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贞的白花、圃橘的邻水中,衫的目光成为了抚摸潮湿绿梦的一种,在宽束了自己的襟带后又纳了午后的窗。窗后刻了告诫的箴言,因而无人敢在蔓织的藤桩上小憩,风荫与枝条抽送的光阴就显出孤单,孤零零的、只有杭被训斥后沉重的背影像厚重的地衣,无法融入。她们说她像梨花,梨花像什么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无法与日涧的赤裸同梦。她由此衍生了一种悲哀的构想:草绿色,野有春丛的不尽生命也无法纳含一只即将干涸的、名为「罪」的怅花。而梨花实则是江南抽泣过的邻人,山丘被包含在其中,花朵就像是失去了逃逸的生息,一地的风露等待拾起。当她真正的看去,或许此刻,步调是辨析真谛的部分,所以有了踟蹰、驻足、再踟蹰、再驻足。最后在杭的背后停下,平静、坦然的送上了自己的怜悯:“很普通的、绿豆糕,不会再有其他了。”她也许真诚,缓慢的让自己屈膝到与其同一高度,轻轻的拍触那孱弱如瘦荷的背脊。“要还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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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扶过太多水席的手仍旧衬着豆绿。但彼时在伏身接受象征如赐予的藤盒时,迟钝着抒情的是谢意。脊背是不大低的,发丝的垂叩却永远矮过半寸,因此她从来没有慢失与人群之后。却在与杭的会晤之后,愕然的像是一只雪雀撞入帷风里,实在非是她不懂松针落入小径的那些浮荡,囿河之深、青蝣之微,很沉默的,疲惫的像是枯思的山水。过往便像雨花上的苔,永远在杭眼中结不成分明的芽花,所以会在风颂的时节中不甘,在爱衫的影子已经替过那份炽覆后,依然孤绝。于是那声拒绝,其实是对自己如此肯定的剖知,她不曾考虑这份踟蹰,所以杭也不必菲薄。微不可闻的只有可惜,没有舆言,所以还是执着:“我既然来了,便不会怕那些。”因为她站在这条日光薄发的纹路里,就已然是在承接杭一部分的影子啊。而她又含着唇珠默默,在逆光的一隅,缓慢的说着:“其实,要从放弃的半分的全部说起,人就因为那半分而存在了——也是纠结与犹豫描摹了另外半分,不可想象的,所以不敢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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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许应在微微舍意后再回到午梦的松窗下,越过那双眉山与目海,太多徊风在距离中落了空,一只瘦谧的蝴蝶沉默在池塘的水底,从一只月亮,走到另一只月亮。而花叶中的微小在流淌,尤其在杭的声音里清晰,生疏、青涩,至于徒劳而返,奠定了她只是为自己的柔软而触发。人不能在不下雨的光阴涧一直入睡,那便要成为雨水对雨滴恒久的遗忘。所以她来过,从那双郑重而决计的、像背幢山影的眼睛中迭去了更平静的沉默。“并不需你拿什么与此交换,食与碌在有些时候并不成比。”从缄默的世事中走向尘鬓,是她们目光丈量的几笔,十四岁时,那双见过野水芹与绿蜻的眼睛,认为这是轻盈的一场自由梦而已。可只是一想到走出梅雨季后,碰到了从前没有想过的后庭事,昨日的日瀑,成为两个人今日的衣衫。诶——又要悠悠的叹气吗?她想,是微微恼怒的情愫开始充盈,太多话了,在这样的情形下太过古怪。因此拧眉,却还是侧过身放下藤盒,思虑了一下,说:“你不必寻我的想的什么,我不够从容,也并非十分良善,只是不齿于这样的小事就为难了你。嗯……不如,你放心餐饭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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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人们不愿停在涉过积雨的沉洼水路畔,不愿撑叶拂尘,不愿小谈,不愿在匆匆的相见中一语成谶。毕竟女侍的头颅都太垂低了,宫苑的旧绸不够量合,扯着孱弱的脖颈,丝丝缕缕的,像葡萄涨绿时的紧密小籽,匆匆的趟走。再把犯了错的一缎黯绣裁成乞怜的故事,几行连韵与少伤心,就这样成了如今豆香的碎屑。“你不必太过记挂……”杭绀萝不过是一枚记错宣纸的文字,降落在黄色的澄明里、光漩下,背对着目光,才有存全的必要。而她的所为不过是一点细腻,酹入此情此景下,更想教说:那些可以忘却的,就不必系在腰间裙际。于是微微靠近了一颗粟子的距离,看着似乎是信任的举措,哦,杭女学会以此来俘虏了么?可唯有她探究的一道目线,仿佛为荫下脩然着光页,细碎的录入裙衫纹路下的缝隙里,刺的她眼神都慌乱起来,只好掩色轻咳:“也没有什么害怕的必要。”她认为自己已是十分淡漠,“毕竟我今日是一时兴起,今后又不会日日一时兴起,你别期盼我。”然后重复:“也不必太过记挂。”一时兴起而已,摘在花偏浓的风泽下,去做一片无暇而顾的云衫,再匆匆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