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白琉璃&白川凛&无心）邪教cp，不喜勿进

白琉璃醒了，可是他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迟疑地坐了起来，环视四周，才记起来这确实是他的住所。
“你醒了，正好可以吃早饭了。”门口的人笑着推开了门。
白琉璃眯起眼睛，脸上有些迷惘和警惕。
“怎么了，睡迷糊了？”那人放下手里餐盘，催促道：“快点洗脸，尝尝我做的蛋卷。”
白琉璃摇了摇头，有些晕眩，下意识叫了声：“无心？”
“嗯？”那人应了一声，眼神闪烁了下，问道：“是我，怎么了？”
“没什么。”白琉璃依稀记起来些，无心在他这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
白琉璃动了几筷子就停了。
“味道不好吗？”无心问道。
“怪怪的。”
“嗯？”无心的微微抿着嘴唇，脸上笑意淡了一分，问道，“那里怪了？”
白琉璃抱着手臂，粹蓝的眼珠一动不动得盯着他看了会，才开口道：“明天还是煮粥吧……”
无心笑了起来，答应道：“好。”

小楼外设了结界，遗世而独立，他会遇到一些“许愿”的人，他会帮他们选择性的接个单，当然他不是神仙，他收钱，收很多钱。即使如此，还是有人一掷千金，前赴后继。百余年里，白琉璃赚了很多钱，他就换成金银珠宝，堆在自己的小屋里，他喜欢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可他却越来越不喜欢人了。
百余年过去了，他有些寂寞了，后来无心来了，给了他很多金子，他也许了愿望，许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许过的愿望。
白琉璃坐在树下，下着棋却走了神。
“你要输了。”无心好心提醒他。
“嗯。”白琉璃捏着白玉雕琢的棋子，敲着桌面，心不在焉得问道：“你还想死吗？”
“嗯？”无心沉默了会，问道：“我为什么想死？”
白琉璃扔了棋子，哼了哼，“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无心又问。
“你骗我说你想死，我想尽了办法帮你，结果你却赖在我骗吃骗喝。”白琉璃袖子扫过棋盘，棋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哦~”无心看着乱成一团的棋子，问道：“你不会是输了不肯认账，趁机悔棋吧。”
白琉璃看着无心面前堆着的金元宝，心痛得否认道：“怎么可能。”
无心把金子装进了荷包，拉紧带子，塞进白琉璃的怀里，道：“给你，都给你，别跟我闹脾气。”
白琉璃恼怒的推拒，手却被无心握住了。那双手握着很紧，打闹般的力道是挣不开的，白琉璃看着那双手，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或妖有过肢体接触了。他视线忽然有些模糊，脑中又开始有些混沌。
“怪怪的……”白琉璃低声呢喃着。
“嗯？”无心轻轻放开他，“你说什么？”
白琉璃看着无心的脸，那么近的距离，却还是有些模糊，“你长得……”
“嗯？”无心也看着他，眼睛里有他的影子。
“真难看！”白琉璃抱着金子一个闪身，回了屋里。

夜风徐徐吹来，白琉璃坐在屋顶看月亮，百余年里，什么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只有这月亮，有时候莹白莹白的像银子，有时候金黄金黄的像金子，都是他喜欢的。
“喝酒吗？”无心坐在了他身边，递给他一个小杯子。
白琉璃接了过来，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似乎……还过得去。
“山谷明月光，流萤皆彷徨。”无心也自酌自饮了一杯，口中念起一句诗。
“错了……”
“什么错了？”
“你的诗错了，萤火虫发光不是为了月亮，是因为他们要交配。”
“唔…”无心低下头，忍不住低笑几声，道：“你真是……”
“我怎么了？”白琉璃看着他，有些气恼得问。一双比月光还干净的眼睛瞪着，长长的睫毛尖带着透明的光，晶亮晶亮的。
无心笑而不语，只是拖着腮看着他，眼神带着些许揶揄之色。
“别盯着我啊，看你的明月和流萤去。”白琉璃转过脸，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明月已经在眼前，流萤却在天边，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无心感叹了句。
“那就去啊，反正你也死不了，还能看不到？”白琉璃把酒杯递过去，示意无心满上。
无心给他倒了一杯，笑着说：“好啊，一起去看？”
白琉璃仰头喝酒，对着月亮打了个酒嗝，转头又问：“你刚说什么？”
无心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好的景致，这么美的人，却让他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你在我床上做什么？”
“睡觉啊。”
“睡觉为什么要到我床上？”
“不睡床，睡哪呢？”
“我管你睡哪呢。”
白琉璃站着，无心坐着，两人瞪了一会眼，无心忽然就在原地消失了。白琉璃拍了拍被床榻，开始脱衣服。
门外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无心可怜兮兮的声音传来。“我屋里油灯没油了，太黑了，就让我睡一晚上吧，明天给你煮南瓜粥和小包子，好不好？”
“有你的明月和流萤照着，你怕什么？”
门外没有声响，白琉璃躺了下来，盖上被子，猜想无心应该走了。忽然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无心扒着窗台，指着外面，说，“你看，月亮没了。”
白琉璃望了一眼，刚还满如玉盘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也颗星子都不剩。
无心翻身进屋，抱着枕头，站在窗前看着白琉璃，似乎担心又被他变到哪里去。
白琉璃皱了皱眉，有些迟疑。
无心等了会，再次轻手轻脚得爬上了床。
这次白琉璃没再撵他，只是气闷得侧身躺下，哼了哼，道：“关窗！”
无心动了动手指，窗啪的一声合上了。白琉璃朝里睡久了，胳膊压得难受，转了身朝外睡，迷迷糊糊中，看到无心一双眼睛还睁着，手正在拨弄他睡乱的头发。
“我醒了。”白琉璃平静得和他对视了一眼。
“那就讲讲故事吧。”无心冲他一笑。
“我又睡了。”白琉璃拨开无心的手指，平躺着闭上了眼睛。
“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无心也学着白琉璃的样子躺平了。他们的肩靠在了一起，让白琉璃有些难受。
“从前有个仙人，他不是人。”
“……”白琉璃觉得无心在骂人。
“那个仙人长得貌若天仙。”
“……”白琉璃觉得这句也有毛病。
“他最厉害的本事是制造法器……”无心像在回忆往昔，“有一天，有一个异国的阴阳师来找他斗法，这个阴阳师在自己国家是一个顶厉害的人物，是一国的国师。他祭出了身上所有厉害的法器，誓要赢过仙人，可惜……”
“可惜什么？”
“你不是睡了么？”
“……”你试试有人在耳边这么叨**，能睡着？白琉璃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无心接着说，“可惜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挑战近百次，都没有赢过仙人一次，他心灰意冷，回国了。”
“就这样？”白琉璃觉得这故事没意思极了。
“临走前，仙人给了他一面镜子。”
“镜子？是让那阴阳师照照自己几斤几两吧。”白琉璃哼哼道。
“……”无心似乎已经适应了白琉璃无知无觉的毒舌，无甚在意地笑笑，“也许吧，阴阳师发现这面镜子其实是一对的，另一面在仙人身边。回国后，他把这面镜子视若珍宝，至死都把镜子贴身带着。”
“这阴阳师怕是爱上这个女仙了吧？”
“……我没说那仙人是女的。”
“那阴阳师是女的？”
“……也不是。”
“有病。”白琉璃翻了个身，继续朝里睡。
“但你猜的没错。”许久后，无心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第二天，无心一早就不见了，白琉璃忽然觉得小楼有些太安静了，连虫鸟的叫声都听不见了，连竹林的风声的消失了，白琉璃觉得有些无聊了。
午饭前，无心就回来，他挎着篮子，篮子里有几盒糕点，还有一些鸡零狗碎的金属片。
“灯油买了吗？”
“呀，好像忘了，但我记得买你最爱吃的凤梨糕。”
白琉璃翻了个白眼，觉得无心是故意的。他在篮子里挑挑拣拣，吃掉了几块糕点，然后看着无心在一边捣鼓。
“你这是做……镜子？”白琉璃油腻腻的手指摸了摸镜面，留下几个油腻腻的手指印。
无心耐着性子，擦干净，又开始敲敲打打。
“做这个作甚，不如水镜照得清楚。”白琉璃挥了挥手，一团清水引入了他的手掌，随后又形成了一个镜面，白琉璃歪着头，自个人照了照就递给无心。
无心伸手去接，水镜哗啦一下就碎了，浇了无心一脸。
白琉璃抱着糕点，一脸坏笑。无心用袖子抹了抹脸，抿了抿嘴，继续做他的镜子。
无心没反应，白琉璃觉得更无聊了。
“不过一面镜子么，我也会做。”白琉璃低估道。
无心停了手，转头看他，问道：“当真？”
“当然，我可是法师，我做的镜子可是神器。”白琉璃把最后一块糕点整块塞进了嘴里，两腮鼓起，口齿不清。
无心擦了擦手，给他倒了杯茶水。拍着他的背给他顺顺气，然后把半成品的镜子塞进了他手里。
“……”白琉璃皱眉，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入了套。
门外忽然传来有人声，白琉璃刚想站起来，就被无心按了下去。
“你做镜子，我去看看。”无心朝他眨了眨眼。
不等回答，无心大步跨出了门，似乎心急得很。
门外站着一个人，看到无心出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无心笑了笑，跨出大门，穿过一道银白的光罩，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从脚到手，最后是脸，变成另一个模样。他的脸很英俊，但却异常得苍白，连唇都是白的，像是被人抽干了血一样。
“居然被你找到了？”“无心”笑着叫着对面前的人的名字，“无心。”
“白川凛，你到底想做什么？”无心看着光罩里的屋子，心中极为不安，“你把白琉璃怎么了？”
“他很好啊，”白川凛挡在无心面前，依旧笑得温文尔雅，只是眼皮下漫出了缕缕黑气。“他现在活着最快乐的时光里，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多说无益，无心一拳直击白川凛面门。白川凛双手成结，口中一念，“姑获鸟！”
一双巨大的黑翅包住了白川凛，无心一拳打在羽毛上，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一拳被卸了劲，那翅膀一震，无心被一震劲风弹开了，片片羽毛飞起，像细小的刀子在无心的身上割开了无数的口子。
“嘶！”无心摸了摸脸上四五道伤口，凌厉的一个转身，直接将一身的血化作武器弹了出去。姑获鸟凄厉的叫了起来，被血沾到的地方冒出了白烟，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无心这才发现白川凛不见了，他急忙冲到光罩前。光罩咔嚓一声就碎了，是一面镜子。
“又是假的，白川凛！我会找到你的，你等着！”无心不甘心得嘶吼着，这里又变成了一片虚无，连姑获鸟也变成了一张白纸，缓缓飘落了下来。

白琉璃镜子做的很慢，因为他不想做，他觉得做镜子是件十分无聊的事情。
白琉璃觉得有些纳闷，猜测是不是无心想戏弄他。难道是因为昨晚的那个睡前故事么？爱上男仙人的阴阳师，一面被当做定情信物的镜子，白琉璃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是个无聊的故事。
无心回来了，看到白琉璃在发呆，咳了一声。
“你是不是病了？”白琉璃转头看他，“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白么？”无心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昨天讲故事讲太累了。”
“你这么想要我送你一面镜子吗？”白琉璃忽然问道，“我可不想做那个男仙人。”
无心愣了愣，道：“故事而已，你还当真了？还是你觉得自己貌若天仙？”他坐在白琉璃旁边，取了手帕擦了擦白琉璃嘴角的糕饼渣子。
白琉璃想躲开，又觉得现在躲开会让他失了气势，于是就任由他擦。
“这个故事，还有后续，你想听吗？”无心说道。
“这么无聊的故事，怎么还有后续？”白琉璃嫌弃道。
“晚上，我再给你讲。”
“哦，”白琉璃应了声，低头拨弄镜子。
“今天好像比较冷，我去换床厚点的被子。”说完无心就去自顾自去忙活了
“你又要睡我床啊？”白琉璃等了会才反应过来，无心早没影了。
…………
直到晚上，据说很会做镜子的白琉璃，没一点进展。
无心拍了拍床沿问：“今天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白琉璃躺着看着天花板，无心却一直很安静。
白琉璃理了理头发，觉得自己有点傻，可是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这时无心撞了撞他的肩。
“干嘛？”白琉璃有些生气。
“我刚做了个梦。”无心说。
“你从躺下到现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白琉璃提醒他。
“你听说过庄生晓梦的故事吗？”
“你在一盏茶的时间里变蝴蝶了？”无心乜斜了他一眼。
“呵……”无心闷笑了一声，“算是吧，不过不是变蝴蝶，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拥有另一个的记忆和感情。”
“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还不如昨天那个无聊的故事。”无心说。
“那我继续给你讲昨天的故事吧。”无心双手交叠在胸前，眼神飘忽不定。
“阴阳师是家族世袭的，受皇家的器重。可是自那个阴阳师死后，他们家族就没有再造出厉害的法器，他们的家族就逐渐没落了。他的后代们没有办法，于是决定打开他的墓地。”
“他们拿走了他的镜子。”白琉璃接着说道。
无心顿了顿，回到：“是的，他们拿走了镜子炼化了，连同里面的他的魂魄也一并炼化了。”
“这好像有点……过分了，可是人死了，魂魄不是该散了么？”
无心沉默了会说，“是啊，本来人死如灯灭，是该散了的，是他自己的执念，把自己困在了镜子里。”
“真是愚蠢。”白琉璃总结道。
“愚蠢吗？”无心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由按住了眼皮，他的眼角忽然冒出了几丝黑气，“可是人本就是蠢钝不堪的，不然也不会爱上那个仙人，还把仙人嘲弄他的镜子当成了至宝。”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白琉璃有些奇怪得问。
“我没有。”
“你有，你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的心也跳得很快。”白琉璃自己说完，忽然皱起了眉，觉得自己这话哪里不太对。
无心沉默了会，转了个身，背对他说：“困了，睡吧。”
小楼里安静了下来，悄无声息。

第三天早晨，白琉璃早早就起了床。
无心端着早点过来时，他已经在做镜子了。
“今天这么勤快？”无心看了眼他手里的镜子。
“嗯，做了点，我想去外面转转。”白琉璃说道。
“你想去哪里转转？”无心神色有些凝重。
“随便，后山的温泉，山前的瀑布，或者再远点，去趟集市。”白琉璃其实是太无聊了。
“那就去温泉吧，天冷了泡泡挺好，我去准备点酒和点心，我们可以待一天。”
“嗯？”白琉璃抬起头看他，问：“为什么是我们？”
“……”无心沉默了会问，“那酒你自己温，点心自己做，衣服你也自己洗，怎么样？”
“你还在生气吗？”白琉璃问，“从昨晚开始，你就怪怪的。”
无心扶额，否认道：“我没有。”
“那就一起去吧，你那么想给我讲故事，那我勉为其难把故事听完好了。”白琉璃觉得自己真是大发慈悲。
无心苦笑了声，觉得自己是在自找罪受。
…………
温泉有点远，可是对于白琉璃来说，也不过打个响指的路程，他把自己剥的很干净，泡在温泉里打了个哈欠。
一身上好的白肉，一副精致的皮囊，还有一张不解风情的嘴，无心在一旁评价道。
“你不是吵着跟来么？怎么不下来泡？”白琉璃觉得无心穿着严严实实站着岸边，他脱得一丝不挂泡在水里，让他有种微妙的不适感。
“我没有吵着要来，我也没说要一起泡。”无心找了块大石头，盘腿坐在上面，正好能把白琉璃看得清清楚楚。
“切……”白琉璃转了身，背对着他，喊了句：“酒来！”
无心叹了口气，从包裹里摸出一个托盘，小酒，一碟花生米，两块糕点，轻轻放在水面上，手指一拨，托盘就漂到了白琉璃的身边。
白琉璃品了品，觉得搭配的恰当好处，闭上眼睛，躺在了水面前。
“故事呢？”
无心觉得这人有时候真的挺气人的，但他还是讲起了昨晚的故事。
“阴阳师的家族把这面镜子练成了一个法器，一个厉害又邪恶的法器，能收妖，能服魔，还能炼鬼，但是他们也受到了严重的反噬，或者说是诅咒。”
“不过一面镜子而已，能有多厉害？”白琉璃哼哼道。
“每一代继承这面镜子里记忆，他们的身体里似乎生出了两个灵魂，互相啃噬，互相折磨，直至奔溃死亡。”
“真是自找罪受。”白琉璃又打了个哈欠。“这么麻烦，为什么不找那个仙人再要一面。”
“找了，”无心回道：“每一世的家主都去找了，可是没有找到，一千年，没人再见到那个仙人。”
“不是死了吧。”
无心深深看了白琉璃一眼，“也许吧，仙人也会死的吧。”
“那后来呢？”
无心低下头说：“镜子碎了，那一代的阴阳师也要死了，他是最后一代了，因为他一直没有子嗣。”
“额……”白琉璃顿了顿，忽然说：“我好像听一个人说过，活得越久，越是强大的存在就越难有子嗣。”
“……”无心思忖了会说，“你的意思是最后一代阴阳师太强了，所以他才不会有子嗣。”
“这，也好像不一定……或许他不够努力……”
“怎么才算努力？”无心顺着他的话问。
“……”白琉璃觉得话题被带到了奇怪的方向，他不想说话了。
无心觉得他应该看看天，老是低着头，脖子会僵，可是他的脖子不怎么愿意抬起来。
水里的人好像睡着了一样，半漂着，洁白的胸口有微微起伏着，在乌黑的头发中，若隐若现，腿很长，肌肉线条很流畅，连脚背都长得恰当好处。
无心也给自己准备了酒，可是他觉得还是不喝为好，因为他有点热，还有点上头。
今天的天黑的格外的快，白琉璃睡了一觉就感觉一天过去了，他有点不开心。
“怎么了？”无心问他。
“我觉得这一觉太不值当了，我午饭都没吃就要吃晚饭了。”白琉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样啊……”无心笑了笑，道：“那晚饭你想吃什么？”
“酱肘子，红烧肉，鸡蛋羹，清蒸鱼，再加个汤吧。”
“四菜一汤，那还喝得下小酒吗？”无心问道。
“喝。”
无心摇摇头笑了起来，只是脸上有些疲惫。
白琉璃忽然凑近他，握住了他的手腕，问道：“你好像有点怪怪的，脸色比昨天还差。”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无心的眼神堪称温柔，语气亲昵又柔和。
“你不生气了？”白琉璃歪着头看他，又说：“我关心一下你，你就不生气了？”
“不然呢？”无心有些好笑，觉得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
“不生气了就去做饭吧。”白琉璃退开了，快步回了自己房间。他本来想在躺躺，可看到了没完成的镜子，还是坐了起来，继续做起了镜子。

半夜，白琉璃有点热，他踢开了被子还嫌不够，又拉开了衣领。他听到身边有很重的呼吸声，无意识地叫了一句：“无心。”
一只赤红的手，或许不能再称之为手了，扭曲的“手指”比正常人长了些许，没有皮肤的覆盖，布满了一条条黑色的脉络。那只手向松脱的衣领里伸去，拨开碍事的布料，抚摸上柔软的皮肤。
无心猛然醒来，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右手，狠厉得说了句：“住手。”
那只赤红的手正是无心的右手，却不受他控制，像有了一个有意识的个体一样。那只手和无心无声地抗争着。
无心看了眼熟睡的白琉璃，从床上滚了下去，在落地的一刹那骤然消失了。
虚空中，只有一个人，却有两个声音响起。
“白川凛，你变虚弱了……”
“白川凛，为了那个人，你造了这么大的幻境，是不是很辛苦啊……”
“白川凛，你也和那个死老头一样……”
“住嘴！”
俊美的青年，左手握着巨大的桃木楔子，毫无犹豫得往自己的右臂上钉去，穿透皮肉，连骨骼在吱呀作响。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从右臂传来，“白川凛！你一定会吃了你，你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白川凛踉跄着站了起来，他的右臂恢复了正常，只是鲜血染红了衣袖。
他抱着右臂稳稳走出了虚无，这里是一个房间。他脱下染血的衣服，手臂上三根楔子还在冒着黑气。他用水擦了擦，又裹上了绷带。做完这些，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鬓角。他看着水盆里自己的脸，苍白如鬼。他笑了笑，起身套上了衣服，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然后出了门。
院子很大，他走得不急不缓，有客人在等他。
无心端坐了桌前，似乎等了一会儿了，看到白川凛也没有急着起身，眼中却泛起了血丝。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白川凛明知故问。
“ 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来么？”无心反问。
“知道。”白川凛自己倒了杯茶，还给无心也倒了一杯，“你也知道我的条件，所以你准备好了吗？要镜子，还是要白琉璃？”
“镜子已经认了桃桃为主，给你也没用。”
“哦？”白川凛有些意外，随后又问，“这只是个小问题，所以我换一个问法，你要桃桃，还是要白琉璃？”
“……”无心沉默。
“世间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三心二意的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白川凛笑了起来。
无心看着他，忽然说：“你的血气快耗尽了吧，你的那面镜子已经快碎了，到时候，你还能压得住你身边这些魑魅魍魉吗？”
无心的眼睛能看到许多东西，包括围绕在白川凛身边的那些黑色的影子，还有他手臂上重如泼墨的黑气。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无心提议道：“你把白琉璃还给我，我帮你除掉这些东西，怎么样？”
白川凛笑得更深了，起身做个送客的姿势，这次谈判终究以破裂告终。
无心走了，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了，回头说道：“即使没有了法力，依你的现在家族势力，依旧能活得比大多数人好，但你妄图控制鬼神，必定终日惶惶，最终遭受百鬼反噬。”
“那是我的事，你还是担心你的桃桃吧。”

白琉璃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有点凉，他觉得很舒服。他就把脸贴了上去，然后他又听到了很重的呼吸声，于是他醒了。
白琉璃发现无心的脸离他很近，他抓着无心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有些迷糊得坐了起来，问：“什么时辰了？天亮了么？”
无心收回手，磨蹭了下指尖，然后回道：“嗯，早上了，我先起了，你再睡会。”
“无心？”白琉璃叫住他，问道，“你没有趁我睡觉的时候干什么坏事？”
“嗯？”无心呼吸一滞，谨慎得问：“什么算坏事？”
白琉璃凑在无心唇边，闻了闻。无心屏住了呼吸。
“你嘴巴里有香味，你是不是偷吃东西了？”
无心微瞪的眼瞬间眯了起来，也凑过去，就差一点就碰到了白琉璃的唇，他开口说：“没有，你再闻闻。”
“……”白琉璃觉得脸上有点痒，是无心的气息，还有点烫，他先退开了，道：“可能是我饿了，你去做早饭吧。”
无心笑了笑，眉头舒展，却像是有点失望。
那天白琉璃做镜子依旧很慢，无心也没有催，静静得坐在边上看他，似乎除了看着白琉璃，什么事情都不重要。白琉璃觉得有点怪，可是又说不上哪里怪，无心本来就是个怪人。
夜里，无心收到一封信，他拆开信封，表情先是高兴，随后又是长长的沉默。通过这几天，他发现白琉璃的睡相不太好，但是睡得沉，一旦睡着就不会轻易醒来。无心给他拉好被子，然后低下头去，在那单薄柔软的唇上贴了贴，竟然是花瓣一样的触感，无心的脸上露出了痛楚，他翻身下了床，然后再次消失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走后，白琉璃就睁开了眼睛，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出了幻境，白川凛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他要去赴一个约。那封信是无心写的，他答应让出另一面镜子。
地点选在一座大桥上，风很大，吹乱了白川凛的头发，他的样子过于苍白，也过于与众不同，路人走过，都会忍不住看他一样，一位西装革领的绅士，一个满脸故事的青年，一个俊美的商人，每个人看到他都会有不同的联想。
白川凛看了眼怀表，时间快到了，桥的那头，无心和桃桃姗姗来迟。白川凛笑了笑，一切终究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怎么保证，我把镜子给你，不会伤到桃桃？”无心问。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怎么放出白琉璃？”白川凛回道。
“那你怎么放出白琉璃。”无心又问。
“我还是决定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好了，”白川凛把怀表放回兜里，“先施咒把镜子易主，我不会伤到你的心上人半分。”
“桃桃不是我心上人？”无心反驳道。
“哦，”白川凛看了眼局促的桃桃，笑了笑：“那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废话那么多，”无心打断道，“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去一个人少的地方吧。”
“先把镜子给我。”白川凛眼神犀利，不肯退让。
桃桃看了眼无心，无心点了点头，于是取出了怀里的镜子递给了白川凛。
白川凛握着镜子，心头莫名欢喜，果然是另一面镜子。
忽然，一阵呼啸声响起，一辆汽车忽然从桥的另一头冲在白川凛，白川凛来连忙躲开，手上忽然一痛，是无心飞踢了一脚，镜子飞了起来。
白川凛险险躲过汽车，桃桃捡起了镜子，无心拉着她跑了。
白川凛不甘心，紧追而上，却发现四下聚过来的十余辆黄包车，车上的人都是桃桃的模样。
“障眼法！”白川凛用手指在眼睑上一抹，找到了其中正真的桃桃。她跑进了一个废弃的仓库。
仓库里很昏暗，跑动时灰尘飞扬。白川凛停下来环视四周，忽然一道刺眼的亮光射向他。是陷阱，白川凛躲闪不及，被镜子的光芒笼罩着。桃桃站在高处，口中念出了咒语，白川凛身上隐隐有东西与之呼应，他死死按住，却还是没有用，他的那面镜子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随后，镜面逐渐皲裂，碎成了星星点点的尘埃。
“不！”白川凛撕心裂肺的吼叫着，空中忽然变了颜色，白昼瞬间成了黑夜，镜子下，重重的黑影漂浮着，他们发现了白川凛，都冲向白川凛。白川凛在黑影里翻滚着，一道道撕咬的伤口瞬间让他面目全非。
无心跳了下来，他在破碎镜子下，找到了一颗白色的琉璃珠，口中念动咒语，一个透明的身影逐渐舒展开。
“无心？”白琉璃醒了，他忽然觉得混沌的意识在逐渐恢复。他动了动身体，透明的，无重量的身体漂浮起来。
“白琉璃。”无心叫着他的名字，安心得笑了笑，“你终于回来了。”
“嗯。”白琉璃回以微笑。
“把他还给我，还给我！”白川凛捂住血肉模糊的脸，他痛苦得看着白琉璃飘到了无心身后。
白琉璃看着不远处的白川凛，陌生而冷漠。那一眼让白川凛觉得浑身发冷，比百鬼的啃噬都疼，他忽然扯破自己的衣服，拔下了一个楔子。
“吞酒童子，万鬼之王！我愿意献上我的身体，你帮我杀了无心和那个女人。”
“哈哈哈……契约成立！”浓重的黑气从白川凛的手臂上蔓延开来。
“好，好！”白川凛的眼白逐渐消失了，黑气满溢，他又接连拔下了剩下的两个楔子。现在他已经不能称作为人，头上生出了一对长角，唇下透出獠牙。
“桃桃，快走！”
“不！你们不走，我也不走。”
无心一时没有办法，和白琉璃交换了一个眼神。白琉璃飘到桃桃身后，竖起了保护屏障。
“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吞酒童子长啸一声，张开漆黑的大嘴，将重重的黑影吸入口中，那些鬼魂像是被吸进了旋涡，一阵鬼哭狼嚎后骤然消失了。
一阵飓风中，黑气凝成了实体，庞大而恐怖的容貌，赤红的皮肤，黑色的经络遍布全身。
吞酒童子擦了擦嘴，似乎意犹未尽，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虚弱到连一个凡人都斗不过，被屈辱得封印在他的手臂中，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的漆黑的眼睛盯上了无心，随后转向他身后的白琉璃，千年的魂魄，那滋味一定很好。
无心向后看了一眼，随后割破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血符，双掌一推，血符化作金光逼向吞酒童子。
吞酒童子单手一挥，血符附着在了上面，发出哧啦哧啦的声响。
“有点本事，但是不够。”吞酒童子掸了掸，血符从他手上剥落，不过略微留下了个印子，连伤都不算。
“桃桃，镜子！”无心忽然喊道。
空中黯淡了的镜子又亮起了，那道光吞没了吞酒童子。
“成功了！”桃桃高兴至极。空中的镜子中却伸出了一只赤红的手，一把抓住了她，把她一并拖了进去。
“无心！”桃桃消失了镜面中。
无心和白琉璃见状，随即也飞入了镜中。

幻境之中，是一片城市的残骸，酒吞童子正在大肆的破坏。他正在追的人就是桃桃。眼见他的手指就要穿透桃桃的后背。无心飞奔而去，挡在了中间。
无心被穿透了，但他不会死，因为他没有心，他把血洒在了酒吞童子的一只眼睛上，那里是最脆弱的地方。
酒吞童子嘶吼着，他已经看不清了，他挥舞着手臂，撞到了无数的城楼。
“无心！”桃桃抱住了无心，站了满手的鲜血。
“桃桃，这是你的镜子，你能主宰幻境，不要怕。”
桃桃哭泣着抱着无心。
“闭上眼睛，想象你要去的地方。”白琉璃的声音响起。
“你是？”桃桃第一次看到白琉璃的真实的样貌差点失了神，“白娘子？”
白琉璃笑了，“是我，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酒吞童子的脚已经在半空中，他们很快就会被踩成肉泥。
桃桃紧紧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家。
“可以睁开了，”白琉璃的声音响起。
桃桃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原来的家，准确说，是她记忆中的老家，那时候他的家人还有死，这个家也没有被卖掉。
白琉璃看着窗外，那是血红色的。
“白娘子，你来看看无心，他不会死吧？”桃桃抱着无心，又哭了起来。
“他死不了，就算只剩下一只手，他都能长出个人来。”白琉璃漫不经心得回道，“还有，我叫白琉璃，记住了。什么白娘子，还许仙呢？”
“嘶！”死了一会的无心终于醒了，自己爬起来，胸口还有一个大洞，看着挺渗人的。
“我说，白琉璃，那个白川到底跟你有什么过节，死也不肯放过你。”无心摸了摸胸口，想着先拿点什么挡一挡，不然说话有点漏风。
“……”白琉璃忽然有些不想说，但他还是开了口，“大概一千年前，我做过两面镜子，一面送给他祖先，另一面就是桃桃手里的。”
“所以他手上那面镜子是你的？诶，我说，说到底，我和桃桃遭那么多无妄之灾，是因为你啊？”无心气呼呼得说。
“那面镜子在我这里也不过是个寻常玩意儿，我也不知道，他竟然……”白琉璃想起了幻境中白川给他讲的故事。他都记得，可是他忽然有些不想记得。
“那现在怎么办？你有办法收回自己的镜子吗？”
“如果我还有实体的话，也许可以……”
“这不是废话吗？”无心嘀咕了句，白琉璃已经死了很久了，他的肉身早就灰飞烟灭了。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白琉璃摊开手，三颗桃木楔子飘了出来，上面还沾着白川的血。
“你是说，把楔子再钉回去。”无心摸了摸下巴，觉得可行。
几人商议了片刻，就觉得一阵阵地动山摇，酒吞童子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白琉璃从窗口飞了出去，无心拉起桃桃从门口往后绕。
“啊~找到了，多么美味，纯净的魂魄啊……”酒吞童子看到白琉璃，獠牙下几乎滴下口水来。
白琉璃看了会，似乎想从那张青面獠牙的脸上，寻找出曾经的样子，可惜没有一点像的。他双手交叠，飞快打了几个手势，身体膨胀成起来，一条白龙长啸一声撞向酒吞童子。
庞大的身躯倒下时像一座小山一样，白龙飞起，又向下一击，巨大的力道把地都震开了道道口子。
酒吞童子忽然拔下自己头顶的角，往白龙尾巴上一按，白龙被钉在地上。
“哈哈哈……”酒吞的嘴大张着，眼看就要吞下白龙。忽然白龙原地一转，以尾巴为中心，缠在了酒吞童子的身上。
空中传来了白琉璃的声音：“无心！”
无心从空中落下，正好落在酒吞童子的头上，他双手握着三颗楔子，扎入了酒吞的头颅。
“啊啊啊！”酒吞童子剧烈挣扎着，白龙捆不住他了。白琉璃恢复了原身，他捂住剧烈震荡的胸口，感觉自己快散架了。
酒吞童子伸手去摸自己的头，一把把无心扇飞了。他想把楔子拔起来，可是上面已经被无心的血符所覆盖，一碰就头痛欲裂，他的身形迅速缩小，渐渐有了人的形状。
“白川，把楔子拔出来！快拔出来！”酒吞童子吼叫着。
白川一边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他一只眼睛看着眼前的白琉璃，忽然回道：“不，我不会让你吃了他。”
“他要杀你，你个**！”没有恢复的半边身躯猛得向前冲去，酒吞童子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再次吞下白琉璃。
“你休想！”白川忽然发难，抽出地上酒吞童子的长角，砍断了变异扭曲的右臂，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白琉璃半边莹白的脸。
两人相距太近，白川踉跄倒下时，白琉璃接住了他。
“为什么？”白琉璃问。
白川笑了笑，道：“杀了我。”
“你是第二个向我许这种愿望的人。”白琉璃平静得说道。
“是吗？真可惜，不能成为唯一的那一个。”
白琉璃的手穿透了白川的胸膛。白川咳出一口血，他再次抚摸着白琉璃的脸，说道：“我是真的很想带你去看看家乡的流萤……”
说完，白川凛眼珠失去了光芒。
白琉璃愣了片刻，也就在那一片刻，白川凛在白琉璃

两人相距太近，白川踉跄倒下时，白琉璃接住了他。
“为什么？”白琉璃问。
白川笑了笑，道：“杀了我。”
“你是第二个向我许这种愿望的人。”白琉璃平静得说道。
“是吗？真可惜，不能成为唯一的那一个。”
白琉璃的手穿透了白川的胸膛。白川咳出一口血，他再次抚摸着白琉璃的脸，说道：“我是真的很想带你去看看家乡的流萤……”
说完，白川凛眼珠失去了光芒。
白琉璃愣了片刻，也就在那一片刻，白川凛在白琉璃怀中化为了一团黑灰，飘散在了夜幕中。
白琉璃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某片散去的黑灰，在半途却又放下了。
三人出了镜子，白琉璃看了眼废旧的仓库，一夜的惊心动魄，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无心站在白琉璃身后，轻声念道。
“瞎叨叨什么呢？”白琉璃转身时，眼中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这是佛家语录，你懂什么……”无心别开脸，踢了踢脚边的石头，瓮声瓮气得说着。
“你个假和尚……”白琉璃甩了甩袖子，干脆利落地飘走了。
“诶~~好歹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别不知好歹……”无心拉着桃桃快步追上。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