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构成他随意进出他人领地的理由，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我披上衬衫，半敞着胸膛，赤脚向他走去：“这位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他倨傲地看了我一眼，狼一般的眼睛里藏着我看不透的东西。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很少有人在被我这么看着的时候还那么镇定。”
我回了他一个微笑：“也很少有人在这么看我的时候还那么镇定。”
“你——”他的手下里有人冲出来，拔出手枪。
我看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眼，异族的威势顿时压得他动弹不得。男人的眼神复杂了一些，笑道：“有趣，难怪这么有胆量。”他挥了挥手，打破了我的威压，让那个冷汗淋漓的手下退回去，正面迎向我，“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可以去问她。”
我回头看去，雪莉已经穿好衣服站在床下，挑衅地看向这边。我感到一阵头疼：“她是你的女人？”
他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所以说，出来玩最怕的就是碰上这种情况。我耸耸肩，扣上胸前的衣扣，“算我倒霉，房钱我已经付过，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被这么一搅，我再没有游戏的兴致，比起美丽但是可恶的女人，我更愿意见到我那位总是假装自己是个瞎子的管家。
在我走出房门之前，那个前一刻还在跟我打情骂俏的女人骂了一声：“懦夫！”
我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外走，然后听到她原本挑衅的声音变得惊慌失措，“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唔！放开我！是你自己先不要我的，米罗！你不能这样对我！”
一回头，正好看到那人冷酷的笑容：“没有人可以违抗我，雪莉。不要试图激怒我，在我没有宣布游戏结束之前，你永远不可以先犯规。”
女人的尖叫变得尖锐，他慢慢地退开，像只狼那样残忍地盯着挣扎的猎物。在几个男人的压迫下，床上女人的尖叫变得歇斯底里。
我终于忍不住折回去，揪过其中一个像熊一样的家伙，把他甩在墙上，然后抓住了雪莉的手臂，把她带进怀里，用平静的声音制止道：“够了，女人是用来疼爱的，不是用来欺负的。”
…… ……
回想到这里，我不由地低咒一声：“白痴……”
如果不是这种莫名的英雄感作祟，我绝对不会去救这个给我带来了无限麻烦的女人。
他以一种充满兴味的眼神打量我：“这算是宣战？”
我推开那个抽泣的女人：“只是有点看不过去。”
他沉思片刻，忽然露出邪魅的笑容：“跟我赌一场，我就放过她。”
我嘲讽地笑了笑：“看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让人准备了六瓶伏特加，解开了领带，做了个请的手势：“没有规则，每人三瓶，谁先喝完谁赢。跟我赌，我就放她走，怎么样？”
我直接拿过一瓶开了盖，平静道：“开始吧。”
少有机会喝这么烈的酒，我并不知道自己喝下多少就会倒。他倒是很守信用，我一拿起酒瓶，他就让人放了哭花了妆的雪莉。房里的人退了个干净，我跟他一瓶一瓶地较劲，喝到还剩最后半瓶的时候，我终于醉得握不住瓶子，把酒摔到了地上。
他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我身边，手里拿着最后一个空瓶，在我耳边笑道：“你输了。”
我已经醉得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仍然努力瞪大了眼睛，意识什么的都放空了：“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他低语着凑上来，吻住了我。我浑浑噩噩地接受着他，恍惚中听见他带笑的声音，“下次要记住，不能随便跟人喝酒。既然你放走了我的情人，就只好由你代替她来陪我了……”


6.
在更小的时候，加隆经常暴走。
我们家养了很多宠物，包括常规的蝙蝠——为什么有这个，你懂的——还有其他非常规的大型猛兽，像是狮子老虎美洲豹什么的。撒加从小就很稳重，少有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我那时候也还小，主要活动是由母亲带着在游泳池里扑腾。加隆不一样，就他这见了什么都要调戏一把的习惯，经常把宠物们惹毛。于是大宅里经常能看到半大的孩子被一群猛兽追着跑的画面，定时定点，每次都是加隆被吓得暴走，以飘舞的黑色羽毛为背景落幕。
但自从他上高中以后，这种事情就没有再发生过。加隆变得很强，他的母亲似乎把他送到异次元的战场上去历练过，后来光是他身上的气势就能把家里的宠物压得动弹不得。不像我，到现在它们都没把毫无攻击力的人鱼当成一回事。所以他现在居然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吓了我一跳。
好吧，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谁把你吓成这样了，我号称永远淡定的哥哥？
米罗毫不放松地抱着我，恍然大悟地发出感叹：“原来是混血种，我说怎么会有同族的气息。”
加隆没有喜怒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嘴唇微动：“放开他。”
我配合地挣扎，这人的手臂就跟铁打的一样，纹丝不动。我于是再次体会到非武力种族在野兽面前的无力，说不定我用尽全身力气给他一拳，他也不过是当做猫给他挠了挠痒痒。
所以哥——
我朝加隆投去信赖的目光，就靠你了！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敢欺负撒加，长男气势无可匹敌。鲜少有人敢惹加隆，跟痞子干架，你懂的，划不来。倒是有不少人前赴后继地来试图挑起我的怒火，我越是不愿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些人越是不肯放弃。一般这种时候，加隆出马大多能搞定，实在不行的话，才轮到撒加。我承认我是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了，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尤其这个人对着加隆的暴走状态还一副“大爷我完全没有压力”的表情，我开始不淡定。
米罗低头看我：“那天我醒来之后没有找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再见到你。我放了雪莉，但我警告过她，她不该利用你。你知道我觉得我们两个真的很合适，无论是身体的契合度还是别的什么，我想找到你，然后再跟你做几次——”
喂喂！这个人脑子坏掉了吧？！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拿一根手指顶住他的脑门，在他戴着面具亲下来之前力图把这种罪恶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虽然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讲这话很没有气势，但我还是摆足了架势，把态度亮给他看：“这位先生——”
他打断我：“米罗，我叫米罗。”闪亮微笑攻击，洁白的牙齿在暧昧的灯光下晃花了人的眼睛，“或者，你可以叫我亲爱的，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不介意。”
深呼吸，要镇定，拿出谈判桌上的气势跟这只禽兽死磕：“好。那么米罗先生，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而不是——你在干什么？！”
不是我不淡定，是任何一个人在被他人乱摸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比较激烈的反应。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然后冷冷地瞪他，“你干什么？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熟到可以肌肤相亲的地步。”还有加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随便发两个大招把这间黑暗的俱乐部跟这个BT的男人一起轰掉就算了！至于你弟弟我就全当是为了正义而牺牲，一尸两命，正合我意！一个男人怀孕什么的，像什么样子？传出去我还要做人么我。干脆在我一死以谢天下的同时把这个趁人之危的混蛋一并做掉，算是我圣母……啊呸，算是我好心到底，为这个世界多做一件善事！
——“呵呵，你瞪着眼睛的样子好可爱，让我想到昨晚你一开始也是这么看着我，到后来这双漂亮的眼睛就像融化了一样，呵，湿漉漉的。那样可爱的你，全身都泛着漂亮的粉红色，颤抖着等着我来疼爱……”
哇啊啊，这个混蛋是BT啊啊啊啊——！
为什么在我冰冷得足以杀死企鹅的视线下他还能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让人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的话？！眼睛融化以后只会从里面流出红白交织的脑浆而不是什么闪亮亮的湿漉漉的欲求，粉红色的也只会是hello kitty而不是我这个身高一米八四的堂堂正正的男人啊岂可修！所以你到底在等什么啊加隆！不管是银河星爆也好星光灭绝也好，总之都赶紧用出来杀掉这个混蛋吧！
——“嗯，你为什么喘得这么厉害？呵，是因为想起了我们的初次体验吗？”他低头在我嘴角啄了一下，轻笑道，“真可爱。”
“……”啪的一声，脑子里好像有什么断掉了一样。我面无表情地瞪着这个脸皮厚得跟城墙没两样的男人，手上突然生出了无穷的力气，一下子推开他，回头朝加隆大喊一声，“你爷爷的，还不快点出手来干掉他！”
加隆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掠过来，抱过我往远处退去。被他压在怀里，我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身后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许多人尖叫着跑开的动静。那个孩子——不对！那个孩子还在里面没出来！
我挣扎着转过头，只看到满眼的火光。俱乐部的大厅顶部已经被炸开，漫天星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将人们惊恐的脸照得万分明晰。加隆抱着我飞在半空中，衬衫下摆在风里舞动，端正的脸上写满淡漠，红色眼眸里没有一点人类的情感。
感觉到我的挣扎，他微微垂首看了看我：“干什么？”
我指着那片火海，简直有些语无伦次：“那个孩子……刚刚那个孩子，他还在里面……”
加隆勾起嘴角，眼底浮现出杀戮的快意：“没用的，已经死了。”
我突然感到有些冷。这是我的兄弟，但不是我熟悉的加隆。我所认识的那个加隆喜欢恶作剧，喜欢调戏所有活物，但他永远不会有这样冰冷的眼神。而那个加隆，从他第一次踏上战场就消失了，这是强大的代价。
他轻声说：“卡妙，你怕我。”
我沉默了一秒，否认道：“我不怕你。”
他嗤笑：“只是觉得那个少年很可怜，在为他的死难过？”低头，像小时候那样拿脑袋撞了撞我的，“亲爱的弟弟，你再这样圣母下去，总有一天会死得很惨。”
“……”不许再提圣母这两个字！


……所以我就知道阿布性格的歪曲肯定有你的功劳。
可能是加隆手劲大了点，我还没开口叫人，阿布就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一看是我们，于是傻乎乎地笑：“啊，你们来了哈，呵呵——”
加隆少有见阿布刚睡醒的小样儿，于是在旁捧着脸津津有味地看，看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又迷迷糊糊地揉眼睛，一脑袋毛四处乱翘，跟一小孩似的。阿布在床上坐了会儿，估计有了点思路，于是瞪大了朦胧的眼睛看向我：“卡妙，你那件事我好像——”
我一看在旁一脸八卦地等着下文的加隆，暗道不妙，于是扑过去捂他的嘴：“这事待会儿再说。”
阿布：“唔唔……”
加隆两眼都在冒着好奇的光芒：“什么事，说来让哥听听嘛。”
我推开他：“没什么，你先出去外面等着。”
加隆眨眨眼，吹着口哨晃到阳台上去了。我关上落地窗，没注意到一只鬼鬼祟祟地飞进来的蝙蝠。回到阿布身边，那只蝙蝠也如影随形地倒吊在了床幔上。阿布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拉着我的袖子让我坐下，抓了抓头发：“卡妙，我跟你说，你的情况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回来以后查了资料，发现你不是第一个遇上这种情况的混血种……呃，怎么说呢？”
我紧张地反握住他的手，用力：“该怎么说怎么说。”
阿布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小声道：“我可能……没办法。”
我暴跳：“什么叫‘可能没办法’？！”
跳起来在房间里四处打转，转身，抓头发，“你不是号称神医么，怎么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阿布抱着腿往床里缩了缩。
我扑过去抓住他的手，沉声道：“你不知道怎么做是吧，听好了。只要你，拿把刀从这里切下去——”比肚子，“然后把那玩意儿挖出来，再把我的肚子缝回去，那不就得了？”
阿布简直要被我吓哭了，一直把手往里缩：“不行的，不行的……”
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已经失去理智了，恨声道：“怎么不行？你平时玩解剖不是能玩出各种花式吗？怎么一到我这里就不行了？”起身，抓头发，咆哮状，“要我生孩子，开什么玩笑！我死也不要！你赶紧给我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否则我自己动手！”
阿布咬着枕头呜呜叫：“都说了不可以，就算是你自己动手也不可能……资料上有好几个例子，没一个能成功摆脱。”
好几个例子？我稍稍冷静下来，坐回床边：“你说说，那些人最后都怎么样了？”
阿布抱着枕头挪远了一点：“我说了啊，你叫我说的哟。他们跟你的问题差不多，都是跑出去玩不注意结果怀孕了，有些生了男孩，有些生了女孩，还有几个生了蛋，宝宝要等好几个月才能孵出来——当然，这是种族问题，你的情况应该不是这一类。”
我炸毛：“谁叫你说这个了！我是问他们的结局，结局！”
阿布迷迷糊糊地看我：“啊，结局？结局我没有说吗？当然是HE大团圆结局啦。春风一度之后遇上真命天子，两个人从头纠结到尾，最后顺利地生活在一起，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一般来说，婚后都会生好几个呢，怎么了？”
我估计我的脸色这下真的不好看了，阿布缩在床头抖得厉害，表情委屈。我一拳砸在墙上，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你这些资料都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
老子要亲自去找！
阿布掰着手指头数：“晋江啊，露西弗啊，鲜网啊，摆渡啊，谷哥什么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看！老子当然要自己去看！”
我就不信了，我是不是真的不能摆脱这可耻的命运！
咬牙切齿，“怀孕神马的，都是浮云——”
这一句口号都还没喊完，落地窗就轰轰烈烈地落地了。我如梦初醒地抬头看去，只见硕大的冰蓝色满月下，黑色华羽缓缓飘落，长着黑色羽翼的堕天使再次降临人间，一群蝙蝠从他脚下飞出——发仍是蓝的，眼仍是红的，脸上的表情却不再平静。
加隆的脸变得极度狰狞，獠牙尖端在月色中发着寒光：“谁TM敢这么玩我弟弟？！让那个混蛋给我滚出来——！”


度受又傲娇了，只好发图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