绿色宝石。
                          餐桌旁的三人异常沉默,最终,森欧外回房间去欣赏各色洛丽塔。织田作之助跟着太宰治回到阁楼,关上灯并照顾对方睡下。他折回来时,走廊尽头隐约有个人影,立在暗处不甚清晰。他正打算开灯,那人影一晃,便消失了,只留下一人立在原地,听从窗外飘进来的风的低语。直觉催促织田回到房间,然后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遗忘。
                          “织田作,昨晚睡得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尚未完全清醒,只隐隐感觉到有人拉开了窗帘。接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促使他睁开眼睛。是太宰。
                          “还可以吧,话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织田揉着眼睛坐起来,乱翘的头发倒衬得他有点儿搞笑。太宰用手沾了些水去打理织田的头发,半天才把发丝弄得平平整整。在这过程中,织田一直呆坐于床上,满面不甚清醒的样子,连早已放置于床头的早餐都没有看到。
                          “我给你带了早餐噢织田作。你别发呆了,趁现在还热着快点把它解决掉吧!”
                          “哦好。”织田端起牛奶送至嘴边,刚喝一口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无他,这早餐是太宰做的,要么多加了盐要么多倒了糖,不过还没到难以下咽的程度。面对太宰无比真挚的眼神,织田把那句“糖放多了”咽了回去,吐出句“味道挺好的”。
                          “那太好了织田作!我以后多做一点给你。”太宰一拍掌,又催促织田把剩下的早餐全部吃完。织田起身去收拾杯子,却被太宰拦住了。
                          “织田作你等一下,那边还有一小杯,我倒给你吧。”
                          “不用了太宰。你应该……需要补点钙。”织田拉住太宰袖口,试图把最后一杯甜到过分的牛奶引入对方口中。
                          “没用的啦——你看中也就知道了。”太宰蹦跳着去了厨房,也不知为何,他脸上的欢喜表情是织田从未见过的。织田见比,便也由他去了。他能明显察觉到太宰对他日渐增加的依恋(这个词是否合适呢?),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对方心中有着同蟹肉罐头同等的地位。可谁都说不清这些究竟会带来什么。
                          于太宰折回来之前,织田作之助已经打理好蜷曲的衣服角。结果便是,太宰伸手扯掉他的上衣,找了件新衣服让他换上。他们开始讨论森欧外的衣着品位,以太宰的话说,“那个人对除洛丽塔之外的东西一窍不通”“穿衣品位与中原中也有的一拼”。织田作之助并不觉得中原中也的品位有多糟糕,但自他来到这座宅邸之后,太宰与中也见面不是顶嘴便是打架,而他们各自在某一方面更胜一筹。他也曾问过太宰为什么与中也相处不和,而太宰只是告诉他,这是同龄人之间的排斥性,织田作不会懂的啦。


                          来自iPhone客户端25楼2018-10-05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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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如此,或许正因为这种“同龄相斥”,织田和太宰才能走得那么近,近到下一秒就能把对方带到有阳光的地方。织田作之助按住那只于他一角不断徘徊的手,而试图帮他整理着装的前面吐吐舌头,一反手握住了他。两个人双手相扣,如几个星期前在大街上甩掉追兵那样,仿佛逆着人群的地方有另一个岁月。可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逆水行舟的结果是回到往昔。织田默默放开了太宰,拿起对方昨晚写的手稿,反复翻阅起来。
                            出他所料,那个故事发生于印度的湄公河上,主人公正是太宰自身。不知不觉间,织田已端坐于书桌旁,拿起笔在稿纸上圈圈点点,太宰用双手托着下巴看他,一副急需夸奖的模样。甚至有那么一瞬他们觉得,自己会维持这样的动作直到有人来喊他们吃饭。好吧,的确有人于楼下唤他们的名字,太宰和织田都要去工作了。
                            森欧外依旧坐在门对面的那把椅子上,手捧着一本本子不知在记录些什么。他见织太二人走进房间,随手指了两把椅子让他们坐下。太宰晃动着腿,视线于桌边的玫瑰与水果上来回旋转。那两件事物紧紧靠在一起,像是在为桌上的文件腾出空间。森欧外递给织田一个信封,支着头微笑道:“织田君,这次得麻烦你一件事呢。”
                            织田作之助把信封拆开,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纸,一边的太宰早已把脑袋贴了上去。“让织田作去镇外平复战乱?可他的职责不是这个啊,森先生。”
                            “我知道,太宰君,本来我也不想让织田君去的,毕竟如果没人看着你,谁都说不准会出什么事情呢。不过以织田君的才能,这次任务应该不算困难,太宰君就待在宅子里吧。”
                            “听起来好无聊……”太宰直接抓起一只水果于手心把玩,却也没说出什么反抗的话。森欧外把八音盒递给织田,后者双手接过,并向对方鞠了一躬。
                            “我会快点回来的,太宰。”织田伸手揉了揉太宰的头,太宰借机拉住他衣袖,一双眼睛瞪圆了看过去,嚷着“织田作不给我回信我就不让你走”。织田被瞪得无法,只得把目光投向森欧外。那位森先生拍掌,仅仅说了句“好啦太宰君”,太宰就收回了手。
                            “织田作,跟我拉勾吧。”
                            于是小拇指于小拇指碰在一起,体温从一个指尖流往另一个指尖。他们触碰时暖光穿过玫瑰花花瓣印在手上,如此简单的动作竟带上了某种神圣的味道。浅金一层层把真相覆盖,那于阳光中模糊的影啊,它飘飘摇摇竟如此催人落泪。织田稍稍抬头去看太宰,对方回报以微笑,一如他们将经历一场漫长的别离。
                            最终,森欧外拉起太宰治的手,二人站在玄关处目送织田离开。在回头的那一瞬,织田作之助偶然看见了正对他做口型的太宰。他过了许久才知道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带我离开。
                            带我离开这儿吧,今晚,今晚
                            你知道我早已没有了家
                            带我去看看人群与街道
                            每一角都有年轻的歌谣


                            来自iPhone客户端26楼2018-10-05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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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4 12: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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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太宰治摊开一张信纸,咬着笔杆思考该给织田作之助写点什么。刚到目的地,织田便于旅社写了封信给他,他收到信时已是一个星期之后。现在,早晨七点整,太宰端坐于书桌旁试图给织田编一个笑话,可十五分钟过去了,他依旧没写下一个字。
                              这实在太失败了……
                              太宰扔下笔,仰头倒在椅子背上,双腿悬空来回摇晃。“织田作应该开始工作了吧……”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思绪又回到了与陀思妥耶夫斯基相遇的那个下午,似乎“魔人”每次出现都会带来一场灾难——“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他究竟该怎么做呢?写作本身如同旷野捕风,美丽而无用,唯有站在街角观察迷茫不自知的他人时,另一个世界才敲响玻璃窗乞求太宰放它进来。太宰依稀记得第一位同意与他殉情的女性,长衣摆顺着风像是要飘往很远的地方。可是,他还是活了下来,人们将他从水中捞起安置于医院的白床单上,他无从知晓那位女性究竟去了何方。
                              “给织田作:
                              今天依旧超级——超级无聊。我除了看书什么都没干。织田作那边怎么样了?我打算准备一份礼物给你噢,你先猜猜会是什么?”
                              每次,他们的信都无比简短,似乎多写一句便会赶不上午餐。织田的信上大多是些句式比较工整的话语,如“今日阳光尚可/记得出去走走”之类,而太宰偏向于用平时谈天时的句式交流。偶尔,他会写一点故事塞进信封,让机械鸟帮忙送过去,织田作之助会把另一个故事送过来。
                              这次,织田作之助带来的是童话《夜莺与玫瑰》。太宰躺在床上,举着薄信纸思索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方。他思来想去,最后把信纸遗忘在了抽屉里,一连好几个星期都没有回复。织田作之助似是有些担心他,特意为他寄了些镇外的小玩意儿,把本不大的包裹撑得发胀。自此,太宰的回信变得很长很长,他生活中的一切全被写进故事,不仅如此,每次回信,他都会在末尾加一句:希望织田作能快点回来。
                              不知是否是这连续不断的请求起了作用,织田离开后的第二个月,太宰收到了一封极长的信,里头写明了织田到这儿的火车班次,时间,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如钥匙与锁。太宰把信藏于衣袖,一蹦一跳地从阁楼内走出来,来到森鸥外的房间。那位森先生依旧端坐于皮椅上,似笑非笑地托腮看着他,似乎对于将要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示意太宰坐下,太宰捧着茶杯问他:“我能不能去接织田作?”
                              “不可以哦,太宰君。别人都说那天会下雪呢。”
                              ——你知道吗,夏日临近,可织田作之助回来的那天要下雪。
                              “森先生又在糊弄人了。”太宰颇有些不满地晃着腿,却没有对对方的安排有所反抗。森鸥外上前帮他整理好衣服,拍拍他的头说“乖孩子”,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使他收回刚要迈出门的一条腿。他又成了无知的八岁孩童,微仰着头期望年轻管家能打开他房间的门锁。但森鸥外没有,管家所做的只是把这孩子锁进另一个房间,仅此、而已。
                              于是孩童问道:“那织田作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太宰君,别着急,织田君应该会在雪停的时候到这里。”说这句话时,森鸥外推开窗户,黑皮鞋踏于碎光之上。他抓住太宰的脚踝,把它置于自己膝盖上,仔细检查那块皮肤是否被鞋后跟磨破。他用两根手指于淤青处轻轻摩挲,动作几近温柔。“我的太宰君。”他总是这么说,这即是二人对话中最为费解的一条,很多、很多年前,太宰随森鸥外乘船回国时,对方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大半个身子,说:我的太宰君。
                              又有多少年,对方凭借这句话换来一次次无条件无意义的服从,换来多少旅人羡艳的目光,换来多少声“你们是父子吧”。可他们不是,于“父子”相比,还有词语将更接近他们,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一片金光灿烂之下,森鸥外指着远处的山峦,说:“你看,太宰君,下雪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27楼2018-10-05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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