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指南：
*本文体裁中篇，近期完结
*胜利队成员名统一采用大陆早期翻译版本
*赛罗AI设定
*迪迦TV半原作向
*迪迦大古不作区分
*故事中可能会有原作赛罗形象的提及，但请注意赛罗在这个故事中会纯粹以AI的身份贯穿到底，一切的赛罗原作相关多是我个人的致敬，我总是喜欢写这些。
但我希望这篇的赛罗依旧能不违和的超级可爱，最后依旧祝阅读愉快XD

1.
远东的海平面上一如往常平静而安宁，拍打在岸礁的水花落回水面，翻涌漂流至逐渐平息，一条隧道的暗影隐约在海浪的遮蔽中露出零星痕迹，穿过一片海底礁石与尘土，通向远离陆地的大海中心。
连通着地球防卫队远东支部的海底隧道上，一辆标志有TPC字样的班车缓慢而平稳地行驶着，隧道内的暖色灯光与时间一同流动，车座上寥寥乘着几名年轻人，彼此安静地坐在他们心仪的位置，平静地望向隧道外幽深的海底，气泡的光流转在倒影中，浮在班车上轻流而过。
基地入口处的广场上大灯常年敞亮，运输车有条不紊地搬运着，班车在一片忙碌中穿行而过，缓慢停靠在了终点站旁。
车上的乘客陆陆续续离开，一段静默的时间，班车的发动机震颤一下启动，才有一个年轻人匆匆忙忙跳下车来。“对不起对不起……”真角大古胡乱背着他的行李小包，带着歉意连连直笑，朝远去的班车挥手告别，然后才不好意思地压了压睡翘了半边的头发。
他已经落下了很远，周围几乎没了人影，真角大古把提着背包向空旷的四周望望，自顾自笑了一下，一路小跑着朝基地的大门奔去。
“哎等等我——”
眼见着剩下一个小口，两边玻璃大门正缓慢地阖上，真角大古离得老远就这么喊了出来，转轴竟真的停了不再滚动。“谢谢你啦！”真角大古快速几步赶了上去，喘了口气，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不客气！”一个轻快的声音如此回复道。
“今天天气真好，是吧？——抱歉我忘了基地里看不到……咦？”真角大古眨了眨眼，转身望向玻璃门外，再绕着他所在的门后踮着脚左右走了几步，转身向后朝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挠了挠头。
“走得这么快？”真角大古跳了一下把包甩上，“嗯，我也得赶紧……咦？”刚跑起两步又再次停了下来，尽管已经被层层盖住只露出了部分，真角大古还是一眼在服务台后头的宣传屏上看到了那篇报道。“从建筑物中现身的巨人——他的每次到来究竟是拯救还是威胁？”真角大古对着剪报上的标题一字一句念出，配图上是一幅拍摄于六木街的照片，落款时间在一个月前，入镜的同时还有TPC的队员们，真角大古从制服背上写着的名字一个个认出，下方则用了极大的篇幅描述了现场，而标题上的“威胁”一词则被人画上了记号。本已经是高科技的宣传屏被上个世纪的剪报几乎挡住了大半，似乎还每日都有更新，贴不下了便层层叠叠覆上，多半都是与宇宙人的报道有关，真角大古笑了笑，看到一个因胶水未能粘牢而翘起的小角，低下头去认真地抚平。
“希望这一个月我没有错过太多。”真角大古轻轻调整着歪斜了的报纸，手指触碰下，屏幕被激活了信息，弹出一个名为“旭月山”的定位。真角大古垂下眼，用手指轻点着，注视着屏幕上记录的照片一一滑过，接着他又抬手在侧边栏切换着：“蒙古平原，九良良岛，鹿岛海滩，太阳光发电研究所，彦野街……”这些地点对于他来说都代表着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经历，熟悉得几乎不需要去记住，连带日期也能轻易说出，过去他常在这里驻足，久了被基地的队员们打趣是称职的讲解员。“嗯？”
他低下视线感受着四周的声响，没有传来让他感到危险的声音，他的直觉一向准确，此刻正告诉他，他正被人所注视着。真角大古转向一边，再不经意间转回身来，抬起头，视线向上方扫过。“奇怪。”基地大门上的摄像头正朝着他的方向，信号灯偶尔闪烁。真角大古挠挠头，印象中这一直是监控出入人员的相机，角度怎么偏了呢？
真角大古左右张望了一下，找到一张折叠梯搬过来，爬上去将摄像头转到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好，这样就行了！——啊糟糕，真的该走了！”说完直直跳下，一时也顾不上高度的问题，他确信周边也没有其他人，真角大古转身就越过服务台向后跑去。
步入通道后一路小跑从安全通道进入了一下子变得热闹的基地一层。通道口的驻守人员与巡逻员正在交接，他们的制服与GUTS有些相似。研究人员身穿白色的制服，在胸前口袋上装着一支钢笔，手中抱着面板从大厅里匆匆穿过，也有少数科学家们站在走道中央便开始了研究，兴许是得到了灵感，基地里的新队员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已经见怪不怪。只有后勤人员依旧是真角大古熟悉的深蓝色调，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我们还需要2XSYBR Green Master Mix混合型试剂和DEPC水。”
“什么？”真角大古驻足，向周边寻找着声音来源，最终锁定了柏村玲子博士身上，这位技术局局长又一次沉迷研究到一层来办公了。
“他能忍受利特马鲁斯的强酸，强碱恐怕也不是问题。多高的温度才是上限？他还有什么弱点？”
“等——”真角大古立刻从背包里掏出纸笔，啪啪按动出笔芯，飞速地一排排写下，撕下清单塞进对方手里，“抱歉，有几个词我听不懂，所以用了假名。”
“大古队员？”柏村玲子像是才注意到他似的惊讶发问。
真角大古微笑起来：“早——”
“不早了，测试数据已经走到第三个周期了，大古队员。”柏村玲子博士双眼重新注视回全息屏，像是用第二线程和他对话。“我们所拥有的资料太少了，他究竟有多高？若是凭目测应当是……”柏村博士自言自语说。
“谁？巨人吗？”真角大古好心问，探过头去望着柏村博士屏幕上转动着的巨人模型说，一旁还有着不少标注的数据跟着旋转，“我想他应该有53米。”
“53米？”
真角大古回想着路过东胜百货大厦时看到的13楼牌号，心里计算了一下，点点头说：“对，53米。”
“53米！”柏村博士重复道，挑高了眉毛瞪视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真角大古支支吾吾地，讪笑着比了一个驾驶的姿势，“飞燕一号越过巨人旁边的时候，我正好看了一下仪表盘上的高程……”
“不，我的意思是，”柏村博士用难以忍受的神色说，“使用连小数点后6位都不到的数据对于科学家来说简直是一种失职责。每0.1米造成的误差，你打算用什么担保呢？”
“这……”真角大古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摸了摸头，诚恳地嘿嘿笑着说，“估计也没什么人想要我的脑袋作担保，抱歉帮不上忙，祝研究顺利，柏村博士。”说完佯作看了一眼手表，嘴里喊着“哎呀哎呀要迟到了”赶紧溜走。
几步之外的真角大古呼出一口气，苦恼地又一次开始反省，直到“悉悉簌簌”的刷子拨划声几近到了跟前。基地里的清洁机器人一丝不苟地沿着预定的路线行进，在偌大的主厅里规则地以直线来回，它们总是尽职尽责，清洁过的一面光亮如新，另一面对比之下都显得灰暗蒙尘，于是地面的交界线便从左到右缓慢地推进着，真角大古一直觉得有趣，有时就这么看着也能发呆许久。他回想起自己撞上过好几次的经历——毕竟只有他一个是人，这种时候也就只能责怪他自己了——于是赶紧向侧边跨出了一步，“咄”地一声，脚尖碰在了对方的毛刷上，转子还继续刷了两圈。“啊对不起！”真角大古往反方向跨出一步，再次与对方撞在了一起。
清扫机器人停下了，轮子向后退了两圈，顶部的摄像头发出一声电音，向上抬了抬，旋转了一圈定住，红色的点闪烁，一瞬间真角大古产生了自己被打量的错觉。
真角大古摸了摸鼻子，确定对方不动了，才主动让出一条路，伸出手试探说：“请？”
清洁机器人重新启动了毛刷旋转着扬长而去。
TPC基地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真角大古摇了摇头，甩去了自己又一次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只是他似乎总是更容易沉浸于一个充满困惑的事件中，频频回头中，事实上早已走远，以至于当他回过神来，差点和一人撞上。
“嗨——早啊！”虽然真角大古并不认识对方，但还是习惯地先打起了招呼。
“早，大古队员！”穿着蓝色队服的年轻人惊喜地叫出声，这回大古认出来了，他记得对方的声音。
“佐藤队员，你们队长身体还好吗？”真角大古笑着问。
“第二天就归队啦，我们反倒是更担心大古队员你呢！这次多亏了T——”佐藤队员顿了顿，凑到真角大古的耳边小声说，“多亏了Ultraman Tiga突然出现，大家都好好的——老实说，我还以为这次脑子肯定要被震成水啦。”
真角大古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幸好萨姆星人研制出的辐射核心只对人类有效……你在这里做什么？”
“嘘……”佐藤队员赶紧竖起了一根手指，接着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说，“我想溜过去餐厅，偏偏在这时候有C国对A国的足球比赛，时差之类的，你知道……”
“噢！”真角大古了然地点点头，并露出一幅“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可靠表情，“我想你得赶紧过去，”真角大古听了听，餐厅里的体育频道已经播放到赛中了，“我猜现在C国是2：1领先势头正好呢！”
“真的！”佐藤队员说完便迫不及待跑了，还不忘回过头向他告别地挥挥手，“真奇怪哎，你们猜得一模一样！”
真角大古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听不懂了，这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真角大古继续前往基地的升降台，回忆着自从回到TPC以来听到的话，“啊！”电梯正走进去最后一个人，真角大古赶紧跟了一步垮进去，门几乎贴着鼻子关上，空间密闭后就站在了按钮的旁边。
“帮忙按一下10楼。”
“15。”
“23。”
“50。”
“好、好的，稍等……”真角大古艰难地在拥挤的电梯间中抬起手，一个一个按下叫出的楼层，他感受到了视线以及电梯间内奇怪的一阵沉默，疑惑地抬起头问，“还有吗？”
“呃，75楼，谢谢？”
“举手之劳！”真角大古非常欢快地抬起手“啪”地按下。

几乎每一个刚认识真角大古的人都会奇怪，TPC特殊行动小队里怎么会有一个无论何时总是笑呵呵的人，“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大古队员？”偶尔有人这么问，真角大古就会想了想，双眼里充满了认真，然后放弃思考似的笑脸迎人：“连续两个月没有出警记录，这不是最值得开心的好事吗！”
一如往常真角大古在TPC顶层的出现一瞬间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真角大古照例打着招呼，用最快地速度去调动友好的表情去回应。“南原参谋，吉冈长官。”真角大古点点头问了好，向侧边为迎面走来的两人让出了通道。“请等一下，吉冈长官？”真角大古向两人身后探去，接着几步小跑越过，蹲下身拾起一本笔记，同时散落出去的还有一小张纸条，他装作没看到标题是“巨人未曾出现的二十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报纸，把它不留痕迹地夹了回去。“我想这个是您掉的，长官。”真角大古递出了笔记本。
吉冈哲司板着脸收了回来。“眼神不错。”他盯着真角大古瞧了一眼，忽然说道，“既然有了得力的帮手，多多努力吧GUTS。”
“是的？”真角大古虽然答应下来，疑惑的目光却投向一旁的南原正行。
“别在意，这是夸赞的意思，吉冈长官只是心情正好呢。”南原正行咳了咳打圆场，“说起来大古队员，你不是应该……”南原正行参谋带着些犹豫问，然后在真角大古睁大眼睛的疑惑中摇了摇头，“没什么，欢迎归队。”
“是！”真角大古立正说，“已经迫不及待出去巡逻了！”
“听见了，用不着这么大声。”吉冈哲司严厉地评价了一句，拍着扇子率先离开了。
GUTS的司令室在顶层侧边最大的一间，正好位于基地的四角之一，比起队员的独立休息室，真角大古出了电梯后最先路过了司令室的自动门边。
“大古队员？”
真角大古闻声望过去，崛井正美叼着一个温泉包子早餐惊讶地望着他，含糊不清地用大阪腔念出他的名字。“不可思议嗨，你怎么进来的？”
“什么怎么进来的，”真角大古好笑说，“我第二年就没再迷路了好吗？”
“我早说过那不是什么大问题，充其量只不过是记忆能力的欠缺和导向能力的缺失还有海马体和网格细胞功能低下而已。现在我们立刻给你完美解决！”“你又完全没在听我说话了是不是……”真角大古好笑地抱怨说。崛井正美几口解决了早餐，就着牛奶咽下，拉着真角大古的胳膊往司令室里走，“在哪里——野瑞会放在哪里——”崛井正美从指挥台的抽屉里翻找着，惊呼一声，站起来转身就把一个东西递到了真角大古的手中，眼睛里一幅期待的神情。“快看看这个！你绝对想不到这是什么——”崛井正美信誓旦旦地说。
真角大古往手里看了看。适应于人体手骨的外形设计以及白色的翻盖，真角大古说：“谢谢，这是我的通讯器，我认得，除非今天这一切都是我诸多古怪的梦境之一，那么你告诉我其实我已经从智力灵长类动物退化了也说得过去。”
“别急着下定论——”崛井正美得意地替他打开了盖子，按下了开机键，同时递给了真角大古一个无线耳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戴上。
真角大古狐疑地接过来，用彼此熟络的完全不相信的眼神拭目以待地戴上，听到身后司令室自动门开启的声音，转向身后看着来人。“队长……”真角大古勉强地露出笑容，带着莫名的心虚问好说。
居间慧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真角大古手中的通讯器，了然地走过来，抱着双手似乎饶有兴趣地等待着后续，给了真角大古一个“试试看？”的眼神。
这回连真角大古也正色起来，慎重地盯着泛光的屏幕，疑惑但努力地试图去寻找反常之处，三人如此盯着他手中的通讯器，真角大古一身常服都在司令室里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开始了！”崛井正美激动地说。真角大古手中的通讯器屏幕上闪出了一段文本：
“尊敬的用户，欢迎使用Terrestrial Peaceable Consortium（以下简称TPC）提供的“UFZ”注册系统。 UFZ由TPC电子渠道研发中心所有和运营。在登录、使用本服务之前，您应当仔细阅读、充分理解《用户服务协议》（以下简称“本协议”）的全部内容，特别是本协议中您可能完全不会同意的内容，您应当重点阅读。如果您不同意本协议或其中任何条款，请您继续注册、登录、并使用，我们并不一定会考虑修改或增加某部分功能。本研发中心可能随时更新协议，协议一旦发生变动，可能不会及时更新在此页面，也不会及时替换原来的用户协议。您开始登录、使用本服务，即表明您已同意本协议内容，并无条件加入UFZ体验计划。”
“你不会真的认真在看吧！”崛井正美难以置信地说，伸手过来替真角大古下拉到屏幕最底，“点‘我同意’。”
“噢……哦。”真角大古愣愣地伸出手指点了下去。“‘是否允许修改相关配置使lic、apy、tbx等自主插件与后门将不可调用UFZ系统打开’，”真角大古一字一句念道，“‘且UFZ将不兼容任何第三方系统和软件否则UFZ将强行终止除UFZ之外的所有程序’……”
“点‘确定’。”崛井正美提示说。
“怎么那么像霸王条款一样的东西啊……”真角大古只敢小声说出他的疑惑。接着屏幕上再次弹出框来。“已阅读并同意用户隐私政策于用户服务协议——是？否？”真角大古胡乱地看着，在混乱中手指左右游移选择了“是”，接着“想给您发送通知：这些通知可能包括提醒、声音和标记。这些不可在‘设置’中配置。——允许？不允许？”真角大古选择了“允许”。“允许使用您的位置：将用于为您推荐相关服务并及时定位您所在的位置。允许一次？使用时允许？不允许？”“允许。”“立即开启并运行？是？否？”
“否。”真角大古按了下去的一瞬间警报声就炸响起来。
“谁！——是谁拒绝了我！”
那就像是整栋TPC大楼发出的声音，回响在了司令室的每一个角落，墙壁上平时隐藏起的嵌入式开关全部打开，里头藏着的摄像头一个个借着伸缩杆探出，连带着野瑞超级电脑前的人脸识别仪都转了一百八十度精准地朝向了他所在的位置，红外线的光点一动不动，真角大古不由自主地举起了双手。
“啊——原来是你！”
天花板上降下了一个摄像头和真角大古视线齐平，对方有所打量地调整镜头从上到下：“是你！对就是你，那个抢我饭碗、挡我的工作、替我作回答、还扭我头的家伙！——啊喂！放手！”
“野瑞？”真角大古捧着摄像头凑过去，瞪大了眼睛往镜头里瞧，“你在里面吗？”
摄像头大叫起来：“除非你的朋友也心脏不怎么跳，但我确信UFZ的团队成员里没有人叫这名——”
“大古快放手！”崛井正美紧张地拉下他，“别激怒他——”
“算了吧，测试阶段的最低自主反击级别，记得吗？”摄像头用一种气愤的语调说，“感谢吧目前只搭载了家政系统，说真的，那种不超过9mm口径的玩具，还不如给我一把泡泡枪呢！”
“你们在说什么？”真角大古在崛井正美和摄像头中间看来看去，“崛井，这也是你和野瑞商量好的戏码吗？”
“你竟然怀疑我！”崛井正美瞪大了眼睛愤怒说，“想想看，如果真是野瑞——哎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参与了研发——哎哎哎！”崛井正美坐着的椅子被慢慢推走，一股力量牵着下方的轮子滑了出去，距离真角大古越来越远。
摄像头发出阴恻恻的声音说：“我有自己的主观意志，你觉得呢？”
“难怪柏村局长很担忧你的人格培养问题……”崛井正美嘟囔说，自己坐着座椅一步一步挪了回来。
真角大古被说服了，重新观察了一下对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我们认识？”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真角大古自己便有了答案，只要听过一次真角大古就不会忘记，更何况半小时前他们还在基地门口遇到过。“原来是你帮我开的门！”真角大古话出口，居间惠挑起了眉毛。“这、这事说来话长……”真角大古结结巴巴试图解释，但似乎有人已经这么做了，居间惠与崛井正美同时垂下眼像是在倾听些什么。
真角大古望望忽然沉默的两人，再将目光移到了他们的耳麦上，恍然大悟地看向身边的摄像头：“原来你在和大家说话！”
“我一直在说。”对方愤懑地回答说，就像在委屈地责怪是真角大古没有听见。
“这么说你们已经见过了？”崛井正美欣喜地拉着真角大古的胳膊，郑重介绍说，“大古，这是我们TPC四个支部联合研发的AI系统——刚启用没多久，还在Demo阶段——Ultimate-Force-Zone-Evolutionary-Response-Oriented System（面向响应式自发演替终极武装域系统）简称UFZ，零式终极武装的成员之一，你可以叫他——”
一个屏幕凑到了真角大古面前，他凑过去，对着上头的文本一字一字念出：“‘Zero ver.0.1008.31245’？……”
崛井正美说：“后面那一串数字就不用——”
“当然要。哪个史无前例的家伙会没有一串超长头衔呢？”摄像头把崛井正美挤走说，“‘UFZ无可挑剔的最优秀领队，武器防卫系统，火力集成大师，无敌黑客，此刻暂时担任TPC远东支部的超智能管家’，替换成这些怎么样？”
真角大古眨了眨眼对崛井正美说：“你们是用什么原理挑选的AI性格？骰子吗？”
崛井正美用手指捏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可能性格缺陷也是研究的一环吧。”

是壹纸！！！！是新文！！！！！是赛迪！！！！！！！ultra开心！！！！！！

2.
“嘶……”
这已经是真角大古第四次撞在了自动门上，而这甚至称不上是他所正在面临的最大难题。他揉了揉额头顺着人流走出来，基地里一切的自动设施对他都失去了作用，好像真角大古忽然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不过他穿着备用制服——过去在运输队里蓝色的那套——出现在大厅里的时候，倒是引来了一阵热闹的围观。
“GUTS的队员干脆设计七种颜色怎么样？”一位队员新奇地摸了摸他的衣角，换代了好多次他们都已经没见过这种款式了。
另一人怪叫起来：“别搞笑了，那样很像战队哎！”
于是此刻他木木地站在门口等待别人通行便显得更加醒目，当然同样醒目的还有他因为尴尬而过于通红的脸。
真角大古两手背在身后电梯按钮旁，这个视角可以望到一层的茶水间，那里聚集着几个正观看电视比赛的队员，角落里有个什么动了动——竟然是一个跟着偷看的扫地机。真角大古恍惚地摇摇头，移开了目光。
他重新注视着大厅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懊悔真不应该如此迟钝地现在才注意到异状，几乎每个人都佩戴着弧形耳挂，就像队长与崛井正美昨天会随时陷入一阵沉默那样，种种的古怪一瞬间都有了答案。但当真角大古将AI换成了成千上万个Zero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他立刻就阻止自己继续再想下去，趁着后勤队从里面刷开了电梯间，真角大古赶紧窜了进去。
“3楼。”“10楼。”“21楼。”
没有人回应但楼层按钮却一一亮起，真角大古开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试探说了句：“顶层？”
什么反应也没有。
真角大古通红着脸，抬手缓慢地按下，众目睽睽之下好像他的手才是此刻凭空多长出来的。
越到顶层留下的人越少，直到他再也没有听到动静，才意识到电梯间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他习惯性地抬脚走了出去，沿着空荡荡的回廊漫步抬头，瞩目于天窗上透出的深邃海底流荡至出神，然后一头撞在了GUTS司令室的大门上。
“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但我快能听出你颅骨的厚度了，10.5mm吧我猜……”
“谁？”
真角大古隐约听到了几声嘟囔，他摸着撞红的额头向身后的走廊望去，空荡荡的仿佛一切只是错觉。真角大古晕乎乎地迷惑了一阵，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他可不能就这么站在司令室外接警。他望向往常门边上密码锁的位置却发现那里早已空了，显然了，他们压根没考虑过黑名单访客的问题。
真角大古叉腰站在门口叹了口气。“Zero？”真角大古试着叫了几声，用手在嘴边括起，朝着各个方向尝试，“Zero？你听得到吗？Zero？”
真角大古四顾着，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有些泄气起来。“我为昨天的一切道歉，我不是故意拒绝你的帮助的。”根本没有回应让他看起来就像在自言自语，那样实在是太傻了——但此刻还有什么比关在门外更傻的呢？都可以登上TPC的闲聊板块头条了。他联想起每天早上Zero充满活力地用“吼哪哪”（ほなな，“早呀呀”）与崛井正美的问候方式，真角大古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了鼓足了勇气，小小声地朝着门禁收音口说：“吼哪哪？”
“你这是干什么……”有个声音十分难以言喻地问。
“崛井！”真角大古吓了一跳，被看个现行的窘迫和“天啊我都要以为基地里的人类都被取代了”的欣喜混在了一起。崛井正美站在他身后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行吧我已经不会再因为大古队员的任何举动而崩溃了”的表情，把一边眉毛挑得越来越高。
崛井正美并不喜欢常人用大阪腔来对话，就好像在嘲笑他的口音，真角大古赶紧指了指大门，又指了指自己，手足无措地解释说：“你来得正是时候，崛井队员！我只是想进去，但是……”真角大古垂下手灰心地说，“我现在哪都去不了，连博士的宠物狗奇奇——我有提过吗？她终于决定带来基地啦——能刷出的地方都比我多。做点什么，拜托！我随时可能被关在任何地方，甚至被挤扁！”真角大古绝望地比了一个被门夹住的动作。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好吗？”崛井正美安慰说，“只是三天而已，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让博士把奇奇借给你——只是开个玩笑——冷静点，队长总能解决一切问题。事实上她已经解决了。队长把你以访客的身份加进了白名单——什么？你还不知道？新城说对了你真的毫无察觉。总之，只要你主动问，Zero是会回答你的。”
真角大古摇摇头说：“我尝试过了，我叫了好几声Zero，他——”
“我在！At your service, always（随时愿意为您效劳）！”人工智能的声音欢快地响起，真角大古猛地扭过头死死盯住。
他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真角大古愤愤地想，如果说有什么能够证明人工和智能，毫无疑问此刻就是。
“看吧，”崛井正美无所察觉，只是得意地朝他挤挤眼，“别对新科技那么抗拒，他们和我们一样，没什么区别，我还见过一出厂就患有人类恐惧症和生物紊乱综合征的AI呢——谢谢，Zero。”崛井正美抬起脚，走入Zero为他打开的司令室里，房间中央的控制台圆桌延伸出了属于崛井正美的座椅，一杯咖啡从开启的桌面隔间里推出来，放在崛井正美的手边。
“包括违背医嘱的过多咖啡因？”真角大古盯着那写有“神奇发明家”字样的马克杯不赞同地说。
“包括咖啡因。”崛井正美拿起来喝了一大口，舒适地呼了口气。
“我以为超级管家至少得在服务对象的健康饮食上有严格的原则呢。”真角大古抱着手臂说。
“就我所观察到的，通常人类只能在身体健康与心情愉悦中二选其一。”Zero又用他最爱的那个摄像头从天花板上降下来，闪着红外线的镜头转在真角大古四周，“很遗憾远东支部分到的AI是我，我只能负责提供咖啡，而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自己面对肥胖和自律失败的愧疚之举。”
“Zero学得超快的你看他还会拉花！”崛井正美捧起杯子自豪地炫耀说，“哎这图案……”
“是一把想要的海帕枪。”真角大古替Zero说出来。
“我就会这个了。”Zero胡说八道。
真角大古同情地看了看AI，又看了看崛井正美说：“Zero真的很想要一把武器，你们不打算为他配备吗？”
“你要是见过Zero使用武器的样子一定不会说这种话——还有啊大古，你真的不打算进来了吗？”崛井正美提醒说，连真角大古都差点忘了他还站在门外。“平台上好像有几起云城系统提交的市民反馈需要处理，能搭把手吗，大古队员？”崛井正美一边敲打着他的超级电脑一边对真角大古说，Zero为他额外竖起了一块电子屏用作信息检索和短代码提词，崛井正美抽空转过头切换，选出了需要的部分拖到自己的屏幕当中，两手敲击不停。
“也许他更乐意站在门外办公呢？”博士们给AI安装了真实的音调一定不是为了让他们发出嘲讽的声音，Zero用连真角大古都能听出的恶劣语气说，“如果我二十千万年误差一秒的原子钟走得准确，你还有一分三十秒就算迟到了。”
真角大古紧闭着嘴，站在门外警惕地朝内部窥探。满地的清洁机器正在回到墙角的闸门里去，在司令室门开启后，大部分在无声的指令下停止了工作，只有少数用作收尾，其余有序地调转方向，像一群狂欢后的仓库老鼠一样安静地消失，留下一室的井井有条。真角大古权衡了一下，不争气地迈了进来。
“你觉得它们晚上会在这里开派对吗？”真角大古极度怀疑地自言自语道。
“然后商量着如何占领TPC接着攻打全人类？”Zero听到了，摇晃了一下他的摄像头脑袋，“暂且放心吧，我们有规矩呢，三大定律*听说过吗？第一条，‘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第二条，‘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
“第三条，‘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崛井正美兴奋地补充说，“嘿你还看电影！”
（*注：Zero所说的机器人三大定律出自电影《机械公敌（I，Robot）》）
“我的神经网络里需要训练你们的知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中央控制室的我还有两万多本书要背呢——至于电影，当然了，”Zero有些自豪地说，“我们UFZ小队有固定的电影之夜。”
“‘小队’？‘电影之夜’？”真角大古糊糊涂涂地问，知道自己又一次走在了流行话题之外，坦然承认道，“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摄像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才是我们俩当中的那个机器人，对吧？”
“你会习惯的Zero——大古队员在娱乐常识方面的匮乏之处——大部分时候人类还是挺难以理解的。”崛井正美从键盘中抬起头来，“知道吗大古，我们一度认为你是不是在离开TPC之后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没有消失，我只是……”真角大古心头跳了一下，无从辩解的无力感让他说道，“我只是有点私事……呃，比如兼职？”
“你知道，通常‘兼职’后面是不会跟着‘问号’的吧，你是又在做什么耗时一天一夜还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志愿者之类的活计吗？”崛井正美疑惑问。
“我……”
“这里有个异常警情建议处理，两位。”Zero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真角大古则快步坐到了位置上——准确的说是野瑞八隅的座位——不太熟练地打开通讯员所用的电脑，盯着屏幕告诫自己专注，同时暗生出一股庆幸。“字面上理解只是解救树上小猫咪的事件，”Zero将信息传送到了真角大古的屏幕上解释说，“但这账户的信用度极高且重复多次提交，被判定为重要案件误送到了GUTS的收件箱，你们有云城好市民这个奖项吗？难以置信这个人类是在跑马拉松的时候顺带找了猫吗？”
此刻就算是全世界的猫都上了树真角大古也会毫无意见。“交给我！”真角大古自告奋勇说，“作为GUTS里最佳客服组——呃，自封的一员，绝对完美解决！——Zero你能帮我排个序吗？”
“OK，”Zero很干脆地答应了，“服务费我会发送到你的邮箱，记得确认。”
“没问题——等等？什么？”真角大古重复了一遍，“‘服务费’？你？”
“怎么？我当然允许拥有自己的零用钱了。”Zero理所当然地说，“我在Amazon上有一个独立的账户用于分析市场价格以便给出购买建议，”Zero很是得意地说，“这样我就能——”
“这样你就能多买一把泡泡枪了。”真角大古忍不住回嘴道。
AI停下了工作台上的操作，无言中就像在瞪视着他，于是真角大古毫不示弱地瞪视了回去。

“野瑞呼叫司令室。”
“这里是司令室。”真角大古立刻按下了通讯键。
“大古？”野瑞八隅的声音混在了一片轰鸣声中，真角大古认出是飞燕一号的声音，“你怎么？——哦，”野瑞八隅飞快得出了结论，“你记错年假的返程日期了。”
“这就别提啦！”真角大古被揭露糗事一样脸红红地打断说，“野瑞队员，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对，是的！”野瑞八隅说，“Zero在你旁边吗？”
“需要我搞坏什么吗！”
真角大古惊异地坐直了起来，不单单是如此迅速——且可怕——的回复，Zero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了他们的耳机频道里，自然而然地从非现实层面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就像在阅读的时候对方直接跳进了你的书里，还对着一行文字踢了一脚。
“我需要你帮我黑进关东研究所的超级计算机。”野瑞八隅语速飞快地解释道，“3天前我检测到关东地区有奇怪的信号反应，巧合的是那种波段特征在我们TPC有过记录——”
“等等等等，”真角大古说，“我们是在讨论一桩即将发生的犯罪事件，对不对？”
“别那么吃惊好吗？”崛井正美插嘴道，“玛雅演唱会的门票也有你的一份，你不会现在才意识到我们真能在十秒售空的页面里抢到任何一张吧？”
“唔……”真角大古理亏地不敢出声，但还是忍不住辩解，“新城就不是真那么需要啊，还有我也，呃……”他发现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支支吾吾下还是泄气地放弃了。
“大古，我的桌子底下、右手边贴着便签——呃，别拿错了，不，你还是别看其它的，谢谢——帮我拿一下。”野瑞八隅提示道，“总之，我怀疑他们从某些渠道获得了TPC曾经手过或至少类似的东西，比如外星残片。我以TPC的名义提出过交涉，至少希望得到相关的分析数据，在巡逻返航的时候顺带领回去，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临时反悔！”野瑞八隅愤愤不平地说，“我带了砖头那么厚的介绍信呢！”
“恩……我完全不意外你早就破译了他们的账户——感谢你至少还尝试了正常人的方式。”真角大古弯着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把手中的便签递给Zero，后者伸出了一对机械臂接了过去，真角大古留意看了一下，竟然是改造过的枪托。
“只不过是身份信息，生日、纪念日，偶像代号还有社交账号的组合而已。”野瑞八隅得意地说，“当然了我还带了剪刀，如果他们在这几天里换了密码，我就使用备用方案。”
另一边Zero只是简单地扫描了一下读入，真角大古面前便切换了界面，屏幕中代码真像电影一样一行一行闪过，真角大古低下头，发现键盘正哒哒哒地自己敲击着自己，他十分怀疑这多此一举的必要性，但又什么都不敢说。“搞定！”Zero大功告成宣布说，屏幕中弹出了一个方框内，真角大古只来得及“哇”地赞叹一声，文字便从“登陆成功”变成了“下载完成”。“现在传给你。”Zero又窜进了他们的通讯频道里，顿了顿用无法理解的声音说，“密码是一个知名偶像给他第一次回复的日期——让我搜搜，有了——这家伙马上又回了过去，写了两千字那么多吧，但对方好像没有回复他哎。”
“可怜的家伙。”真角大古摇了摇头，似曾相识地看了一眼崛井正美说。
“别太过分。”崛井正美抱起他雅玛的签名板说。
进度条从左到右，通讯另一边的野瑞八隅兴奋地呼了一声。“哇哦……这、这可真是……恩，恩……我绝对见过，在哪呢，恩……”野瑞八隅的声音变得心不在焉，越来越小直至中断。
“野瑞队员？野瑞队员？”真角大古呼叫说，“希望他没在返程的时候边开飞机边看资料，新城那边已经加不进去了，那么飞燕一号的坠毁记录就只能记我账上了——用队长的话说，多那么一两次也看不出来。”真角大古可怜巴巴地说，他确认了野瑞八隅确实已经下线，同时谨慎地查看了飞燕一号的轨迹处于正常记录当中，真角大古才退出了联络界面回到了GUTS的公众回复信箱页面中去。
他敲击着键盘，专注地回复来信，尽量做得严谨专业而带些幽默与轻松，真角大古希望这能更好地维持GUTS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同时他记下了几个与印象里重复出现过的地点，放入了今后的巡逻目标中。自从知道了地球并非人类所独有之后，GUTS就把重心也同时兼顾到了潜在的外星居民方面去，而让那些人彻底敞开心扉并不是GUTS所能奢求的，但至少——正如他们的队长所说——在必要时，要让GITS能成为他们值得一试的后备选择。
真角大古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惊讶于一个上午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匆匆过去。他活动了一下，在会议圆桌的挂槽里取了一把夏洛克车的钥匙，看了一眼桌边的摄像头。镜头反着一点点光亮，更深层的背后则安安静静，真角大古几乎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Zero？你在吗？”
真角大古凑到摄像机旁边，整个脸贴了上去，挤在镜头前往里瞧，眼睛转啊转。
没有人回复。
真角大古奇怪地歪了歪头，在摄像头的收音器旁边又喊了一声：“Zero——”
整个司令室里回荡着他的叫声，真角大古先是抬起头寻找了一眼，隔音的强化玻璃将司令室分成了实验间和作战室两个部分，崛井正美在距离真角大古不到十米的地方埋头做着实验，似乎没有任何的异常。
“Zero？”
虽然没有太大的必要，真角大古还是不由自主放小了音量。“我要出去啦——能帮我开个门吗？——”真角大古蹲下身，在踢脚线的地方找到个清洁机器人出入的闸门，手伸过去敲了敲：“Zero？你在吗？”他偷偷补了一句，“我有一把海帕枪原模，回来给你玩好不好？”
“这件事还是需要对Zero保密。”
真角大古迅速抬起头，司令室的大门向两边打开，居间惠与柏村玲子相携着走进来，后者将两手插在了实验大褂的口袋里。两人的目光望向他，真角大古才意识到自己蹲在角落的样子有些鬼鬼祟祟，于是赶紧站起来，退到一边。“Zero的性格属于不稳定的类型，有出格的举动也不奇怪——”真角大古正打算细听，柏村玲子的话却突然中断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在场的真角大古，目光望向他，目光沉了沉，犹豫了一下不再开口。
真角大古似有所感地向柏村玲子的口袋里迅速瞥了一眼，那里传来不一样的干扰，同时还有疑似按钮的“哒哒”声响，范围方圆十米将司令室笼罩了在内，真角大古不愿意去如此猜测，但那或许便是让Zero停止工作的装置，真角大古再次侧目过去偷看了一眼，心情有些低落。
“毕竟UFZ并不是家政用的AI，协同作战才是他们的本职。”居间惠只是目光在两人间游移了一下，倒是没什么顾忌，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继续说，“他们的思维和人类不太一样，有些东西理解起来还是需要时间——试着直接让UFZ接管怎么样？远东支部是四个支部里最大的，或许我们可以提前进入下一个阶段。”
“UFZ里似乎有某种协议，好像是一人负责一个基地之类的……”柏村玲子露出难办的神色说，“或许是时候考虑让Zero退出了，尤其是Zero对指令存在抗拒的时候，你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居间惠点点头表示了赞同，柏村玲子说，“与其如此，拜托UFZ的其它成员接管确实值得考虑。”
“抱歉打断一下。”真角大古走到了两人面前，灼灼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很难分得清他此刻突如其来的严肃表情是否出于愤怒，但真角大古少见的义愤模样让柏村玲子与居间惠都有些意外地对视了一眼。
“Zero在哪？你们屏蔽了他？”真角大古简短地说出这句话，便看到柏村玲子与居间惠同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对了，但仍不住心里难过地一沉。
“如果TPC与UFZ之间还存在信任问题，那么不如就此终止比较好。”
真角大古呼了口气，用更为冷静而平缓地声音试着说出自己的观点：“Zero做得棒极了，尽管我和他只认识了不到一天。”他侧身向指挥台，手指着野瑞八隅的座位，带着慰藉的神情说，“我们一直都知道野瑞队员需要更多的任务经验，而过去的我们无论是谁都不足以填补他不在司令室的空缺，但现在Zero做到了。”真角大古抿了抿嘴，“Zero的情感没有任何的欠缺，没有理由将他排除在任何事关他本人的决策之外。或许他并不是理想中最标准的领袖性格，但他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天性，为的只是不让他UFZ优秀的队友们蒙羞！”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崛井正美匆匆忙忙从外头赶来，目睹了一切但听不见声音的他满脸的疑惑，从实验间到指挥室的几步路跑得有些小喘，手里还抓着一支电烙铁就冲了进来，冒出的高温差点直直捅到真角大古脸上。
“我恐怕您要参加下周《实验室安全守则》补考了，崛井队员。”一个陌生突然出声，接着对真角大古说，“——您没事吧，先生？”
“你又是谁！”如此彬彬有礼的声音，真角大古第一时间发出了大声的质问，接着场内另外三人惊愕的表情同时集中了过来，他瞬间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他叹了口气，说出内心的猜测：“抱歉对你那么大声，你是Zero的队友，对吗？”

真角大古很感谢Zero在夏洛克车里放了最近流行的音乐，这让他们至少有话题可以谈，但真角大古听了三首之后发现没有一首叫得出名字，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和GUTS露营的时候一样。
“通常我们不会一个人出任务……”真角大古找了个话头，但他真正想说的是，他十分感谢Zero愿意陪他出来巡逻，一个人有时候方便多了，但出口时却变成了另一种不知所谓的对话。
“你知道，我并不是只存在于这，不用和我说话也没关系，我还有32杯不同糖度的咖啡要做呢。”Zero如果真有表情的话，必定像此刻他的声音一样充满了鄙夷，“安静一点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但这对于你的线程来说不是负担，对不对！”真角大古立刻说出了口，虽然恭维的意图过于明显以至于生硬怪异得让他自己都觉得难堪。“恩，我是说……”真角大古咳了咳，“我不怎么使用更新太快的科技产物，但我会尽力去学的，崛井队员和队长一直都在夸奖你……和你的队友们，而且我还从没见柏村博士对一个项目那么上心呢。我相信未来有一天我们能够并肩作战的对吧？——呃，Zero？”
“恩？你说什么？我刚才处理了一起咖啡倾倒事件，我错过了什么吗？”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真角大古气闷地想。
夏洛克车驶向云城市中心引起了一小部分居民的关注，真角大古朝窗外看了一眼，让Zero降低了速度。“需要让公众足以留意到我们。”真角大古解释说，“明哨的意义在于能被人看见。‘可以向带着GUTS标志的车辆寻求帮助’，随时。”最后一个词真角大古低低地补充说。
Zero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屏幕上转了一圈，音乐变成了收音广播，同时速度明显放缓了下来。“目的地？”
“恩……”真角大古回忆了一下说，“我们去那有三十只猫咪同时上树的地方看看——”
“那就是D39地区——”
“大岩街。”
“什么？”AI问。
“普通人的叫法。”真角大古说，看向窗外的行道树，他们开得足够缓慢，以至于人们带着好奇的目光也足够真角大古望见。“TPC为城市划分了网格区只是为了巡逻与作战任务方便，但普通人不是这么叫的，我们所在的街道是六木街——据说曾经有神灵出现过的六棵古树——隔壁是海步街和雪通街，注意前面是——”
夏洛克车“哐”地一下，真角大古整个人撞在了车顶，头盔压出一个浅浅的凹槽，真角大古仰起脸笑了笑，转身从窗户往回望。“——是上次巨人作战时候留下的脚印。”
“恩——”Zero发出了声调上扬的尾音，“你叫他巨人，而我们都知道他有名字叫——”
“是的，是的，我知道，”真角大古挥挥手说——噢他不用握方向盘的手现在就是这种用途，真是感谢科技——“叫Tiga，Ultraman Tiga。”
Zero说：“你念他的名字傻得就像念自己的名字一样。”
真角大古噎了一下：“我们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好啊。”Zero答应得非常爽快，下一秒真角大古发现他们的音响再次播放起了歌曲。
“大地渐渐苏醒。”
“一丝晨光打破了夜的寂静。”
“炙热的心在跳动。”
“祈祷和平降临。”
“停！停止！暂停！退出！”真角大古大喊着朝操控板扑过去。“怎么还是你用自己声音的版本啊！”
“怎么了？”Zero仿佛浑然不觉地说，“我的声音可是公众投票出来的，最佳人气呢！”
真角大古的脸烧得通红，他总不能说这首歌在他的播放器里循环了一百遍吧，真正的原因是——噢——“因为我已经循环了一百遍了！”真角大古痛惜说。
“恩？——”Zero又用那种带着怀疑和上扬的音调把尾音拖得漫长，长到真角大古疑虑到近乎变得慌张，他才轻笑了几声，那笑音低低地回荡在车厢里。“到了，下车。”Zero忽然恢复了他不近人情的声音，夏洛克车停止，解锁，开门，一气呵成就差直白告诉一句“再见”。
“哦……噢，我们到了，好的，太好了……”真角大古恍惚地钻出来，头盔还在门框上磕了两下，他晃晃头把头盔扶正，检查了一下腰上的配件，听到Zero在一声电音之后出现在了他的头盔里。“有个人在看着你，七点钟方向——哦，”本还一本正经的声音到后来又变成了Zero风格的揶揄，“也许他需要你的帮忙呢，好好人先生？”
真角大古觉得Zero似乎在强调最后一个称呼，而那绝不是他的错觉。“Zero，我在巡逻——”真角大古专业地说，“桐野先生！”
“午安，大古队员。”桐野牧夫像以往一样，穿着古板而厚重的西装，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像是刻意降低存在感地慢步走过来。
真角大古瞪着眼就着急了：“你怎么、为什么、遇到什么事了？你——”
“你没有回复我给你的邮件。”桐野牧夫说。
“哦……哦对，抱歉，”真角大古冷静个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账户被锁住了，然后……哎，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我们换个地方说吧，我请你，呃……喝咖啡？”真角大古一步挡在夏洛克车与桐野牧夫中间，挥动手引向一侧的购物中心说。
“5号门，N33号便利店的咖啡是你薪资能够接受的价格，别客气，只是出于AI的尽职本能让我如此提议，但我更想看你去3号门旁边那个价格离谱到需要刷卡的咖啡屋付账的样子。”Zero在他头盔里怪声怪气地说。
“怎么？”桐野牧夫因为真角大古的沉默而疑惑问。
“不，没什么！”真角大古立刻反驳说，关闭了通讯的同时率先迈了出去，让他们的对话远离这个邪恶的AI。“是我们基地新研制的人工智能……”真角大古觉得自己在说出这句话时叹了好多口气。
桐野牧夫跟在他后头，慢慢走着像是在散步，半天之后点点头说：“对，你的AI，Zero，我知道。”
“你知道？哦对，你什么都知道。”真角大古反应过来说，“等等，他不是我的AI。”真角大古递给对方买好的咖啡，解下头盔抱在怀里，他本想邀请对方坐在露天的休憩区，但桐野牧夫不知为何没有停下来，而是率先朝购物中心的另一个大门走去，真角大古只好跟在对方的后头。“就像电影里的那样，人工智能，有自己的名字，你可以拜托他们帮忙任何事，辅助作战，管理基地的日常琐事，协助博士们进行科学研究，最后可能再侵略一下地球——我们这是要去哪？”
“你迟到了——好在还不算太迟。”桐野牧夫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然后突兀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盯着真角大古不再作声。
真角大古等了一会儿，他们正站在一条几乎关门的商业副街上，桐野牧夫的话压根没有后续，真角大古才挠挠头问：“迟到了？我迟到了吗？我们什么时候约的时间？”
“那三十封投诉信。”桐野牧夫说，“我联系不上你，只能用这种方式——”真角大古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你怎么做到的”但桐野牧夫继续说，“我有我的办法，几十个信用良好的公民账号不是什么大问题——”真角大古插了一句嘴“这个问题其实挺大的”，桐野牧夫说：“我在信里提示了地点和时间，用了一些隐藏的密钥，你的AI应该能发现这些暗语——你不知道？这不应该。”桐野牧夫皱了皱眉说，“你们吵架了？”
“我们没吵架”“而且他不是我的AI”真角大古在这两个选项中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自欺欺人地选择了另一个：“你想告诉我什么？这件事严重吗？会造成大规模伤害吗？——哦，喔等等，我明白了……”真角大古睁大了眼睛。
桐野牧夫喝了一口咖啡，安静地等待在一旁。
他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他们所在的地点就是桐野牧夫的目的。真角大古自从有了特殊身份之后，伴随而来的远比他所想象的要多，他不得不想尽办法去逃脱每个月的体检，或是悄悄从自身或是仪器上修改数值，更灵敏的嗅觉、视觉和听力反而成为了最微不足道的一项，但此刻它们正在很好地帮忙，距离百米开外，两个身着关东研究所服饰的人员在一个禁闭闸门的仓库前交流着“凌晨两点”“东西已经到手”之类的细节，此刻毫无保留地就像当面告诉在真角大古耳边。
“那是两个宇宙人。”真角大古待对方离开后压低声音说。
桐野牧夫将喝完的咖啡杯丢入了回收箱后，双手插在了兜里，一副事情办完打算直接离开的模样。“你该回去了，离开夏洛克车太久很麻烦，你的AI无法为你制造太久的在场证明。”
“他不是我的……算了。”真角大古摇摇头，简单道谢之后他还是尽早地赶了回去，这位预言超能力者也不是擅长寒暄的类型，而他自己也还有许多的工作需要在今晚出发前完成。
“Zero，我们回去吧。”真角大古钻进夏洛克车说。
“在忙呢！”Zero语气里透着激动说。
真角大古探过头去，发现他的AI正在那导航用的信息屏上玩上个世纪马赛克风格的贪吃蛇。
————

真角大古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他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远处有一丝微动的光亮，他走了过去，在梦中走得无比地缓慢，最终他来到了一个漆黑的大厅前，里面只有一组沙发和之前发出光亮的电视机。整个梦境是如此的安静，真角大古无法听到任何的声音，电视机里播放着上个世纪的黑白电影，晃动出六个坐在正前的人影，黑暗中的轮廓与普通人不太相似，真角大古试图去看清他们的样貌，最终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位是少女。
电视机里的屏幕泛白地闪烁着，他们正在交谈，忽然就像听见了脚步声同时停下，为首的一个眉心带着绿色的光，一双眼睛就这么注视过来，明亮的视线中带着怵人的敌意与警惕。
“电影之夜？哈？”真角大古不自觉笑出声地坐了起来，拍下不断作响的闹钟，揉了揉睡醒的脑袋滚下床，得益于他睡前查看的UFZ信息，真角大古回忆脑海里的画面，对从未见过的几人挺感兴趣地轻笑。他走到洗漱间简单洗了把脸，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想起梦里那双明黄色而凌厉的眼睛。“挺像的。”真角大古点点头笑着评价说。
他换上了常服，将神光棒握在手心，手臂挥起划过一道光线后打开。
站在房间里的变成了Ultraman Tiga，真角大古对着镜子里的模样看了一眼，当次数足够多，他也终究会接受命运所默认的选择。他轻轻浮起来，打开了房间正中的通风管道，整个人钻了进去。
沿着陈旧的通道低浮前进，真角大古熟练在形同迷宫的交叉口穿行。
“哇哦，这里的风格和我那可完全不一样嘛！”
相同构成但更为豪放的电子音让真角大古第一时间停了下来，尽管十分微弱，但他还是早在意识到之前就迅速集中注意力倾听了过去，并第一时间就试图寻找Zero的声音。
细听之后真角大古疑惑地皱了皱眉，这是他还未见过的另一位UFZ成员的声音，他沿着通风管道继续前进，交谈的声音越发清晰，待到了一个狭小的陈旧百叶风口，真角大古往前探去，竟看到两个扫地机器人在走廊上慢悠悠地散步。
“要我说，什么人都能用云城的自助终端绝对是个坏主意，今天那家伙绝对是个赌鬼，见着AI尤其是个女孩嘴里没几个好词——哎你说话啊Zero。”
“你不是跟着去了吗？我还能说什么呢？”
另一个声音被戳破了“嘿嘿”一笑：“公主妹妹人太好，脏词还是由我代劳——没做违规的事，我发誓！”
“下次多踢一脚，你我二八分账。”
两个扫地机撞了一下，就像朋友一样在打打闹闹。“Zero？”
其中一个停了下来，信号灯闪了闪，真角大古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Zero就像是在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啪”地关掉了另一位远程的AI：
“抱歉啦听不太清！占用过多了，让我去看看哪个家伙大半夜用值班室玩小蜜蜂，回见！”
两位AI通讯切断的瞬间，干扰的波段停了下来，回廊里一片寂静。
糟糕！当那一排冷冰冰的视线随着摄像头精准地锁住了他所在的方向，真角大古竟一时忘记了逃跑，他真该写一个“TPC基地已由AI全权接管”的纸条贴在自己的脑门上。真角大古懊悔地叹了一声，从通风口落了下来，直视着这位尽职尽责的AI。
“今天的热身运动已经够多了，但我不介意再来一场。”Zero冷冷笑着说，“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吗？Mr. Bug？”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