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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香/终后续同人】狗和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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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E终后续。CP:真嗣X明日香,玛丽助攻第一人。薰丽、加持美里要素有。
#大量原作剧情讨论,以及自己脑补的回忆杀,不严谨之处请包涵。
#明日香和碇真嗣都有家人。据说新世界大家都改姓了但由于识别方便就保留了姓氏。
#真嗣和玛丽有完全记忆,式波有既视感和梦境。


IP属地:浙江1楼2021-08-31 22:48回复
    (1)
    压腿,小跳,慢跑,热身运动到位。上楼,把屋顶门打开。天空晴朗,只刮微微的南风,远处的云画了个波浪号。抬眼望向四周,前面多为学区房,有许多外楼梯通道,再远处是一家诊所。她熟悉这附近每条楼梯,每扇窗户,每一根支架,熟悉不同墙壁,屋檐的手感。
    深呼吸,一切准备就绪。
    “明日香,出发!”
    她往前迈小步开冲,加快频率,控制力度,在屋檐处腾空而起,飞跃过第一个屋顶,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起身,翻过数个高低不平的平台,往左一打转。只见旁侧有个狭窄的楼梯,她跳到楼梯上,却不走楼梯道,反而沿着栏杆外围一级一级地下去。当跃至二楼,对面出现了一个新平台,她扭身一跃就翻到新平台上,继续往高处爬。
    哈,又是一个绝妙的屋顶,有三条道路可以通往对面楼房,明日香只选择最难走的一条。她一个箭步俯冲,从稀疏的栏杆中间引身而入,她精干苗条的身体如同滑鱼一般溜过铁栏,到达下一个木质走廊,这是一个废弃的房屋,穿过房屋尘埃满地的空间,打开窗户,她的脚落到外侧墙面边缘的横向凸起。沿着狭窄的凸起前行一段路,隔壁的墙面靠近了,她用手反推墙面,开始在两个墙面上来回Z字形斜跳,最后一返跳,双手刚好掰在对面平台的边缘。
    她轻松就把自己拉起来。
    下一步就是诊所的屋顶,距离很远,没有其他攀爬物,需要全力一跃才能到达,但中间的地面有草坪,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她丝毫不做任何念想,双目专注于诊所顶层的晾衣架(谁知道那里为什么有个晾衣架)。
    冲!
    明日香从教练那里听到,最后的三步非常关键,发力应该稳定,起跳不能犹豫,注意力必须完全集中。这很容易。
    她过的是没有迷惘的人生,一直向前奔跑,没有墙是她翻不过去的,没有坎是她跳不过去的。如果有,那一定是——
    她高高跃起,风在她周围流动,这一刻时间被拉长,她仿佛在空中停留了很久。
    明日香伸直双腿,即将接触地面。
    “汪!”
    如果有,那一定是一条极其愚蠢的狗,在她落地瞬间叫了一声,她浑身一震,脚上传来剧烈的扭痛感。她直接脚跟不稳,往左后方摔去,还好她反应敏捷,下落的时候,几根手指掰到了窗户上方的凸起。她就勉强挂在那里,凸起太狭窄,根本没法落脚。而且脚跟子疼得厉害,一定是崴了。
    “汪!”蠢狗依然叫唤。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跑出来。“卡西乌斯,你别叫了!”他看见明日香挂在半空中,瞪大了眼睛。
    “你在做什么?!”
    一分钟后,他打开了窗户。明日香轻轻地往前一晃身子,松开手,掉进窗户里。她落地时,已经崴掉的脚跟将她出卖给那个男人的怀抱。他的手恰好从她的胸口撩过,一阵触电传到明日香的脑袋里,噼里啪啦地麻了头皮。
    “你还好吗?”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举动。
    “你是笨蛋吗!”她吼道,“你的那条狗害我崴了脚!”
    他松开她,她却没法站起来。“我向你道歉,只是今天要给卡西乌斯打疫苗我才把它带出门。现在我已经把它拴上了。你脚崴了是吗?我带你去检查吧。”
    “哈?”她张望他的相貌,蓬松的黑发,灰蓝色的明澈双眼,线条柔和的鼻梁,嘴唇担忧地抿着。一瞬间,她以为她见过这个人。也许是她跑酷的地方经过这里的次数比较多,偶然瞥见过他。哼,倒还像个有素质的医生,至少不带着固有的傲慢,或者没有用处的微笑。
    “你会检查?”
    “啊不,”他挠着头,“我是心理医生。”
    她重新打量了他。“心理医生。”她重复道。
    “是的。”
    所有关于心理医生的刻板印象全都涌上心头。而且,他看上去太年轻了。“在这小诊所能赚钱?”
    “其实我是被他们请来的,也就每周末坐诊。”
    她缓缓颔首:“……那你包医药费。”
    “行。”
    这下才缓了怒气。
    他把明日香扶下楼梯,把自己的诊室门口的牌子翻到停诊。他继续搀她到外面,叫了一辆出租车,去附近的医院。
    在车上,他说他叫碇真嗣,问明日香叫什么。“式波。”
    “这是你的名?”
    “是姓。”
    “你是外国籍的?”
    “美国出生,祖父是德国人,我入了日本的籍贯。”
    几乎每个人听到她这么介绍自己的时候,都会露出钦羡的神情。但碇医生没有,他只是若有所思。“你喜欢日本?”
    “不喜欢。”她立刻说,“日本人又拘谨,又爱干净,还有很多古怪的癖好,让人匪夷所思。”
    “呵,”他微笑。
    “但是也有好的地方。”她耸肩,“起码我不会像在德国念书时被孤立,在日本我交了些朋友。日本菜也很好吃,嗯,我想这才是理由。”
    “我做菜也好吃。”他唐突地说。
    明日香忽然想坐得远一点。“可惜我不是你亲戚。”她谨慎地说。
    后面他们俩都没说话,期间,明日香挪了一下脚,被疼得龇牙咧嘴。
    医院开给她的证明是足跟肌腱撕裂,轻度跖骨骨折,静养期两到三个月,打了石膏绷带,让她买个拐杖。明日香傻了,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握着医生开的单子,她几乎有点颤抖地问:“恢复期完了还能运动吗?”
    “什么运动?”
    “跑酷。”
    医生古怪地盯着她。“看你恢复情况,但我建议你还是别想着做那么剧烈的运动。”
    碇真嗣扶着明日香出来后,她执意要靠在一棵树上,实在不想别人误会他们是情侣。碇医生一个劲地向她道歉。
    “不是你的错,”她冷漠地说,“是你那条该死的狗。”
    “是,它该死,我回去抽它。”
    “你抽它有什么用?它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不过是看到飞到半空的陌生人,愚蠢地想要见她掉下来而已。”
    她本来以为对方会多说什么,但碇只是满怀歉意地看着她。
    “你的精神损失费我会赔偿。”
    “你知道吗?我不仅是个跑酷者,还是健身教练。”
    “啊……”他挠了挠头,“那你损失的工资我也赔你好了。”
    明日香沉默地点头。碇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纸笔,“留个电话。”
    她犹豫,还是写了。碇撕下一张纸,把自己的电话也留给她。
    “我的正式单位在小山医院,每周一到周六上午都能找到我。”他又补了一句,“如果这期间有心理健康问题,也可以来向我咨询……”
    “别自作多情!”她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面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说话如此放肆,“我再有问题,你以为我真的会向一个管不好自己狗的家伙咨询吗?”
    他眨了眨眼,明日香感觉自己仿佛泄露了什么秘密。她冷静了一点:“不要你赔精神损失费,只医药费就行。”
    然后她打电话给真希波玛丽,简单讲述了情况,让她来接自己。玛丽在大学做教授,平日里闲得慌。之后,碇医生在不远的地方也打了个电话。
    十五分钟后,开来一辆凯迪拉克,停在明日香前面。她一瘸一瘸地去开车门,和碇医生的手撞了个正着。“!”
    车窗打开,玛丽满面笑容:“嘿,公主,嘿小狗君,都上车吧。”
    “你认识他?!”
    玛丽首先转向明日香:“用不着惊讶,我不是跟你说我过有个朋友是医生吗?”
    “但我没想到会是……”她瞪着碇医生,后者腼腆地笑了。这个笑容……她忽然想起来了,之前玛丽传给她的一张秋游照片里,远景里有这个人,也是这样笑着。
    明日香坐了副驾驶座,碇医生只能坐后面,这样她可以在质询友人的时候不去看那个男人的眼神。
    “你们认识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半年吧。”
    哈,半年,真是“没多久”。
    “怎么认识的?”
    “在车站。我摔了一跤,掉了钥匙,他帮我捡了起来。等车的时候我们聊了会儿天,我觉得挺投缘,就交换了联系方式,有空就一起出去玩。”
    “他难道是你的……”
    “不是。”做后座的碇医生说,“朋友而已。”
    明日香深表怀疑,玛丽轻轻笑了一声。“确实如此,而且论年纪,我可比他大多了。”认识玛丽这么久,明日香至今不知道她的年纪。她总是说,比你想象得要大,但是光看她的脸,完全和明日香差不多年纪。她的身材也是无可挑剔,胸前垂着两枚炮弹,仿佛随时都能向她心仪的男人发射,和她处一块儿,明日香很难不感到自卑。
    “公主你忘了,我说过我不会找男人。”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
    “我从来不撒谎,尤其不对公主说谎。”车拐了一个大弯,“很遗憾听见你腿崴的消息,小狗君得对你负责。”
    “我可不要一个色狼对我负责。”
    后面传来一声咳嗽。
    “难道他对你做过什么不雅之事?”
    “趁机摸我而已。”
    “我没……”
    明日香对着反光镜瞪了他一眼。
    “是吗?他人很好,也许你想象得更优秀。他可能扶你出医院的时候,只是不小心擦到了你的某个部位。”
    “啊,是吗?我情愿他资质一般,但能管得住自家的狗。这样就不会闹出误会了。”
    玛丽把碇真嗣送回诊所,又把明日香送回家。“你在家等,我去给你弄个医疗拐杖。”


    IP属地:浙江2楼2021-09-01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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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4 05:2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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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你说梦见玛丽桑了?”碇医生颇有兴趣地听着。明日香不安分地搓着衣摆,斟酌着字句:“梦里她也戴着眼镜,而且和现实一样聒噪,喜欢唱歌,她驾驶了粉色的大机器人,我有印象,好像叫八号机。她每次战斗都会唱歌。她和我是一伙的,我是说,属于一个集团。”
      “已知现实中她是你很要好的朋友。在梦里,她也是帮助你的人。”
      “没错。而且很可能是……唯一一个……”她想到梦里没有别人,冰冷的宇宙中就只有玛丽的歌声是唯一的慰藉。
      “她也是我的向导之一。”碇说。
      “咦,她不是生物教授吗?”
      “她在心理学,生物与基因工程学,人类学,教育学和博物学都有学位。”
      “……”明日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自己只有理论物理和生物硕士双学位。“那家伙是怪物吧。”
      碇真嗣微笑:“我以为她跟你说过呢。”
      “没,她神秘兮兮的,一天到晚只收集我的消息,就像痴女一样。”如果她也不放弃在德国的学业,或许能和玛丽比试一下。但是,她知道自己有多热爱跑酷。
      “你还梦到了别的吗?”
      明日香想到了小狗君,她并不愿说。虽然碇医生有一种玄学的观念,类似于认为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她输送了记忆(碇医生手边有一本叫《荣格心理学》的书,她去网上查了梗概,并认真地怀疑是荣格给他灌输了奇怪的伪科学观念),但明日香习惯性地相信这只是潜意识的反映。
      “我梦见了玛丽在我的宿舍里。这就跟她上回不打招呼就进我家一样。”
      “她有你家的钥匙?”
      “是的。”明日香说,“出于某种机缘巧合,她正好是我房东。”
      “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话?”
      “呃……就只是看书,我在打游戏。”
      “明白了。”碇真嗣终于把他黏住的双手解开了。“今天的会诊就到这里吧。”他试图直视她,但她又畏怯地移开视线,因为知道他要说什么,“我想知道……你今晚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其实还有别人。明日香刚到饭桌边就把葛城美里一家三口认出来了,她父亲是教过明日香的教授,早几年去世了。葛城是天启制药公司的总管,曾经和明日香的母亲有所来往。明日香也认识她。好多年没见,她不知道葛城的儿子已经念了中学。葛城的丈夫加持良治,还是老样子,拉渣胡子横七竖八,眼角的皱纹浓了些,英俊之气中多了些痞味。他做跨国贸易,时不时出差外地。
      “我父亲是天启药业的董事长。”碇真嗣说,“他以前劝我经商,但我跟他对着干。他就把我扔给家庭教师,以为我会被洗脑。没想到我上了大学还是读了心理学,把他气得半死。”
      “你父亲向来不是个开明的人。”加持说,“摘掉眼镜,他就认不得自家儿子和狗的区别了。”
      “加持!”美里瞪了他一眼。
      “没事,”碇真嗣说,“我非常习惯他把我当空气。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理解我的,就像我理解他一样。”
      “你真是懂事的儿子,哪像我们家小良,都不乖乖学习……”
      “什么啊!”良志抗议道,“我的语文和数学都是A好吧,只有该死的英语……”
      “英语怎么了?英语也很重要!我和良治就经常和外国人打交道。怎么偏偏生出你这个英语**?算,先不提这个了,真酱~”她眯起眼睛,勺子调侃地在空中晃悠,“你和你身边的大美女,该不会已经是那个关系了吧?”
      突然被提到,明日香只好不知所措地转了一下酒杯。她和美里好多年没见,没想到她还能亲切地叫唤自己的名字。
      “不是,”碇稳重地开口说,“我们才认识不久,式波是我的病人。我一听说她的姓名时,就猜她和美里小姐认识。因为父亲提过有一位叫式波的药学家。”
      这位药学家正是她母亲,目前在美国定居。她着了魔似的研究抗癌药物,每天睡得比明日香还迟,起得比她还早。她经常打电话给妈妈让她多保重身体,不知道能听进去几分。“你真聪明。”葛城说,“明日香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应该长高了几公分。”明日香说,“我每天有在喝牛奶,也跑步。”
      “你现在做什么呢?”
      “教人跑酷,和健身。”她不卑不亢地说,内心却很尴尬。
      “听上去很酷的样子,”良志说,“妈妈,我能跟式波姐姐学跑酷吗?”
      “你也想跌个腿骨折吗?”
      “一般不会这样……”
      明日香是自由的,她生性爱好广阔的空间。她喜欢像飞鸟一样遨游天空,四处旅行,收揽风景。但她不喜欢拍照,所有的一切都在她内心的取景框中被照下,收录,保存。但是现在,飞鸟被折了羽翼,她以“残疾人”的身份说出自己的职业显得有些可笑。
      “那你的腿还好吗?”葛城扫了一眼她放在一旁的支架,“我听小真说你在飞檐走壁,然后卡西乌斯叫了一声,你差点从房顶上摔下来。”
      “是这样没错。”她责怪地看了一眼碇真嗣。后者抱歉地耸耸肩。
      葛城露出理解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桌子前坐不住,我记得你妈妈说有次她找不见你人,结果发现你在一棵三米高的树上睡着了,吓得忙让邻居搬来梯子把你抱下来。还有一次,你把自己倒挂在晾衣架上……”
      “那是小时候!”明日香红着脸阻止她进一步揭她老底。该死的老妈究竟透露了多少!“即便如此,我好歹也拿了两个学位!”
      “为什么不再读下去了?”这多管闲事的阿姨露出狡黠的笑,“你明明可以像你妈妈一样出人头地。”
      “我可不要做实验室里的工作狂魔。”
      “明日香桑,你怎么看你身旁这位先生?”加持良治开口了,一种揶揄的语气,“他可是一位单身的绅士。”
      “首先,我不信任他。”她说,“其次,他只是我的心理医生。如果不是他还欠我补偿金,我和他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是这样没错。”碇真嗣微笑地说。其实补偿金上周就已经交付了。“我负责把她的心病治好,兴许还能得到她的原谅。”明日香忽然讨厌起他顺着她的态度。她咳嗽了一声,示意话题结束。
      “不管怎么说,为我们今天聚在一起的友谊和缘分干杯!”葛城举起酒杯,五个人把杯又一次碰在一起,明日香把酒一饮而尽,不去看他担忧地望向她的目光。
      出租车停在白漆红瓦的公寓楼前,门口两侧的花坛种着薰衣草,夜风吹过,拂来几分暗香。车门打开,碇先钻出来,然后把半醉的明日香扶出来。后者摸着自己的拐杖,却支棱不住,碇挠了挠头,拿过一根支架,然后提着她的胳膊,让她半边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大门需要感应器才能打开。明日香从包里摸了半天才把感应牌摸着了,递给碇真嗣,他接过感应牌把门打开,又放回到摊开的手心里。“别扶我,我能走。”她说,但是身子不听使唤。左手一根拐杖歪歪扭扭地在地上划线,看着不像能立住的样子。于是碇真嗣干脆把手环住她的腰,扶她上楼,到门边,重复同样的开门动作。屋子里昏暗一片,碇真嗣勉强能看清里面的布局。明日香倚在鞋柜边,手指勾进鞋后跟,把鞋甩掉。另一只抱着绷带,不用动作。
      碇犹豫着。
      “笨蛋,别傻愣着,扶我进去。”
      于是他也脱了鞋。把明日香从地上铲起来,过了玄关,踏入昏暗的客厅,他想到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进明日香房间的男人,抽了抽鼻子,涌起一阵感动。不一定,他心里另一个更加现实的声音说,没准不是第一个。看她这毫无戒心的样子。
      推开卧室移门,真嗣把明日香扶到床边,她如释重负地叹息了一声。“谢谢。”真嗣点点头。和美里喝酒经常会出现受害者。真嗣的酒量就是这么学大的,但明日香是第一次。
      他环顾房间,依稀地能看到桌上放着的娃娃。他的眼皮抽动了一下。没想到它依然存在着。卧室的设施很简单,一块地毯,一张橡木桌,一把旋转椅,桌上一台笔记本和音箱,角落里放着一包曲奇饼干。床前放着许多小盒,仔细一看并非化妆品,而是敷伤药膏。
      这女人……在练习跑酷的路上,究竟跌了多少跟头。
      看到她昏昏欲睡的样子,真嗣决心早点撤离现场,但明日香拉住他的衣角。“你,在这里坐一会儿。”
      真嗣缓缓地坐到明日香床角,似曾相识的场景,他依然很小心。下一刻,式波把外套甩在一边,平躺了下来。真嗣赶紧移开视线。“我头疼得要裂开了。”她重重地吐息,肚皮上下起伏,“都是你害的。”
      “我的错,我的错。”真嗣说。明日香翻了个身,又是似曾相识的画面。
      “不过我见到了美里,加持先生,还有小良志。他们很……幸福。看见他们这样,我心里觉得高兴。这可能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次聚餐。即使……我现在很想吐……”一阵静默。听上去,她狠狠地忍住了。
      真嗣也有些犯困,不过没她醉得那么厉害。“你需要休息。”
      “我受够了休息。”她呕道,“我已经躺了快一个月。我受够了,做各种各样的怪梦。”
      “会做梦,这是好事。”
      “这很折磨人的。你是个心理学家,总该懂潜意识的愚蠢和混乱。”
      “我是说,会做梦代表你能入睡,这本身是件好事。”
      “……”明日香沉默了一下,“如果又要做你所谓‘另一个我的梦’,我宁可不入睡。”
      “我没说是另一个你,那就是你自己。”
      “我才不会那么傻呢,为了等一个人,等了十四年……”
      真嗣抬头。“这是你梦到的吗?”
      明日香被自己的说法梗住了。“我刚说了什么吗?”
      “你白天没告诉我这件事。”
      “呵,反正不重要。”
      “你不诚实的话,治疗就没法进行。”
      她忽然气了起来,瞪着他说:“你不过是催眠我,让这些梦里出现熟悉的人,好符合你的猜测。你是个高明的骗子,不对,心理医生都是骗子。”
      “我做的梦压根毫无意义。我的潜意识就是个妄想上瘾的**,而我清醒的意识拒绝它的入侵。”
      “你知道在内心深处,你并不是这样想的。”
      “哼。”她把头埋进枕头里,“我不想和你再讨论这个了。”
      真嗣起身,“来找我治疗的人是你。既然你是我的病人,我就会对你负责。”
      “走开。”
      碇真嗣闷声叹气,起身,往门外走去。
      明日香蓦地望向他。“你还真走吗?”她问。不安的语气显而易见。
      明明一直没有开灯,明日香觉得房间比刚才更加昏暗,暗到完全无法判断真嗣的表情。
      半晌,他说:“我去客厅,你有事就叫我。”
      他安静地关上房门,明日香拾起被子盖在自己脑袋上,一会儿又扔掉喘气。她想到了接下来的梦里必然会出现他的身影,就感到一阵惶恐。


      IP属地:浙江4楼2021-09-01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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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对劲了。也正在这时,演奏会开始了。明日香只好压下她的问题。
        最开始的曲子是渚薰的独奏,他穿着白色的燕尾服,手指在琴键上波荡自如,发出曼妙的旋律。而第二首开始,绫波丽加入进来,她也穿着白色长裙,别着蓝玫瑰,蓝色的卷发垂落在一边。在灯光的渲染下,他们就像两位音乐之神,台上充满了神圣而光辉的气氛。然而明日香的脑子里还在重复播放着那句“明日香”,好像这也是旋律的一部分。还有“笨蛋真嗣”……在她舌头上很顺口地就弹出来了,就像喊过无数次一样。她朝真嗣的方向望去,他脸上洋溢着平静而满足的笑容。
        演奏结束之后,明日香和真嗣随着人流退场。明日香说:“我真不知道阿丽会结婚。”
        “我也不知道薰君选择了绫波丽。”
        “你认识他很久了?”
        真嗣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最开始行医的那会儿,渚薰就是我的病人。”明日香很有兴趣地听着。“他来找我,说他研究一本祖宗传下来的‘生命之书’,脑子里一直能听见远古神明的呼唤。他称呼那个神为亚当,他说他想拒绝亚当的邀请。”
        真是千奇百怪的毛病。“那么,你怎么治好他呢?”
        “我说,你应该扔掉‘生命之书’,因为你自己就是自己的神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受到任何神的拘束。”
        “真是粗暴果断的方法。”
        “他后来告诉我,他把生命之书烧了,脑袋里的声音就停止了。就这样我们成了好朋友。他一直都爱好钢琴,几年前开始完全投入其中,并创作自己的音乐。”
        “为什么人会被子虚乌有的事情困扰?明知道那些不是真的。”
        “人虽然活在现实,但并非是完全的现实。”真嗣解释道,“‘不是真的’并不代表‘不存在’,只要它影响着精神,在精神层面符合逻辑,就可以加以引导。”
        从出口来到外面,真嗣望着夜空说:“现实是令人痛苦的。只有承认它的人,才有可能改变现实。如果自甘堕落在幻想之中,即使想救也救不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和声音都老成了许多。
        我呢?明日香想问。你觉得我是堕落在幻想中的人吗?
        腿伤第八周,明日香感觉左脚短暂的碰地不会引起疼痛了,于是扔掉了拐杖。玛丽每隔一天就会带着卡西乌斯过来溜达。正如她说的那样,它熟悉了明日香的气味,每次都兴奋地摇着它的尾巴,接受她的抚摸。明日香不擅长接触小动物,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养过仓鼠,死了,养过乌龟,死了,养过金鱼,死了。糟糕的是,她难过的记忆只停留两三天,所以她自认为不配养宠物。但她不介意卡西乌斯的陪伴,这些天来它彻底扭转了她的印象,还是多亏了玛丽把狗买下来。
        “你和小狗君进展如何?”在公园的花坛边休息的时候,玛丽八卦地问。
        “进展……什么意思?我和他又不是……”
        “不,上次你们去游戏厅玩FPS,你和他合作打出了全场最高分,我知道你就喜欢他了。”
        明日香翻了个白眼。“听着,合作默契并不代表喜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次喝醉酒是他送你回家的。”
        “你怎么知道的?!”
        “关于明日香的事情,我没有一件不知道。是吧,卡西乌斯?”牧羊犬蹭了蹭她的腿。
        明日香想起他问她要不要去他家作客,她含糊其辞地拒绝了。她怕如果她再次吃了他做的饭,她就会沦陷。
        明日香习惯和男人们做朋友,但不习惯有“男朋友”。
        但是,如果她不进一步和真嗣接触的话,也许她永远不明白自己的梦是怎么回事。梦里她一直思念的对象,真的是他吗?她的梦境大部分时间充斥着身体的痛苦,无望的思念,注视悲剧的发生而挽回不了的无力感。说是噩梦也不为过。她害怕面对这背后的真相,自己不得不完全接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明日香看向玛丽。“欸?”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玛丽说,“从前有一只流浪的小猫咪,因为没东西吃快要饿死了,这时候出现了一只有家的小狗狗,给了她一块小香肠,她十分感激。之后猫咪长大了,再次遇见了那条小狗。他们在一起玩了很久。后来,小狗因为要救另一只掉到湍流里的小猫咪,也跟着跳了下去,一起被冲走了。大家都觉得小狗死了,而这只小猫咪却坚信着它还活着,一直等了很多年。”
        “小狗还活着吗?”
        “还活着,有一天,它找到了猫咪。猫咪心里很高兴,却装得很生气,甚至还扇了它一巴掌。小狗本来以为猫咪会热烈迎接他,没想到受了冷落,一气之下又走了,这回走了好久,遇到了一只大狗,大狗好心想接纳它,却被大狗的主人赶了出去。小狗饥寒交迫,差点就死了。心软的猫咪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它,把它叼了出来,带它回到自己的小窝。但小狗自闭很严重,猫咪只好把强行把饭塞到它嘴里。小狗受了刺激,于是又离家出走了。”
        明日香对小狗充满了窝火。玛丽继续说:“这回猫咪学聪明了,它偷偷跟着小狗,发现有其他猫咪给它吃的。它就放心了。过了几天,小狗回来了。它决心给猫咪找一个家,它不经猫咪允许,就把猫咪带给了人类的福利机构。不久,猫咪就被人领养走了,小狗很高兴,于是自己也踏上了回主人家的路。”
        “那猫咪和小狗以后还有再见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会再见。”明日香说,“既然过了那么多年,小狗都找回来了,我想猫咪也一定会找到小狗的。即使这只小狗真的很讨人厌,但我想猫咪是真的喜欢他。”
        “的确,这只猫咪非常深情,也很坚强。”
        “所以呢,你说的这个故事和真嗣有什么关系?”
        “啊。”玛丽笑意盎然,就像正午的阳光一样刺眼。“我没说过跟他有关系吧?”


        IP属地:浙江6楼2021-09-01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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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1-09-01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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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周。
            碇真嗣正在收拾桌上的文件,明日香破门而入。
            “笨蛋真嗣。”她说,“GutenTag!(下午好!)”
            “我要下班了,而且你不是说……”
            “不,我不是来找你看病的。我听说你晚上不加班,所以特地来找你问个事。”她把手机对着真嗣,上面拍下了玛丽手机里备忘录的东西,“告诉我,Evangelion是什么东西?初号机,二号机,十三号机之类的。”
            “你看了玛丽的手机?”
            “趁她去给卡西乌斯冲脚趾的时候,我翻的。”
            真嗣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个家伙,她把剧情推得太快了。“就是些奇思妙想。”他说。
            “不,她说到了Nerv,Seele这些,我的梦里也出现过。”
            “那么你目前的想法呢?”
            “肯定是你把我跟你说的告诉了她,然后你俩串通一气,合伙骗我。”
            “你就当是这样吧,或许还能轻松一点。”他走回去,把白大褂脱掉,挂在衣架上,背起公文包。“你这是在敷衍我。”明日香跟着真嗣出来,他把门锁上,边走边说:
            “我没有敷衍,但你不愿信任我。玛丽也不相信我。”
            “怎么说?”
            “如果她想瞒着你一些事,你觉得她会把这些事写在手机备忘录上吗?”他走得很快,明日香不得不全力才能跟上他。
            “你的意思是她故意让我知道。”
            “不,是故意让我知道。这样我就不得不告诉你有关evangelion的事,尽管我不想这样。心理医生最忌讳的是直接灌输病人某种观念,病人可以接受引导,但是不能被强迫。”
            “我不是你的病人。”明日香说,“我是你朋友。”
            真嗣停住了脚步。
            “是的,”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难过的腔调,“你是我的朋友,正因如此我不会骗你。我相信残酷的真实永远好过虚幻的安逸。只是,倘若由我来告诉你,这些事在你眼中永远只能是故事。只有你自己想起来,才是属于你的真实。”
            明日香没有作声。她和真嗣走出诊所的门,真嗣走向一辆黑色的轿车。“那是你的车?”
            “对,只是上次恰好被朋友借走了。”
            真嗣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等等。”
            这位男性朋友伸出脑袋,看着明日香。“载我去你家。”她的声音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又轻又闷。“你不是邀请过我吗?”
            他的眼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只寻常地点点头。上车的前一秒,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反悔。但是车子一发动,她只想跟着真嗣前往路尽头的真相。
            “……Evangelion,就是你梦中的大机器人,和使徒作战的战斗兵器。我,和你,绫波,薰君还有玛丽,我们都是Evangelion的驾驶员。真正的敌人并非使徒,而是想要实现全人类合一的人,Seele,还有我父亲他们。他们每发动一次冲击,就会有一次补完。第四次冲击发动,人类就会共同融合成LCL的集体意识。我打败了父亲,成为了掌握补完的人,但只要Eva存在下去,补完的轮回就会不断重来。为了终结这个轮回,我创造了这个没有Eva的世界。除了我和玛丽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前一个世界的记忆。或有的,也是你这样梦境的碎片。”
            “那么我遇见了你之后,我的梦境就越来越清晰和频繁。也是由于你是补完的中心么?”
            起先,真嗣沉默不语。抵达下一个红灯处,他才说:“不是这样。”
            “那是为什么?”
            “你和第九使徒的碎片融合,变得和薰君一样,有使徒的神力,一定程度上有跨越时空的记忆力,但也仅限于强烈的既视感和梦境。”
            明日香一会儿觉得真嗣是上个世纪的科幻小说家,杜撰一些逻辑严密,天马行空的故事。一会儿又觉得这是真的,自己被世界的背后真相迷得头晕目眩,这个感受不亚于她在教堂里听到牧师虔诚的布教。她突然觉得记忆的残缺就像是自己和真嗣之间中间平原的沟壑,多到她无法穿越。明日香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慌,她抓紧保险带,努力咽下所有的恐惧。
            “那为什么玛丽有记忆?”
            “玛丽和我身处负宇宙,那时我准备自杀,但我妈妈代替了我。玛丽进入负宇宙来接我,我们是一起进入NG世界的。准确地说,大家都是一起进入的,只是我和玛丽桑恰好在一起。”
            明日香震惊地盯着他。“你母亲?”
            “准确地说,是我上个世界的母亲。”
            她有一种奇异的既视感,好像她是见过他的,就在车站。她对面有两个人,当时她没仔细看。
            “所以,根据我的梦……你是那个因为初号机觉醒而沉睡了十四年的驾驶员吗?”
            他慢慢开到一栋棕黄色漆面的别墅门口,停住了。
            “你猜。”真嗣说。
            好像空气变成了半凝固的胶体,粘稠地凝住了两个人的动作。有一阵子,他们就这样坐着,一言不发。真嗣坚信他没有说错话。
            “笨蛋真嗣,帮我把安全带解开。”
            真嗣犹豫了一下,往明日香的座位倾身,把弹出键一按。就在这时,明日香拉住他的领带,吻了他。这一下又快又狠,他们的嘴唇撞在一起。
            空气彻底凝结了。她的鼻息在他的脸颊上起了温凉的冰晶,她却在微微发颤。他决定一动不动,陪伴着她的测验。她稍微缓了一点,在他的嘴唇上轻细地描摹,寻找着线索。直到她放开他的领带,她的身形却还住在他的眼眸之中。
            “你找出答案了吗?”
            “我不知道。”她回答。
            回家后,真嗣做饭。明日香则在他家里四处参观。真嗣说,这房子是他老爸老妈曾经住的,后来***后,老爸搬出去,房子留给了他。明日香感到很难理解。“他觉得晦气。”真嗣说,“但我不肯离开,这里有母亲栽的樱桃树。”
            “是我的话,就会把你赶出去,然后卖给别人。”
            “我有朝一日攒够了钱,会把这套房子买下来的。”真嗣固执地说,“我只是暂时租下了。”
            看来,他们的父子关系以一种微妙的形式维系着。
            房子是日式民居融合了一些西洋风格。但保留了移门。明日香不喜欢没有锁的移门,这会让她没有安全感。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储藏室,二楼是两间独立卧室和书房,只有真嗣一个人住,显得格外宽敞。她注意到,父母的卧室,柜台面、窗台和地面都是干净的,说明他有经常在做扫除。她还在真嗣的卧室里发现了用罩子盖着的大提琴,旁边的小柜子上有一沓乐谱,她凭着练习吉他的一点乐理扫了几眼,难度比她想象得要大。她对他又有些刮目相看。
            真嗣做了炸鸡、天妇罗、味噌和沙拉面。明日香几乎吃掉了四分之三。他大多数时间只是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吃。她尽可能想文雅一点,克制一点,但她的食欲却超乎想象。把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后,真嗣给了她纸巾。
            “你别笑了。”她边擦嘴边抱怨道。
            “抱歉,但是我实在忍不住。”
            明日香红着脸,把纸巾搓成一团,丢向垃圾桶,竟然没丢进去,她只好跑去捡起来再扔进去。
            “前一个世界的你做的菜和现在也是一样吗?”
            “不能保证一样,只能说有所长进。”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她会喜欢你了。明日香想。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把玩了一下茶几上放着的镜面魔方,边玩边想他们刚才做的事。真嗣洗完碗,去了卧室,回来时换了一身深蓝色的休闲外套。里面是白色的T恤,显得他更为年轻,清爽,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明日香意识到自己在盯着他时,已经有些久了。
            “出去转转如何?”
            明日香没有理由不去,真嗣的意思就是想继续聊天。
            真嗣开车很稳当,明日香坐在副驾驶座,开着窗户,任凭风吹得她发丝乱晃。她一手托着下巴腮,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心别着凉。”真嗣提醒道。“安心吧,我已经五年没得过感冒了。”“最近流感盛行,还是小心为妙。”明日香不满于他老辈人似的口吻,把车窗摇上了一半。车里播放着Angela Aki的Honesty:
            若寻温柔,易得容身之所。
            盲求诚意,杳杳不见踪影。
            世人皆虚伪,诚实可闻乎?
            汝必知我意,可得我心矣。
            “我们这是去哪儿?”
            “先去新川车站。”
            “你说的和玛丽碰面的地方?”
            “是的。”
            他们到了站口,真嗣把车泊在停车场。和明日香一起走进站。傍晚,此处仍有些人在等车入站。他们走过天桥,来到对面。真嗣指了对面一处座位说:“喏,我就坐在那个老人旁边的位置,然后我醒了,看到对面的你,绫波和薰君。”
            明日香歪着头:“我不记得我来过这里坐车。”
            “因为那时我和玛丽桑还未完全进入正宇宙,世界仍然在进行调动。但我看见你了,那时你穿了一身黑,还有一个红色挎包。”明日香记得上次去游泳馆就穿了这一身,她已经毫不怀疑真嗣能蹦出下一个令她吃惊的真相。
            真嗣挑了一个最左边的座位。明日香在他身边坐下。真嗣说:“我当时坐在海滩边等着玛丽,我等啊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终于出现了。我向她跑去,世界就变成一片白光,等我再次睁眼,我就成了二十八岁。”
            “为什么一定是二十八岁?”
            “驾驶员们,因为eva的诅咒,被锁定在了14岁。期间过了十四年,我们本来都该是二十八岁。”
            明日香想了想:“也就是说,曾经那个世界和现在的时间是同步的。”
            “没错,我只是用没有eva的世界替换了有eva的世界,并没有倒转时间,所有威胁到人类的因素,使徒,死海文书,seele这些都消失了。”
            “你,真的是救世主啊。”
            真嗣默默地看着对面,霓虹灯在他眼里闪光。一会儿,明日香才发现,那反射着灯光的是眼泪。
            这句话难道是嘲讽了他?她想开口道歉,这时电车过来了。
            真嗣说:“我们上车吧。”
            他们乘上了电车。虽然有些空位,但没有挤得下双人的,于是真嗣站着,她也站着。
            “那个,沉睡了十四年的初号机驾驶员,”她嘘声问,“他为什么沉睡?”
            “他为了救绫波,使初号机觉醒了。”
            “什么?!”
            她诧异地喊出声,周围的人都看向她。明日香赶紧压低音量:“你救了……那个驾驶员救了绫波?”
            “准确来说是二号。但是,十四年来二号始终在初号机里。等驾驶员醒来以后发现,迎接他的竟然是六号,而因为当时wunder上的所有人都不告诉他真相,所以他跟着六号去了。”
            “我……二号机驾驶员也没告诉他吗?”
            “可能来不及。”真嗣微笑,“当时她只想揍他一顿。”
            明日香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糟糕的是,他跟着六号跑进NERV里,差点发动了四冲,因为他和渚薰拔错了枪,把绝望之枪当成了希望之枪。前来阻止他的二号机,因为他热血上头,还打了一架。”
            “真差劲。”明日香脱口而出。真嗣又无声地笑了,这次是自嘲的苦笑。“虽然好不容易把三冲阻止了,代价是渚薰死了,初号机驾驶员的一蹶不振。他在自己的驾驶舱里,也想死,但二号机驾驶员突然打开了舱门,把他拉出来,硬是拉回了剩余人类居住的第三村。”
            明日香想起了玛丽讲的故事。“你该好好感谢她。”
            “是的,‘谢谢’。”
            明日香脸红了,尽管她依旧不认为那是自己,但她还是脸红了。
            “总之,在第三村的帮助下,初号机驾驶员又振作起来,回到舰上。二号机和八号机去打头阵,但是二号机驾驶员即使在完全解除使徒封印后,却还是被十三号机吞噬了。初号机驾驶员向wunder长官申请开初号机和驾驶十三号机的父亲决一死战。后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儿子打败了父亲,救出二号机驾驶员并向她告别。”
            “所以初号机驾驶员,那不就是你吗?”
            “那么二号机驾驶员,那不也是你吗?”
            明日香朝他小腹干了一拳,全车厢都能听见他的哀嚎。
            他们一直坐到最后一站。下车后,明日香就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是不是必须喜欢你啊?因为剧本就是这么写的。”
            “我就知道。”他委屈巴巴地说,“其实我并不想让你得到记忆,我只是想让你幸福。即使我们不一定……”
            “你想让我信服,”明日香打断道,“可我又不是四岁小孩。”
            “……也是。”
            他们一同走出站,往西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片覆盖面积不小的湖泊。明日香知道这是鹰之湖,传说每年初秋会有神鹰飞过湖面,翅膀张开有数米宽,给湖边的居民带来了祝福。但她从未来过此地。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只有人造光源刚好把湖边小道照亮。偶尔有萤火虫的微光,路旁是一地的枫叶。能否看见神鹰呢?
            “人们会一直记得传说,但是没有人能记得过去的世界。”明日香说,“如果我们都死了的话,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怎么?你想找人记下这个你自己都不信的故事?”
            “我是为你着想。”她皱眉,“不然你太可怜了。”
            “我不可怜,我有玛丽,现在还有你。”他望着幽静的湖泊,“不过,假如我死了,也不需要谁记得我。”
            “如果你父母没有在那时候救你,你是不是就真的死了?”
            没回应。
            “你是不是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
            他温吞地说:“这是我的责任。”


            IP属地:浙江8楼2021-09-01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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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感受到明日香的愤怒,就像慢慢煮开的水。什么时候沸腾,要看他把握的火候如何。
              他们走得很慢,因为要照顾明日香的脚伤。穿过柳树林的时候,看到有另一对情侣手挽手走过,彼此贴得甚是亲密。
              “能不能多告诉我一点,我们俩之间的事。”明日香说,“我的梦里几乎没有关于你的印象。”
              真嗣跟她说了一些比较不打紧的事。比方说,做驾驶员的时候,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当时他们的监护人是美里。他们愉快(?)地相处了几个月,也闹过矛盾,但是感情却很好。他别扭地说起她有一天偷偷跑到他床上的事,那时他们才改口叫对方名字。
              “原来是你先叫了我明日香。”
              “我,我一直想叫你名字。”他说,语气好像回到了那时的羞涩。“Asuka,我很喜欢。”
              “我也喜欢‘笨蛋真嗣’。嗯,我是指这个名字。”
              他还说到他们一起去航空母舰,观看水族馆里的鱼类。因为二冲以后海洋被污染了,仅存的海洋动物被保护了起来。“当时你不怎么感兴趣,一直在打游戏机,我不敢跟你搭话。”
              明日香翻了个白眼。“真是抱歉。我猜你那时候都在和别人玩得高兴吧,特别是另外一个女孩子。”
              “呃……”真嗣卡住了。
              “果然。”明日香觑他,“脚踏两只船?”
              “我很关心她。但是我对她的感情和对你不一样,她是我妈妈的复制人,所以……呃……”
              “所以你就是恋母?”
              “嗯,算是?但老实说,我不确定……”
              “算你诚实。”她耸了耸肩,决定不追问这个令人恼怒的话题,“那么,我爸妈呢?”
              “……”
              “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真嗣说:“关于这个话题,你需要牵住我的手才能听完。”
              他的肋骨又被戳了一下。“嗷!”
              “你想说我是被父母遗弃的小孩,然后一心想变强,就像电影里那些独立自主的女主角一样?”
              “说对了一半。但是关于父母那部分……”真嗣闭上眼睛,“你没有父母。”
              明日香猛地刹住脚步。这下糟了,真嗣想。
              她慢慢走起来:“继续说。”
              “你和绫波一样,都是复制人。”
              她又刹住脚步。马上她就会和我分手了,真嗣想。
              “继续。”
              “基本来说,你克隆自式波原型。但是,绝大部分在一开始投入使用时就被淘汰了。最后只剩下你一个。这和绫波系列不同,她有诸多复制体。你却只有一个。”
              “这就是relativelyspecial(相对特殊)吗?”她冷笑一声。
              “你接受了很严密的培训,然后13岁的时候成为空军上尉,做了二号机的驾驶员。”
              “也就是说,我生来的意义就是为了驾驶二号机打造的。”
              “是也不是。你不是机器人,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但是躲不开这个宿命。”
              “嗯。”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经过一片蝉鸣声,走上石桥,到一个小岛的林子里。明日香说:“我现在对你的感觉很复杂。我想你大概知道我说的意思。”
              “我明白,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我只能向你保证我是诚实的。”
              “心理医生不应该那么诚实。”
              “你说过,你已经不是我的病人了,我们是朋友。”
              “是,”她点点头,叹气道,“虽然我说过,但真相还是很伤人。我是单亲家庭,老妈在美国做药物研发,看来我今天晚上就要给她打个电话。”
              “说交了一个满口鬼话的朋友?”
              “如果只是鬼话就好了。”她略带惆怅地说,“但你说的每句话都到了我的心坎上。凭着直觉我没法否定你,所以即使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会反驳你。”
              “谢谢你。”
              “别谢的太早,笨蛋。”他的手被勾住了。“我可能会恨你一辈子,为你告诉我的这些事。”
              “除非你真的相信。”
              “我信,但是信还没用。哪怕你让我有‘经历过这些的感觉’,我还是没法,转化成实感。”
              “你在这个世界活了28年,当然体会不到。”他确认她的手不是随便碰着他之后,用力回握了。“体会不到是好事。”
              “那么,现在我们这样算是什么呢?”她晃了晃他们的手,“你喜欢的人是旧世界的我对吧?”
              真嗣心里一怔,他没想到她那么直接。“不,旧世界里我们只喜欢过对方。”他说,“因为新世界里才是刚刚开始现在喜欢。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不过是旧世界残留下来的她的记忆。”
              真嗣轻笑了一声。“喜欢你的也不过是旧世界残留下来的我的记忆。”
              “哼,不许复读。”
              “好吧,其实我认真地思考过记忆与人格的关联。但是,经历是一回事,每个人经历过后留下来的记忆又有所不同,最终潜意识到底帮我们记忆了哪些内容,哪些又化为我们人格的一部分,是很难说的。到头来我们只能凭着现象去推测本质,所谓的本质也不过是我们认识世界一种常规的,有广泛适用的经验。比方说,如果我们握着手,不好说是因为旧世界的我的记忆冲动让我这么做,还是因为现在的我真的被你吸引。”
              明日香歪起了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她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叹了口气:“我有时觉得,你是个大疯子,用一套心理学话术给我不断洗脑,目的是让我爱上你。”
              “我成功了吗?”
              “你竟然都不否认。”
              “我不会否认。不过我也说过,要不是玛丽桑逼我那么紧,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比起另一个世界的光怪陆离,我认为我们不如建立新的感情来得踏实。”
              “那不可能。”明日香说,“如果不是我想要知道什么,我根本不会来找你看病。而且你也不是我喜欢的type。”
              “Im so sad。”
              他们在湖边绕完了一圈,有一部分时间他们只是沉默着,手握着,慢慢地走,就像一对老夫妇。明日香应该是在消化他说的一切,真嗣希望她不要太快得出结论。连他自己也没有完全明白这些奥秘。


              IP属地:浙江9楼2021-09-01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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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车站的路上,明日香说:
                “我发现你会拉大提琴。”
                “嗯,算上旧世界的记忆,拉了三十多年了。”
                “你能拉给我听吗?”
                “回去就可以。”
                就这样,明日香又跟着真嗣回家了。他脱了外套,给她泡了一杯牛奶,然后搬来大提琴,取来一个小凳,小试了一下音,就开始拉起来。大提琴的声音浑厚有力,连贯悦耳。明日香听着,忽然觉得他就像手里捧着的牛奶一样可爱。
                “巴赫的G大调第一号无伴奏组曲。”他拉完后,明日香说。真嗣扬起眉毛,“你知道?”
                “我好歹也是德国念书的。”
                “啊。”
                “但是,这是我听过最好的一版。”
                这位心理学家兼大提琴家微笑:“多谢夸奖。要我再拉几首给你听吗?”
                明日香点头。她只是想多看他拉琴的样子,就像一幅画。琴弓是他膀臂的延伸,琴身就像他自己,宽厚而稳重。他是通过大提琴向明日香介绍他自己。她从这些曲子中听到了真嗣的温柔,她竭力扼住微笑,于是装作喝牛奶。牛奶很快喝光了,她只能坐在那里,认真听着,但是脸上却装作不那么在意。谁知道,也许在真嗣看来,她这样静静坐着不打断他就是一种赞美了。
                确实。
                她甚至不想和他在纠结过去的是是非非了,她只想听他拉琴。也许这就是这个男人现在给她的最大魅力——他和他的琴声一样真诚。
                而且,她承认他是她见过少数兼具帅气和从容的男人。她和男人们一起跑酷,在健身房挥洒汗水,许多漂亮的哥们向她调情,她都置之不理。几乎没人知道她是为了纪念意外身亡的父亲,他是个外科医生,最热爱的运动就是跑步。他会带着明日香在清晨的公园里跑步,好动的小明日香每次都不甘落后。12岁之后,只有她一个人在跑步了。她坚持了下来,直到现在。碇真嗣说他坚持拉大提琴,拉了三十多年,这是她欣赏的地方。而且这项爱好不需要气喘吁吁,不会把自己弄得一身汗臭,狼狈收场。他们总是急不可耐地像她展现自己的躯体,是雄性荷尔蒙啊!多么优秀的力量,多么漂亮的肌肉!却不知她早已在知识和技巧上鄙视他们的庸俗。碇真嗣既有知识,又有技巧,而且具备力量。这力量源自于他的内在,他有一种强大的说服力,女性般的敏感和学者的洞察力,以及自信能把她追到手。面对这样的“劲敌”,她会生出叛逆感,不能在他的手里丧失主动权。但更多的时候,她喜欢放任自己在他幽默的话语和善良的举动下被驯服。哪怕只是暂时的,也是一种“主动的”屈服。是她选择的,不是他要挟的。她很喜欢这样。
                他拉完第四首之后,起身,朝她做了一个谢幕动作。她鼓起了掌。他把大提琴放好,明日香去厨房洗了杯子。回来的时候,碇真嗣站在玄关通道处:“已经九点了。你想回家吗?”但他没穿外套。
                “除非你还有什么活动?”她走过去。真嗣没有移开的意思。
                “我还可以给你讲故事。”他说,“我这儿有好多关于你的故事,还有美里小姐,绫波,玛丽桑他们的故事。”
                “我已经听了一晚上了。你别给我再讲故事了。”她打了个哈欠。
                “我有女性睡衣。”
                “谁的?”
                “玛丽桑的,”感受到灼热的视线,他赶紧说,“不!她真的只是给了我,我们什么都没做!”
                明日香眯起眼睛。“为什么?”
                他结巴地说:“她,她说你会……”
                “笨蛋,你不用说下去。当我是傻瓜吗?”
                “真的……!”
                就算他再聪明,也会因为她的不满而慌神。“那么,好色的中年男性,我要借你的浴室一用,你待会儿把衣服和毛巾拿过来,然后我们可以创造新故事。”
                他抖抖索索地去了。隔了几分钟,毛巾和一切洗浴用品都递了进来,像个中风的老头,同时还低低地说了:“都是玛丽让我准备的。”


                IP属地:浙江10楼2021-09-01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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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4 05: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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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这里很冷,冷而且黑暗,充斥着泥土硫磺和锈铁的味道。我在哪里?她心想。我不是在洗澡吗?水滴答滴答地流,地上,脏兮兮的浑水,在她身上。她看着破碎的镜子。哦,这就是我,一个被镜子切碎的脸孔上点缀着一只蓝蝴蝶,从里到外渗出了金色的油漆,身上沾满了橙色的汁液。
                  “我是谁?”她问道。
                  “你是式波47型。”镜子里的人回答道,“你在这里模拟杀戮,得分超过了剩下的型号。你是最强的。”
                  “其他型号呢?她们不在这儿吗?”
                  “她们被淘汰了,永远地。你会作为UNIT-2的驾驶员,永远地存活下去。只要机器存在的一天,你就会存在。如果EVA消失,你的意义也就消失了。”
                  “你在撒谎。”她说,“我明明有家,有朋友,有爱我的人。”
                  “你的灵魂会困在这儿。”
                  她四下寻找出口,找到了一块缝着ASUKA字眼的娃娃。她抱起来,指给它看。
                  “我不是式波47型,我是明日香。这是我的名字。”
                  镜子里的她笑了:“你就是那个娃娃,孤独地被别人抛弃。”她向明日香伸出手,把她拉进了镜子里。
                  “明日香。”她睁开眼睛。14岁的初号机驾驶员就坐在她身边。啊,这熟悉的脸,她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笨蛋真嗣?”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她想说话,但是她的身子和嘴都无法动弹,她只能听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即使对每一句话她都想发出强烈的异议。
                  “没关系,我都知道的。你已经比我先一步成为大人了。我会创造一个新世界,届时你会和更好的人在一起。现在我把你救出去,你已经不再需要我。永别了,明日香,代我向剑介问好,他会很高兴你回家。”
                  不!她的内心挣扎着,*****!让我说话!下一刻,她被送回驾驶舱,感受到一阵耳膜胀痛的冲力。她睁开眼,猛地跳将起来,敲着驾驶舱的门,记忆里从未觉得它是这么狭小拥挤。踹了七八下,舱门终于打开了。她跳下驾驶舱。“笨蛋真嗣!”她朝着一望无际的蓝天大喊道,感觉肺要翻出她的喉咙,嘴边都是牙齿咬的唇血。
                  她连续喊了十几声,没有回应。她开始奔跑,到处寻找他。她在剑介家寻找他,她水族馆里寻找他,她在美里的家中,真嗣的卧室里寻找他,她在NERV的训练场地寻找他。她不仅没有找到他,也没有找到大家。
                  ——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在等她。
                  明日香就是明日香,你已经没事了。
                  你一个人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谁都不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她觉得很冷,很阴暗,像三冲后留在沙滩上的遗迹。
                  她睁开眼睛,黑乎乎的一片,不确定她在哪里。是不是还在梦里。她经常做梦,通常情况下能很自然地醒来。但这次尤为失神。
                  唯一使她判断自己脱离那个鬼地方的是,她身边有人的呼吸声。
                  她慢慢地转过去,凑近了男人熟睡的脸。他的鼻息,安静地像一阵细小的微风,吹进她汗涔涔的发丝间。
                  他丢下了我。
                  他把我扔在了旧世界,就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
                  在被窝下,她的手缓缓移动,像第一次捕猎的蛇,滑过他的腰,缠住他。她的动作还是太轻柔,不能立刻杀死他。余下的时间,她都在学着如何慢慢缠得更紧。
                  真嗣醒过来。明日香蜷在他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地把他圈住。他稍微动了一下,她就感应似的醒过来。他们静静地凝望对方几秒钟,明日香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该去做早饭了。”
                  真嗣换了衣服,洗漱完,就去了厨房。当他从厨房问明日香要腌萝卜还是酱瓜,发现她没回答,出来一看,她已经不见了。


                  IP属地:浙江11楼2021-09-01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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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第十五周。
                    真嗣爬上屋顶,打开天台的门。正如他半分钟前收到的短信,她在屋顶等他。
                    听到脚步声,明日香从屋顶边缘的台面上下来。她穿一件墨绿色的兜帽衫,宽松的黑牛仔裤。她的左腿似乎矫健如初,仔细观察的话,她还是重心在右脚上。最醒目的是,她头戴着黑色鸭舌帽,右眼遮了海盗式的黑色眼罩。真嗣屏住呼吸,旧时的记忆纷纷涌上来。
                    “明日香……”
                    明日香快步走上来,真嗣本能地后退一步。她扑哧一声笑了。
                    “以为我会揍你吗?”她啪地取下帽子,扔在地上,甩了甩头发。两人张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久违的温暖让真嗣融化了。
                    “你去哪里了?”他揉着她的发丝问。
                    “我只是和眼镜找了个地方去思考人生。”
                    “一走就是一个月?”
                    “不是我有给你发短信吗?”
                    “你以为我会觉得够吗?”
                    “需要一个吻作为赔礼吗?”
                    “不止一个吻,还有你的想法,我都要。”
                    明日香抬头,搂过真嗣的颈,比之前还要娴熟地吻他。但是真嗣不想等她卖弄技巧,舌头用力塞住了她的口,品尝她内在的甘美。真嗣等这第二个吻等太久了。
                    在东京市一家宾馆的双人间里,明日香双手抱膝靠在墙边。玛丽坐在她的床上,也靠着墙。
                    “抱歉,眼镜,我不是故意把你拉过来的。”
                    “没事,反正我也一直都陪着公主。”
                    明日香扫了她一眼。“你全都知道吧,旧世界的事。”
                    “嗯。”
                    “你能给我讲讲十四年的事吗?真嗣说他不是特别清楚。”
                    玛丽盯着她:“你确定要听吗?”
                    “我只有取得全部的记忆,我才能是式波·明日香·兰格蕾。”
                    “如果你选择接受旧世界的她,你就得接受她一切的痛苦。”
                    “我已经准备好了。”明日香说,“当然,我不打算变成她,我要她成为我的一部分。”
                    “那也是很大的挑战,公主。”
                    “试试吧。”
                    于是,玛丽从雷天使入侵当天开始讲起。她每天都讲,和明日香出去逛街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之前的时候,花了整整三周时间。
                    “你认为这样就行了?”真嗣趁着呼吸的间隙说,他们靠在墙边的地上,手肆无忌惮地抓着对方的身体部位,明日香喘息着:“不然呢?你这狡猾的老狗,向我隐瞒了太多东西。”
                    “我不认为你就是她,你永远不可能变成她。”
                    “你摊牌了?是的,我永远不可能向她那样恨你又爱你。但至少,”她抓过他的头发,吻他的耳垂。“我掌握了你不了解的一面。如果你想要,你得花一辈子来问我讨。”
                    “恭敬不如从命。”
                    第二天,明日香收拾行李,搬进了真嗣的家。为了纪念他们的同居,真嗣重新把卡西乌斯从玛丽手里买来了。而玛丽也像是预料到一般爽快答应了。真嗣很吃惊的是,卡西乌斯一回家就不要他,而是径直跑向明日香。在她的怀里撒起娇来。
                    “好孩子,”它在她怀里跳来蹦去,扭着臀部和尾巴,它对明日香的舔舐让真嗣感到头皮发麻,“嘿,也让我抱一抱。”他霸道地夺过卡西乌斯。后者呜咽着,舍不得和美女分开。
                    明日香自然是猜透了他的心思,她坐在原地。真嗣很快地把卡西乌斯送进它原来的小屋,转头就和明日香在客厅亲热起来。狗狗在笼子里呜咽地吃着它的狗粮。
                    “不许欺负卡西乌斯。”
                    “我没欺负它,我欺负你呢。”
                    有时明日香很想把真嗣和卡西乌斯换个位置。


                    IP属地:浙江12楼2021-09-01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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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香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她继续各种跑酷锻炼,只是减少了很多高危动作。真嗣每次打开她在youtube以前上传的视频都会被惊得一身汗。她似乎对真嗣所说的Evangelion的构造很感兴趣,又开始攻读理论物理和生物工程学,每天都跑去玛丽家学习。
                      “别有一天去发明EVA啊,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消灭的。”真嗣怕明日香的聪明,便提醒道。
                      “傻子,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我只是想理解这样的存在罢了。而且就算没有EVA,在未来肯定有类似的存在会出现。”
                      “那就不是我要担心的事了。未来人将会有他们的英雄,我已经是普通人了。”
                      听说渚薰和绫波丽去了巴厘岛度假,发回了不少照片。两人开始有样学样,策划着周游世界。明日香很高兴,她听说埃及有些建筑群十分适合奔跑和跳跃。“我可不是带你去跑酷的。”真嗣说。
                      “你管得着?”
                      “必要的话,我会用拴狗绳。”明日香皱起眉头。他是认真的,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但不能在他们约定好的“二人时间”有别的想法。他有着可怕的执着,认为他们已经快要老去了,必须尽快地补救这些遗失的时日。他说旧世界里他们没有真正的约会。“只有战斗,尖叫,流血和死亡。”
                      明日香被他眼里的神情吓住了。她虽然从玛丽那里取得了记忆,体会依然不如真嗣强烈。他是补完的中心。明日香是被他保护的人,恰好是他喜欢的人。有时明日香会和他讨论红海边的事,得出两个人都没有足够的意志力说出最好的答案。真嗣如果不是那么心疼她,就不会趁她不注意把她送走。明日香如果在那时不选择背过身,回答他的话,也许就能争取留下来。说不定玛丽可以把他们一同接走。
                      不过,他们都知道,过去总是有遗憾的,最重要的是未来。他们选择对方不是因为一句临门关头想出来的告白,而是认定对方是能和自己一起承受痛苦的人。有些苦难只有他们能体会,有些秘密只允许对方保守;有些温柔只朝对方流露,有些凶悍和蛮横也只有对方领教过。
                      明日香会感受到,十四年沉重地压在真嗣的心头。他由于缺席了这场漫长的考验而倍感苦恼。他一定自作多情地认为明日香有多思念他,才会无比愧疚。实际上,她有忙不完的活要干,留给他的只有很少的一丁点时间。
                      然而在真嗣看来,明日香才是被“过去的爱”压得喘不过气的人。他担心的是她受困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而无法爱上现在的自己,虽然她看上去已经作出了诀别。后来,他学会了包容他自己,就像明日香把旧世界的她吸纳为自己的一部分,他也必须承认,旧世界的他对她有别样的吸引力,他不能对“自己”吃醋。
                      他们果真去了埃及。望着巨大的金字塔,真嗣不仅会想起古代文明的浩大,也会想起他当年站在NERV塔尖,怒不可遏地想要摧毁总部。在一个小城镇,他们受到埃及人的纠缠,对方想要收取高昂的过路费,明日香先是给了他们几拳头,然后拉着真嗣从一些角度极刁钻的地方逃走了。没有人说:“我们不应该来这么危险的地方。”骨子里,这两个人都渴望着刺激的冒险。
                      回家后,卡西乌斯瘦了好几斤。于是明日香带着它去跑步,回来以后它的食量激增,不仅练出了肌肉也增加了体重。做爱时,真嗣很喜欢亲吻明日香身材有力量的部分,更喜欢偷袭她的弱点。她很强,但是他往往能把她削弱到极点。
                      “小狗君。”有一天明日香对真嗣说。“什么?”“玛丽喜欢这么叫你。为什么?”
                      “她会中文,她说这个发音很像中文里的‘王子’。”
                      “你究竟为什么被称为王子呢?”
                      “她说是因为《快乐王子》。被打造成雕像的王子,请燕子将自己身上最宝贵的部分都带给有需要的人。最后,他身上的耀眼全都消失了,变成了普通的石像,无人记得他,人们拆了雕像。燕子错过了南迁的日子,在寒冷的冬夜和王子的灵魂一起去了天国。”
                      “这个故事没有出现公主,而且我也不是燕子。”
                      “她说,‘最重要的是,你是王子。至于公主,根本不必写她在天国,因为我们都知道她在。’”


                      IP属地:浙江13楼2021-09-01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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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一个女孩外表的女人坐在第三村的草野上出神。据说这附近曾是加持良治的西瓜田地,她能闻到土壤潮湿的气味。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条黄狗来到她身旁。它吐着舌头,哈哈地发声。
                        明日香用手摸了摸狗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它想要她的抚摸。她记得它喜欢在冬治的诊所那边游荡,没有主人,大家都会自觉地投它食物。久而久之许多村民都熟悉它,连明日香都知道。
                        “你也是一个人吗?”
                        哈——哈——
                        “虽然大家都养活你,可是没人收留你。”
                        哈——呜——哈——
                        “很难熬吧,可是又必须活下去。连死的意志都没有。”食欲也无,睡欲也无,性欲也无,连发泄的对象也无。
                        “我们很相似吧?”狗狗蹭了蹭她的脑袋。
                        “葛城大佐说,她考虑回收初号机。我在想,这是什么意思?笨蛋真嗣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有了初号机在宇宙漂浮的事情?原来是大家把我瞒得死死的。”
                        汪——!
                        “是不是很气?气就对了,我只是他们的工具。我怎么样才能发挥最大的实力,才是他们要考虑的。
                        “但是,我真的,好想再见他一次。”
                        她贴住它温暖的身体。
                        “我好想见他,和他说说话,我想说三号机的事情我根本不恨他,我恨的是我自己,没能在那之前把话说白了。但是,如果他真的回来,还不如揍他一顿才好,让他恨我总比愧疚地去做傻事要好受。他根本无法为我做什么,因为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已经变得很坚强,我已经长大,谁都帮不了我,何况他一直在初号机里呢。他也许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得让他清楚地看到这种变化。他或许还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呢。我希望他们把真嗣安排在这里,你嗅到他的气味就知道你们两个有多么像了,你们会成为很好的伙伴。我?呵。我不会是你的伙伴,我不是人类,我体内住着使徒。你明白吗?使徒,就是杀人的怪物,敌人。它把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还得忍受它……我不知道要忍受多久,你们需要我一天,我就得存在一天。这是我的义务。我不属于第三村,其实我也不属于Wunder,我和他们都不一样,哪里都没有我的归宿。无论别人怎么看我,开EVA就是我的全部价值。但是……
                        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我也想要有人能夸夸我,认可我。我想知道如果我死了,是不是还有人会记得我。”
                        夕阳把她的倒影拉长了,拉到了山坡背后。光与影正在减弱它们的差别。
                        “笨蛋真嗣……你倒是做点什么啊。”
                        一年后,碇真嗣坐在原野上,他闻到了泥土的气息。“加持先生。”
                        “在这里偷懒了吗?”
                        听见明日香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很难得,她在外面没有戴兜帽,头发披在两侧,尤其秀美。夕阳柔和地描摹她的脸部轮廓,使她的神态不如话语那么严厉。
                        “剑介说我不用干剩下的活。明日香,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恰好来这附近巡逻,看见你坐在这里。”
                        所以就来特地和我搭话吗?
                        “明日香也可以坐下来歇歇,这个地方很舒服。”
                        “我知道。”明日香说。她坐到了真嗣的右边。
                        真嗣看着她:“你像是有什么对我想说的话。”
                        “并没有。”
                        “是吗。”
                        他们静静地坐着,感受泥土,微风和青草的气息。他们很少有这样静谧的时刻,明日香不玩游戏,他不干活,只是单纯地和对方作伴。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明日香问。
                        “这里有很多老朋友,村里的人也都很乐观,帮了我很多忙。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多亏了他们。”
                        “嗯。”
                        “不过我想,如果wunder来接你的话,我也会去的。第三村不是我该待的地方。”他并非不懂得知足,不希望享乐,只是他必须承担责任。
                        过了一会儿,明日香说:“你确定吗?”真嗣觉得她的声音有一点嘶哑。
                        “嗯,因为明日香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而且,”他的目光逐渐从温和变得锐利,“我还得和爸爸说上话,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时,他身边传来一声哼吟的鼻音。真嗣惊讶地看去,明日香笑了。这是他再见她以来第一次看见她笑。
                        “……真的是,笨蛋啊。”


                        IP属地:浙江14楼2021-09-01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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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另作:废话碎碎念)
                          感谢阅读!
                          我们根据终剧场版的副标题Thriceupon a time,再见魔咒留给明日香等等线索,可以得知终的结局就是一个命运石之门式的结尾,虽然世界改变了,但男女主终究会相知、相识、相爱。本篇写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虽然认定挥却迷茫的真嗣是碇唯附体大总攻,我依然不想在任何方面削弱式波的主动性。嗣香是平衡的,不是一方完全倾倒式的攻略。而且我依然参考两个人在旧世界的性格,毕竟即使成长为大人,但如果完全脱离了旧世界的性格,就不再是嗣香,而是别的什么原创角色了。
                          这次的剧场版,戏里戏外都完全体会了式波受到的委屈,深深地代入了她的心情。这篇文各种意义上也是为她平反。对我来说,终的香线是由误会来收尾的,外部只能靠观众推测出各种结论。在剧内,我深信庵野会揭开他的答案。
                          之所以描写卡西乌斯,是因为在第三村,真嗣与黄狗的对应关系太过明确。最开始狗狗出现,用了一个狗嘴套,也叫伊丽莎白圈,在宠物经过治疗后防止舔咬伤口用的,有一个真嗣穿上校服外套,拉上拉链的镜头与之对应,表明他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而真嗣告诉明日香他想要回舰船上时,旁边又出现了黄狗。加上真嗣被叫做小狗君,狗就是真嗣的投射。式波在受伤的疗养恢复期,和狗狗(真嗣)建立了关系,就是本文的脉络。
                          此外还探讨了旧世界的记忆对现在自我的影响。
                          本来打算最后的结局写结婚,但是结婚只是一个仪式,重要的不是仪式本身,而是他们各自的感情,所以才有了式波的独白以及真嗣的回应作结。
                          另外,果然在睡意朦胧的清晨和静谧困倦的深夜能构思出好剧情啊……
                          =写作BGM=
                          hand of fate
                          pensées intimes
                          This is thedream, beyond belief
                          ↑鹭巢诗郎
                          beautiful world-宇多田ヒカル
                          LIFE、Honesty、This love-Angela Aki
                          陽のあたる場所へ-平井大
                          Lonely Beachy Story-平井大
                          Would It Matter -Skillet
                          Cello Suite No. 1 in G Major, BWV 1007:I. Prélude


                          IP属地:浙江15楼2021-09-01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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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eelnino 申请加精,谢谢!


                            IP属地:浙江16楼2021-09-01 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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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4 05: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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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顶冬哥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1-09-01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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