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我的鞋尖晕染成蓝调,我们之间始终隔着半块水泥砖的距离。路灯在我们踏进光圈的瞬间亮起,像某种心照不宣的仪式。
“往哪走?”他的呼吸扫过我耳后的发梢。“往小店那边走呀,总共就屁大点地方你还想走出花呀?”我白了他一眼。
“好。”沙哑声线里混着夏末的余味。
拐过最后一栋教学楼时风突然转向,他左侧衣摆擦过我右手背。劣质校服的毛边布料勾住我小指关节的倒刺,我们同时停下脚步,他低头扯线头的动作让后颈棘突在路灯下起伏如浪。那根脱线的纤维最终缠上我的校徽,在两年后我扔掉的旧物里泛出珍珠色。
飞蛾撞向路灯的闷响惊动夜巡的猫,H突然横跨半步挡在外侧。他的影子完全覆盖我的轮廓,空气里浮动的气息突然有了重量。
“买点吃的给它。”
“真有爱心。”他叹了口意味不明的气。
我们数着彼此的脚步声重新启程,这次他的左脚永远比我的右脚早半秒落地。积水的洼地倒映出被切割的星空,H的脚尖精准点碎属于他的那片天光。
拐角小店的光刺破黑暗,我最终挑选了卤蛋喂给那只橘色的老猫。
返程时他走在逆风处,我的衣摆得以不时拂过他手腕静脉。经过最后一颗银杏时,我们的影子被压缩成两道细线,他突然加速踩碎所有光斑,却在拐角处被自己的叹息绊住。那声未成形的气音被夜风卷走时,一片最先凋零的扇形叶片正卡进他鞋底纹路。
终于在走进漆黑教学楼的瞬间,H的影子终于完全包裹住我的。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起我额前碎发,我们之间最后半步距离里,一只夜蛾正扑向它永远触不到的灯。而所有名为“朋友”的字句,都成了蛰伏在青砖缝里的蟋蟀,在秋霜降临前沉默地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