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疙瘩的老爷们儿都揣着个烟荷包，里头装的不是卷烟厂的货，全是自家地里长的黄烟。临江夹皮沟的黑土地肥得流油，种出来的烟叶子比巴掌还宽，晒干了搓碎了，往铜烟锅里一按，划根火柴点上，那烟味儿冲得跟野山椒似的。前屯老张头说，抽惯了这口，再贵的中华烟都嫌没劲道。
外头雪下疯了，屋檐底下的红辣椒串冻成了冰糖葫芦。孙大爷摸出坛自酿的松子酒，酒液里还沉着几粒没滤净的松针。抿一口，松脂香混着粮食的甜辣在舌头上打转，烧得人从胃里往外冒热气。窗台上的冻柿子裹着层白霜，拿进屋化开了，撕开个口子嘬着吃，比城里甜品店的雪糕还带劲。

后半夜雪停了，月亮照得雪地跟白天似的。隔壁院儿传来狗咬架的动静，孙大娘抄起烧火棍就要去拉架，厚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响。我扒着窗户瞅，屋檐下的冰溜子映着月光，像挂了一排水晶帘子。
屯子西头的老林子传来"咔吧"一声脆响，八成是哪根树枝让雪压折了。孙大爷说开春带我去看棒槌（人参），雪底下埋着的参娃娃这会儿正睡觉呢。火炕渐渐凉了，我把自己裹进带着日头味的棉花被里，听着外头时近时远的狗叫声，盘算着明天要去场院上打几个滚儿——城里哪有这么厚实的雪窝子。
这深山老林的冬天，连西北风都带着股子虎劲儿。可你要真猫在热炕头上，守着铁锅柴火灶，喝着自酿的土酒，嚼着冻得梆硬的粘豆包，倒觉得这冰天雪地里，藏着全中国最热乎的活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