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来吧 关注：9,963贴子：218,185
马车出了城，转了一个小路，马不停蹄的疾赶。
话说静儿自从跟了武曌，出洛阳的时候还真是不多。这是去哪里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此时裴东来伤情不浅，闭目养神又或者在沉思冥想，她也不想开口打扰。转念想想，事已至此，去哪里其实没什么大碍。对于他们俩来说，天下之大，却已无容身之处。
思及此处，又想到自己真的已经背离皇帝，此生恐怕再无见面，纵然能见，她也无颜。虽然决意已下不会动摇，可仍旧忍不住心里一阵酸痛，无所适从起来。
此时，裴东来就像是感应一般，伸手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指。静儿抬起头，发现他并没睁眼，手上温热却是真真切切，方才的不安忐忑和心痛也就淡了许多，她微微一笑，转头去看窗外频频闪过的树木。
不错，还有裴东来。
大概跑了整整一天，出发前管家备了干粮水饼之物，两人也始终没有下车。马车速度不慢，一天下来着实跑出挺远。黄昏的时候，在一个分岔路口停下。
“二位，雇佣小的人吩咐就送到这里。”马夫掀帘子说道。
静儿没说话，皱着眉下车看看，周围是树林，看不到人烟。
“这是哪里。”她低声问。
“已经过了邙山，离泰宁县不远了。”马夫说道。静儿对这两个地名也不算熟悉，邙山……印象中似乎离洛阳也不算很远。
“不用了，车钱已经付了。”静儿伸手要掏银子，才发现自己身无长物，还是之前段程给的两块金子，马夫见状赶紧摇手。
静儿扶了裴东来下车，也没什么随身之物。马车走后两人沉默一会正在想下一步怎么办，另一个路口的树丛中就转出另一辆车来。
“二位，久等了，克俭让我来接你们。”
不是马车，而是乡下常见的那种平板马车，没棚没座，拉货拉人都可以的，看起来很简陋。那匹马也瘦小的像头骡子。
说话的看起来则更是村夫打扮的乡下人，黝黑的脸，带着顶草帽。如果是平常，都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那种。
可是一开口，事情就不一样了。静儿眯了眯眼，细细的打量他一眼——这人跟那管家一样，看似普通，扔人堆里找不见，却一样的训练有素，而且擅长伪装！
裴东来看了看静儿，表情很平静。二人也有默契，也就上了平板车。因为没地方可靠可倚，静儿就让他半躺半靠的枕在自己身上，虽然是黄昏，但是阳光还有，静儿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身上。裴东来没有反对。静儿心里有些许意外——就算受伤，裴东来也不是个软弱的人……还是说他是在故意示弱……
马车优哉游哉的走，或者说也走不多快，直到太阳真快看不到脸了，远处山坳里才渐渐看到了袅袅的炊烟，
接着转过一个弯，一个村落现于眼前。
马车缓缓的进了村子，这地方不大也不算小，蜿蜒的小路两侧高高矮矮的小院，也难见砖房，似乎大家都不怎么富裕。
偶尔可以看到几个农夫样子的人走过，跟赶马车的打个招呼。也能看到一些院墙矮的院子里有女人在烧火做饭。
就算静儿已经在深宫里待了十年疏于平民生活，这样的场面也让她觉得自然平和，跟其他普通的乡村没有区别。
马车一路往前走，中途有挑水的，扛着柴草的，拎着锄头像是从田里回来的。静儿始终默默的看着周围，裴东来眼睛似闭还睁，像是睡着又没睡。
夕阳西下，宁静山村，
一切都平静的如此……诡异。
穿过了一个像是小广场的地方——估计就是村子的中心，也用于打场之类——马车拐上一条更小的路，最终在村子东头一角进了个小院子，从任何角度说，这院子跟普天下任何一个农家都没任何差别。
“你们就先住在这儿吧。”马夫栓好马，搓搓手说，静儿皱着眉看他——此人真是不简单，明明眼含精光，说话口气神态却活脱脱是个乡下人。“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一会给你们送点吃点也就别计较，伤药什么的都有，也不算好。他既然有伤你们就住正屋，我睡那边偏厦。”
刚想挣扎着让他放开她，又有点顾忌他的伤，稍一踌躇就听裴东来连声说：
“错了，错了。”
上官一愣——这话太出乎意料，他之口气也是气急败坏加烦躁不安十分少见，静儿暂时忘了挣脱。
“怎么……”
裴东来将她抱的更紧，她的脸几乎贴上他胸前包扎的伤口，静儿赶紧撑住不要压到。
“小心伤，先放开我。”她明白他似乎是因为想到什么而一下情绪有些激动，便轻轻扭动身子。裴东来微微松手，两人有面对着面。“什么错了。”
裴东来皱着眉看她，表情和眼神都十分复杂。静儿在等他说话，可是他却迟疑了好一会。半晌。
“静儿，你必须得想办法赶紧走。”他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这句话更出乎她的意料，无异于晴天一声雷响，上官登时睁大眼睛——到这个时候怎么还说这个！！
“静儿，先听我说！”裴东来也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手指先一步点上她的唇示意别着急反驳。然后吸口气。“很多事情还无法跟您细说，也不能细说，到如今，有些我也没有想到，但阴差阳错，却也合缝。只是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对你都危险之极！”
“难道你就不危险？”静儿质问，声音不大，但是气势十足。还说什么谁先走？！
“那不一样，我对他们还有价值，不然他们不会带我来这里。只是我没算到，我没算到……我就不该答应你劫狱！现在没有证据，情势不明，就是有点危险的可能我也不能容忍——”
上官还是第一次看到裴东来如此焦急，心下不禁一阵感动，微微一笑：
“即便危险又如何，我上官静儿又可是闲人么？再说，死且不怕，生有何惧？”
“不一样！我要你活，而不是死！”他用力握紧她的肩膀。“你还不明白么，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裴东来，到现在还说谁连累谁，有意思吗？”静儿淡然反问，“还是说，你在埋怨我在鬼市的时候没跟你说这句话？”
他裴东来可有计较过上官静儿连累他差点丢命？如果没有，那也别说他连累她之类的话了，上官静儿就是无情之人么。
她都这么说了，东来一下无语。
两人对视好一会，静儿拉过他的衣襟，自己轻轻的靠上去。心砰砰跳，脸也发热。她从来没有主动亲近过任何一个男人——上次对狄仁杰，与其说亲近，还不如说是打仗。
“静儿……”
“嘘，什么都别说了。”她彻底放松的靠在他身上，闭上眼。“我们并肩作战何止一次。可有输过，这一次也不会。”
她也不会死，生的可贵她既已清楚，就算再大的危险，也不会。
感觉到裴东来深深的吸口气。然后抱住了她……他居然在微微发颤。静儿心里不禁一笑——如果跟人说大理寺少卿裴东来会发抖，不会有人相信的。
可这就是裴东来。心里装着上官静儿的裴东来。
危险？
有的话就来吧，倒是要看看能奈她若何。
“那你答应我，如论如何要小心在意，除非万不得已，不许擅离我身旁。”他郑重的叮嘱。“我会让事情快点结束……”
“嗯。”
静静的度过一夜，第二天两人依旧闭门不出，外面那人也没什么动静，整个村子依旧看似正常。
到第二天傍晚，有个人影踏着黄昏姗姗来迟。
裴东来与上官默然的看着克俭出现，然后跟他来到了村子中心的宽阔场院。夜色浓密，中间点燃一堆篝火。
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寂静。
“不用担心，上官大人之能耐，谁敢小觑？”
克俭跟裴东来站在场院中间，静儿却没在附近，而是在不远处的角落，可以看到，但是距离却足够到她听不到两人的谈话。
虽然就在目力范围之内，也知道静儿身手不弱，想在一招半式中擒下她断然不可能，想她当初假扮国师狄仁杰对付她都并非易事，现下自然不必说。
可他还是不放心。
“时到今日，开门见山吧。”裴东来没搭他的话，说道。也是该到摊牌的时候了。
克俭果然一笑。
“那就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裴大人应该很想知道。”他转过身，灯火摇曳之下，脸上的光斑驳陆离。
“在下乃右领军卫中郎将程务挺之次子，姓程，名克俭，字愈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