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以前,中国的南方边境,一个偏远的小市集。正逢赶集日,古老的街巷比平日更闹腾几分。
他披散着一头乱馊馊的长发,眉眼低垂,半蹲在一个地摊边。双手平放,搭在一双灰白色印着可爱小白熊的拖鞋上。
“八块!不能再少已经是成本价了!”看着这个有些沉默,发型标新立异、打扮古里古怪的年轻人,小摊老板刻意调高了音量,想以此把场面镇住。
年轻人把头压的更低了,眼向下微睁瞄向了脚下。
那里,一双传统式样的粉色橡胶拖鞋,左脚的那只已经全部裂断,仅靠着他刚在路边捡的一条麻绳维系着。
年轻人把左脚前掌向上抬了抬,脚趾微张,然后迅速归拢。他确定,这鞋已经完全咽气没救了。此时绝不能让老板知道,他想着,脸上表情不动,不着痕迹的把脚向后缩了缩。
小摊老板虽满脸横肉,头大脖粗,一副四肢发达的简单模样。但眼里不时透出精光,显然是久经沙场并不如他外表所显示的那样单纯。
老板暗暗运足目力,仔细打量起这个不修边幅,半张脸埋在一头蓬乱的黑色茅茨里的家伙,努力从他脸上寻到些蛛丝马迹好彻底将局面掌控。但这个年轻人沉默寡言不漏破绽,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于是老板决定敌静我静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此时一股凝重肃杀的气氛萦绕在小摊四围,与街道周围的喧闹仿佛两个世界。
杀意内敛,暴风前奏!
时针踢嗒啼嗒混合着砰砰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老板感觉被空气挤压得有点窒息,抬起一只胖乎乎的肉掌扇了扇脸边的空气,却感觉越扇越焖。终于,七秒的沉默后,年轻人率先打破了宁静。
“六块!”
老板正欲开口,年轻人又开口了。
“今天出门妈妈只给了我六块,祝老板生意兴隆发大财。”年轻人一脸漠然,表情冷硬。
“***”心中暗骂一声,饶是老板久历战阵,也被这样雷人的说辞震得粗脖涨红青筋突兀血管爆出。他再次仔细打量着这个奇形怪状的家伙,此时怎么看怎么猥琐。这样的话由一个小孩子来说毫无问题,但这样一个满脸胡茬、看起来年龄都得三十往上走的家伙嘴里吐出,还说得这样自然无碍,老板一时间感觉有些脑回路。
老板一下子怔在原地,趁着这当儿,年轻人已经自己拿袋子将鞋装好,“谢谢老板!”嘴上喊着谢谢,但年轻人的神情依旧木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带着馊味的十元大钞。
老板愣愣接过并找补好了钱,脑子还有点迷糊,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完成了这笔交易,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抬起头,只见年轻人把新鞋子从包装袋里抽了出来,脚下旧鞋一甩,套上新鞋大跨步扬长而去了。旁边,两只破鞋静静躺在那里,其中一只鞋盖已经完全断开。两只鞋底被磨得纸薄,前脚掌出裂纹密布,如九十老太太暗黄褶皱的皮肤。后脚掌中心已完全被磨掉,只剩四周稀拉的一圈。粉色的鞋面,上边的图案已斑驳不清,只依稀看到几片什么动物的翅膀横七竖八倒在那回忆往昔……老板再次震惊了,饶是他多年阅鞋无数,能把鞋穿到这个份上的……想到这,他动了动自己的脚掌,感觉有点凉。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错,我就是那个年轻人,哈哈。
买的鞋子就是现在我脚下的这一双,穿了大概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了,不管春夏秋冬每日都是拖着它闯天下。
民间有句俗语叫夫妻相,说是即使不像的两个人结婚,日子过久了相貌就会渐渐变得相似。
现在我也有这种感觉。这鞋当初之所以挑中它,初衷是觉着上边这个白色小熊猫图案,穿起来可以显得年轻一些。没想到这一年多下来我还真就变得比以前活泼多了,早没了当年死气沉沉模样。它也越来越像我,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有时感觉看着它,像看我自己。
千山万水,它陪我走过。
鸟语花香,它陪我看过。
酸甜苦辣,它陪我尝过。
在我眼里他已经不是冰冷的一块塑料,而是有温度的。现在它也老了,看样子也快要不行了。我穿过的鞋,多数都是因为我整天到处上蹿下跳爱折腾,全部都是暴毙死亡没有一双能寿终正寝的。
以前都是穿不了就扔,但是现在我想抢救一下。
网上搜索了一下,专业的好的补鞋胶都不算很便宜,够我重新买一双新鞋了。
从经济学来看,这样做是有悖科学大亏特亏的,我一直也是个很讲究经济喜欢计算的人,去超市买东西,我常会看包装袋上净含量多少克然后对比个半天。
但人还是感情动物,不是经济机器。以前看那些老一代的人对一样物事缝缝补补,现在想来,可能真并不一定是他节约,缝补出来要用,可能是为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网上订购的刚刚胶水也到了,ok废话不多说我开工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