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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 《大明祭》/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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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把大明王朝推进了灭亡的深渊?
  ......
  《大明祭》
  于历史尘埃中寻找蛛丝马迹
  再说三百年公案之谜
  演绎一曲不堪回首的大明悲歌……


IP属地:江苏1楼2020-03-02 21:21回复
      第一章• 东江谋变
      一
      “十一月初一,起初魏公公是被皇上发往凤阳,可是,十一月初六日,人刚走到阜城县,又听说皇上派了锦衣卫来捉拿,魏公公当晚就在驿馆上吊自尽了。”
      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男子急促地向上禀报,大堂内一片寂静,四下里只能听得到远处隐约的海浪声。
      “后又如何?”
      帅案后一位五十开外的干枯长者斜倚在铺了整张虎皮的太师椅上,一脸阴沉地看着堂下军官,问话的人正是大明东江镇最高长官 —— 总兵毛文龙。
      “回帅爷,正月间,皇上又命将魏公公于老家河间戮尸凌迟,兵部尚书崔呈秀、奉圣夫人客氏也被枭首戮尸,其余一干人,如“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等,也已被一体擒拿。“
      中年军官轻轻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件紧要的事,皇上已命撤回所有在外的内官,天津、登莱镇守太监王敏政、胡良辅二位公公已奉旨回京。”
      “这么快?”毛文龙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两道鹰隼般的目光向堂下左右扫去。
      帅案下首东西两边正坐着三位岛中心腹,沈世魁沈太爷、副将陈继盛和帅府总管龚正祥。面对毛文龙投来的目光,三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一起紧张地望着那位中年军官。
      见众人没有发话,军官又继续禀报:“二月二十日,皇上已重新起用袁崇焕,命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使,督师蓟、辽、登、莱、天津,移驻关门。”
      也许是一连串的消息太过惊人,让人来不及反应,一时间大堂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厅堂里的灯光照的正亮,跳动的灯花不时发出几下微弱的噼啪声。楹梁上高悬着一块宽大的匾额,“龙虎堂”三个大字在灯光中熠熠生辉,匾额下是一大幅的水墨中堂,一条凶恶的焦墨色蟠龙正在乌云、海水间张牙舞爪、上下翻腾,映着若明若暗的光影,仿佛真的要跳起来,一飞冲天,叱咤九霄。
      “汝明,今年的粮饷,天津、登莱两处可有发来?”
      沉思片刻,毛文龙便向军官问道,此人正是毛文龙派往京城的心腹干将 —— 游击陈汝明,其名为东江在京提塘官,实则为坐探、“眼线”,这次适逢朝中巨变,但因为海面封冻,东江已有三个多月不通消息,只得等到现在才急急忙忙赶回皮岛。
      “回帅爷,卑职来时,天津、登莱两处粮饷仍未发运,不仅如此,就是那些准备来岛的苏杭商船,也都被登莱总兵杨国栋扣在登州,说什么要稽查违禁货物,挂号登记后方可放行来岛,登莱官兵每日登船,百般刁难,肆意敲诈、盘剥,甚是可恶!”
      “啪!”猛听得一声闷响,毛文龙一只大手已狠狠地拍在了帅案上。
      “娘买匹!介个瘟鸡堕头的杨国栋,也要来太岁头上动土!”毛文龙一脸的怒气,胀红发黑的脸扭曲着,泛着点点烛光。
      “帅爷请暂且息怒,杨国栋着实可恶!然杨国栋不过一匹夫尔,不难对付,倒是朝中那几件变故对我东江影响甚大,我东江何去何从,还需仔细计议。”
      率先发话的是坐在东边首位的沈世魁,此人五十岁上下,辽东辽阳人,早年为买头牙行(注:中间人),于人参、鹿茸、貂皮生意最是精通。自辽东战事起,便举家投奔到皮岛。其女“绝色”,现已被毛文龙纳做三夫人,时人称“沈太爷”,苏杭商贾来往东江,俱需争相与其结交。
      “沈太爷有何高见,就请细细说来吧。”
      毛文龙听到沈世魁这样说,立刻放缓了神色,将刚才还抬起的身子重新放回太师椅中,微微转过头来望着他。
      “新皇即位,三个月就能除掉权倾朝野的魏忠贤一党,虽说皇上年纪尚轻,然其心机、手段,倒也着实令人震惊。”沈世魁扬着头缓缓说道,语气不似是对皇上的赞许,倒更好像有几分焦虑和不安。堂上几人轻轻点了点头,继续等待着他的下文。
      “现在又召回了王敏政、胡良辅两位公公,我东江朝内朝外的奥援俱失,眼见得今年的百万粮饷怕是要化为泡影了。”
      话音刚落,堂下几人立刻就有了反应,交头低声议论开来。
      “沈太爷说的极是,原本去年是由魏公公主持才议得的百万粮饷,现在魏公公一倒,朝中又多有对东江不满者,必定会交相攻击,朝廷现在将粮饷据住不发,怕正是因为此故。“
      说话的是下首坐的帅府总管龚正祥,也许是有些着急,龚总管已顾不得平时的礼数,只管向上大声说道:
      “杨国栋性本贪婪,觊觎我皮岛马市已有多时,原来还有胡公公坐镇登莱,督发钱粮、商船,杨国栋自然是不敢与大内争利,但现在胡公公一撤,这厮就立刻打起了登州商船的主意,真正歹毒至极!”
      毛文龙听的认真,眉头不由得越锁越紧,“如此,我东江该作何应对?”
      沈世魁清了一下嗓子,又接起先前的话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当务之急,我东江有件要紧的事情需要马上去办。”随即便停了下来,望着堂上的毛文龙。
      “哪件事情?”毛文龙赶忙急切地问。
      “这件事嘛……,就是需要尽快摸清皇上的心思和朝中变化,特别是皇上对我东江的态度。”沈世魁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虽说皇上长在深宫,少历世事,但据说早先在做信王时便言语谨慎、行事低调,颇懂得韬晦之术,其心机深沉,常有不测之举,我东江实应早为预备。“
      “皇上新登大宝,必有一番雄心,现魏党已除,所忧者必是辽事,要想在辽事上有所作为,当然少不得还要仰仗毛帅,但眼下最令我担心的是,东江距离京城太远,难保朝中不会有奸佞小人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皇上受人蛊惑,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我东江的事来,到那时就怕不好挽回了,因此,当务之急,就是要赶快摸清皇上的心思和朝中的变化。”
      沈世魁一口气说完,稍作停顿,随手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抿了两下。
      “可是现在魏公公已倒,我东江内外奥援已失,我们又如何去做这件事情?”见还没有下文,坐在旁边的总管龚正祥已有几分着急,一脸狐疑地向沈世魁发问。
      “请龚总管稍安勿躁,这正是做此事的关节所在。”
      沈世魁向众人微微欠了欠身,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轻轻眯起眼睛,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向堂上望着毛文龙。
      “沈太爷就不要再卖关子了,想必你已是成竹在胸,就赶快说出来吧。”
      毛文龙没有迟疑,轻轻挥了下手,示意沈世魁继续说下去。
      “帅爷可还记得“扎飞”之术?何不用“军马”?”
      片刻的沉默之后,沈世魁冷不丁甩出一句。
      “如何“扎飞”?放何“军马”?”
      沈世魁的话音刚落,毛文龙就马上紧跟着来了一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帅案轻轻移动了一下。
      沈世魁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新皇登基,报祥瑞,请敕封。”
      似乎是施了什么魔法,毛文龙先是低声沉吟了片刻,“报祥瑞,请敕封……”,随即猛然一振,两眼也立刻放出光来,一拍帅案,大声对沈世魁说道:“妙!沈太爷高见,我怎么没有早些想起。”
      毛文龙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眉头也不像刚才那样紧锁着,看着其他三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毛文龙竟有心扯起了闲话:
      “此间都是心腹之人,本帅倒也不妨与各位言说一二。”
      毛文龙看了看堂下,扶着帅案和大家打起了哈哈:
      “早年间,本帅不喜读书,也不大看得上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穷酸秀才,刘、项不读书,我太祖高皇帝也不读书,不是照样能成就一番霸业吗?哈哈……
      但大丈夫安身立命、成就功业,最要紧的就是识人、用人。早年间,本帅得遇高人,授以江湖秘术四篇——《英耀》、《扎飞》、《军马》、《阿宝》,这四篇最擅洞察世事、人心,出间用奇,无有不中。世人皆愚蠢且贪婪,本帅识其贪而善加利用,世人就无不入我彀中了。有此四篇,就是用于行军打仗,比之《孙子兵法》也不遑多让,看我今日东江这一大片基业,不正是我等殚精竭虑、浴血创得的吗?!”
      毛文龙一番高谈,神情颇为得意,说完便把身子往后稳稳靠在虎皮大椅上,抬起手慢慢梳理起颌下的那付虬髯。
      “大帅英明神武!”、“全赖大帅神机妙算!”“大帅威武!”
      堂下众人忙不迭地向上拱手,一起喝起彩来。
      “罢了,罢了,闲话不多说了,还是请沈太爷具体说一说如何“扎飞”、做何“军马”吧。”
      毛文龙满面笑容,向下摆了摆手,示意沈世魁继续说下去。
      “新皇登基,我正好可借机向皇上呈报些祥瑞,比如,“龙神助战”、“天后显灵”、“温帅驱邪”之类的“扎飞”手段,并请敕封诸神。我借鬼神用事,即使有人疑我,但也无从稽考,能奈我何?我借此用事,一、可邀得圣心,二、可探查皇上和朝中反应,更为要紧的是,皇上承我所请,必会派出内官来岛敕封,届时,内官来到岛中,我便可与之倾情交结,引为内应,有了大内的强援,还怕今后有人与我东江为难吗?”
      “高!沈太爷果然高见!”
      沈世魁话音刚落,总管龚正祥便第一个起来抚掌大赞,“如若能以大内为援,想要除去杨国栋那般跳梁小丑,自然也就易如反掌了。”
      “哼!”毛文龙冷笑一声,恶狠狠道:“杨国栋自是猪油蒙了心窍,他也要来与我争利!他也不去打听打听清楚,那些个苏杭商贾是什么人都能碰得的吗?!就算我不与他为难,朝中也自会有人放他不过!”
      朝中怎会有人放不过杨国栋?又是谁会和杨国栋为难?毛文龙看出了大家的疑惑,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继续说下去,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重新回到先前的话头:
      “沈太爷所言极是,那就烦请太爷亲自操刀,起草一份奏疏,明日就让汝明送往京城。”
      “是,属下遵命。”沈世魁、陈汝明二人连忙拱手称是。
      “另外,对于今年那百万粮饷,各位有何良策?”毛文龙接着又问到。
      “方才帅爷说的一句至为透彻,世人皆愚蠢且贪婪!”
      对于这个问题,沈世魁好像也早有成算,没做多少迟疑,就又开始侃侃而谈:
      “世人不仅愚蠢、贪婪,且不自知,更常自诩聪明,而不觉反堕他人圈套。世间权诈之术,皆因人之贪欲而设,终不过“审、敲、打、千、隆、卖”六字,我东江百万粮饷,当先在“千、隆”二字上来做文章了。”(注: 千:恐吓;隆:恭维)
      说到此处,沈世魁又暂时停顿下来,故作神秘地看了看堂上众人。
      “如何来做文章?”毛文龙心中颇有些不快,催促着让沈世魁赶快说下去。
      “前面已说过,向皇上报祥瑞以邀圣心,此即为“隆”;在这同时,帅爷还当再上一疏,极言辽东战事之艰、我东江地位之重以及今日我军民孤悬海岛、嗷嗷待粮之苦,此即为“千”,方今皇上初登大宝,血气方刚,正要倚仗毛帅恢复辽东,因此必不敢轻视毛帅,如能再邀得大内、朝中奥援相助,则我百万粮饷之事可易为之了。两份奏疏,一千一隆,即是我先发之“军马”,先千后隆,乃兵家之妙法,还请帅爷早做决断。”
      沈世魁一番话说完,颇为得意,挺直了身子定定看着毛文龙。
      毛文龙低头沉吟了半晌,猛然抬起头,发着狠说到:
      “从去年到现在,我东江已四个多月没有收到朝廷一粒粮饷了,难不成要通通饿死我三十万军民吗?!现在又来打我百万粮饷的主意,哼!看还有谁能为大明朝挡住皇太极?!也该让小皇帝和朝中那帮酒囊饭袋晓得我毛文龙的厉害!”
      “本帅今晚就亲自起草奏疏,明日让汝明一并送往京城!”


    IP属地:江苏3楼2020-03-02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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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1 21:5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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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说起粮饷,毛文龙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站起身,背着手在帅案后来回走了两圈,一歪头,突然看到坐在西首边的陈继盛,他今晚一言未发,是在作何盘算?
        “陈太爷,方才见你若有所思,可是有什么见教?” 毛文龙忍不住向陈继盛问到。
        陈继盛,也是辽东人,四十岁开外,挂衔东江副将,平日主要协助毛文龙打理军中事务,其有一女,嫁与毛文龙做了二房夫人,因此,岛中人也称“陈太爷”。
        见毛文龙向自己发问,陈继盛忙不迭地赶紧向上回话:
        “回帅爷,见教不敢,卑职方才只是在想沈太爷前面那句话。”
        “哪句话?”
        “沈太爷方才说“担心朝中有人做出什么不利于我东江的事”。”
        “哦,你是说……?”毛文龙颇感好奇,赶忙追问。
        “杨国栋当然不足为虑,但是现在皇上重新起用了袁崇焕,卑职担心……”
        看着陈继盛欲言又止的样子,毛文龙心中猛然划过一道阴影:
        “移镇!”
        “正是!”陈继盛重重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
        “自前年正月宁远之战后,袁崇焕因功升任辽东巡抚,刚一受任,袁崇焕就向朝廷提出让东江移镇近岛的建议,朝中也多有重臣,如王永光、阎鸣泰等纷纷支持,一时间朝议沸腾,“移镇”之议大有几成定局之势,后全赖大帅上书抗辩、魏公公于内主持,“移镇”风波才算得以平息。”
        “另外,当年袁崇焕还曾派出参军赵佑、中军旗牌徐敷奏来岛商议“移镇”之事,后赵佑失踪,徐敷奏被参,袁崇焕于次年辞任回藉,现袁崇焕再被起用,且升任蓟辽督师,节制我东江,对当年之事,又岂肯善罢甘休?”
        “且我东江今日之势又与当年大有不同,内无强援,外有强敌,自去年正月后金发兵朝鲜以来,我东江已丧失铁山、义州陆上屯田之地,我生存空间已大为窘迫,此时此际,怕是袁崇焕会再提“移镇”,而我无应对之策啊。”
        陈继盛一番话顿时说的大堂内鸦雀无声,似乎空气都凝结成一大块巨石,重重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毛文龙蜷缩在虎皮大椅里,用拳头支着下巴苦苦思索,眼前走马灯般浮现出一张张面孔:谁是我的对手?谁又是我的朋友?皇太极、崇祯、袁崇焕、杨国栋,还有朝廷里那些个令人生厌的贪婪嘴脸……
        敌人并不可怕,有时来自内部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厚厚的乌云开始笼罩在毛文龙头顶,他仿佛可以看到一场风暴正即将来临,而那个个子不高的南蛮子袁崇焕,才是他毛文龙今后最可怕的对手。
        “天色不早,此事待日后再从长计议,各位先散了吧。”
        毛文龙满是倦意地挥了挥手,起身转进后堂。


      IP属地:江苏4楼2020-03-02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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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帅爷。”一声低低的呼唤让毛文龙止住了脚步,他转回头,发现总管龚正祥正谦恭地跟在身后。
          “龚总管,怎么你还没走?有何事?”毛文龙也压低了声音轻声问到。
          “方才在堂上不便言说,属下正有几句机密话不敢不告于帅爷。”
          毛文龙没有开腔,只是示意所有的下人都退出内堂、关好房门,这才坐定,等着龚正祥继续说下去。
          “新皇继位,朝中巨变,多有不利于我东江之事,帅爷当早做打算,以御不测。”
          “依你看,本帅当做何打算?”毛文龙低声问到。
          “帅爷可还记得昔日南越王赵佗故事?” 龚正祥冷不丁问出一句。
          毛文龙猛然一惊,一时间无法判断出龚正祥的真实意图,只好紧绷着脸,抓起桌上的菩提念珠,一颗一颗慢慢掐弄着。
          “难道帅爷还信不过属下吗?属下自镇江大捷起就追随帅爷鞍前马后,原本不过一介家奴,是帅爷提携属下,今日才能做了帅府总管,一家富贵全赖帅爷,属下怎敢对帅爷有半点不忠,方才所言绝无丝毫欺隐,完全是属下一片实言。”
          龚正祥扑通一声,跪倒在毛文龙脚下,忙不迭地向毛文龙告解。
          毛文龙当然记得,此人原是辽阳生员王一宁的家仆,七年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司,受巡抚王化贞之命,率领二百多人去规取镇江(注: 鸭绿江西,今辽宁丹东市东北九连城),于朝鲜弥串堡得遇王一宁,正是两人联手定计,策反了镇江中军陈良策,里应外合,夜袭镇江,擒获后金游击佟养真,取得了“镇江大捷”,这才有了之后开镇东江的局面。
          回想起当年那段创业岁月,毛文龙不由得心生感慨,王一宁也称得起是一位有胆有识的奇男子了,两人一个副总兵、一个通判,一武一文,肝胆相照、戮力同心,真可谓是亲密无间了,唉……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世上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短暂的“蜜月期”后,两人分道扬镳,而正是借助眼前这个人——龚正祥的投靠,毛文龙才斗倒了昔日的战友王一宁,成为东江绝对的王者。
          收住略有些激动的思绪,毛文龙又回到眼前的现实,“这个人也许还算得上是可靠吧,毕竟“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更要命的是,还有很多不可为人道的秘密,都是经此人之手……”一念及此,毛文龙遂放缓了神色,轻轻拍了一下龚正祥的后背,说道:
          “龚总管说的哪里话,本帅怎么会信不过你呢?起来坐下说话,有什么话,但讲无妨,本帅绝不怪罪。”
          龚正祥起身,小心地坐在下首,定了定心神,鼓足勇气说道:
          “昔日秦末天下大乱,楚汉中原逐鹿,原秦朝大将赵佗趁势割据岭南,建立南越国,传国五世。今时今日,后金崛起于辽东,与我大明朝争锋,正与当年相仿,而我东江又处于两方之侧背,正可成鼎足之势,大帅英雄盖世,岂无意于效仿当年赵佗故事吗?”
          “啪!”毛文龙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喝道:“大胆!竟敢如此大逆不道!你是欲置本帅于死无葬身之地吗?!”
          毛文龙满脸怒气,瞪着龚正祥,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大叫“来人!”,也没有要进一步动作的意思,说完,只是直直坐在那里。
          话已至此,龚正祥反倒镇定了下来,不慌不忙地说:
          “帅爷息怒,俗话说,狡兔三窟,观我今日东江之势,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不测之危,如不早为预备,才真正是危险至极哩。”
          毛文龙微微低着头,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念珠,龚正祥见状,忙进一步解说:
          “现在后金兵强马壮,自去年正月征朝鲜以来,尽占我陆上义州、铁山基地,我兵马、钱粮损失颇多,现只得退守海岛,目下我东江兵微将寡,实无法与其争锋,回想当日情形,后金大军距我云从岛滩头仅四里之遥,所幸天公作美,尚有一带之水未被冻结、后金又无水师可渡,我方得保全岛中,倘他日再遇严冬,海水冻结,后金大军突至,我东江危矣。
          再说“移镇”,此举万不可行!我东江悬距海外,外人难知内情,更难遥相掌控,故我东江可自成一体,进退全由自主;倘移镇近地,则尽入他人掌握,全无自由,稍有差池,一纸可召、一骑可擒,自古上意难料,帅爷岂不见熊廷弼传首九边故事吗?!”
          龚正祥的一番话让毛文龙陷入了沉思,“辽事糜烂,天意难料,有多少封疆大吏都在这里落得身败名裂,堂堂的辽东经略,朝廷二品大员,辽东最高长官,一入国门,还不是说杀就杀,身首异处;还有那个对自己有提拔、赏识之恩的巡抚王化贞,现在还关在暗无天日的镇抚司诏狱,难道他们的权力不大?功劳不高?我毛文龙之所以还能风光到现在,除却功劳,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手里有兵,朝廷鞭长莫及,无可奈何罢了,身处乱局,生存才是第一等大事,而只有让自己强大,强大到让所有对手都无可奈何、无计可施、都无法吃掉自己,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想到这里,毛文龙转过头来,大睁着一双三角眼对龚正祥说道:“总管所说不差,为今之计,本帅该当如何?”
          “为今之计,当首先暗与后金讲和,再乘机广招客商、囤粮积草、招兵买马,以为后用。”
          “招兵何用?”
          “朝鲜暗弱,待我兵强马壮,大帅正可伺机取之,自成一国,做个“海外天子”岂不快哉?”
          毛文龙听到此处,精神为之一振,扶住座椅,直勾勾盯着龚正祥问道:
          “总管果然愿与本帅成此大事吗?”
          “岂止属下,岛中众人谁不愿意做个从龙之臣、共享富贵呢?!”龚正祥立刻斩钉截铁地答道。
          “只是……”毛文龙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略显迟疑地问道:“只是后金能与我讲和吗?”
          “这两年后金正连遭大灾,缺衣少粮,此时正欲有求于我,去年九月间,皇太极密遣副将王子登潜来皮岛,帅爷一直把他留在军中,不正是为了今日之事吗?”
          毛文龙见龚正祥已说破内情,不由尴尬地笑了一下:“正是,正是。”
          “实不相瞒大帅,属下已与王副将计议多次,大家彼此心气相投,就等您一声令下了,现王副将就在岛中,何不召来一议,帅爷如若信得过属下,属下愿与王副将一起前往沈阳,为大帅做得此事。”
          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龚正祥,毛文龙心中已点起一把欲望之火,只是此时他还不会想到,甚至根本不会去想,这把火一旦点燃,它将越烧越旺,很快就会化成冲天大火,直至将自己毁灭……
          毛文龙猛地将手中念珠往桌上一拍,低声道:“密传王子登来见!”
          (作者注:首发“起点”、“纵横中文”、“豆瓣阅读”,定期更新)


        IP属地:江苏5楼2020-03-02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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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 皇太极的局

          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三月,盛京沈阳。
          关外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这个时节,江南早已是草长莺飞,而辽东的枝头却才刚刚吐出第一颗嫩芽,倔强地伸向湛蓝、透明的天空。
          红色的宫墙内,一座八角形、好像一座大帐篷的宫殿坐落在高大的汉白玉须弥座台基上,宫殿虽不算太大,但却十分庄严、雄伟,一圈红色大柱子稳稳地托起两层八角重檐攒尖,八面出廊,殿顶满铺金黄色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殿前的两根大柱子上,一左一右缠绕着着两条昂首向天的金色蟠龙,这里就是刚刚才建成不久的后金汗王宫——大衙门。
          大殿外的台基上,守卫着一圈八旗卫士,个个盔甲鲜明、扶刀而立。
          天聪汗皇太极已传召诸贝勒、满汉大臣,今日辰时,大衙门议事。
          大殿内,两边已早早站满了议事大臣,居中平台上,四人并排南面而坐,大贝勒代善在西,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在东,中间一把大椅上,正端坐着后金天聪汗——皇太极。
          皇太极,后金天命汗努尔哈赤第八子,时年三十六岁,正值盛年,生着一张方脸,面色赤红,眼睛不大但却炯炯有神,一副八字胡微微上翘,不怒而自威。
          自二十岁起,皇太极就跟随自己的父亲努尔哈赤征战沙场,统一女真、征伐蒙古、攻取辽东,大小几十战,战功赫赫,努尔哈赤天命元年(公元1616年)受封和硕贝勒,时人称之为“四贝勒”。
          天命十一年(公元1626年)八月,努尔哈赤病逝沈阳,经诸贝勒共议、推举,皇太极继承汗位,是为——后金天聪汗,然而皇太极新即汗位,仍需与自己的三位兄长—— 三大贝勒共主朝政,每议政,皇太极与三大贝勒并坐左右,同受臣属朝拜。
          “诸位爱卿,昨日皮岛毛文龙遣总管龚正祥和王子登家人来到我盛京下书议和,本汗今日特召各位来共议此事。”
          群臣朝拜已毕,皇太极就开门见山说出了今天的议题,“这是毛文龙的来信,大家也都参详一下。”说罢,抬手示意内官,向大家宣读毛文龙的来信:
          “毛文龙拜金国汗纛下致书 —— 昔先汗之所以侵犯辽东之地,皆我国文武官员,未奉帝命,任意妄为,致使先汗恼怒,遂起衅端也。今两国与其互为捍御,迄无终期,何若共谋和好、共享太平之策。昔袁都堂请和一事,因群臣齐相争议,故此事迄今未有定论。海外地方,俱令我辖,倘我奏请,帝必纳之。然我之谋,异于他人,我断不似他等贻误两国大事。乞汗亲遣可使之人来皮岛,我与来使面陈所欲之事。凡自古以来,两国相争,不杀来使。愿汗熟虑之,以求安全之计。如此,则生民之幸也。况我帝已崩,行帝亦已归天为神,何不罢兵休战,以求封赏,安享太平之福耶?毛文龙再拜。”
          “大汗,南人历来奸诈,不可轻信!”三贝勒莽古尔泰率先打破了沉默。
          莽古尔泰,后金天命汗努尔哈赤第五子,英勇剽悍,努尔哈赤天命元年(公元1616年)受封和硕贝勒。
          “前次,父汗驾崩,南蛮子袁崇焕曾派人前来吊孝议和,大汗倒是一片赤诚,真心要与他讲和,可是几番来往,袁崇焕尽拿虚言唬我,全无半点可信;尤为可恨的是,袁崇焕假借议和之名,窥探我大金虚实;明里与我虚以逶迤,暗里却是缓兵之计,一面议和,一面偷筑锦州、大凌河城,将防线向北推进200里,大汗闻信大怒,遂于去年五月亲率八旗大军前去攻打锦州、宁远,旬月竟不能克。”
          莽古尔泰越说越激动,稍一停顿,又转向皇太极、代善、阿敏继续说道:
          “此战,我军多有损伤,先是萨哈廉、瓦克达等部被明军重创,宁远久攻不下,大汗怒,亲率贝勒阿济格与诸将、侍卫、护军向明军疾驰进击,诸贝勒劝阻不及,仓促间竟不及披甲戴胄,亦紧随出战,明军城上城下炮火、箭矢齐发,大汗大帐被炸毁,济尔哈朗等身受重伤,我军死伤累累,被迫撤兵。
          短短几个月,宁远、锦州已成山海关四百里外坚固之堡垒,实乃我大金心腹之患,这都是当初轻信袁崇焕议和的结果。现在,毛文龙又来请和,无非是想效法袁崇焕,趁我不备,袭取铁山、义州,进而攻占我镇江罢了,大汗万不可轻信,以中毛文龙奸计!”
          一番话说得皇太极颇不自在,他不由转过头,暗自打量着莽古尔泰。作为皇太极的五哥、曾经的嫡子、努尔哈赤亲封的三贝勒,莽古尔泰有太多不满的理由,他指责宁锦之战以及议和的这些话,不过是他发泄不满的借口罢了,皇太极深知,自己的这位兄长,在他彪悍、张扬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冷酷而不甘的心,这个人,为了博取父汗的信任,竟然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生母(注:莽古尔泰生母富察氏,努尔哈赤第二任大妃,后获罪努尔哈赤),为了权力,他还会有什么不敢干的事呢?可也正是因为莽古尔泰的狠毒、绝情、野心和愚蠢,让他彻底失去了人心,汗位之争,莽古尔泰输的很惨,输的毫无悬念,连入围的机会都没有,但是,皇太极也很清楚,“四巨头共治”不过是暂时的政治平衡,这场权力的游戏还有很多挑战在等待着他,要想笑到最后,实力!唯有实力才是击败对手的终极武器,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宁锦之战—— 这是皇太极继任大汗后,亲自指挥的第一场大战,皇太极雄心万丈、志在必得,本欲一举攻克锦州、踏平宁远,一雪当年父汗努尔哈赤折戟宁远的耻辱,谁成想却碰了两个大大的硬钉子……
          “袁崇焕”,皇太极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宁远城那高大、坚硬的城墙,硝烟弥漫处,红衣大炮正一刻不停、发射着骇人的炮火……
          “三贝勒所言极是!”不等皇太极回应,二贝勒阿敏已紧跟着高声附和。
          阿敏,后金天命汗努尔哈赤胞弟舒尔哈齐次子,年长皇太极六岁,多有战功,努尔哈赤天命元年(公元1616年)受封和硕贝勒。
          “毛文龙不足为虑,先汗在时,本贝勒就曾与他多次交手,皆大败之,其兵不堪战,从不敢与我大军正面交锋,只是一味于偏僻遥远之地虚张声势、以偷袭骚扰为能,不过是一偷**狗的“鼠辈”罢了。
          去年正月,本贝勒奉大汗之命,会同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等诸贝勒率大军讨伐朝鲜,连克义州、定州、安州、平壤,朝鲜王逃往江华岛躲避,朝鲜王畏我军威,遣使求和,而后,我大金允其所请,大军遂订盟凯旋。此次征伐,我大军攻城拔寨、势如破竹,破朝鲜如摧枯拉朽,前后用兵不过两月有余,其间,又大破毛文龙,尽收其陆上之地——义州、铁山,可恨海水阻隔,才使毛文龙逃过一劫,其兵马只敢于海岛躲避、观望,而不敢与我大军交战,若我有水师,早已擒此贼多时了,现在,我大金也用不着与他浪费口舌,谈什么“和”与“不和”,倘他年海水冻结,我当再率大军,一鼓而擒之!”
          二贝勒阿敏挺起胸脯、扬着头对台下众臣大声说到,一脸得意之色,全然没有注意到皇太极脸上悄然闪过的一丝尴尬。
          要说军功,这次降服朝鲜,阿敏作为统帅,自然是功劳最大,然而,由于随后皇太极宁锦之战的失利,情形却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皇太极冷冷看着阿敏,反复品味着他那番豪言壮语,“再率大军,一鼓而擒!”,心中却猛然生出几分郁闷、焦躁和不安。
          台下渐起的议论声打断了皇太极的思绪,大臣们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皇太极抬起头向台下扫视了一圈,目光中透出一股凛凛的威严,待台下重归寂静,皇太极随即转向大贝勒代善,缓缓问道:“大贝勒以为如何?”
          不像阿敏和莽古尔泰那样言词激烈,大贝勒代善则沉稳了许多,见皇太极来问,遂不紧不慢地说道:“毛文龙固然不足为虑,但自古擅用兵者,倒也不全在“战”之一法,是战是和,当审敌我形势,善加为之。”
          代善是后金天命汗努尔哈赤次子,年长皇太极九岁,不仅骁勇善战,且颇有些长者之风,努尔哈赤天命元年(公元1616年)时,受封和硕贝勒,位列四大贝勒之首。
          “从前先汗在时,就曾多次劝谕我等,征明朝,如伐大树,必先从两旁砍削,先去其左右,砍削既深,则大树自仆。”代善继续说道:“朝鲜、蒙古犹如明朝左右两臂,我大金欲击败明朝,当先收服朝鲜、蒙古,以绝其援。
          方才三贝勒说到,前番袁崇焕假托议和,暗行缓兵之计,只道是他以“和”愚我,殊不知我大汗却也是以“和”愚他,大汗正要借议和缓其戒备,出其不意,一举收服朝鲜,现朝鲜已降,与我订立“兄弟之盟”,毛文龙再不能借道朝鲜来袭扰我后方,只能坐困海岛,无能为患了,从此我大军西征蒙古、南下伐明再无东顾之忧。
          观我大金今日形势,东患已解,毛文龙不足为虑,现我大金已有三千兵马留驻于朝鲜义州、铁山,足以震慑毛文龙,使其不得上岸;毛文龙势穷,今遣使请和,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只是我大金尚无水师,无法渡海,为今之计,不如暂且许和,一面加强戒备、以防偷袭,一面等待时机,待日后再一举荡平!”
          待大贝勒代善说完,皇太极不由得点头说道:“大贝勒所言极是!如若毛文龙真心来降,自是好事,我可彻底消除癣疥之患;就算他要耍什么诡计,我也不惧他,倒也正好借机用事,只是此中利害关系,如何处置,还请各位爱卿放胆直言,不必顾虑。”
          见皇太极发问,台下的大臣们先是相互交头议论,随即便有一人站出来朗声说道:
          “大汗圣明!”
          众人寻声看去,乃是巴克什.达海,此人自幼聪敏,九岁即通满汉文义,现年方三十出头,已是大金国一等一的饱学之士,深受努尔哈赤、皇太极两代大汗器重。
          “今日我大金当务之急在西而不在东!
          朝鲜暗弱,且已臣服于我,毛文龙有海水阻隔,虽不足为患,但也一时难以彻底扫除,可缓图之;辽西山海关外宁远、锦州城坚炮利,我军一时难以攻克;唯西面蒙古,于我威胁最大、关系最重,察哈尔林丹汗势力最强,素有野心,久欲吞并漠南蒙古各部,结盟明朝,与我为敌。林丹汗惧我兵锋,现已西迁西拉木伦河一带,林丹汗残暴,时时出兵抢夺、欺凌科尔沁、喀尔喀五部及哈剌慎三十六家,各部不堪受其欺凌,久欲投我,乘彼众叛亲离之际,我大金当火速出兵,联合蒙古各部西征察哈尔,勿使林丹汗吞并坐大,也勿令蒙古各部因事急而转投明朝,如此,则蒙古各部皆可归顺于我,长城之外尽归我有,明朝北部从此再无屏障。为今之计,对毛文龙当允其请和,使其勿掣我肘,我则乘此时机,一意收服蒙古!”


          IP属地:江苏7楼2020-03-03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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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8楼2020-03-03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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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海所说正合我意!”皇太极满面笑容地说道,“本汗也早想收服蒙古,先前科尔沁已臣服于我,现喀尔喀与哈剌慎三十六家正在危急彷徨之际,我当及早图之。
              昔日,我等兄弟曾随先汗出征喀尔喀,是日天雨,父汗对诸贝勒言道:“蒙古之国犹如此云,云合则致雨,蒙古部合则成兵,其散犹云收而雨止也,待其散时,我当急取之。”,现在蒙古各部相互倾轧,正是云散雨止之时,我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皇太极说罢,环视诸位贝勒、大臣,众人赶忙纷纷附和,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多尔衮、岳托、豪格等众贝勒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争着大声叫道:“请大汗发兵,我愿率军出征,踏平察哈尔,生擒林丹汗!”
              皇太极看着众人群情激奋,也是颇为兴奋,转头向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说道:“看我大金国英雄辈出,真是个个豪情万丈,我大金有如此将帅,横行天下,又有何难哉?”说罢,又指着多尔衮说道:“我十四弟,年纪轻轻,竟是如此英气勃发,真是我家千里驹啊!”
              多尔衮,天命汗努尔哈赤第十四子,年方十七,生的身材高大、相貌不凡,见皇太极夸奖,连忙抱拳向皇太极施礼道:“多谢大汗夸奖,臣弟愿追随大汗,鞍前马后、驰骋疆场!”
              “哈哈哈哈……”皇太极满心欢喜,大笑道:“好,来日出兵,定让你也做一路先锋!”
              “是!臣弟定不辜负大汗的期望!”多尔衮立刻朗声答应。
              皇太极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一抬眼,恰看见一位大臣正安静地站在队中,神态安详,稳如泰山。
              “范先生,毛文龙请和一事,先生以为如何?” 皇太极随即便向那人问道。
              这位范先生是沈阳汉人,名文程,字宪斗,北宋名相范仲淹十七世孙,本为沈阳生员,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后金八旗军攻下抚顺,范文程与兄范文采主动求见努尔哈赤,因是名臣之后,颇受努尔哈赤、皇太极善遇,常参与谋划军机。
              “回大汗,臣本孤陋,才疏学浅,然大汗下问,臣不敢不据实以奏。”
              范文程见皇太极发问,赶忙躬身行礼,略一停顿,便缓缓说道:
              “毛文龙本性奸猾,早年间曾以算命测字为业,此类人游走江湖,素无忠信,唯利是图,最擅长装神弄鬼、行骗使诈,世人不识其术,故常为其言所欺。”
              范文程说到这里,大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皇太极坐在台上,一脸严肃,专注地倾听着。
              “明朝新皇继位,虽说铲除了魏忠贤,然魏阉把持朝政多年,党羽遍布朝野,明廷党争不断,东林与阉党早已势成水火,此番阉党倒台,朝中必将又有一番波澜,毛文龙与阉党多有结交,此时请和,据臣看来,不过是首鼠两端、以求自保罢了。”
              “据先生之言,请和既不可信,那毛文龙所为何来?”皇太极有些不解,紧跟着追问道。
              “回大汗,毛文龙盘踞海外多年,明廷不知其底细虚实,更难以节制调遣,毛文龙假托牵制于我,实则欲行割据之事,不过是欲效法当年秦汉赵佗、唐时安禄山故事,毛文龙桀骜跋扈,又凭仗海岛之利,怎肯安于人下、真心归降我大金?现请和于我,实是因一时内外交困,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罢了。”
              “大汗不必犹豫,请派臣弟率军,一举剿灭毛文龙!”二贝勒阿敏又信誓旦旦地向皇太极说道。
              “有大海阻隔,你如何剿灭毛文龙?”皇太极淡淡地回了一句,他知道这只不过是阿敏的一种姿态罢了,并不能当真,见阿敏并不再往下说,便又向范文程问道:
              “毛文龙既非真心归降,我又该当如何应对?”
              “方才诸位大人所言极是,毛文龙确实不足为虑,皮岛也非我当务之急,不必劳师征剿,三千兵马驻扎铁山、义州,足以震慑毛文龙,使其不得上岸,然毛文龙此时请和,却于我有莫大好处,我正好可借此用事。”
              “哦 ,”皇太极顿时来了精神,两眼也放出光来,追问道:“有何好处?”
              “去岁、今春,我辽东大饥,军民缺乏粮食、布帛,军马无处筹措粮草,臣民也多有冻饿而毙者,此正是我大金最急迫之事,毛文龙皮岛设有马市,内地客商往来如织,粮谷、布帛、盐铁、火器无所不有,若我与毛文龙谈和,则可令其与我贸易,我所足者,貂皮、鹿茸、人参,我所缺者,粮粟、布帛、盐铁、火器等,贸易一开,则我粮草可无忧了。我大军征剿毛文龙,劳师麋饷,所得不过几处偏僻海岛,而与其谈和,不仅可解东顾之忧,更自此可得粮帛稳定供应之基地,此即好处一也;”
              范文程娓娓道来,声音虽不大,但却铿锵有力,大殿内众人不由地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这个身材高大、气宇不凡的汉人身上。
              “毛文龙虽是明臣,然明廷对其多有猜疑,现朝中又逢大变,毛文龙正处两面受敌、左右为难之际,我只可与他虚以逶迤,暗中谈和,则可确保商路始终畅通、供应不绝;为今之计,我当趁此良机,一面以和谈之名稳住毛文龙,迫其贸易,为我提供粮帛供应,然又不允其所请,只可谈不可允,使其左右为难,举足无措,我则一面专意西进,收服蒙古,待收服了蒙古,我无西顾之忧,则毛文龙无能为了,只得束手待擒;毛文龙只要与我通商,则实已背明,就算今日并非真心降我,然其短在我手中,他日我亦可以此为胁,一面对其保持强大之威慑,一面可据形势而迫其就范,此即好处二也;
              据内地来报,崇祯已重新起用袁崇焕,命为兵部尚书督师蓟、辽、登、莱、天津,移驻关门,此人师承熊廷弼、孙承宗,久历辽事,又经宁远、宁锦两次大战,干练果决,深孚众望,现又得崇祯倚重,实乃我大金第一劲敌,我大金欲进取中原,必得先除此人!”
              最后一句,范文程说的格外响亮,停顿片刻,范文程又接着说道:
              “袁崇焕督师蓟辽,正节制毛文龙,此二人虽同在辽东,然两人本非同类,又都专制一方、不甘人下,势难同舟共济,我正可出间用奇、于中取事,当年荀彧向曹操献“二虎竟食”、“驱虎吞狼”之计,使刘备、吕布相争,今日我与毛文龙谈和,非单为毛文龙,正是要策动他二人倾轧相争,我才好坐收渔翁之利,此即好处三也!
              有此三利,正是天赐良机,还请大汗决断而行。”
              “好!”皇太极闻言大喜,点头称赞道:“范先生说的透彻!毛文龙狡诈,本汗岂会上他的当,如今正该将计就计,毛文龙穷途末路,早晚必为我所擒!”
              皇太极坐直了身子,又扫视了一圈众人,便朗声发令道:
              “本汗主意已定,即日当派出使臣,前往皮岛,与毛文龙谈和,令诸贝勒大臣回去速速筹备兵马、钱粮,择日随本汗出征察哈尔、收服蒙古!”
              “遵命!”众人齐声应命。


              IP属地:江苏9楼2020-03-03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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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祭》已更新至第十五章 “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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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东江谋变
                第二章 皇太极的局
                第三章 年轻的皇帝
                第四章 皮岛封神
                第五章 风波乍起
                第六章 古道骊歌
                第七章 百花楼的秘密
                第八章 东窗事发
                第九章 袁崇焕进京
                第十章 皇上知之否
                第十一章 宁远平乱
                第十二章 一犯登莱
                第十三章 关宁铁骑
                第十四章 崇祯裁饷
                第十五章 暗战
                第十六章 二犯登莱
                第十七章 君臣斗法
                第十八章 双岛斩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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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23楼2020-06-02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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