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墨足,虽然闲居甑山道上,雄心却不泯,只好闲暇时做机关巧器,抒发一腔志愿,却是和那公输班一般,以此自号“墨鲁班”。年少也曾进学,和那何祷关系却好。后来何祷生活难却,不得不离去,在那盐山上权且过活;墨足却曾与他在那山里下处会过面,后来并未搬迁,因此何祷找得到。当时何祷风餐露宿,一路进甑山道,在那九宫岭上转弯抹角,忽的见了个好去处,正是世外桃源一般。再说那时何祷有些累了,便权且歇下脚来,在那里一处小溪边取水来饮。休息一阵后,抬起头来拔步便走,往前又走不久,忽的见了一处地方,约有十数间草屋,许多木人木马在那里立着,一个约有二十余岁的男子在一间草屋门前坐着,手持一柄大锯,正在削斫什么东西。何祷急急忙忙上前,细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墨足!当时何祷顾不得许多,大笑道:“墨鲁班还好否?”墨足听了有人唤自己的诨名,即便起身,相了一相,弃下手里大锯道:“这个不是何祷贤弟么?那阵风吹得你到此!咱们久别重逢,且请进来!”当时何祷见墨足盛情,道:“还是兄弟知我,咱们且慢慢说。”便随了进屋里去。原来这里草屋宽广,都出自墨足一人之手。那墨足还未婚娶,要如此多屋子做甚?当时何祷随了墨足看时,原来那些多余房子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巧械器材,大的是木牛流马,小的是那仿制的奔雷车模具,高的便是门口所见的木人。何祷看了,称赞道:“仁兄手法如此高超,真是千古难比!”墨足道:“算不得甚么。愚兄这里无甚款待,但有些新鲜菜肴在此,休要客气。”便转身过去,须臾托出数个盘来,何祷看时,一盘是白面馍,一盘是牛肉,一盘是葱菜,那墨足又提出一瓮酒来,开了酒封,原来正是陈年好酒。墨足把盏子连箸子拿了,何祷赞道:“兄款待太盛了!”墨足倾了酒,道:“贤弟胡乱吃些个。”何祷称是,当时两个吃了一回,墨足多饮了些酒,口中只喃喃一阵,何祷便凑过去听了一回,只是“为何我身居乡野无人知我”这一类话语。何祷点点头,道:“仁兄既然有如此好技艺,为何不去投那陈希真之类的大官?”墨足稍稍清醒些,道:“贤弟不知,若是我有心去就那陈希真的高堂时,也早就去了!叵耐那刘慧娘,只是瞧不起愚兄,把我当做那奇技淫巧一般,因此不得上进。话说回来,若还有人要用愚兄时,便随了去罢!今日贤弟来,莫非只是为了游山玩景,还是另有它事?”那何祷颔首道:“怎地只是游山玩水?小生见兄长如此英雄,特地来邀兄长做件大事。”墨足此时还略略带些酒意,就便问道:“是何大事?”何祷道:“说出来怕不吓死人!”便把那自己落草盐山、寨子如何的事务,一一都说了,那墨足语气带了些惊奇,道:“真想不到贤弟如此……”何祷道:“兄长若是只在这里耕田度日,也是无妨。只是一来兄长才能埋没,岂不可惜!做了如许天工也只得个荒废下场……”墨足道:“怎地只能荒废?莫不……”何祷叹息一声,道:“兄长若是要去那朝廷里,便随兄长意愿。只是那朝廷里济济多士,兄长若是去了,也不免遭到个埋没下场……”墨足一惊,不觉酒醒,道:“那如此怎好?”何祷道:“我等众人其实冤屈异常!虽说有些不该,我等聚义盐山却实则为了自保!若是不容我等活,要这朝廷有甚用!再说,我盐山不比那梁山,不曾劫掠百姓一分一毫!只是会集同志,待有用之时起来便罢。那里曾伤天害理!”那墨足听得有些动心了,道:“如此一个好地方,不知容不容得下愚兄……”话音未落,何祷道:“怎么容不下!比如小弟,除了些智谋,就是不入流的三山九候之术,也做得参谋之位;如仁兄这般厉害人物,足可施展本事!更何况小弟本来便要请兄长上山聚义,那里头领多曾听说兄长的好本事!兄长随我便去!”墨足喜道:“去是去得,只是要我何用,莫不是制造器械,那这里器械足备,便好带去!”何祷道:“也是。只是我思量,那盐山寨上物资足备,只需带一两件作模板即可。”墨足称是。当时墨足把那应有尽有的图纸都搜括出来,何祷见了,乃是镇山炮,九节铳之类,还有木牛流马并甚么木人;何祷道好,同墨足两个离了甑山,随身带了图纸,不必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