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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蓝曦臣独自一人徘徊于一处花院。
　　深秋，桂花香扑面而来，清香醉人。
　　他却无意欣赏。
　　闭关近两载，如今出关，泽芜君笑容依旧，只是那笑，多少带了些许僵意。
　　弟子们想，或许是太久没见人的缘故。
　　只有蓝忘机他们知道，蓝曦臣的心结，此生怕是无人可解。金光瑶坏事做尽，恶事做绝，摧毁了他的信任，可偏偏不曾想过害他，就连最后一刻，还是推开了本可跟自己同归于尽的他。
　　他亲手将自己的义弟送上黄泉之路。
　　那一剑，该有多痛？
　　聂怀桑说出实情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出来了。那种完全辜负的愧疚足够将他凌迟。
　　最可怕的是，他永远弥补不了。
　　温润君子泽芜君，温润依旧，却再没了真心的笑容。
蓝曦臣许是走累了，就着院中的石凳坐下。
　　猛然想起若干年前兄弟三人围桌而坐畅聊南北的画面，眸光暗了暗7。
　　随手拿起桌上的瓷玉茶杯，抿了一口，随即秀眉微蹙，放下茶杯的瞬间眼神竟也失了清明，头轻轻地砸到搭在桌上的手臂上。

【三】
　　江澄等魏无羡走远一点，才从蓝忘机的寒室出来，本想跟着他们，跟了一会儿发现……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鬼地方？！
　　江澄心里把魏无羡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在偌大的云深不知处转来转去，最后……
　　看到了伏在桌上的蓝曦臣。
　　谁能告诉他什么情况？！
　　姑苏蓝氏千百条家规他不是没背过，礼仪教养绝不会允许蓝氏弟子以此姿态呈于人前，更别说一宗之主。
　　早前听闻蓝涣蓝曦臣观音庙一事后闭关良久，不久前才重出于世，想不到竟让他碰见这么失态的一面。
　　“咳咳……”江澄咳嗽了两声，提醒蓝曦臣注意仪态，然而蓝曦臣没有丝毫反应。
　　“蓝宗主？”江澄迟疑地叫了一声。
　　依旧没有反应。
　　“蓝涣？”
　　没有反应。
　　“蓝曦臣？”
　　话一出口，已经被埋葬的记忆窸窸窣窣冒出了点点细芽。

好巧啊，又遇到了

【四】
　　那是十六年前某天宵禁之后，江澄鬼鬼祟祟地摸着墙去找出外纵酒未归的魏无羡，终于接到他，正背着他回去的时候，迎面撞见了蓝曦臣。
　　“蓝……蓝……”江澄没怎么仔细分辨过蓝氏兄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心下担心若是遇见冷若冰霜刚直不阿的蓝忘机就遭了。正结巴着不知所措，对方作了一揖，开口说话了:
　　“江公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抹温柔友好的笑容——是绝不会出现在蓝忘机脸上的笑容。
　　“蓝涣！”突然松了一口气。
　　虽不知江澄叫他名字是为何，蓝曦臣微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那个……”见他朝自己笑，江澄突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宵禁之后在外走动，还直呼他人大名，怎么都不太好。可是，魏无羡这个臭小子……
　　真是会给自己惹麻烦。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蓝曦臣看他欲言又止，颇显尴尬，温柔地问道。
　　“不——不用了……”江澄忙不迭拒绝，顺带往后退了退，“蓝大公子只要对今日见到我们一事绝口不提，江澄感激不尽。”说完转身就打算跑。
　　“好。”蓝曦臣应下。等他说下一句话的时候，江澄已经跑出二十来米远了，但还是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舍弟今晚有事外出未归，还请江公子明日同魏公子一道主动向他领罚，蓝涣就此别过。”
　　江澄健步如飞的双脚霎时顿住。
　　“蓝、曦、臣！”几乎紧咬牙关，他一字一顿吼了出来。好在此处有隔音咒存在，不曾有旁人听到他怒气满满的“呐喊”，不然第二日领罚时又多一条罪状。
　　亏他还满心感激与歉意，想着他日定要拉住魏无羡阻止其再犯禁，谁知——
　　蓝涣这个讨厌的家伙，居然跟他弟弟一样死脑筋！
　　他们蓝家的人都有毛病！
　　最后，方十四岁的少年江澄得出了这一结论。

今天是曦臣哥哥情商暴露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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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后来，江澄记得自己也没有多记恨蓝曦臣。
　　那是唯一一次那样叫他。
　　之后，两人见过数面，都只是礼貌地点头作揖打招呼，像所有宗门世家的子弟间一样，从未逾距。
　　除了——
　　他因重塑金丹之后找不到魏无羡而崩溃自怜，蓝曦臣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将他从树干边扶起来时，满目的担心。
　　而他，在蓝曦臣的搀扶下，失去了所有骄傲，唯一一次在他人面前嘶吼，哭得声嘶力竭。
　　再后来，蓝曦臣将他带回云深不知处，并承诺会联合仙门百家，灭温氏，替他报家仇。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那段时间，他就像行尸走肉般，一心报仇，无心思量其他。
　　后来的后来，魏无羡踏血归来又与正道决裂，死于围剿。
　　接二连三的失去、痛苦和绝望，到最后，他只剩下了怀中散发着温度的小小婴孩。
　　恨意与不甘满腔，可魏无羡死了，温狗死了，父母、阿姐都不在了，他还能怎样？
　　他还有爱的权利吗？
　　独活于世的人向来倍加痛苦。
　　金凌是支撑他好好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他再想不了其他了。
　　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清谈会，见到蓝曦臣，两人依旧礼貌行礼，毫不逾距，江澄的眼里除了金凌早已没有任何人，而蓝曦臣一直如当年般温润，完美的笑容下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就这样过了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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