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流水林内银枪现。
陌以风进来时,冰忆虹已经换好了便装,正抚着一把幽蓝色的洞箫。
“虹,你要出去?”
“是。”
“去见他?”
“不。”冰忆虹正过身来,“我是为了躲他。”
“你的意思是,他会来万湖山庄。”陌以风说道,“你如何知道?”
冰忆虹的目光扫过冰凉的箫身,嘴角流露处一抹不知是何的表情,“不知道,或许,是直觉。”
冰忆虹不觉得有何端倪,但陌以风却愣住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冰忆虹,竟说出了这般没有头绪的话。可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也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天亮了。
才看清少年的面容。那张看上去似乎涉世不深的面孔,精致得仿佛上天的雕琢,同他的声音一般,无法找到能用来形容的词汇。那一双幽黑深邃的眸中,弥漫着大片大片的落寞和不知名的思绪,如死寂的一汪黑潭,那还是一种怎样的冷漠和孤独。
“希咫,随我去一趟,万湖山庄。”他静静地说道。
“万湖山庄?您的意思是……她在那里?”希咫问道。
“就算在,也不会见我。我此去的目的,是见见那武功盖世的庄主。”
“是!……不过希咫有一事未处理完,您打算何时起程?”
“即刻起程。放心好了,我们此去途中,会经过流水林的。”
希咫愣住,“您……希咫遵命!”
少顷,两匹白色骏马从山中飞奔而去。
千洛的灵符绽放出耀眼的白光,万千梅花疯狂的飞舞,她唇角勾起一个微笑,“希咫,你终于来了。”而后走入了流水林的迷阵。
午时,疾行的白马早已停了下来,希咫单人闯入流水林,然而,迷阵并未开启。碧色的身影在林间恍恍惚惚,一阵阵银铃似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腰间的灵符肆意地绽放出幽黑的光,是一种要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全无警惕之意,早便松下了全身的防备,她的软鞭就这样勾住了他的腰,而后细指捏上了脖颈。
“千洛。”希咫开口,“许久不见。”
千洛将软鞭缠上他的脖颈,勒紧。希咫轻咳两声,再无其他反应,见状,千洛收回银鞭,背过身去,“给我一个十足的理由,你为何离开。”
“你跟我来。”希咫转身便走。千洛也不问,快步跟上。
流水林边缘有一汪深潭,图个方便取名为流水潭,这是一处死水,三面环山,北方为林。希咫就在此地,停住了脚步。
“现在可以说了吧。”千洛当即说道。
希咫一语不发,挺枪便刺,千洛反应好生灵敏,银鞭像蛇一般缠上枪身,二人势均力敌。千洛就势一收,银枪却从希咫手中游龙般刺来,希咫纵身一跃,稳稳握枪,落地,枪头抵在了少女的细颈上。
千洛笑道:“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
她向前走,希咫忙退后一步,锋利的枪头却还是刺破了细颈,红色的血缓缓渗出。
“千洛,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是来杀你的,你我之间,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刀光血刃,假若真有那么一天,希咫情愿把命交予了你。”
千洛直视希咫,不语。
他将枪头移开,指向远处的山峰,“千洛,你看。”
抬头,不远的山峰上,少年一袭白衣,俊朗飘逸。
千洛猛地一惊,“他…………!”脚下一动,人已消失不见。
希咫收起银枪,淡淡一笑:“还真是个急性子。”
风吹过少年乌黑的发丝,带着一片金黄。
身后莫名出现的少女径自跪下,衣裙坠曳在地,“千洛拜见主人!”
少年静静转身,“千洛,你来了。”
“是!”千洛抬起头来,“主人,真的……是您吗?”
他点头。
“千洛,回去吧,把伤口处理好。从这里到万湖山庄还需半日路程,到我处理过事情,会到流水林的,希咫便暂时留予了你罢。”
说罢,少年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陆】花开流水无情义。
夜间,一袭白衣的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万湖山庄的中心庭院内。
四周却突然灯火通明,手持墨色长剑的黑衣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来,直视被包围的白衣少年,“陌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朋友,我们已经恭候你多时了。”
他淡淡扫过周围的人群,垂下眼眸。墨辰从对面走近,他猛地抬头,墨辰的目光便落入少年的双眸,他大惊,这个少年的眸中,是一种怎样的寒冷与孤独。
他缓缓开口,“天水一色,墨吟无痕。辰少侠,别来无恙。”
墨辰轻轻提剑,道:“你如何认识我?”
少年不语,缓缓抽出衣袖中的一把细剑,剑身通体洁白,寒气缭绕,仿佛有流光闪烁。
墨辰见状,拔剑。
剑与剑之间的对决,绝对的光明磊落,坦荡如砥。
静则万籁俱寂,无半点风吹草动。动则石破天惊,飞沙走砾。两剑相交,剑影重重,火光迸射。
蓦地,少年动了。
泛着流光的细剑行云流水地动了起来,刚刚移出半个人身的距离,那把剑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了过去。
少女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把幽蓝色的洞箫那把剑正插在洞箫中。开始时似乎有灵性地嗡嗡颤抖着,而后便似乎生来便与那洞箫是一对儿的吻合。
少女缓缓开口:“墨辰,你可认得这把箫。”
“花开。”墨辰收了墨吟剑,拱手说道。想必这便是庄主背后的那位了。
“你难道未曾听说过,花开无情,流水无义么?”
“自然听说过。”墨辰双眸一紧,“姑娘的意思是,那把剑是…………”
少女并未回答,话锋一转,对少年说道:“流水若出,如花开不现,十步之内,定伏尸遍地,血流成河。你算准了我会来…………望亦疏。”
他转过身来,目光射入她的眼眸中,那里面,是和他过分相似的情绪,他们是一样的人,这一点,从他们诞生起,便注定了。
“不,我本以为,你会任由我,杀了他们。”望亦疏静静说道。
陌以风终于见到了他,这个令冰忆虹痛得生不如死的少年,纵使他陌以风为武林中的佼佼者,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这个叫做望亦疏的少年并无过多的表情、言语或动作。但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都会带给人莫名的压力。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令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当然,所有人,只是不反抗的所有人。
他陌以风,偏偏是反抗的那一个。不为其他,只为他让她如此痛苦。
三年前,独侠冰忆虹与无人所知的望亦疏在水月山中大战一场。那一战,无人知晓缘由,无人知晓过程,只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二人同时失去行踪。
而冰忆虹,正是在那时背负了这个可怕的诅咒,也因此隐藏在了万湖山庄。
之于望亦疏,这是他第一次与他相见。
他不明白,当年的一战,为何冰忆虹能活着回来。
纵使洞箫花开有收复宝剑流水的能力。就望亦疏的武功,也远不是冰忆虹能及的。
而她,又是如何背负这样的诅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