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坏锅传》
易坏锅者，金陵溧水人也。坏锅少时，尝以水手佣身于海上。某日，众水手除锈，坏祸独蜷休纳凉于舷荫，水头见之，怒。以漆刷挞其头臀，血渗出，坏锅不胜其痛，大嚎。水头愈恚，乃以绿漆涂其顶，继以黑漆涂其*，时人谓其戴绿帽兼屁眼黑者，盖缘于此也。斯时，怀锅力小位卑，故衔恨而不敢作。阴誓曰：“待吾为舟长，必雪此辱”遂发奋焉。后数年，递迁至舟长。甫履任，掴水头颊曰：“尚记当年否？”掴毕，逐之。其为人刻深，一饭之恩不偿，睚眦之怨必报，皆此类也。然其舟技粗劣，不娴于驾，搁碰触损，几无完航。故船东恶之，雇主嫌之，求佣无门，遂致大困。怀锅乃谓其妻曰：“吾厌海上久矣，欲上岸，可乎？"，其妻性冶淫，闻而笑之，曰：“此事可图，但须依妾行事方成。“坏祸曰：“诺”。妻乃以姿色贿东家，坏锅佯不知。后数月，遂破格擢为襄理，因妻之故而见宠焉，后累迁至经理。一日，东家曰：“今佣工屡欲涨薪，分我利润，吾甚恼之，可有良策抑之乎？怀锅曰；“易耳，待吾试之”。乃奏请海监司曰：“今有刁工罔顾本职以策安全，日思侵夺船东膏润，而每欲虚价涨薪，混淆视听，滋乱市场，阻挠富国之计，望有司核查处罚之”。海吏闻奏，方欲照办，一僚属曰：“不可。今舟工欲涨薪，船东应之，于我无损。船东若不应，则务船者必少，务船者少则配员不足之船必众，如此，则受罚之船必广，兼新规之初行，吾侪正欲展力，此所谓天与弗取，反受其殃，时至不行，反受其昝者也，惟君察裁之。”海吏闻之顿悟，曰：“微子言，吾几误事矣。”遂斥坏祸东家曰：“荒谬，本座督察海事，当守分职，岂可逾权而扰民乎？”东家迁怒于坏祸，斥之曰：“猪头，尔欲坑吾乎？”坏祸大窘，遂致歉焉。舟工冒风浪、触寒暑，抛妻别子求薄薪以糊口，而遭此梗阻。故坏祸之歉辞，不见凉于众，好事之徒寄冥纸、递灵屋、邮墓碑，纷沓至其家者，不可胜计。易宅内阴气森然，望之毛竦。加之祖屋无兆而塌，宗坟无故而崩，闾巷沸腾，市井哗然。怀祸肝胆俱裂，惊惧交迸，遂致重疴，几于丧命。
少史公曰：昔者坏祸以卑贱乞食于海上，当深体舟工谋生之艰。贵而忘本，富而不仁。巜易》传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将至，妻其可得耶？”“德薄而位尊，凶”。今易氏受此天谴，自招也，固宜也。
二零二一年九月二日 锚泊中 无聊而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