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梅九亮是一个忧郁的人,自他进入德云社的第一天起,所有的师兄弟就看出来了。不论是鲜活的生活,还是定格的照片,所有能看见梅九亮的地方,都能看到他好看的水眸中压抑着的深深的忧愁。
没人知道梅九亮之前经历过什么,也没人问。往人伤口上撒盐的事情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出来的。不过还好他来了德云社,一个温暖的,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大家庭。在进入七队后,所有的队员都以最大的善意去照顾他,去化开他眼中的深冰。
或许是比较相似,亦或是心疼,使得孟鹤堂总是格外注意着这个弟弟,这种注意,甚至超过了对搭档的注意。从东北来的青葱少年,经历重重磨难,当过大堂经理,做过助理,最后才登上了相声的舞台。他所经历过的刁难、讽刺,不是我们能够想象到的。
当时的他也满是忧愁,对未来的迷茫和对梦想的不信任,在最低谷的时候,甚至想到了死亡来解脱,以至于当他看到梅九亮的第一眼,就想好好的保护着这个脆弱的弟弟。这个忧郁内向的人啊,不能入了他当年的歧途。
即使已经步入而立之年了,但是看到之前好不容易露出笑脸的忧郁的人儿再一次在台上咬着唇,低着头,孟鹤堂心中年少时的冲动再一次迸发了出来。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的,冲上了台,即使台上正在演出,即使可能会造成舞台事故,即使没有任何合适的借口带他走,但他还是这么做了。这是唯一一次,在孟鹤堂进入德云社以来的,在冲动下做出的行动。
台上的“英明神武”在下台后消失殆尽,尴尬的松开紧握着的双手,“我,我也不知道……”孟鹤堂结结巴巴的也不知说了什么。
“你可以休息两天。”撂下这么一句话,慌忙的逃走了。对,是逃,梅九亮从未见过孟鹤堂的脚步可以踉跄到这种地步,扶着墙壁三次才避免被自己打结的脚绊倒。角落内抱着三弦的人眸色暗了暗,盯着那个离去的身影,以及屋子中间矗立着的人,心思微动。
梅九亮转身看了看台上打着圆场的人,抿了抿唇,发了一条信息。
“分手吧。”短短三个字,再没有多余的解释。反正,是我先对不起你,就算你不信我,我也不会再怪你了。就这样吧,结束了。梅九亮推开大门,刺眼的阳光洒进来,他终于吐了那一口浊气。
不开灯的屋子里面阴暗极了,自从台上下来之后,秦霄贤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了卧房之中,手机屏幕微微闪着白光,是屋子里的唯一光源。地上散乱了一地的烟头,暗示着主人此刻心情的糟糕。
尽管设想过分手的事情,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还没有重新开始追你,你就要急着把我打入死牢吗?”晚饭没吃,加之大量的吸烟,秦霄贤养了多年的胃病又犯了,一阵一阵的抽痛使得他的心脏的开始疼了,单薄瘦弱的人紧紧地蜷缩在床上。
自和梅九亮住在一起之后,胃病已经是长久没再犯了,“果然,还是离不开你啊。”
夏季的夜晚总是很短,让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吞了两片止疼片的秦霄贤一大早,就去买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刚出炉的小笼包,卤得入味茶叶蛋,以及鲜嫩的豆腐脑,都是梅九亮爱吃的。
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习惯,哪里能改得掉呢。
秦霄贤知道梅九亮住在哪,离早餐摊不算太远。
在他第三遍敲门时,门才从里面缓缓打开,一如前几个月一样,是一个睡眼朦胧的人。但是看清楚门外站着傻笑的人时,门里的人脸色瞬时间就变了。
“你来干什么?”像是不曾注意到门中人语气的戒备,秦霄贤举起手中的早饭摇了摇,“来给你送饭啊”,附送一个大大的笑容。
意料之中的会被拒绝,但是没想到会被拒绝的这么彻底。在一句“不必了”之后,梅九亮关上了冰冷的大门,留着门外继续站着的秦霄贤。
秦霄贤知道,梅九亮的脾气倔,也知道自己再次示好是任重道远,却还没想到会是这么的……难以言表。止疼药的药效好像要过去了,胃里面又开始一阵阵的不舒服,又等了一会,看着没有再开的意思,秦霄贤回家了。
其实早在看到秦霄贤的第一眼,梅九亮知道他的胃病肯定是犯了,如同上次犯病一样,嘴唇苍白,身形虚晃。他还是想让他进来的,电光火石之间,他也想明白了这么做的后果,既然都决定要分手了,那就做的彻底一点吧,不再让秦霄贤有一丝留恋了。那样的话,是对秦霄贤的残忍也是对自己的不公平。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说到底,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一下子断的干净,况且门外的人还生着病。在迟疑了一刻钟之后,梅九亮到底是打开门了,“你先进来再……”
不过他没想到秦霄贤会走,还以为会一直站在门外呢,满满的心突然有了一点失落,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着你吧。早晨带有一丝热气的风吹进来,炎热的早晨中梅九亮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顺手把门关上了。“有点冷啊。”
即使自己都已经这么绝情了,梅九亮还是没想到,在后台见面的时候,秦霄贤还是笑意吟吟的粘了上来。
“怎么,你的胃不疼了”,出于关心,他还是问了一句。
“没事了。”回应的,是随之而来的更灿烂的笑容。“我……”
“九亮来啦。”身后声音响起时,梅九亮当即就忘了身边的人,“孟哥,早啊。”转身和刚进门的孟鹤堂一起去了后屋。秦霄贤的笑脸尴尬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