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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文】清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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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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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以杨戬和寸心视角来再现西海诀别,镜像对比,先寸心,后杨戬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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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心向:
(一)
“我这壶茶方才沏好,来,坐下慢慢说。”见我从云端附近急转直下,气喘吁吁地小跑到庭院中,杨婵拉住我的手,来到一方石桌前,让我坐到了她的对面。
“杨戬可能是出事了!我听哮天犬对他说,王母娘娘去了真君神殿,他就急急忙忙跑得没影了。”我皱着眉回忆方才的情景,屁股方才贴近石凳又立刻站起身,火烧眉毛似的坐立不安。
“我明白了,你不用太担心,我这就上天去帮他。二哥这个司法天神也做了有一段时间了,相信应该不会有什么太为难的事。”听我这么一说,杨婵也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拿起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只是言语之间还对我有安慰之意。
想来是我这急如火的性子,三百年来好不容易修得似水,偏生遇到杨戬的事又打回了原形,端的是没有一点长进,好在面对的是杨婵,我倒不用有意收敛神情了。
香气袅袅,面前的这壶茶水是到底没有喝上,临行前,杨婵见我与她分开路径,似有离去之意,她疑惑道,“怎么?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我耸了耸肩,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如今的杨戬已经不是被天庭撒下天罗地网的钦犯,不再需要我从西海中将他捞出,亦或是从弱水中驮起,好似总有欠不完的人情。
“怎么会是添麻烦呢,你们好歹是…”杨婵及时止住了未完的话,无奈一叹,改口说道,“那这样吧,我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麻烦,我就让二哥从真君神殿派个人去西海知会你一声,也好让你放心。”
“也好。”我点点头,看着杨婵飞身去了天庭。
望着杨婵离去的身影,我才静下心来朝着庭院中望了一望,圣母庙的牌匾高高挂起,里面是香火不断,院子里粉紫相间丁香满园,丁香花的气息阵阵,这味道实在过于熟悉,杨戬的那束花,大概就是从这里折的吧。
袅袅冰姿独出尘,赏花竟是折花人!
无心雨燕含春泪,有意冷月伴花魂。
自杨戬接下法旨前去西岐伐纣,我和杨婵那十多年来相处得很好,我向往她温柔如水的性子,这世上仿佛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发起雷霆,甚至想着学上一学,待杨戬回来之后定要按捺情绪,好好跟他相处,不再惹他生气,不再跟他吵架,奈何,奈何…
任凭思绪万千,我这悬起来的心就没放下过。
与其回西海等消息,不如就留在这。
我在原地踌躇了好几圈,只觉得时间流动得格外艰涩,全然忽略了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若杨戬真的有个好歹,杨婵势必会遭株连,那我这般在下界茫然苦等岂非要等上一年半载?
我抬头望着天际,暗暗咬牙,便足尖一点,拈了朵云,飞身上了九重天。


2025-07-30 10:5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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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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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光明与晦暗在身边交替闪现,循着那广寒宫的冰寒之气,看到了月宫散发光华的笼罩之下,乌云压低盘旋下的一座漆黑森冷的殿宇,我落脚于真君神殿门口,向守卫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梅山兄弟和杨婵他们都去了瑶池。
看来,杨戬这次真的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来不及思考太多,我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瑶池外面,果然看到梅山兄弟几人还有玉鼎师父站在外面,几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担忧。
老六一向是最沉不住气的,也是最向着杨戬的,要不是有在场的几人拦着,只怕他第一个说出“反下天去不干了”的话。
“三公主,你来了。”几人看到了我,目光先是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客客气气去地朝我点头示意,只是事态紧张,几位的笑也实在难看。
“杨戬还没出来吗?”我问。
“是啊!也不知道这王母娘娘到底想干什么,她要是敢对二爷不利,我们兄弟几个马上就冲进去!”老六甩了一下衣袖,气冲冲地喝道。
“你小声点。”老大连忙拽了拽老大的胳膊,“你还嫌不够乱啊?造反倒是容易,问题是二爷现在还想着做这个司法天神呢,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瞧着两人神态各异,我紧跟着问了一句。
“王母娘娘忽然去了我们真君神殿,看到了二爷之前处理案子的案底卷宗…”老大忧心忡忡地说着,哮天犬连忙向老大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不要多言,老大拂开他攀扶的手,耐着性子说道,“哮天犬你别多心,三公主不是外人。”
“之前处理的案子,想必不是按天条处理的,只是没想到现在东窗事发。”顾不上那些亲疏远近的事,我兀自喃喃说道,全然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想。
对于杨戬的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整天脑子里想的什么都是天下苍生百姓的,从来就没把我这个枕边人当回事,一听说哪里有妖精作乱,他恨不得跟见他外公似的上赶着去剿除,要是让他祸害百姓,那还不如给他一刀子来得痛快。
不过暗度陈仓的法子我也不是没想过,就是想不出有什么太好的法子,待到我去楠郡上空看到一条条通往长江的沟渠,我还忍俊不禁咒骂了他一阵,这个杨戬,真会办事,这下子把听心姐姐都带沟里去了。
“三公主你怎么知道?”老三插话进来。
事关朝廷机密,除了神殿里的这几个近人,也不会有旁人知晓。
“玉帝让他去祸害百姓,以杨戬的为人,又怎么会真的去呢,如果迫于天庭压力不得不去的话,那他现在就不会对司法天神的位子如此坚持,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王母娘娘也应该知道这一点啊,她还三番两次地来灌江口,现在杨戬出了事,她也无法向玉帝交代啊?”
“三公主你说得太对了!”听了我的说辞,在场的几人都还处在不知所以然的状态中,老四最先机灵地开了口,“二爷也是这么说的,说娘娘会保他,但是方才玉帝进去,情况怕是不妙,要是旁的事也就罢了,如果当初楠郡一事被玉帝知道了,怕是连娘娘都劝不住啊!”
楠郡一事,连我一个久住龙宫闺阁的人都有耳闻,司法天神受命在楠郡连降暴雨一个月,交旨之后,身受玉帝和王母褒奖,传遍朝堂四海,父王也是从东海叔父那里得来的消息,暗地里父王和大哥可没少拿着这事贬损杨戬。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我们这些深受天规约束天庭管辖的人哪里敢去置喙天庭的不是,而父王和大哥对杨戬的不快更是裹挟了个人私怨的。
至于其他的人对杨戬的微词,我就不知道是何缘故了。
儿女私情的事暂且不论,杨戬私挖沟渠放过李博安那是打了玉帝的脸,往大了说就是挑衅天庭的威严,如果玉帝真拿着这事向杨戬发难,这个烂摊子恐怕真的无人可收拾了。
“我听哪吒说起过楠郡这件事。玉帝毕竟是三界之主,真要为此事动怒的话,天威降临,怕是难以收场。”我悄然颔首,抉择已起,心底忽然腾起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这事?…”老四瞧向了我,两手一摊。
“我有办法了。”我弯起嘴角,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再不能耽搁,准备朝着瑶池的守卫走去。
“嫂子!”杨婵忽然出声叫住了我。
这陌生的称呼让我鼻尖一酸,我顿住脚步,回头灿然一笑。
“别这么叫我,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杨婵连忙快步走到我面前,好看的杏眼已经泛起了晶莹,坚定而真挚地望向我,“你是我的嫂子,一直都是。”
“…”我不置可否,心想着自己这一去可能恐难回头,也无所谓在这称谓上多做计较了,“司法天神要维护天规的威严,你何来嫂子呢。”
“我二哥他…”杨婵似有话要讲,但看着我洒脱释然的模样到底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能化为一声浓重的叹息,“他糊涂啊!”
望着杨婵的眼神,不仅有伤感,惋惜,竟还有一丝愧疚和抱不平的意味,然我无心探寻这言中深意,只是抬手握住杨婵的肩膀,此刻终于能像一个像样的长嫂,慎重地向杨婵交待,“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二哥。”
话完,我便朝着瑶池的门口去了。
也许,我根本不会预料到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但我,绝不回头。
也许,早在一千多年前,我就回不了头了。


  • 玉小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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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不计后果救过他几次,但是明摆着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官位,还是第一次。
去往瑶池的这几步,足踏刀锋,刀刀见血。
这三百年来的枯坐也并非一点意义没有,可以说,我想通了很多,但我从来没有想开。
记得刚刚回到西海的时候,父王表面上虽有申斥责怪,语气到底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疼,看着我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台阶下,母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每日送来茶饭来我房中,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两厢静坐着少言寡语。直到有一天我察觉到母后鬓边的白发,我恍然觉得自己是多么任性无能,于是开始主动和母后打开话匣,也愿意听母后说起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渐渐恢复了从前的生活。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就来到海边的礁石上坐着,经历一番前尘洗礼,面对从小长到大的这片海域,竟也萌生出了新奇的感受。
日出之时,我看到晨曦洒在海面上,绽放着绮丽梦幻的光芒,海水也在这美好的瞬间寂静下来,微波荡漾不忍划破湛蓝水面与日出两相辉映的画卷,日到中午的时候,灼热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礁石也在这个时候变得滚烫,我感到口干舌燥,却仍静坐如仪,任凭汗水浸透衣衫,顺着脊背流下,只是偶尔刮过来几缕微风,才让让我感到短暂的舒适。
清风苦短,我却不肯寻一阴凉遮蔽之地,也不知是倔强得跟谁赌气,从辰时坐到申时,以为日出事美好一天的开始,却终将看到那金乌落到西山,光芒逐渐微弱,我不再暴露于炎炎烈日之下,我的无谓坚持,换来的是口肤皲裂,心伤力竭。
日落日初终有时,新的一天到来之时,就是折磨的开始,永无穷尽。
而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暴露在酷热炙烤之下的,绝不是我一个人。
为时已晚,且不说世上没有回头路可走,就算时光可以逆流,苦耗半生气力的我,也再没了栉风沐雨的力气。
真君神殿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吧,这是我后来想到的。
当初的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看着他绷紧了脊梁和天庭暗暗较劲,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干戈化玉帛,哪怕低个头,服个软,也就不必活得如此辛苦,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这样我和他可以和西海缓和关系,也是一举数得的事。
他终于还是去了,不为了谁,只为了结束我们的婚姻关系,向仇人俯首称臣的日子虽然难过,好歹他可以为三界众生做点事情,这件他乐此不疲的事。
我真是后悔呀,如果当初以为百姓做事的名头让他上天去做司法天神,他也就不用跟我别扭那几十年,早就收拾收拾行李上天了,好成全他日思夜想的那些民贵君轻之道,何苦跟我在这下界没日没夜地熬着,虚掷时光,蹉跎岁月。
细一想来,除了床第之间的短暂温存,我好像从来就没有做一件能真正为他好,让他高兴的事,也罢,如果他想继续做这个司法天神,那本姑娘就大方一点,舍命换君子了。
与帝后周旋,卧薪尝胆,暗度陈仓,身受唾骂,这些个苦头,就让杨戬那个笨蛋来承受吧。
有时候,活着要比死去艰难多了。
“小仙西海敖寸心,求见陛下娘娘!”我走到瑶池守卫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陛下娘娘正在见司法天神,你还是稍时再来吧!”守门侍卫冷冷地拒绝了我。
“我要禀报的正是有关司法天神的事,我要揭发他的罪行,片刻也耽误不得,劳烦通禀。”我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横在了身前。
“你想干什么?!”那侍卫也立刻抽出了佩刀,欲起干戈。
“慢着!”另一个侍卫拦住了他,“看来西海三公主也是一副侠义心肠,在下立刻前去禀告。”
看起来,杨戬这人缘真是不大好啊!
我忍不住发笑。
直到听到殿头官高喝,“宣西海三公主寸心觐见”,我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进去,隐约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立于堂前。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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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千年夫妻落得个对簿公堂的局面,说出去算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只见那墨色大氅长至曳地,我的目光自进了殿后就一直聚焦在他的身上,直到绕到他的身边,略带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短暂的交汇过后便迅速别过头去。
不用看我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清冷气场和那悄然无声的叹息,他合该是以为我来落井下石的罢?
一如当初激他去花果山除妖一样,他喝我愚蠢,不懂天庭的险恶用心,也想不到孙悟空的本事如此之大,如今更是分不清利害,在他这危急关头前来捣乱,虽不至加害他的性命,但起码也能添添赌。
随他怎么想吧,我只会做我认为值得做的事,无关其他。
“小仙寸心,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你有什么事,快说吧。”想那李博安一事果然被人抖落出来,玉帝还余怒未消,冷冷地道。
“一年前,也就是凡间三百多年前,杨戬伪造天庭圣旨,调动东海水军,在楠郡下了整整几个月的暴雨。”我顿了顿,继续义气凛然地道,“幸亏小仙暗中率领西海水军,挖掘了数条沟渠,将暴雨引入长江,楠郡百姓才幸免于难。”
我的余光几乎能瞥到杨戬的惊愕,那眼神,就好像直到今天才认识我似的。
“你怎么知道杨戬伪造圣旨哪?”
“如果真下了几个月的暴雨,必将夺去数万条性命。陛下,您怎么会下这样的圣旨呢?”我从容不迫,应答如流。
“可既然如此,你为何到了今日才上报天庭哪?!”
面对玉帝的这句发问,我一下子有些难以回应,只能看了一眼王母,妄图从她那里捕捉一丝信号,只见王母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便安下心来。
“小仙虽然对杨戬恨之入骨,但毕竟和他…”我侧头看向杨戬那棱角分明的侧脸,这个曾经不声不响把我的生命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我才发觉我真的没有想开过,虽爱而不得,却真的从来没有恨过他,求仁得仁的心越发坚定,“有过一千多年的感情!本不想将此事上报天庭,但近年来,杨戬倒行逆施,小仙对杨戬,实在忍无可忍,才决定将此事上报天庭。”
“杨戬,果真有此事吗?”玉帝忽然将问题抛向了杨戬。
“陛下!”王母立刻出言打断了杨戬即将开口的话,“杨戬的确和臣妾说过,没有查出是谁挖的沟渠。寸心,你想和杨戬作对本宫是知道的,可是这一次,你也闹得太大了。”
看着王母娘娘挤眉弄眼的眼神,我就知道,今天有了我这番胡闹,杨戬的位子算是保住了,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那么我也将坦然接受需要我付出的代价,尽人事于无悔,听天命于淡然。
“大胆敖寸心!”玉帝怒而拍案,“你竟敢违抗天命,欺骗朝廷,来人哪!将西海三公主寸心,即刻推出天界,打入万劫…”
玉帝的话还没说完,电石火光之间,只见站在我身侧的杨戬忽然单手祭出三尖两刃刀,直指玉帝命门,速度之快,让我一下子怔愣在原地。
他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挣来的局面,他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
在前一刻,他似乎才认识我,在这一刻,我好像不认识他了似的。
我们真的是…步步错,步步过,步步过错,步步错过啊!
“杨…杨戬,你…你这是干什么?”玉帝被杨戬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地向后闪躲逃窜,而王母则惊呼一声扑在了玉帝身前。
停顿片刻后,他将刀刃在空中划了个弧,转瞬之间驾到了我的身前。
我瞠大了眼眸,看着横在自己身前的尖刃,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他的兵器会距离我的要害如此之近,这是一件可以要命的东西。
全然没有注意到杨戬望向王母那肃杀到了极点的眼神。
“陛下,三公主暗中和天庭作对虽然有罪,但是她也有功啊!”
“功?她…她有什么功啊?”玉帝吓得不轻,面色苍白地问。
“她为陛下赢得了人心哪!我看这样吧,不如把三公主发回西海,撤了西海公主的封号,贬为普通龙族,永世不得离开西海一步。”
王母说完,朝我二人使了个“见好就收”的眼色,我兀自露出了一个欣慰已极的浅笑。
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发落完之后,我和杨戬一前一后出了瑶池,我在前,他在后。
对待像我这样落罪之人,本应由南天门的将士把我架到下界,八公主也不例外。但是碍于杨戬的官威,他令退了几人,站在我的身侧,抬手握住了我的胳膊,而后慢慢下滑,落到了我的手上,宽厚的手掌将我的手紧紧攥在掌中,我没有抗拒,只是任他抓拿,一双早晚要松开的手,何必故作矜持。
我和他,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知晓彼此深浅的,怎地只是碰了手,就开始浑身触电似的不自在了。
藏在骨子里的思念,真是骗不了人的。


  • 玉小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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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这几百年来,我想通许多事情,并非是为了重拾过去,而是为了日后可以更好的过活,而不会继续在往事中消沉下去,让我的家人看着揪心,也让自己为难。
毕竟,我还有好几千年可以活呢,总不能让一千年失败的阴影笼罩我的余生。
想明白之后,人就可以快乐许多,即便是有时会想念他,也是怀揣着平和的心态,不会再被郁结缠身,钻那个牛角尖儿。
想着有朝一日再碰到他,我一定可以将心底的情绪很好的敛藏。
一天一地的身份也不允许我再像从前那样,风风火火又霸道甜蜜地扑进他的怀中。
后来,我就想着没事去天上逛逛,好巧不巧的,我就在南天门碰到了他,当时的我是真的没什么话好讲,只觉得他这司法天神的装扮比从前在灌江口时好看多了,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只是人清瘦了不少,想来是夜以继日案牍劳形。
而他虽然没有表露出只言片语,他眼神中的炙热直教我颔首低眉,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可就是这么短暂的匆匆一面,竟然差点要了我的性命。
万劫不复之地,我听过,没见过,那差点成了我的去处。
不见则已,一见竟成了永诀。
上次杨戬如此执着我的手在云端上飞的时候,还是去往黄山的途中。
那个时候真好呀,那段出游可能真的是那一千年来最欢愉最无忧没有嫌隙的时光,虽然短暂如斯,但就像烈日炎炎下的清风拂面,须臾的美好值得让人付出全部的坚持。
求子心切,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在黄山下的篁岭古村外做的事俨然成了个登徒子,在鄱阳湖下做的事更是让人羞于回忆。
从前我是没有思忆过这些的,偏偏在与他彻底告别之前浮现进了脑海,让我心虚得不敢侧头去看他一眼,只能脸不红气不喘地目视着云雾缭绕的下前方,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落地的那一刻。
以杨戬驾云的速度,我二人应该是可以早早到了西海的,我能感觉到他有意放慢了速度,我心了然,他又不是石头做的,难免又会因为欠了我这么大一人情而愧疚。
只是…他攥着我的手的力道在加剧,竟让我感觉到了丝丝疼意,并且顺着十指相接之处,我能感觉到他身躯的微微颤抖,我至始至终没有看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再慢的驾云,也终于在一时三刻之后落在了西海之畔,浪花层层,白浪蚀天,海风猎猎作响,这光景与一千多年前并无分别,只叹物是人非,报应不爽。
“寸心,对不起。”
落地之后,安静了许久的杨戬一把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一句久违的赤诚道歉,饱含了太多不言而喻的无奈和凄楚。
他的铠甲太过坚硬,突如其来的动作硌得我脸蛋生疼,然我终是能感觉到这次的动作不同以往,即便是隔着厚重的衣物,我仍能感觉到这是我们彼此心脏靠得最近的一次,也是他拥抱我最用力的一次。
可见,只要他一用力,轻而易举就可以拉近我们两人的距离。
而我只要一用力,就把我们两人闹得几乎天人永隔。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鼻尖泛酸,心口一滞,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任何矜持都化为无形。
“什么都不要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感受到,你怀抱里的温暖了,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寂静了一路,当这场诀别真的到达眼前劈头盖脸而至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释然,终于忍不住啜泣,也不想听到杨戬任何的致歉之语。
从前我把报恩挂在嘴边,那是我真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筹码可以对他有所诉求,现在,我只希望他能明白,所谓挟恩求报,内在凄楚盎然。
温热是如此短暂,我缓缓站直了身子,泪眼朦胧地与杨戬对视一眼后,眉间一字宽的距离闪烁记住了他好看的眉眼,离开他的怀抱之后,便准备转身离去…而他却一下子拽住了我的手。
在这一刻,我终于从他冷峻的面庞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沉痛意,他的眼中亦是泪花渐涌。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会有弥补的机会。我现在只是希望,能为你多做一些事情。”
“可是我…”
“不用可是,保住你司法天神的位子,把你的爱,你的遗憾,都留给大家吧!”
我打断了他的话,这份不舍和心疼来得太迟了,如果没有今日一番邂逅,他怕是早已把我忘却到了脑后,恩情与爱情之间的鸿沟就是如此难以跨越。
也许爱他,是我最深的无奈与叹息,也许对我,亦是他最后的激情和苦恼,一阵来自北方的飘忽的风,恋上了一只南方的孤傲的雁,梦与理想的距离亦是天南地北不可契合,纵然爱到深处再无怨尤,可情到深处总有说不出的矛盾与挣扎,所以,我不想让杨戬因为一时的冲动重复当年的错误。
虽然我知道他紧握着我的手是有多么无能为力。
三界众生这个担子一旦扛起,便真的很难放下了。
我微微转身,不想在他分不清是爱还是愧疚的表情中迷失自我,将手缓缓从他的掌中一寸一寸地抽离,彻底淡出彼此的生命。
终于,我的指尖刮过他宽大袖袍下的空气,余热消散,我压抑着心底的锥心之痛,朝着我的家亦是囚笼走去。
感情没有终点,但付出有尽头,对于这段感情,我已经尽到了我全部的努力,即便是身在囚笼,心海无垠,便是自由天地。
杨戬,永别了!
奈何,情深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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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就是以寸心视角展现的西海诀别。
接下来是杨戬视角,以杨戬为第一人称再现的西海诀别,也是《诀别诗》的三十四章之后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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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向:
(一)
瑶池。
“杨戬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天庭,为了陛下,为了娘娘。如果不这么做,天庭就会乱。”
“这么说…我和陛下还应该谢谢你了?我让你来当这个司法天神,是让你来震慑三界,有你在,谁敢乱?谁还乱得起来?”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杨戬的本事也是被逼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天庭继续逼你,你照样会乱?”
“杨戬不愿意这么做。”
“好啊杨戬,我让你当了这么大的官儿,还是收不了你的心哪?看来,想让你做一个忠于天庭的臣子,是不可能的了。”
“杨戬希望,既忠于天,也忠于民。如果一定要在天与民之间做一选择,杨戬的选择,忠于民。”
“忠于天就是忠于民!只不过你资质愚鲁,不理解罢了!你听着,如果这个司法天神你还想继续做下去的话,就不许有任何事情瞒着本宫。回去,那你那套所谓的天条烧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本宫决不手软!你听到了没有?”
我没有答话,但也默默松了口气,这艰难一关,到底算是过了。
“陛下驾到!”天庭值官一声高喝,果然令王母有些如坐针毡。
我看着玉帝缓缓从我面前走过,神色慵懒像极了醉态,打量我一眼淡淡道,“哦?你也在这?”
“陛下,臣妾让杨戬来说一些事情。”王母立刻站起身来,“是杨戬办事不利,我收了他的司法天神大印。”
“诶!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娘娘动这么大的气呀?”玉帝漫不经心地问着,双眼惺忪好似还没从睡梦中醒来。
“啊…我让他去抓八妹,他一直拖了两个多月,直到巴特尔老死了,才把八妹抓上来。”王母急中生智地信口诌了几句。
一则,八妹是玉帝的女儿,他虽觉得丢脸,但对八妹的事多多少少还是有包庇之心的。二则,王母看中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力,玉帝看重的是天庭的威严,只要不是欺君罔上触怒天威,玉帝是不会把思凡这种事当回事的。
果不其然,玉帝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笑出声来。
“嗨…就这么点儿事,就把司法天神大印给收啦?”
我立于堂下,微微颔首好整以暇瞧着好戏,忽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将我和王母好不容易重新谱的曲儿拨乱,乱了节奏,也让我险些乱了方寸。
“娘娘生气…不光是为了八妹,还有那个凡间书生,李博安…”
“咳咳!咳咳!”王母娘娘惊得连忙从袖袍掩口,极尽疯狂暗示,然天奴为着我下令打了他两千四百军棍的事彻底记恨上了我,如今秉玉帝和王母雷霆之怒,他自然是借力将我打压。
本以为是算无遗策,可我却忘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让这一个地位卑贱不知死活的天奴将大事捅了出来!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在真君神殿将之明正典刑,就地驱散魂魄,挫骨扬灰!
可现在,我只能看着王母,怎么把戏唱下去。
“李博安?”玉帝皱着眉想了想,“啊…就是上次骂朕的那个,他怎么了?”
天奴瞥了我一眼,有些畏畏缩缩,玉帝却忽然震怒,大声厉喝,“天奴!接着说!”
“遵旨!”有了玉帝撑腰,天奴忽然得意地拔高了音量,“杨戬事先派人在楠郡修了数条沟渠,那一个月的暴雨全都下到了沟渠里,因此楠郡并未受灾…”
“你!”玉帝气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王母立刻扯着玉帝的袖子低声规劝,谁知玉帝并不买账,一直似醉酒睁不开的眼睛也终于清醒过来,愠怒之色可见一斑,“杨戬!看来这个司法天神,朕是不能再让你做下去了!这回谁求情也没有用!”
事已至此,王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朝着她不可遏制的方向走去,而我只能站在原地强自镇定。
我才发现,强大的法力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脱离我掌控的事物是越来越多了。


2025-07-30 10:4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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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这醒神的声线,加之高喊的音量实在太熟悉了,令我眉心一动。
一丝不好的预感,自脚底腾升而起,循着周身经脉和血液逆流。
一瞬间紧绷了身躯。
“报!”殿头官匆忙奔进殿中高喝,“娘娘,西海三公主敖寸心,从南天门一路闯了进来,要见娘娘,说要揭发杨戬。”
揭发?!
殿头官口齿清晰,字字句句拆开亦可分辨,然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双耳失聪,亦或是当年弱水灌了脑子出现了幻听。
非是我以小人之心,以恶意去揣度寸心,只是这女人的确总能出我不意,自诩凡事皆能掌控偏她总是跳脱,想那一千年里拂逆我心意是再寻常不过,闹得厉害时更教我片刻安生也不能,怎的这几百年来我这前岳父大人仍教女无方,前番助“妖孽”反天,如今竟为一己闹到圣驾面前?
心头莫明烦躁。
“让她进来。”
“陛下有旨,宣西海三公主寸心觐见。”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听着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到我身侧站定,我几乎能感觉到她略带幽怨的目光朝我投射过来,像是一道凛冽寒光不加掩饰的迸射,我微微侧头,被那寒光灼痛之后便翻动了一下眼皮,别过头去。
是了,她从前是最能力劝我上天为官的,想来龙族出身的女儿,与帝后周旋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私心等着看西海洗礼出来的女人是如何比灌江口长了能耐的。
“小仙寸心,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你有什么事,快说吧。”余怒未消,玉帝冷冷地道。
殊不知敖寸心接下的一番陈辞,像是一道天雷劈头而下,继而化为一柄利刃,狠狠插入我的心间,这弥天痛楚令我五内茫然不知所以,更教我为方才的无端揣测愧悔难当无地自容。
“一年前,也就是凡间三百多年前,杨戬伪造天庭圣旨,调动东海水军,在楠郡下了整整几个月的暴雨。”寸心顿了顿,继续道,“幸亏小仙暗中率领西海水军,挖掘了数条沟渠,将暴雨引入长江,楠郡百姓才幸免于难。”
我一下子瞠大了眼眸,眸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和五雷轰顶般的震惊,侧头看了一眼寸心娓娓道来从容不迫的神情,仿佛在这一刻,我才真正认识了那个陪伴我一千多年的枕边之人!
敖寸心!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总以为她任性张狂又浅薄无知,到此刻我才发觉,我又算错了什么…
她是我的发妻,千年岁月,哪怕闹到上房揭瓦,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永远都是护着我的,怎会裹挟私心加害于我?
心头的痛意逐渐加剧,向四肢百骸蔓延蒸腾而去。
三百年来,我为着心安理得地独身一人,一味将婚姻的过错全数推到敖寸心的所作所为上,一味以为自己的放弃才是结束痛苦的最好办法,我,以为自己尽了力的。
可满眼是什么?是瑶池的金碧辉煌,是凌霄宝殿的磅礴恢宏,是真君神殿的压抑凄冷,面前的是两位至尊主宰,如今我是马入夹道,进退维谷,只能怔忪在原地看着事态如何发展下去。
“你怎么知道杨戬伪造圣旨哪?”
“如果真下了几个月的暴雨,必将夺去数万条性命。陛下,您怎么会下这样的圣旨呢?”
“可既然如此,你为何到了今日才上报天庭哪?!”
面度玉帝的发问,寸心心虚地看了一眼王母。而我只却能不声不响地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自救,任痛意嘶鸣叫嚣。
“小仙虽然对杨戬恨之入骨,但毕竟和他…有过一千多年的感情!本不想将此事上报天庭,但近年来,杨戬倒行逆施,小仙对杨戬,实在忍无可忍,才决定将此事上报天庭。”
为自救,寸心的话自是真假参半,恨之入骨是假,一千多年的感情却是真,压抑在心头多年的感情如山洪暴发,向我决堤而来,直教我心防崩塌,不得善终。
“杨戬,果真有此事吗?”玉帝忽然将问题抛向了我。
让我如获至宝,得了一个可以为她解围的机会。
“陛下!”王母立刻出言打断了我的话,“杨戬,的确和臣妾说过,没有查出是谁挖的沟渠。寸心,你想和杨戬作对本宫是知道的,可是这一次,你也闹得太大了。”
“大胆敖寸心!”玉帝怒而拍案,“你竟敢违抗天命,欺骗朝廷,来人哪!将西海三公主寸心,即刻推出天界,打入万劫…”
你敢!!!
我咬着牙在心底怒喝了一声,单手祭出三尖两刃刀直接指向玉帝的命门,那一刻,三界主宰的性命就在我的一进一退之间。而我也全然没有想到,我韬光养晦隐忍许久的埋线千里,会在这一刻为了我身边这个女人全部推翻。
是的,我为了母亲,打上南天门,但究竟是没能对玉帝下杀手,我有无数个可以为家人报仇的机会,但当我真的将刀刃不顾一切指向玉帝的这一刻,不为他晒死了,母亲,不为报血海深仇,只为我身边这个笨头笨脑的发妻。
“杨…杨戬,你…你这是干什么?”玉帝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地向后闪躲逃窜,而王母则惊呼一声扑在了玉帝身前。
停顿片刻后,我将刀刃在空中划了个弧,驾到了寸心身前。
同时递给王母一个无比肃杀的眼神。
我…在等你们的回答。
“陛下,三公主暗中和天庭作对虽然有罪,但是她也有功啊!”
“功?她…她有什么功啊?”玉帝吓得不轻,面色苍白地问。
“她为陛下赢得了人心哪!我看这样吧,不如把三公主发回西海,撤了西海公主的封号,贬为普通龙族,永世不得离开西海一步。”
王母说完,朝我使了个“见好就收”的眼色。
好…吗?
理性来看,这的确是解决眼下这个局势的最好方法了,如果寸心和我没有关系。
但没有关系的话,时隔三百年后,她又怎会舍命护我?
这就是一个死局,我坚持要下的棋局,本以为落子无悔,却终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搭了进去,在这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无能为力四个字是如何落笔勾画的。
只是当时已惘然。


  • 玉小壶
  • 金乌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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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自欺欺人的结果,就是当真相劈头盖脸的时候,只剩下窒息。
在每一个命运的分叉点,只要我一个拒绝,我就可以与寸心这个人永无交集,但是我的纵容,我的默许让她一步一步强势地在我心上撕开一个口子跻身进来,新奇和惶惑长驱直入,那是踽踽独行之夜中唯一的一抹光亮。
那时候,对于她,谈不上喜欢,但绝不讨厌,明明知道她并不是我想要的那抹温柔,却贪恋那炽热如火的温暖和依赖,我是真的,想和她生生世世守在灌江口的。
我道细水长流,寸心却是汪洋,高兴时充满活力奔腾不息,不高兴时狂风怒号惊涛骇浪,而我做着自以为是的妥协和努力,终于将我二人推向悬崖峭壁。我回避过三妹的问题——天庭的腐朽我早看在眼里,那么我接旨一事,是为拯救彼此还是顺水推舟?
到了现在,我更是不敢想的,最令人痛苦的不是无能为力,而是我本可以!
当我孤身一人背着旁人思忆昔日温存时光时,只能将回忆浅尝辄止,我得告诉自己,她也是有错的,我这么做是对彼此都好的。
她是温暖如炬,但光热扑面,也会将人灼痛,恩情难消过犹不及,千年的朝夕相处却早已情根深种,就算我此刻知晓又有什么用?且不论这司法天神的位子已经抛不开,就算我肯舍下一切,我和寸心又岂能真的将罅隙缝合?那些割伤彼此的曾经不会因为我的幡然醒悟而不存在,我真的还有力气去重拾过去将一切重来吗?
这是我将落罪的寸心从瑶池带到南天门时的思考,也是一个决定。
不似上次抓着寸心的手臂将她从广寒宫带回灌江口,这次,我将手落在她小臂上的外衫时,不自觉地顺着布料下滑直接攥住了寸心的手,而她也没有拒绝。将那素白小巧的葇荑紧紧握在掌中,肌肤相贴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还是本能地怦然一跳!差点将前番理性至极的思考全部推翻。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还能否感知?
我有意放慢了驾云的速度,却不敢将自己心头叫嚣的感情倾泻半分,甚至不敢看她一眼,而她也是安静得出奇,哪怕我紧攥的力道加剧也没有任何反应,按耐不住瞥向她时,见她柔美的脸颊上挂着世上最从容的浅笑,仿佛我带她去的不是一个囚身围困的牢笼,而是一个美丽动人的世外桃源。
是的,在这一刻,我是动了想带她远走高飞的念头,管他什么天神还是天规,再不问三界是是非非,可我这么想着,云头的方向却还是直指西海,没有一丝一毫的偏折!
明明擅自做了决定,却还瞒着寸心动摇,不过是一个落到水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的念头,只为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
再慢的驾云,也终于在一时三刻之后落在了西海之畔,浪花层层,白浪蚀天,海风猎猎作响,这光景与一千多年前并无分别,只叹物是人非,报应不爽。
“寸心,对不起。”我将寸心紧紧拥入怀中,一句久违的赤诚道歉,饱含了太多不言而喻的无奈和凄楚。
我何曾想将她推进深渊,更不想在将她推进深渊时才知从歉种情。只因将她的身子纳入怀中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剧烈的心痛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不可自欺,也不能逃避。
“什么都不要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感受到,你怀抱里的温暖了,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寂静了一路,直到跌入我怀抱中的那一刻,寸心终于忍不住啜泣,也许是早已感知到我不会为了她走回头路,便不想在这诀别时刻让我开口。
开口皆是惘然,不如无言以做留白。
温热是如此短暂,寸心缓缓站直了身子,朦胧泪眼与我对视一眼后,便准备转身离去…而我也终于在这一刻尝到了万劫不复的滋味,鬼使神差地伸手拽住了她已经转身的手。
那可是一千多年哪!虚掷时光亦是蹉跎岁月,动辄离家几个月,总以为神生无限,从来不会去珍惜可以相处的点滴时光,如今以千年沉淀如一日,教我懂得了什么叫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像是一棵救命稻草,我真的害怕她会松开我的手,同样,也害怕她不会松开我的手。
人,究竟可以对自己狠到什么地步?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会有弥补的机会。我现在只是希望,能为你多做一些事情。”
“可是我…”
“不用可是,保住你司法天神的位子,把你的爱,你的遗憾,都留给大家吧!”
她泪流满面,但是她释怀了,我眼眶湿热,我却傻眼了。
就像无论我什么时辰回家,西厢房的茶永远都是温的,我以为只要我回头她就在某处等着我的,怎么她却成了松开我手的那个?
我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掌心到指尖一寸一寸地从我掌中脱离,仿佛将我的灵魂抽丝剥茧血迹斑驳地从肉体中剥离,那锥心蚀骨之痛到处逃窜,翻腾在我血液之中,注定搅得我余生不得安宁。
我望着那单薄而瘦削的身影隐于我的视线,赠我余生萧瑟,予我刻骨之悲。从此,西海成了她的囚笼,而我手捧余灰,将自己葬入眼前的这片坟冢。
敖寸心,永别了!
奈何,情深缘浅!


  • 二三得六
  • 仙凡同心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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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三得六
  • 仙凡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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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有好一段日子没见了,话说楼主还打算开新坑吗?


  • 常微分老师
  • 金乌初现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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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也太好了吧,分析很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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