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菲奥娜视角）
一台金属探测器围护着仆人的入口，因为它的技术含量太低，不可能黑入，所以我们没办法带枪进入豪宅。任何比皮带扣大的东西都会让我们被撕成碎片。所以萨莎、两个孩子、还有我走进豪宅时，除了我们巧妙的伪装和极大的自信，没有任何可以保护我们的东西。
在我们刚到伊甸五号，我第一次看到霍洛韦庄园的时候，我就觉得它很漂亮。不过，庄园为了举办派对而经过了盛装打扮，相比之下，未经装饰的庄园就像一个绣花枕头：冰冻的香槟钟乳石慢慢融化成堆叠的玻璃杯，一只数码构架的飞鲸从一个房间飞到另一个房间，从它的气孔喷出一个个一口大小的水果馅饼。每个房间都配备了不同的机器人乐队，它们使用最先进的肢体语言感受器来演奏观众最喜欢的歌曲（当我们进入房间时，“咕噜经销商”乐队奏起《杀死所有的富人，把他们的钱给出去》的甜美旋律，差点令我们露了相——直到我们明显的不安引着机器人乐队演奏了一些没有歌词的曲调）。派对甚至都还没开始呢。
一个安保机器人飘进了房间。当它扫描我们的时候，我们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随意，不具革命精神。我把我衣服上的折痕弄平，穿上服务生的衣服，直起腰，抚摸着我的小胡子。
那安保机器人向我飞来。“确认身份。”它吱嘎叫着。
“好啊~”我用一种还算男性化的声音说，“我是乔瓦尼·布诺福图纳，宾客服务大师。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去拿，铛铛！”（“铛铛！”是乔瓦尼·布诺福图纳的口头禅。演戏就是要做出大胆的选择）
“检查雇佣记录……确认。你将进入厨房，接受自动厨师的进一步指示。”
不是最理想的情况。厨房位于庄园的最北端，与保安室的方向正好相反。
“好啊~”我又说了一遍，“当然，我们得先去拿储备品，我会在你烤完一个帕尼尼三明治前回来。”
机器人贴近距离，碰了碰我高质量的假胡子。我没有退缩，感到很有自信。无懈可击——瑞斯对它力量的说法并非虚言。
“你有300秒时间。走吧。”
我打了个响指——“铛铛！”然后领着萨莎、费斯和匹克走进南边的休息室。休息室通向第二休息室、第二休息室通向游戏室、游戏室通向藏书室、藏书室通向保安室。
我们有一个新问题要处理：一个安保机器人堵住了保安室的门，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我们看了那家伙足足有半分钟，它连头都没转。保安室的门是开着的，但当一个半吨重的飘浮死亡机械阻止你进去时，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知道该怎么做。”费斯说。他的脸颊就像肉色的棉花糖，不过是好的那种：“我去休息室放个火，它会引走附近所有的安保机器人，也许包括这个。”
“但是，如果这个没有走呢？如果它原地不动呢？”萨莎问道。
“谁在乎这个？”匹克说，“你会被当场抓住，它们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喔，那也很糟糕。”萨莎说。
“姐姐。”费斯把一只胖乎乎的手放在匹克的肩膀上说，“相信我。”然后他眨了眨眼，这让我觉得很奇怪。眨眼更多的是一种自大的行为，而不是一种可爱的行为。这个眨眼的动作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我当时觉得这只是眨眼与费斯整个可爱孩子的形象格格不入。
费斯消失在我们来时的路上。两分钟后，一切都没有变化。我们没有他的消息，也没有注意到任何警报。匹克开始坐立不安，不能怪她，我也很担心。
“看来出事了。”我说，“匹克，去找你弟弟。萨莎和我会用我们自己的方式进入保安室。”
“怎么进？”匹克问道。
“我们也许是没能把枪偷偷带进来。”我说，“但它们夺不走我最厉害的武器。”我指了指自己的嘴。
“你要吃掉机器人？”匹克问道。
“不。是我的舌头。”
“你要和机器人亲热吗？”
“你……快去找你弟弟吧。”
匹克朝着费斯走的方向跑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萨莎。“当一个机器人的唯一工作就是阻止人们进入一个房间时，你怎么能指望它会让你进入那个房间呢？”萨莎问道。
“很容易。”我一点也不相信会是这样，“我只要:“
（以下为选择支）

1.用逻辑使它短路
“所有集合的集合包含自身吗？”我问安保机器人。萨莎在我身后的办公室里看着我，我猜想她脸上的表情是紧张的。她不应该担心：如果说我有什么特长的话，那就是用悖论让机器人短路。
等等，或者不擅长。我……另一件事是什么？噢，对，我以前肯定没做过。
“我不知道。”机器人说，“不是我的领域。”
唔~真麻烦。
“那么，你是哪个领域的呢？”
“安保。”
“好吧，那么……你能想象有一扇门如此牢不可破，连你都无法把守吗？”
“什么？”
“算了。不用在意这个。”
“好吧。”
“好了，再来。所以，你的工作就是保证物品安全，对吧？”
“是的。”
“‘安全’可以定义为‘没有痛苦、没有死亡的危险’，对吧？”
“当然。”
“如果这是真的，那尸体不是最安全的东西吗？”
“也许……是。”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使这个庄园尽可能安全，你应该把里面的人都杀了，对吗？”
我身后的萨莎咳嗽起来。“也许不要再让机器人杀人了吧。”她低声说。
“不。导致他们死亡的行为会带来痛苦和死亡的危险。”
“当然。你说的完全正确。不过在某种程度上，痛苦和死亡的危险不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后果吗？比如说，要是霍洛韦伯爵夫人踢到脚趾，那就是痛苦。”
“我肯定会阻止她踢到脚趾。”
“是的，但你不可能一直在。霍洛韦现在可能正在伤到脚趾，而你却不知道，也无法阻止。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你放过了一定程度的痛苦和危险，这些痛苦和危险会影响到你要保护的人。”
“我想是的。”
“这样的话，我们的分歧只是程度问题。我认为，激光灼烧头部所带来的相对较小的痛苦，远远及不上永久死亡的好处——这个过程只需要不到半秒的时间，大脑的疼痛感受器甚至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正如我们刚才所认可的那样，死亡意味着你不会再死亡，也不会感到疼痛。所以从逻辑上讲，为了保护人们免于死亡，你应该杀死他们。”
“啊。”机器人说，“见鬼。”
它爆炸了。
我转向萨莎，向她竖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这能行。”我撒谎道。

2.让它相信别处有紧急情况
我走到机器人面前，露出我最令人信服的恐慌表情。“着火了！”我不停地喘气。
“灭火系统会处理的。”它回答。
“对不起，不是火。一个小偷。他在偷霍洛韦那些无价的艺术品！”
“艺术陈列馆的安保机器人将追捕罪犯，并归还赃物。”
“我说了小偷吗？我是说绑匪。”
“霍洛韦伯爵夫人接受了手术，能够分泌反绑架信息素。”
“一个骗子要从霍洛韦身上骗走数十亿美元。”
“当像霍洛韦伯爵夫人这样地位的人花数十亿美元买东西时，不管它之前的价值如何，它都会立即变得物有所值。”
“有人在花园里撒尿！”
“膀胱过度充盈会导致尿路感染。最好是让他们解手。”
“孩子们在庄园的墙上喷漆！”
“自动清除规程将在明天早上之前清除它。”
“有一个折叠餐巾的机器人觉得折天鹅太难了！”
“哦，妈的。”机器人喊道，然后加速向餐厅飞去。
我转向萨莎，眨了眨眼：“铛铛。”
3.让它追我
我使劲地扇了机器人一巴掌，然后沿着走廊跑了下去，跑到巧克力海啸的房间时，我才意识到它并没有跟着我。
“嘿！”我叫道，“怎样才能让你进入警戒？”
"企图进入保安室；直接谋害霍洛韦伯爵夫人；企图破坏霍洛韦的财产。”
“谢谢！”我叫道。
“不用谢。”它回答。
我从旁边的桌子上抓起一个水晶花瓶说：“我要打碎它！”
话还没说完，那机器人就伸出了它的爪子，向我冲来。
很好，我想，然后我想，啊，不太好。因为我意识到我没有想这么远，花瓶太重了跑不动，机器人又跑得太快了。
我从门口望进了巧克力海啸屋。其他富人有巧克力喷泉或巧克力火山，显然霍洛韦认为这些是不够的。在这个房间的四面墙内，一个恶毒的糖果巫师在狂怒中不断地翻滚着可可豆风暴。
“嘿唷。”我说。当你把一个水晶花瓶扔进巧克力海啸里，以分散追逐你的杀人机器人注意力时，你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必须保护霍洛韦的财产不受破坏。”机器人喊道，跟着花瓶走进了风暴。
一块块巧克力砸向机器人，把它撞得满屋乱飞，就像洗衣机里的零钱一样。它无力地伸出手来，试图保护水晶花瓶，以免它被厚厚的可可脂和糖埋在下面。然而，它的努力都白费了，巧克力片的冰雹堵塞了关节，可可雨淞渗入了齿轮，伺服系统和微晶片都淹没在甜蜜的浪潮中。
机器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巧克力继续从各个角度击打它。它伸出的双臂朝着同样被巧克力覆盖的花瓶，但它永远够不着了。这幅景象有一种悲伤的诗意。
萨莎走进了走廊：“它死了吗？”
我点了点头：“死于甜点。现在，让我们终结资本主义吧。”

4.沉默
我向安保机器人走去。没有隐形，没有发言。
只是闷着。
机器人被设定为能读懂人类的社交暗示，并作出相应的回应。所以如果我完全不给它任何暗示，它会怎么做呢？如果我只给它一个强烈的、略带诱惑的面部表情，它会做些什么？
安保机器人举起一只手阻止我：“你不能越过这位置。”
我盯着它，眼睛微微眯起，嘴唇微微撅着。你可能会问：撅什么嘴？调情？恼怒？
是，不。也许以上皆有。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让它继续猜测，保持它的兴趣。维持神秘感。
机器人回盯着我，在它的量子大脑中，进行计算的速度比我眨眼的速度还快。
“确认身份。”它说。
我继续盯着看。继续保持迷人和神秘。
“拜托？”
这个问题被我无法平息的沉闷毫无损伤地弹了回去，像一个干屁一样空悬着。机器人简直会为问出这个问题感到不好意思。突然，形势发生了转变；突然间，我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
“你想要什么？”它问道，声音里悄悄混入了绝望，“说话。提出要求。移动。随便做个什么动作。”
我没有。
“我不……我……这是……”
机器人胸前的一块嵌板打开了。机器人把手伸进去，掏出一枚手榴弹。
“你在黑我吗？我被黑了吗？我不能允许你破坏网络。”
它把保险销拔了。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努力地闷着，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努力保持我这不可思议的平静。这样下去，我最多只剩下两秒钟的生命了。
“这是个骗局！”机器人尖叫着，把手榴弹扔到走廊上。它爆炸了，炸毁了至少价值七亿美元的装饰品。“你是想让我自我毁灭。好家伙。”它喊道，“你要对付我？那你必须先抓住我。”
机器人把我推倒在地——你要知道重要的是，即使我摔倒在地，我也保持着僵硬的表情——然后惊慌地挥舞着双臂急速离开。
我站起来，掸去身上的灰尘。萨莎盯着我，既有敬畏，又有恐惧。
我尽可能地表现出沾沾自喜的样子。

当我们进入保安室时，迎接我们的是两排显示器、五彩缤纷的指示灯和开关。
“找到关闭自动炮塔的开关。”我同时对萨莎和自己说，“还有打开大门的开关。”
“它们没有标签。”萨莎说，“我要不要直接开始按呢？”她猛按了一个蓝色的按钮，安保显示器便在不同的摄像机输入源之间切换。
“继续。”我说，“让我们看看其他人是否就位了。”
她不停地按按钮，直到屏幕显示出我们要找的画面。
这座像在监控摄像头里的样子甚至比它本身还要好看。我们创造的这个……东西——可能有人会称之为彩车、交通工具或雕塑——看起来就像亿万富翁可能有兴趣接受的那种奖品。
一座公共汽车大小的巨型提丰·德莱昂像。它骄傲地站在霍洛韦庄园的大门外。从它那友善的巨大微笑到他那友善的大鼻子，一切都酷似几个月前把我们带到这个星球上的、那座小小的秘藏登陆1/50复制品——只不过在它圆圆的肚子里。三十六名武装士兵正等待着进攻的时机。
既然霍洛韦没能得到他的秘藏登陆，那我猜想她也许会想亲眼见到一个更大的版本，也许还能在足够近的距离看到德莱昂的裤子解开（我问建筑工人为什么他们不能把门装在它的一条腿上，但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个笨蛋一样，所以我也没管）。那时我们就可以立刻抓住霍洛韦，不用再打一场恶仗了。
“我找到了！”萨莎说，“自动炮塔紧急停用。让我来——”她的手指移向按钮，但这个动作因为我们被彻底出卖了这个小问题而停止了。
在我们身后，两个安保机器人的声音嗡嗡响起：“离开控制台。”
我们转过身来，看到费斯站在两个安保机器人之间指着我们，擦掉他那红润的、叛逆的脸颊上的假眼泪。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跑掉前朝姐姐眨眼的动作似乎不对劲：那不是一个“相信我”的眼色；而是一个“我要把这些家伙干掉，让我们发财”的眼色。
“乔瓦尼·布诺福图纳，立即举起手来。”
我听到费斯和机器人后面有脚步声。是他的姐姐匹克。她抓住他的肩膀，看起来同我和萨莎一样惊讶和愤怒：“费斯，你在干什么——”
“把我们从自杀式任务中拯救出来，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他说。
突然间，我想把费斯的脸戳进去——这是我第一次并非由于他长得可爱而这么做。
机器人冲向了我们。
“等等。”我喊道，“当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等一下。”我喊道。“那个折餐巾机器人——”/我抓起一把旋转椅，试图从机器人身边跑过去，希望能把它们引到巧克力室——/我挑起两边的眉毛，像两把霰弹枪一样，准备释放沉闷——
我没有机会完成我那辉煌的、历史性的成功计划，因为在那一刻，我感到一只金属拳头打在了我的太阳穴，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十章完）

第三十一章
（菲奥娜视角）
就刑讯室而言，还挺不错的。我从来都不是油毡地板的爱好者，但金色烛台发出的柔和光线让整个空间充满了温暖、舒适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你想蜷缩起来睡个午觉，或者被锤子砸脚趾头砸得睡不好。
萨莎和我被绑在出奇舒适的椅子上。我们没有被堵住嘴，这并不是一个非常令人鼓舞的细节，因为这意味着：一、无论我们惨叫得多么大声，都没有人会听到我们；二、我们的惨叫是整个折磨的一部分。
“嘿，伙计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见到你们真高兴！”
她的两只眼睛都肿了。血从她的鼻孔、她的耳朵、她的嘴角滴下来，可她仍然面带微笑。
“你好，盖姬。”我肿着嘴含混不清地说，“我们是来救你的。”
“并且修正资本主义。”萨莎说。
盖姬歪了歪头，要么是困惑，要么是怜悯，要么两者兼而有之：“干得不错。”
“你还好吗？”我问。
“每天都受折磨。”她说着耸了耸肩。
天花板上的一个扩音器响了起来，不知怎么的，房间里充满了霍洛韦伯爵夫人香水的香味。当她流畅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时，甚至可以听得出她的微笑——那种知道自己即将逃脱惩罚之人的微笑。
“说坏事，坏事就到。”盖姬说着，无法抑制声音里的恐惧。
“提丰·德莱昂的雕塑？”霍洛韦笑道，“你以为我会……怎么着？把它推到我的门厅？我会让这么花哨的东西和我在同一个屋檐下吗？再说了，大家都知道你破产了，买不起那么大的礼物。”
“这就是份礼物，”我耸耸肩肯定地说。她有可能不知道里面有士兵，尽管可能性很小。
“你以为我不知道空心马的寓言吗？你以为这是第一次有人想把一大群愤怒的人偷偷带进我家吗？你到底放了多少人？十个？二十个？”
“里面没人。”我说。这值得一试。
霍洛韦咯咯地笑了：“我想我们会知道的。在刚才的十分钟里，我的自动炮塔一直在向它发射子弹。”
“那是你的损失。”我说。我的心每一跳都会漏一拍，而我的脑子在做跳跃卷腹，因为我想到自己可能会让三十个无辜的人死于暴力和幽闭恐惧症。
“你真想惹她生气，为什么不下来给她看监控录像呢？”盖姬问道，“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部队被当场撕成碎片。”
我还没傻到相信盖姬是认真的。这是一个让霍洛韦进入我们所在房间的策略——一个孤注一掷的策略。
“做工真不错。”霍洛韦又一次无视了盖姬说，“我原以为它在最初几次爆炸后就会被撕成碎片。但你在里面的朋友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感到非常害怕，直到那些子弹最终穿过去，结束你想要在这做的事情——”
“我们是想在派对上玩得开心。”萨莎说，“你的确邀请了我们。坦白说，这种处置有失你的身份。我们就像那些普通的客人一样，只是对你的保安室感到好奇——”
“如果你想尝试你可爱的小骗局，可以把它留给酷刑机器人。这就是它们来这的目的。”伯爵夫人叹了口气，第一次对盖姬说话：“我想你今晚可以休息了，秘藏猎人。而且，你会看到酷刑机器人从这些白痴的肉体上剥下一层皮，通过手术重新接上，然后重新开始整个过程。明天，我会对你做同样的事。今晚将是对往后余兴节目的预演，你在前排的座位。”
“这是个糟糕的比喻。”盖姬说，“没人喜欢前排座位。你必须抬着头看，这会伤到你的脖子；如果不动头，你甚至无法看到屏幕的两侧。今晚就会是这样吗？我得从这边看到那边，才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霍洛韦发出怒音道：“总有一天会让你说不出俏皮话的。那将是非常非常美好的一天。”
扩音器没声了。比我预想的还要快的是，一个红点在昏暗的走廊里燃烧起来，接着又一个，然后另一个。
三个安保机器人飘进了房间。不难猜出哪一个是用于酷刑的：它的手掌和手指上有成千上万根不同大小的尖刺和针。有的看起来像皮下注射器，或许是注射飞龙汗（已知大量使用有致幻作用）的，而其他的看起来就只是为了痛苦。酷刑机器人的底盘上布满了棕色的血迹，甚至它的气垫喷射器的嗡嗡声听起来都像刺耳的尖啸。

看了这三个机器人一眼后，盖姬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厉害。
“你们这些笨蛋！”她喊道。这时酷刑机器人按下了脖子上的一个按钮，它手上和手臂上的一些尖刺开始伸展和收缩，速度快得可怕，听到就令我和萨莎感觉恐惧。
我的肚子一阵绞痛，全身都感到燥热，膝盖窝和太阳穴上都在出汗。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但希望我和妹妹不会遭受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大痛苦。
酷刑机器人后面的两个安保机器人静静地漂浮着，完全漠不关心。我试图把目光从它们身上移开，但它们身上有某种感觉不太对劲。
“你先来。”酷刑机器人指着我嘶嘶地说。
“等等。”我说，虽然我知道这不会有什么用处，“一定是搞错了。”
酷刑机器人靠近了。
盖姬还在笑。“你们这些白痴真的不知道你们在和谁作对。”她咯咯地笑着说。
机器人从它的食指伸出一根针。一团发绿发臭的东西从它的尖端滴了下来，落地时发出咝咝的响声。
“你们应该聪明点的！”盖姬笑道。
“闭嘴！”萨莎喊道，“菲奥娜，看着我。嘿！看着我。”
酷刑机器人把它手指上的针伸向我的脸。我挪了挪头想避开它，但无论我躲向哪里，针头都跟着我。不对，针头不是跟着我，而是对着我的眼睛。
“哦哦~，这将会很疼~的。”盖姬说。
“闭！嘴！菲奥娜，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听着我的声音。”
“哦，得了。”盖姬嘲笑道，“你还在等什么？快动手吧！”
我闭上了眼睛。我听到了金属撞击金属的声音——那是机器撕裂、扭曲的声音，一个又大又硬的机械玩意撞在墙上的声音。与此同时，盖姬得意洋洋的咯咯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我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少了两个功能性机器人。
“这才是我的孩子！”盖姬尖叫着，“把这些束缚解开，DT！”
剩下那个机器人重新缩回爪子，向盖姬移去。
“等等，什么？”我问，“我不是……我们还没死？”

挣脱了锁链，盖姬站了起来，双臂抱住了死神小吵闹：“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宝贝。可你是怎么把自己修理好的？”
“我们。”萨莎说，“嗯，主要是我。我们的银行账户被洗劫一空后，我们追查了霍洛韦的打手把它关在哪里。把它弄出来并不难。”
“可是它怎么……？我还以为它和其他人一起在提丰·德莱昂雕像里呢。”我说。
“哈！”盖姬把头往后一仰，“如果你认为我最好的孩子知道我有危险还会袖手旁观，那你根本不了解死神小吵闹。它可能是黑进了你们的ECHO设备。你们一看见我，它就飞进来了。”她朝我们点了点头，死神小吵闹抓起我们的锁链，用金属手把它们压碎。“谢谢你们修复它。”盖姬说。自从我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显得很真诚：“它算是我的全部。那么~”
死神小吵闹打开前面板，掏出三把阿特拉斯腕式手枪。盖姬、萨莎和我每人在胳膊上绑上一把。
我们走到走廊里，摸清了方向。由于死神小吵闹侵入了内部监控ECHO网络，每隔十步就会出现的安全摄像头都关闭保持着沉默。看起来我们至少在地下一层，庄园就在我们上面。这里仍然可以听到室内精心编曲、完美演奏的乐声——显然，聚会还在继续。即使外面有十几挺机枪在向一个巨大的金属提丰·德莱昂发射子弹，霍洛韦也不想惊动她的客人。
“那么，呃，现在怎么办？”萨莎问道。
“很明显，我要去追霍洛韦。”盖姬说，“我要杀了她，还有这里所有的亿万富翁。这就是我的问题，明白吗？先前我只想杀了她，其实我应该杀了所有人。混乱——！粉碎系统！显然，你们俩都比我先想到了这一点。”
“不。”我说，“我们不会杀死所有的亿万富翁。你也不会。”
她对我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呃~，是吗？”
“他们死了对我们毫无价值。但活着的话，我们可以强迫他们还清这个星球上的所有债务。解放所有人，改变很多事情。”
“啊——……”盖姬抽搐了一下，就好像有人把她的辫子连根拔掉了，“该死的，这真是个不错的计划。那好吧，你们做你们的事，我去找霍洛韦。路上我会尽量不杀亿万富翁的。”
“尽全力吧。”萨莎说。
“不能保证，特别是如果他们有武器的话。”盖姬回答。“我希望他们大多都拿着武器。”她自言自语道。
“你和我需要回到那个保安室。”我对萨莎说，“我们得在我们的后援被撕成碎片之前关掉那些炮塔。”我指了指南边的一段楼梯：“我想这条路会把我们带到保安室附近。”然后我指了指大厅另一端的另一段楼梯。“休息室在那边。也许是寻找霍洛韦的好地方。”我朝盖姬点了点头补充道。
“啊~”她扭着脖子说，“我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杀人了。希望我没有忘记怎么做吧？再见的时候再见！”她一瘸一拐地向北走去，死神小吵闹放慢速度跟着她。萨莎和我往南走。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有机器人没有登记。”我说，“我们必须迅速行动。假如我们运气好，守卫那个保安室的机器人应该只有 一两个。”
结果有十二个。

第三十二章
（菲奥娜视角）
之前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一个安保机器人，现在却挤满了欢声笑语的亿万富翁，还有12台死亡机械在人群上空盘旋。宾客们一边吃着小点，一边喃喃地说着“投资”、“业主”和“布里奶酪”之类的话。
在萨莎和我同保安室之间，隔着一片富豪的肉体海洋和一团金属死亡的雷云。要想偷偷溜过人群而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必须这么做。
“好吧，萨莎。”我低声说，“听我指挥。不要因为任何人而停止移动，不要和任何人有眼神交流，把枪放在身边，不要介意那个正盯着我们看的安保机器人。哦，该死，舞曲开始炸裂了。”
发现我的安保机器人在给它的眼部激光充能，但没有发射，大概是因为它判定可能会错误地击中一个亿万富翁。于是，它扑向了我，它的金属手臂伸出来，疯狂地抓向我的脖子。我半蹲下身，垂着肩膀开始向前走，每走一步都把精英们推开。如果我蹲得足够低，它们就无法射中我——
“如果您能听到这一信息，并且有非劳动收益，请立刻蹲下。”
突然间，我所在的海洋干涸了。在这条蹲伏着一代富豪的走廊上，萨莎和我是唯二站着的人。
一个机器人向我发射激光束。我扑到木头平台上，光束射偏了，正好打在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背上。“哇！”他喊道，烧焦的衣服冒着烟，“你怎么敢？！”
他还活着。不知怎么的，他甚至都没有受伤。为什么？怎么可能？我抓住他的肩膀，并得到了答案：他的燕尾服里衬有隔热和防弹护甲。
于是在我看来，他就变成了掩护。
机器人又发射了一束激光。我抓住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把他架在我和机器人之间。又一道激光射来，集中了这位亿万富翁的胸口。他叫了起来，不过更多的是惊讶而不是痛苦。本来我对于把他当作人肉盾牌是否不够道德还有点怀疑，可他喊道：“放开我！”，我就知道他没有受伤；然后他又说了一句冒犯的话，这样我就不介意他受伤了。
我把我腕部的手枪搭在亿万富翁的肩膀上，向瞄准我的机器人发射了一排子弹。热铅弹在它的眼部传感器上打出了洞，有效地使它失明了。但我已经可以听到，另外三个机器人在我身后给激光充能。
“萨莎！”我喊道，“抓个亿万富翁！”
结果表明我什么都不需要说。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我的背上，然后听到萨莎的声音说：“为什么只抓一个？”我迅速回头瞧了一眼，看到她已经把枪套了回去，两只手各抓了一个亿万富翁——双持百里挑一者。
可是，剩下的11个机器人像一座蹩脚的时钟一样把我们团团围住。萨莎和我旋身以保护我们暴露的侧翼。在那一刻，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取一把泰迪尔霰弹枪，因为它们被扔出去时就会像手雷一样爆炸。在走廊的狭小空间里，一把带着完整弹夹爆炸的泰迪尔枪，可以轻易地一举干掉三四个机器人。
但瑞斯不是泰迪尔的首席执行官，他经营的是阿特拉斯公司。在他的领导下，阿特拉斯的枪有了其他公司没有的东西：追踪子弹。
我锁定了最近的机器人，把枪指着天花板扣下了扳机。追踪弹像愤怒的蜜蜂一样从枪管里呼啸而出，急转弯冲向机器人。子弹像冰雹一样砸在它的头上，在它的脑袋和肩膀上打出了几个洞。它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不动了。
“开关！”我对萨莎喊着，接过她的一个亿万富翁，而她则举起了手中的枪，向空中射出了一团蜂鸣的子弹。我把新弹夹塞进枪里，把其中一个亿万富翁递回给萨莎。
一个机器人伸出爪子向我冲来。我把我剩下的亿万富翁肉盾——一个穿戴着皮草大衣、皮草手套、皮草靴子、皮草项链和皮草口红的女人推向它。它的爪子在砍到一半的时候消失了，向我吹来的只是一阵不怎么致命的风。我对准机器人的脸射空了弹夹，打烂了它的眼睛，让它毫无用处。然而，我的快乐是短暂的，因为皮衣女人猛然扑倒在地。
我的正面完全暴露了，六个安保机器人非常乐意利用这一点。它们立刻把我团团围住，挥舞着爪子。

第三十三章
（盖姬视角）
秘藏猎人就像她以前多次做过的那样，从想要她死的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她的霰弹枪在永无止境的机器人洪流中炸开了一个个洞，死神小吵闹将其钻石般坚硬的爪子伸进缺口，把它们撕得粉碎。她笑了，就像她在战斗中知道自己会赢时总是做的那样。对她和她的数百万ECHO广播订户来说，这场特殊战斗的不同之处在于，当她把周围的机器人炸成碎片时，泪水流过了她的脸颊。
“关于我爸爸的事我说得不太多。”盖姬说着，用她的金属手臂砍掉了一个安保机器人的头，“因为我不想给霍洛韦任何信息去找到他。然后，当她还是找到了他的时候，我也没有谈论他，因为……太痛苦了。”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泪。一个亿万富翁从他的礼服口袋里掏出一把小手枪，指着盖姬咆哮着。她蹲下身子，跪在地上，霰弹枪一抬，把他的上半身打得血肉模糊。
“显然，我是打算要救他的。”她说着，撑着霰弹枪站了起来，“但在他们把他关进禁闭室之前，他设法给我传达了最后一条信息。”她又开了枪，又有几个机器人在她面前爆炸了。“上面写道：‘别回来了。混乱永恒。’”
当她把霰弹枪枪管塞进一个亿万太空鲸鱼采油主管张开的嘴里时，眼泪流得太快，擦都擦不掉。她没有开枪——他没有武器，她的霰弹枪里也没有子弹——但她可以把他当作掩护，进入庄园更深处。
“这是我们俩的格言。就在他们摧毁了破伤风荒野、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参加游行、抗议和骚乱。我们会在富人区的街道上游行，我为他制作燃烧弹，而他教我如何清洗眼睛里的催泪瓦斯，然后……”
她停下来，把那名高管从枪口踢开，朝着一群正在逼近的安保坏蛋倒去。他撞到了它们身上，放慢了它们的速度，让盖姬有时间躲到一个裸体的霍洛韦青铜雕像后面，并在霰弹枪后膛里塞了更多的弹鼓。
“所以没错，我总会回来的。但我当时只是个孩子，是个小混混。我必须变得更好，找些更大的枪。所以我去找了秘藏，结果和一个专制的整形手术成瘾者打了很久。当时我感觉很好，我觉得自己像个英雄。我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但是已经太晚了。”
她从雕像后面跳了出来，挥舞着霰弹枪，尽管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甚至看不清她在射击什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而且我很确定你们在枪声中几乎听不清楚。但我想——”
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声音惊恐地叫了起来。菲奥娜和萨莎的喊声在霍洛韦庄园的大理石大厅里回荡，潘多拉的骗子们听起来好像遇到了麻烦。
但她们是在霍洛韦卧室的相反方向。
死神小吵闹把一个机器人垂直切成两半时，盖姬咬着嘴唇。
“我想我已经受够等待做正确的事了。”她说。
（第三十三章完）

第三十四章
（菲奥娜视角）
我向后一踢，把萨莎和她的两个亿万富翁撞倒在地，机器人的扫射与我们擦肩而过。我跳到一边，躲在一座价值连城的霍洛韦雕像后面——雕的是霍洛韦在爬一座由丑陋人头做成的楼梯。萨莎抓了另一个亿万富翁，把自己压在墙上，用她新发现的人体肉盾尽力阻挡激光束。
机器人瞄准了雕像。我知道我在它后面暂时是安全的；霍洛韦不可能没有给她的保安设置好程序，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的贵重物品。
“解除财产保护协议。”机器人们齐声说，然后把雕像炸成了碎片。
我再次俯冲，躲开了另一束激光，它把我的服务生背心烧了一个洞。我从地上抓起另一个亿万富翁，并胡乱地越过我的肩膀向后射击。自导的子弹疯狂地穿过走廊，最终在一个机器人的气垫引擎里安了家。它愤怒地倒在地板上，动不了了。
萨莎把她的亿万富翁推倒在地，跳到离她最近的安保机器人背上。她把胳膊伸到它头和肩膀中间的空隙里，拽出了什么东西。我还以为它会因为致命故障而倒在地板上，但萨莎却开始敲击起了手腕上的ECHO按钮。
当我的又一轮精准扫射击毁了另一个机器人后，我俯冲到前面另一个机器人的下方，正好落在它的气垫引擎下。我把枪插在引擎和底盘之间，扣住扳机没有放松。子弹飞入机器人体内，从胸腔反弹，撕裂了各种重要而昂贵的部件。那机器人近乎痛苦地颤抖着、抽搐着，差点在我滚开之前倒在我身上。
与此同时，萨莎正在躲避其他四个机器人发出的激光，同时还骑着第五个机器人，仿佛一只小蜥蜴。“来吧！”她在一道激光烧焦了她的头发时喊道，“来！吧！”
突然间，她骑的机器人不再乱动了。它的眼睛从血红色变成了平静的蓝色——我知道，这是机器人效忠方改变的普遍标志。
在四个同伴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那机器人转向它们，发射了一束激光。光束像热刀刺穿喉咙（老强盗谚语）一样刺穿了其中一个机器人，其他三个机器人开火报复。三束激光合力将萨莎的机器人切成了碎片，只留下充能的激光眼。
其中一个机器人朝萨莎挥爪。她向后扑去，拿起机器人充能完毕的眼睛，对准攻击她的家伙，重重地按下了ECHO设备上的一个按钮。眼睛发射了最后一束激光，然后熄灭了，但这已经足够了：光束正好击中了要攻击机器人的腋窝，把它的手臂和数码构架爪都切掉了。
我快没子弹了，我们都暴露了，但至少我们不再被包围了。保安室就在我们身后的走廊里等着，另一头还有三个半的死亡机械在发射激光。我们各自拉起一个亿万富翁保护自己，给自己一些呼吸空间。我们可以逃到保安室去，但我们要是把后背暴露给敌人，那还没跑到一半就被打死了。
“萨莎！”我喊道，“拿个背包！”

我们迅速扫视了一遍地板，寻找我们能找到的、最小个的亿万富翁。萨莎抓了一位很老的老头（他发明了一种用小狗骨头和小猫眼泪制成的新型娱乐毒品），我则把一个小男孩拉起来（他实际上已经63岁了，但她挖空了他最小儿子的头骨，植入了自己的大脑，这样他就可以获得第二次生命）。我们把他们背在背上，他们反抗着我们，想要溜下去。我们冷静而理智地用胳膊肘顶着他们的脸使劲，直到他们的腿软掉。然后我们开始逃跑，用亿万富翁“背包”里的护甲外套抵御激光束。萨莎和我不得不采取不经双方同意的背靠背策略，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但这是孤注一掷。
我们每走一步都要躲避激光，终于到了保安室。我们丢下了无意识的亿万富翁肉盾，把自己锁在里面。
显示器表明我们的提丰·德莱昂像/交通工具或随便叫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时日不多了。自动炮塔已经在提丰的脸上和肚子上打出了几个人体那么大的洞，从那里可以看到还击的枪口火光。这是个好消息，至少里面还有一些幸存者。
一个沉重的金属物体砰地一声撞在我们身后锁着的门上。门把手发出红光和咝咝的响声——外面有持续的激光在射向它。它们就要进来了，动作越快越好。
萨莎把手按在我们之前看到的按钮上，关闭了自动炮塔。炮塔齐声熄火，枪林弹雨也戛然而止。
萨莎随意地戳了更多的按钮，直到其中一个按钮碰巧打开了豪宅的前门，为我们的叛军小队提供了一个入口。我们的几十个武装伙伴从提丰·德莱昂的残骸中涌出，手里拿着武器，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我们并没有时间庆祝。我们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四个安保机器人试图挤进来。我把第一个炸飞了出去，像业余爱好一样扔掉了，但我意识到这比我最初想象的要难。萨莎搞定了第二个，给它打了好些小洞。
当剩下的两个靠近我们时，我们再次扣动了扳机。什么都没有。我有一种清晰的感觉，我们就要被杀死了：我们的枪和口袋一样空，就算现在装子弹也来不及了；保安室很狭窄，没有地方可以逃避或躲闪安保机器人的爪子。
我抓了一把椅子当临时盾牌。
就是这样。这就是结局。

并不是。
“混乱永存！”一个声音愤怒地咆哮着。一把铅弹射中地面弹了起来，不知怎么地，完美地弹向了其中一个机器人的底盘。它倒在地上，停止了动作。当另一只转过身来面对这个新的袭击者时，一只数码钩爪把它的头切了下来。
盖姬和死神小吵闹站在门口，盖姬一脸阴郁，死神小吵闹没有脸，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它沾沾自喜地漂浮着。
“我还以为你要去找霍洛韦。”我对她说。
“是啊，但我们现在是伙伴了，所以我决定救你。”她回答，“我做到了！很容易。我好兴奋啊。”
随着一声巨响，远处的前门突然炸开了。锈镇的叛军蜂拥而入，他们愤怒的喊声在整个庄园回荡。
萨莎和我手里拿着枪冲出保安室。如果我们处理不当，霍洛韦的庄园里就会有一堆死去的亿万富翁，锈镇人也不会比以前好多少。
“不说话真酷。”我们跑过走廊时盖姬冲我们喊道，“也许我们以后再叙叙旧？”
霍洛韦的几十位宾客蜷缩在门厅里，而全副武装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涌入了房间。他们踢亿万富翁的肚子，抓他们的头发，向他们吐口水——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行为，但不是萨莎和我所希望的那种氛围。
“等一下！”我在刺耳的声音中喊道，“他们死了就不能还你们的债了！”
“我可不会这么急着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夫人。”一个声音传来，语调轻快而熟悉，但却令人困惑。我在人群中寻找它的主人，却看到了菲茨维金斯那双厌世的眼睛——他是我们以前的破案管家。我在破伤风荒野根本没见过他，他一定是在大门打开后和其他战士一起溜进来的。
“菲茨维金斯！”我喘息着说道。
“菲奥娜夫人。”他说。
“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从哪里来？”
当其他人继续羞辱着亿万富翁们时，他困惑地皱起眉头：“我不明白。”
“自从我卖了房子后就没见过你！”
菲茨威金斯向前倾了倾身子：“嗯，你见过。我就在破伤风荒野，与你其他的阶级战士一起建造了你的巨大提丰·德莱昂型死亡陷阱。你是说……你没认出我来吗？”
我的脸感到了燥热。哦，天哪。“呃，你一定是背对着我。”我干咳着说。
“整整一个星期？我们还在同一个隐蔽处里躲过了一支安保机器人巡逻队！有一个小时！”
“我很抱歉，菲茨威金斯。”
“我为你鞠躬尽瘁！我破获了多起发生在你庄园里的谋杀案，帮你免了多少牢狱之灾！你就不记得我的长相吗？你竟敢自称为贫民和被压迫者的领袖？你竟敢在压迫者面前教我们做事？”
“好吧。”我说着点了点头，“我只是——”

菲茨维金斯用手指戳了戳我。“你不是在这里出生的，你抓这里出生的人赚了数十亿美元。所以我请求你——更确切地说是告诉你，不要教我们如何进行我们的革命。我们感谢你给的枪，也感谢你带我们进来。但是，如果说今晚的小革命要改变什么，它必须源于伊甸五号的人民。真正的犯罪是……”他用他通常在戏剧性地揭露凶手身份时所用的那种语气继续说道，“……将伊甸五号从一群亿万富翁手中解放出来，然后又交给另一群亿万富翁。”
我的尴尬变成了愤怒。费茨威金斯是谁，凭什么教我？我资助了整个行动，我想出了这个计划；我让萨莎和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来完成任务；更别提我们已经一贫如洗了。
“你似乎误解了你在和谁说话。”我咆哮道，“我们做这些是为了救你们。我们是好人。”
“真有趣。”菲茨维金斯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说，“我好像记得那个帅杰克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还不如一拳打在我喉咙上。我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菲茨威金斯的话是出于愤怒，我知道他的比较在无数方面都是不公平的；我知道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但这并不重要。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宛如被敏锐之狙击枪一枪打中了头骨。是的，我们想帮忙；是的，如果没有我们，锈镇 人民可能都无法起义。但萨莎和我仍然只是一对试图告诉大家怎么做事的外来者。现在不是空挥我的拳头，带领一群听话的笨蛋投入战斗的时候，而是让我做些更难事情的时候。
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好吧。”我说，“你赢了。”我指着那群愤怒的锈镇人，他们还在痛打那些靠债务奴役他们的、不断抽泣的精英们：“这是你的表演。现在处理吧。”
“可是——”萨莎开口了。我举起一只手阻止她。
“我还在努力搞清楚秘藏猎人该做什么这件事。”我说话的同时，菲茨维金斯跳上了一张桌子，“但我认为更多的是搞清楚哪些部分是我们不擅长的。走私枪支和击杀机器人，这是我们拿手的事；可是重组社会?我认为这超出了我们的薪酬等级。”
“我真的、真的希望你是对的。”萨莎说，“因为假如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很可能也会杀了我们。”
菲茨维金斯清了清嗓子。“安静！”他喊道。他的口音、音色、以及他在说话前朝天开了一枪的事实，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伊甸五号的亿万富翁们，有一场……谋杀。”他扬起了眉毛，“罪魁祸首是……你们所有人。你们控制了我们的未来，但今晚你们将放松控制。在你们周围，可以看到这个星球上的普罗大众，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你们的突发奇想。作为回报，他们背负着无力偿还的债务，债主就是你们这些原本就不需要这笔钱的富人。你们要么给他们免除这笔债务，要么就去死。”
“现在。”他晃了晃手上的霰弹枪，“谁想先来？”

（菲奥娜视角）
事实证明，答案是没有人。亿万富翁们突然对自己的鞋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直到菲茨维金斯把他的枪塞进了一位“地下舞厅亿万富翁”（一个买下地穴、把地穴变成舞厅的变态）嘴里，这位亿万富翁突然对慈善的概念非常感兴趣。
我们用枪指着精英们。他们中的一些人走上前来，伸出手腕，准备让过去为他们辛勤工作的人摆脱债务。
正当我愚蠢地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一声警报声响遍了整座房子。厚厚的钢制卷帘门啪地落在庄园的前门上，金属板也从墙上滑下来，砰的一声盖住了窗户。从走廊里不断回荡的、雷鸣般的砰啪声来看，似乎有人封锁了所有可能的出口和窗户。
“哦，拿出点骨气来。”一个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不要给这些醉鬼一分钱。这场小小的叛乱会及时平息下来，给你们吃甜点的时间的。”
我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举着枪转过身，看到盖姬和死神小吵闹冲进了大厅。好吧，冲进来的是盖姬，死神小吵闹是快速地飘了进来。
“出问题了！”她喊道，“大~问题！”
门厅里的一台全息投影仪闪烁起来，实时地投射出霍洛韦伯爵夫人那张特别沾沾自喜的脸。
“现在，杀害我女儿的凶手会告诉你们，我正舒适地躺在一个设备齐全的、完全无法进入的密室里。与此同时，在我们上方9万公里的地方，我的分时共享轨道激光炮——我能在冬天使用它——正在慢慢地移动到我庄园上方的位置。一旦它到达目的地，它就会爆发出死亡热光，把你们可怜的阶级起义战争变成世界地图上的一个污点。然后我会离开我的安全屋，跨过你们烧焦的尸体去联系我的外星承包商，他们会把我的家重建成原来的双倍大、双倍高贵。我甚至都不会注意到它对我银行账户的影响。”
“对我的经济同行们，我建议你们尽可能让自己和乌合之众保持距离。激光制导很精确，但最好不要冒险，对吧？乌合之众们，距离激光炮到达最终位置还有大约三分钟的时间，所以你们可以试着逃跑——这是不可能的，或者闯入我的安全屋关闭激光——这也是不可能的。哦，这里还有一些安保机器人供你们战斗，不需要理由。”
装饰门厅的绘画翻进了墙壁里，露出一架架全副武装的安保机器人。
锈镇人们猛击前门，用机关枪扫射，在无缝的金属表面寻找铰链或弱点——这毫无结果。无论门窗板是由什么做成的，我们肯定无法及时逃出去了。
亿万富翁们向房子深处跑去。菲茨维金斯和他的部队想追赶他们，可没走几步，机器人就被唤醒了，我们突然有一大堆其他问题要处理。
它们在我们上方的空中集合，向下砍来。菲茨维金斯的脸上被划了一刀，就算他最终能活下来，也会留下一道难以置信的伤疤。
“去找安全屋！”他喊着，血从脸上流了下来。盖姬和死神小吵闹走在最前面，朝他们来的方向跑了回去，同时向追击的安全部队喷出滚烫的铅弹。当我们穿过走廊时，越来越多的绘画滑开。每落一步，死亡机械的空中部队就厚重一分。我们的部队向头上开火，打飞了十几个混球，但每有一个安保机器人坠落到大理石地板上，就又有两个机器人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