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观望白玉楼之前,有必要解释一下XX是怎么来到冥界的。
他自然是一个人前来,不过路上也受了不少“人”的帮助。
那还是他在人里的鲵吞亭做兼职工作的时候。作为店里的伙计,他不可避免地会听着顾客们的闲话,喝酒的人一边握着酒杯一边聊着近来村里的奇怪事,像是有妖精到了晚秋还在卖什么冰棍,西边的外来人区时不时传来些许悠扬的古琴声,还有某户人家收到的药品比以前突然多了一点......当然,他本人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话题:
“话说他不是那个很久以前突然来到幻想乡的人么?”
“是啊是啊,他一看就是外面的啊,穿的那啥我都不认识......”
“那件衣服上面写的是什么洋文吧......”
“不知道,总之我听说他到处搬家,然后就想定居人里了......”
“居然会来这种地方打工么......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那个,还请不要对此多加议论哦......”这里的看板娘美宵在一旁提醒着客人,“他作为这里的一员,不管怎么说也是来好好服务了的,您几位这样未免有点不礼貌......”
“哎呀,小姑娘,这不算什么吧......”
“你省省吧,他啊,厉害得不得了的!我、我听说!他去了天上!”
“飞上去的?他不是有说过他就一普通人?”
“那种话你也信?他住在竹林里,那种一般人进去了就被绕得出不来的鬼地方!还有——”
“而且他看到别人有什么事就上去呢,我就见他给一个巫女喊过话的......”
“哎!那个我也知道!......”
很快这一桌的人都开始比划起手臂来,嘴里蹦出一句句夸张的说辞,希望这架势不至于把他吸引来......
“哎......”美宵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位年纪小的书虫也对此很好奇,就顾不上大人的规矩进了这所居酒屋,而且更是一见到他在休息就抱了上去,全然不顾他还没擦尽的汗水和酒雾,那超乎寻常的热情一下子让他慌了神:
“诶?你过来做什么?”
“想看看XX君你在这里干什么哦!”她笑着说,“看起来你很认真呢!也不知道我过来会不会打扰你......”
“这个我倒不在乎,可你不是还小么——”
“哎呀,我又不是来喝酒的!”她摆着双手道,“你啊,现在就是在这里给店里工作是么!”
“你说呢?这事我又不是没告诉你。”
“嘿嘿!看来你说得没错!”“反应有点太浮夸了吧......”
不过这小书虫也是极在乎他,因为人家可是经常给她来帮忙的。
例如——有位住在中有之道一带的偏僻客人拜托她印刷一本册子,不过要亲自送过去,可是一个人毕竟不安全,于是XX就来陪着她了。在充满“死气”的街上,他们就这里的环境说着话:
“感觉这里的人都长得好可怕......”
“别担心,至少还没有到河对岸,不会有谁真的要你的命。”
“突然想起了她啊......她以后就会来这里,然后到阎魔那里么......”
“这个,你就先不要在意啦,她现在不是健康得很么?”
“啊......我们还能不能回家呢?”
“怎么可能?有我在你不用怕!”
在把印刷书交过去后,他们就顺着街道来到了三途川岸。
“这就是死了以后要过去的地方......”
“是啊,听说如果没有钱的话就一辈子都过不去哦。”
“好可怕......我死了以后会不会就——”
“别说丧气话哦。你看,对面就是冥界和地狱了。”
“话说XX你,是去过那里的对吧?我知道的哦,冥界有棵很大很美丽的樱树呢!”
“冥界......”他眯起眼睛思索起来......
说到冥界,他的确是去过,不过次数在这些日子里算得上屈指可数,毕竟一个活人没有理由要过去的。过去那里不对外开放,不过据说在一次异变后就变得没那么可怖,尤其是那里大片的樱花到了春天就会随风飘散,实在是很吸引人,以至于有人连路途可能招致的死亡风险都无视掉就奔过去(不过意外还是很少的,仅仅只是为了赏花就死掉还是太恐怖了)。好在那并不真的像人间的一样太有生活气,毕竟栖息于此的幽灵们是需要安静的。
“是。”“诶?真、真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在书虫发亮的目光下,他捏了把汗,带她找到一片空旷地坐下,解释起来。“好啦,这事呢,你听我说哦......”
第一次去,是在地底生活时,那时他给旧都的居民卖新鲜蔬菜水果,小赚了一笔,就想着一定要找个好地方去看看。他最后把目的地锁定在三途川一带......就像他只是看到了那条宣传广告就心血来潮下来了一样。
“呐,你看过樱花吗?”当时那个接纳他的少女这样问他道。
“有,在博丽神社那一带。”他一边看着书一边说,“我之前就是住在那附近的,到了春天就会有樱花落下,很美。”
“嗯,我也去过那里。”她点点头,抿了一口茶,“不过,你知道吗?地底,也是会有樱花的哦。”
“此话怎讲?”他有点好奇了。
“很简单,只是一点物理作用。”她说道,“我们所居住的地下,岩石多为玄武岩之类的火山岩,在长期的风化下就会变成碎屑。虽然本质还是岩石,可是最终的颗粒物却轻得能被空气随意牵动,甚至于能够形成‘雪’,一些比较大的,看起来就像是樱花了......”
“这样吗......不愧是读了不少书的人呢。”
“这些现象可都是延续了数百年的呢......曾经还有人以为这都是神明的恩赐,不过说到底其产生的原因都是有迹可循的。”
“真是神奇......”
“不过鉴于自身原因,这样的樱花还是有点‘粗犷’的,就像不修边幅的鬼一样。”她笑道,“我呢,当然更喜欢优雅一点的。能够真正体现自然美,富有意境的樱花,只有那里,才能够见到哦。”
“是哪呢?”他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冥界,万物都纯净无暇的地方。”她望向前方,“那里是人的一大归宿,死后如果能欣赏落樱,也算不枉一生吧......”
“只有死人才能见到?”
“不,活着的人也可以。”她把视线转向他,“至少多年以前它算是有对外开放的势头,现在也不乏前去的游客。你......想过去吗?”
“如果不会死的话,我当然想去。”
“真的啊?”她对他笑着,“你不怕么?”
“怕什么?永远回不来了?”他也笑起来。
“嘛,你的话,我不担心......”说着,她靠近他,“只是,冥界很安静,旁边的地狱就不一定了......那可是真正的地狱啊。”
“那我也不会退缩的哦,凡事总有个不易处嘛......”
“你真会逞能,不过我喜欢哦。”她亲了亲他的脸颊。
“啊哈哈......”
总之他知道了冥界的樱花一事后,就做好准备前去了:沿着魔法森林深处的再思之道到达中有之道,接着......
他望着那条静止的河,随后一点点波纹露出,一艘小木船游了过来,其上站着这里的摆渡人。
“喂,你,看起来不像死了啊?”她大喊道,“你要过去么?”
“是的,请允许我这个有点不合理的请求,但是,我想看看冥界!”
“我可不能无偿办事,把你身上有价值的东西都交出来吧!”
“这样如何?”说罢,他捞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缠着一圈圈的铜钱。
“啊?”她被他吓得差点没站稳掉到河里,“喂喂喂!你这是搞什么?!”
“如你所见,只是带了一点过路费而已啊。”
“你这......”她头一次见这么浮夸的人。
“好啦,你就说够不够吧?”他不耐烦道,“如果不够我就回去再取一点过来——”
“行了行了!我......我没意见!”她连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
“那我可以过去了吧?”他把钱递向她。
“这......好啦,我明白了。”摆渡人望着他那串铜钱,也无奈点了头,“事先说明啊,要是你在那边死了,我不会对此负责的......”
“也犯不着负责嘛,你可是——”
“停!我只是怕我那上司责问我随便收割别人性命,你是不知道她多吓人!”
“哦,对不起。”
“她好像有时候就会念叨起你来......不管如何,你这个人命大着呢!”她挥舞着手上的大镰刀,“好啦,时间紧时间紧!快坐上来吧!”
“什么......”他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跟着她过去了。
后来他差不多就神奇地在这一片地区来去自如了,以至于也认识了好些异界人士。很多人即使跟他交往不深,也还是混了个面熟,并且暗自把对他的好奇有意无意向家人熟人透露,有一位就是这样:
“他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好像只是偶然听到了你在打呼噜才过来的哦......”
“呃。总之他,以后必须多加关注......”
书虫和他都见过她。
说到底,他做出这么一个决定,其背后的动机是复杂的,至少——他对此给出的回答没什么意义,只有长久观察着他,了解他在这一年年以来所经历的一切,才有可能稍微瞥见那隐约的小心思......
“嗯哼......XX......那里真的就很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