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人与狗》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炸开的瞬间,林深听见了指甲划过金属笼子的声音。作为从业七年的兽医,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病例——铁笼里的金毛犬喉管处溃烂见骨,却仍机械地张合着血盆大口。
"从三天前开始。"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擦拭金丝眼镜,"全村七十八户的家犬,突然同时失声。"
诊室的白炽灯突然闪烁,犬类诊疗室里此起彼伏的呜咽声戛然而止。林深注意到所有笼中犬齐刷刷扭头看向窗外,被脓血糊住的眼睛在暮色中泛着浑浊的黄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定位:桐花村。附带的视频里,上百条狗在月光下面朝后山方向,溃烂的喉管随着某种韵律震颤,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合唱。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惊飞了夜枭。村口歪斜的木牌上,"桐花村"三个字被暗红色油漆覆盖,凑近能闻到铁锈般的腥味。七八个村民举着火把围上来,火光在他们沟壑纵横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兽医?"拄着拐杖的老村长从人群后踱出,杖头雕刻的狗头缺了右耳,"它们不需要治疗。"老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指向林深身后,"需要治疗的是你。"
犬吠声在那一秒刺破耳膜。不是来自面前的村民,而是从身后浓墨般的夜色里涌来。林深转身时,灌木丛中亮起密密麻麻的幽绿光点,此起彼伏的吠叫裹挟着腐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快走!"老村长的手杖重重顿地,"戌时三刻,百犬哭坟,活人避让!"
手腕上的机械表指向七点四十五分。林深摸到副驾驶座下的手术刀,冰凉的金属让他想起解剖课上第一具犬类标本。那时导师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犬类喉部有块V型软骨,当它们真正感到恐惧时......"
此起彼伏的吠叫突然变成整齐划一的哀鸣。月光下,上百条野狗从四面八方缓缓走来,溃烂的喉咙随着悲鸣喷出血沫,在地上绘出蜿蜒的符咒。它们面朝的方向,后山轮廓在雾气中扭曲成匍匐的巨兽。
当第一只黑背犬开始用头撞击槐树时,林深终于听清了吠叫声中的音节。那不是犬吠,而是上百个喉咙被割开的活人,在发出"救命"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