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塔罗牌 世界 皮相本巴恩斯 》
“ 它什么也不是,仅仅是一种声音。这哀伤的不平之鸣很可能亘古以来就存在于空间,仅仅由于行星的汇合而在一刹那间形之于声。 ”
〔 · 岁月失语 · 〕
它们很沉。得靠拖的。
四下寂寥无人。东区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大概从一扇肮脏的窗户射出来的昏黄的灯光。地上泥泞一片,水洼里浑浊翻着泡沫的液体掠过他瘦长摇曳的影子。他掀开锈蚀的垃圾桶盖,操纵两根铁丝挑起厚实的黑塑料袋压进去。再想法找寻些物什将其藏匿起来。那里面装着第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只。个头花色不尽相同。他亲眼看见她如何将这些曾每日荣共她同饮下午茶的小生灵用指甲与利齿撕烂扯碎,茹毛饮血。“夫人病了。”某日他对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仆如是说。她曾经是看着他的面上才肯留下来打理这座有朝必将付之一炬的寂黑古堡。他走进屋子,走近母亲的卧榻,听见她噩梦中的悲泣。他不敢去握握她的手。她还是没能认出他来,始终惦念着故去的丈夫、长子与身陷囹圄的次子。文森特。宝贝。
他在窗棂下做够第三百个俯卧撑,仍不敢大声喘气,只扬手抹开脖颈上缠绕着的黑发。衬衫不经意在胸口敞开,露出那些与猫尸身上如出一辙的斑斑血痕。从此地望开的万户千门,都在黏稠的黑色里寂寂地闭着。这种夜里的世界他早已看惯。他端坐在那里,有着雕塑般五官的男孩,匀称而突兀,身形轮廓泛着一圈莹蓝色的微光。翻身跃进窗户,再清点了一遍他要他捎去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一小袋透明包装的块状物。他缩头扯过毯子埋入,他的话此刻再钻入耳廓。
“ Someone has to pay. ”
〔 · 人物档案 · 〕
落魄。贵族。从神坛上跌落的黑白兼通的家族如今不过是受人嘲讽加害的把柄。多年来他的生命是压抑与狭隘的。父亲与长兄横死,次兄锒铛入狱继而染上毒瘾,母亲精神失常。树倒猢狲散。除每日兼顾母亲的寝食与不得不有所出卖以替兄长获取药源,仍旧横亘在他面前的,是仇家的虎视眈眈与一切人不留情面的作践。此后次兄也于狱中被杀,母亲暴毙而终落一人岑寂。
察言观色的低压生活造就了他极度的隐忍与审时度势。但随着羁绊消失变得了无牵挂,他身上涌现了一种破坏欲混杂报复心的极强张力。自认睚眦必报,一腔孤勇,几近冷酷。
局势倾向血族。能力为“完成命运”和“另一个开始”。
“ 谁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
〔 · 星海横流 · 〕
“Sir,I just need the tru——th.”笔尖随弹簧的起跳再次被送回笔腔,空洞而繁忙的风声从房间里穿堂而过。这是一个简洁的房间,居住过一位随时会远迁的简洁的人。行事简洁的杀手。此刻他与我仅隔一张方形实木桌,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搭在桌面上,斑驳的皮肉攀附于肌骨,一只行将老去的男人手,但他绝非强弩之末,而只不过刚刚活得不太受信。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来到这里,先生。我不管我是否来助纣为虐。您真的杀了她吗?”我亲切地在镜框后扬起嘴角。
“哼。杀。孩子,”他的眼神不曾有任何动摇,却越过我转向了身后的窗。那里有深红色的帷幔猎猎舞动,教堂的圣顶映射出滴血的冰冷光线,在一个如此寒冬的清晨:“你知道取人性命是有多么容易?”
“我倒是听过一个故事。”我向椅背挪动身子,作出准备长久攀谈之态,“牙刷,是吗?仅仅用一柄削尖的牙刷?在监狱里,一个赫赫有名的黑帮少爷?”
他第一次注视我以如此认真。我感到血液在太阳穴的筋脉中冲撞。我没作什么多余的、下三滥的后手,从衣帽架上扯下大衣扔在他面前,他的枪和刀都在里面。
“他们没告诉你我姓什么吗?”
德林杰的名字和他的枪一样。他从衣服里取出手枪。公平对决,他承受了我的恩惠。如若不能将我摆平,活下去也是丢脸。疾疾后退向后仰倒躲过第一枪的同时右手甩出我的武器。那是一柄塑料牙刷,尾部打磨成锥形。待他看清我们同时放声大笑。我没有什么“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复仇准则,只不过是为了将这场狩猎渲染得更具戏剧性。我要树立我的宣言,简单还得有力。
我提握着它像携着一柄西洋剑。腿部在蹬上墙面的一刻猛地作力,几发子弹追逐着我待过的位置,家具上木屑飞溅。在我靠近他身前那只短匕亮出迅疾迎上,截过我右腕将我一整个提起来甩向桌面。我感觉脑后的木料破碎开来撞了一个结实,用力翻身在匕首落上眼前刺穿了他的手腕。刀刃也直直砍向我右肩从锁骨末端刺入,流出的鲜血浸湿了我的白衬衣。费事了。但我并不后悔多闹了这一出。顺势将那锥刺在他皮肉间竖线滑动搅烂筋络,大量粘稠的血从动脉爆涌而出。毫无发觉间我突然听到了自己的低笑,才发觉嘴角几乎绷直咧到了耳根。我做这一切都是凭借毫无章法的本能。我用脚跟勾住桌沿上身弹起借力猛推,厚重的木桌将他卡死在墙角,抽出那杆牙刷噙着齿间的殷红色冲他再笑笑。尖刺从颈部利落划过。
“Someone has to pay. ”
这不过一个开始。
“ 大地是生化万物的慈母,又是掩藏群生的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