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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一杯酒》by偷眼霜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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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1-11-28 18:44回复
    【内容简介】
    江湖上盛传,赤水玄珠谷有两大宝物:赤水剑、玄珠炉,赤水剑锋锐无比,玄珠炉炼药如神。但赤水玄珠谷主苏合的宝物,只是他的弟子安墨白。
    四年之前,酒后情迷,惹得那少年慌张逃离;四年之后,已长大成人的安墨白,为了朋友的伤,不得不重回旧地。苏合并不约束他,反而带他重入江湖,在两人情感渐渐明朗时,安墨白发现原以为与江湖毫无瓜葛、总是冷冷淡淡的师父,并不是表面的那样……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合,安墨白 ┃ 配角:任流水,薛竭 ┃ 其它:


    2楼2011-11-28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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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此后安墨白便留在赤水玄珠谷,谷里除了苏合,只有一名唤作翠衣的仆女,煮饭做点心的手艺十分精巧。安墨白平日最喜欢缠着她做点心吃,苏合不喜多话,翠衣平日无聊,见了这聪明乖巧的孩子,待他也极好。
        苏合性子孤僻,待人素来淡漠,不知为什么对安墨白却温柔得很,总爱捏他脸颊。平日里教他读书识字,略大些时候,将自己的剑法医术也传了给他。
        苏合善画,也曾想要教给安墨白,只是他说什么也学不好。苏合最喜画画,什么岐黄武艺在他眼里都是其次,一次火气上来,将安墨白狠狠训斥了一顿。安墨白委屈得很,悄悄躲起来哭,苏合费了整整一下午才把他从山石后面找出来,看看他肿起的眼睛,将这哭得直抽的宝贝徒弟抱了起来,叹气道:“别哭,别哭,以后不学了。”
        后来翠衣出去嫁人,便只剩了苏合与安墨白两人。那时安墨白已有十二三岁,跟翠衣学得一手好厨艺。苏合大多数时候陪着安墨白在谷里,师徒两人十分融洽自在。但苏合有时外出,一去便是几个月。一次安墨白又被独自留在谷里,一时无趣溜出去玩耍,救回一个濒死之人。那时他的医术学得尚浅,那人伤得又实在太重,治了几天,那人气息越来越弱,眼见是不活了。
        苏合回来得极是凑巧,安墨白正焦头烂额,见了他便急急扑上去道:“师父,你快来看,有人受伤啦。”拉着苏合的手将他拽到自己卧房去。
        苏合看了那人一眼,却不怎么理会,皱眉道:“墨白,我说过不许你出去,更不许带外人进来,不记得了么?什么东西也好乱捡回来?”
        安墨白小声道:“师父,这人流了那么多血,很是可怜……”
        苏合略一沉脸,道:“手伸出来。”
        安墨白垂下头伸出手去,掌心被戒尺不轻不重地打了两下。
        苏合道:“这东西哪里捡来的,丢回哪里去。”
        安墨白眼睛里泪水滚来滚去,拉住了苏合的袖子,带着哭音央求道:“师父,你救救他吧,这人快要死了。人死了就活不过来了。”
        苏合板起了脸,道:“再多说,我打你屁股。”
        安墨白抹抹眼泪,贴上去抱着苏合的腰啜泣道:“师父,要是我这时候才被水冲过来,你是不是也不救我了?”
        苏合愣了一下,轻柔地捏捏他脸,道:“小东西胡说什么?师父当然救你。好好,别哭了,我替他医治还不成么?”过去细细查看了那人的伤势,思量了一会儿,带着安墨白到药室熬药。一边道:“墨白,以后不准再这样滥好心。救只猫儿狗儿也罢了,救人做什么?白白花这许多心力,日后不被反咬一口便是上天眷顾。”
        安墨白大半没听懂,只期待地问:“可以拣猫来养么?”
        苏合合上了药罐的盖子,头疼道:“不行,那些东西闹得很。”
        过了月余,被安墨白救回之人已能下地走动,脚步虚浮地过来向苏合道谢,自称名叫任流水。苏合听说过此人,在江湖上也算是叫得出名字的一号人物。他也不放在心上,开口便下逐客令:“我谷里向来不留外人,如今任少侠伤既然好了,便请移步。”向安墨白道:“墨白,送他出去。”
        任流水被他冷冰冰几句话砸懵了,安墨白知道师父不喜外人,忍他月余已属难得,伸伸舌头拉着任流水退出去。不出片刻安墨白却又跑回来,按着胸口喘了几口气,道:“师父,外、外面……有人,提着刀剑守在谷口,要杀死任大哥。”
        苏合微微吃惊,道:“你受伤了么?”
        安墨白摇头,道:“我没事,任大哥护着我。”
        苏合点点头,向任流水道:“既然外面不甚安稳,小徒便不远送了,阁下自便。”
        他言语态度倨傲得很,任流水看在眼里,虽受了他救命之恩,但他说这话无异叫自己去送死,心头也不免有气,道:“谷主救命之恩,在下定当铭记在心。告辞了。”
        苏合看了安墨白一眼,道:“墨白,过来磨墨。”
        安墨白低头道:“我,我送任大哥到谷口去好么?”手悄悄握住了腰间苏合给他的那柄精钢短剑的剑柄。
        苏合看得分明,忍不住又气又笑,喝道:“不许!”有心着实打他一顿屁股,无奈宠惯了下不去手。他知道自己这徒弟乖巧心善,却也倔强得很,当真怕他出去有什么闪失,向任流水道:“这样,你留下替我看守此地七年,如何?”
        任流水心知何须七年,只待自己仇家一离去,苏合定然随之将自己踢出去。他年少气傲,本待不应,低头看看安墨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道欠苏合的不过一条命,欠安小兄弟的却是一份人情,心里一软,道:“如此多谢苏谷主。”
        旧时的事情,他时时记在心里,从来也没忘。安墨白正出神时,忽听一个童音脆声道:“你是谁?这里不许外人进来。”
        安墨白一怔回神,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到了谷中,眼前的景物熟悉之极,那棵桃树上落满了雪,溪水结了一层冰,隐隐听得到冰下的水流声,不远处便是苏合的书房。安墨白看看眼前那半大的清秀男孩子,微笑道:“谷主在么?”
        那男孩儿偏着头道:“你是谁?找谷主做什么?”
        安墨白弯下腰看他,柔声道:“请你去问一问谷主,安墨白回来跟他请罪,他肯见么。”
        那男孩儿眨眨眼睛,转身进了房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道:“谷主问你有什么事情,究竟是回来看他,还是找他救人。”
        安墨白脸色微变,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一个朋友受了重伤,这世上只师父能救得了他。可我也是诚心回来认错。”
        那男孩儿嘻嘻一笑,返身又跑进房里,这次他出来得快,却不说什么,径自从安墨白身边过去。安墨白怔了怔,便听到苏合冷冽的声音在房内道:“你进来。”
        四年来安墨白头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颤,低着头推门进去。
      


      5楼2011-11-28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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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又过了几日,一天夜里安墨白睡得早,昨日又落了一场雪,苏合独自一人立在结冰的水边,仰着头不知看什么,正在出神。
          任流水从谷外进来,笑道:“怎么这几日都没见青叶青黛两个?”
          苏合道:“我有些事情要他们去办一办。”
          任流水“哦”了一声,笑眯眯地凑上前,道:“苏大哥。”
          苏合瞥了他一眼,道:“他的药快吃完了么。”
          任流水嘻嘻笑道:“又要烦劳你了。”
          苏合点了点头,道:“明日我替你再制一些。”
          任流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又道:“半仙,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苏合道:“什么?”
          任流水道:“我在外面住着,见过多少人来向你求医求药,你答应过的一只手便数得过来,我要的药物制起来十分繁复,为什么你从来不拒?”
          苏合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的好。”
          他不肯说,任流水反而愈加好奇,催促道:“快说快说,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因头不成?还是小墨白不爱你,你又看中了我?”
          苏合皱了皱眉,微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竟然有人在情字上比我更艰难,我瞧着十分开心,几颗药丸算得了什么?”
          任流水一呆之下,咬牙切齿道:“你……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任你日日扮死人脸,决不拿那事安慰你。你也别太开心,墨白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认定的事儿轻易变不了,你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苏合随手折了根枯枝在新雪上轻划,淡淡道:“从前他心里没我这个人,一声不响地走了,那是天意,我不强求。可如今他竟然自己回来,这也是天意,我岂容他再逃。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又悠然道:“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是无用。只不过墨白不听话,霸王硬上弓倒也使得。”
          他在雪上划的是一个“白”字。
          苏合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对安墨白起了别样心思。当初收留他不全是好心,更多是觉着有趣,这孩子不要人救,他偏偏要救。原本想着养几日玩玩便送给外面的人家,但这孩子安静乖巧,很合他心意,日子一长,便果真有模有样地做起了师父。
          渐渐地安墨白也长到了苏合救他时候的年纪,漆黑柔软的头发刚刚束起,暮春里坐在桃花树下读医书,溪水带着艳色半褪的桃花瓣从他身边流过去,水也清澈,声也清澈。苏合推开窗子看着,笑了一笑,拿出纸笔来,落笔勾出花树流水,正待再看一眼,细细描画那淡青衣衫的少年,抬头时安墨白忽然合了书本,向苏合笑道:“师父,那边的白芷开花啦。”他性子温柔,天生一双笑眼,展颜一笑便如陌上春风过,花繁香轻。
          一瞬间春色熏风,尽入心底。苏合一低头,看见笔上的朱砂落了一滴,素宣纸上洇开一片胭脂色。
          便是那时,心魔顿生。
          那年中秋月朗,安墨白陪着苏合在水边赏月。苏合素不饮酒,酒量也平平,那天不小心多喝了几杯,握着酒杯看着月亮发了一会儿呆,倚着树闭上了眼。安墨白叫了几声“师父”不应,只得扶他回房。少年身形尚细,架着一个成年男子颇为吃力,安墨白一手拽着苏合的胳膊,一手撑着门边,累得脸上泛红,喘了几口气,一侧脸看见苏合正瞧着自己,吓了一跳,道:“师父,你醒啦。”
          苏合“嗯”了一声,慢慢靠过去吻住了他柔软的嘴唇。
          安墨白瞪大了眼,呆呆地看着苏合的脸,任由他戏弄。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满心的害怕里似乎夹杂着别的什么,此时也顾不得细想,一咬牙一狠心,一掌向苏合颈侧切去。这一掌击中了,却没什么收效,反而被他扑在地上。安墨白几乎要哭出来,半晌不见响动,睁眼一看,苏合双眼紧闭,早已晕了过去。安墨白急忙将他推在一旁爬起来,两腿发软地逃开几丈,扭头看看歪在地上的苏合,犹豫了一下,匆忙将他拖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身逃了出去。
          这一逃便没敢再回来。
          苏合回过神来,见任流水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道:“看什么?”
          任流水笑道:“你方才在想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皱眉。”
          苏合不答,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过了些日子,傍晚时安墨白过来找任流水,将一只精巧的黑玉药瓶交给他,道:“任大哥,你要的药。”
          任流水喜滋滋地道了谢接过,见他肩上背着包裹,惊道:“你又要走?”
          安墨白苦笑道:“不是。师父将我赶了出来,说我在外面久了,烟火气沾得太多,要我在这里先住几个月。”
          任流水奇道:“前些日子你在谷里住着,他也没说什么,怎么这时候又来挑剔。”
          安墨白将自己的包裹放到客房,边收拾床铺边问道:“任大哥,前些时候我的包裹搁在这里,有没有落出过一把匕首?”
          任流水顿时想起苏合命青叶还给齐含光的那把匕首,忍着笑往火盆里添了块木炭,道:“没见过,怎么?”一面伸手去端茶杯。
          安墨白道:“从前我在七星铸剑庄借住的时候,得了一把极好的匕首,原本要送给师父割画纸用,明明搁在包裹里,怎么找都找不到。”惋惜地叹了口气,又道:“大概是走得太急,路上不小心掉了。”
          任流水没忍住,一口茶水全喷在火盆里。
          安墨白听见响动,问道:“任大哥,你怎么了?”
          任流水咳嗽着道:“没、没什么,不过是呛着了。”抹了抹咳出来的眼泪,心道若是半仙知道这事,肠子多半要悔青了。


        8楼2011-11-28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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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渐渐地冰融雪释,春回风暖。冬末的时候任流水外出给那人送药,回到自己的住处时不见了安墨白,心想难道是苏合终于忍耐不住,叫了安墨白回去。忍不住一乐,又找苏合有事,便向谷里去。
            房里只有苏合一人,正倚在卧榻上翻看一卷古书,手里端了一小碗杏仁酪慢慢地吃。
            任流水一见之下,当即跳脚叫道:“墨白,你太偏心!我在的时候你怎么从来不做这种点心!虽说的确琐碎些,你也不能专拣我不在的时候做给半仙吃!”也不知安墨白在做什么,听见没有,只是不应声。
            苏合微笑道:“别吵他。到四月时候你那心上人的药又该吃完了,墨白正在炮制药材。”
            任流水登时满脸堆欢,道:“半仙,你真好福气,徒弟又乖又聪明,还一手好厨艺。我怎么就没这个命。”
            苏合微笑道:“你到那水边守着,若是有小孩儿被水冲过来,你便救他出来,收做徒弟。再等个十年八年,便有人做给你吃了。”
            任流水嘻嘻笑道:“说起来,你怎么抹得下脸叫墨白回来?”
            苏合脸色如常,道:“要他过来帮着种些药材,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任流水笑道:“唉唉,种药材能种出什么花样,你们可真教人心急。这个送你。”递过来一只纸包。
            苏合还没接过,从气息上便分辨出是□,微微皱眉,道:“你弄这种东西做什么?我要了有什么用?”
            任流水笑眯眯地道:“这是花神郎君的宝贝,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听说好用得很,不如你给墨白试试看。”
            苏合嗤笑一声,道:“我若是用这种手段,还要等到现在?”仔细嗅了一下,道:“这药不好,性子太烈,伤身。”
            任流水大是不服气,道:“半仙,你的医术我是十分佩服的。只是这玩意儿非药非毒,怕你不大在行。”
            苏合懒懒地道:“你果然是外行。非药非毒,能是什么新鲜东西,凭空变出来的么?虽然从前没做过,这种东西,要制出来也没什么难的。”
            任流水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你能制出比这个还好用的?”
            苏合本待不应,但他从未制过□,忽然间起了好奇之意,拿过一部厚厚的药典搁在膝上,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却也不看,只是凝神思量。
            任流水想起一事,问道:“前些时候你把墨白赶出去做什么?”
            苏合专心构方,一边漫漫地道:“他在这里浑身不自在,唯恐我将他吃了,我看着便生气。眼不见心不烦。”
            任流水忍不住再又追问道:“从前你到底做了什么,将他吓成那个样子?”
            苏合微笑着又翻过一页书去。
            晚间吃过饭,安墨白又回药室忙碌,任流水向苏合抱怨道:“米饭里这么多砂子,墨白淘米没有?”
            苏合微笑道:“自然淘过,我不是吃得好好的?”
            任流水想想似乎的确如此,又道:“为什么我的碗里砂子比米还多些?”
            苏合奇道:“我的书房跟药室只一墙之隔,这边说什么那边都听得到。你不知道么?”
            任流水一呆,苦着脸道:“墨白他竟然也……”
            苏合微笑道:“墨白这孩子太过心善,依我说,该把那包药下在饭里才是。”
            任流水手里本来捧着一杯茶,立刻放下了,道:“苏谷主,我告辞了。”转身逃了出去。
            苏合说要制药,他做的活儿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吩咐几句,其余的事都要安墨白来做。苏合之前从未制过□,安墨白不知他忽然弄这种东西做什么用。想起齐含光曾笑自己“别人要绑你,你便乖乖地递绳子”,再看看手里的药物,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不久药炼成了,任流水笑眯眯地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将药瓶塞进袖子里走了。
            一天安墨白睡到半夜,忽然醒了过来,鼻端闻到一股甜腻温软的香气,睁眼便见苏合坐在床头,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心知不好,缩了缩身子,道:“师父,时候不早了,还不睡么。”那香气甜得直沁脏腑,教人心头一片绵软荡漾。安墨白只觉得一团温柔情焰在胸腹间烧撩,熨帖到四肢百骸里,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像是苦候一冬的花已在盛放前的一刹,任是天崩地裂也阻拦不得。满心里都是绮思缠绵,看着苏合温柔似水的神情,几乎管不住自己,要贴上去求欢。
            苏合笑而不语,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伸手去解他衣带。
            安墨白惊道:“别!”他手足微有些发软,内力却半分没丢,伸手抓住了苏合的手腕。但衣裳离体时带起的清凉微风自肌肤上掠过,实在太过舒服,便阻拦不下去。苏合也不说话,盯着他只是微笑,带着他的手将他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剥了下去。安墨白光着身子,手足无措地蜷起来缩在床角,颤抖着道:“师父,不成……”此时□一层层缭绕地纠缠上来,他也顾不得苏合就在眼前,贴在床上微微磨蹭。
            苏合微笑着开口道:“蹭床有什么趣味。乖孩子,过来。”一面伸手抚摸他脸颊。他的手微带凉意,抚在潮热的肌肤上说不出的舒适。安墨白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抱住了苏合。苏合一笑,顺势将他压住,手滑下去抚摸他全身。
            安墨白被他抱着,又是欢愉又是羞耻,脸涨得通红,埋在苏合怀里,眼泪早已掉了下来。苏合抬起他下巴,道:“看着我。”安墨白身子一震,将头扭到一边去。苏合不肯放过他,捏过他下巴来,又道:“看着我”。月光照在他脸上,安墨白满脸都是泪水,低声呜咽着不肯睁眼。苏合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温柔之极地吻他身体,体贴地抚慰他的躁动。安墨白闭紧了眼低低喘息,忽然身子猛地一弹,眼前微微眩晕。
            苏合吻他微微汗湿的额角,在他耳边低语道:“墨白,舒服么。”
            安墨白失神地睁着眼睛,喃喃道:“你是我师父……”
            苏合柔和地道:“我喜欢你。”
            安墨白答不出话来,忽觉苏合的手指沾了什么凉凉的东西探到自己后面,心里一惊,反应地一挣。
            苏合脸色一冷,道:“你自己舒服过,便不管别的了?”
            安墨白道:“不是……”
            苏合冷着脸将手里的药瓶丢在一旁,也不理会他说什么,拉开他双腿狠狠刺入。
            安墨白惨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翻身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房里并没有苏合的身影,自己的衣裳也穿得好好的。他按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擦擦额上汗水,刚定下心来,忽觉双腿间一片冰凉滑腻,急忙拿过布巾擦净了。
            安墨白低头看着布巾上的痕迹,回想起梦中情形,身子一阵发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再也睡不着,便抱膝呆呆地坐着。无意间一抬头,见窗子半开,看得见水边一树桃花在月色里开得正艳。


          10楼2011-11-28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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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第二天见到苏合时,安墨白几乎不敢抬头,又觉得苏合的笑容似乎有几分异样,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的缘故。
              几日后任流水自外面买了苏合要的药材回来,到药室悄悄问他:“墨白,半仙拣着了十万两的银票么?怎地这般开心。”
              安墨白吓得一抖,险些失手滑了药杵,道:“我、我不知道。”
              午后安墨白给药圃浇了水,又仔细地拔了杂草,坐在桃树荫下歇息。暮春的天气暖得恰到好处,惹得人一阵一阵地犯困,桃花和青草的淡淡气息混在一起轻轻地飘着。昨晚他整整半夜没合眼,此时倦意涌上来,忍不住身子一歪,枕着手臂软洋洋地睡了过去。
              苏合在房里看见,拿了一件衣服出来,替他盖在身上。
              风过桃花落了满地,有一些落在溪水里,悠悠地顺着水漂走了。几瓣桃花落在安墨白头上脸上,苏合轻轻替他拨下来。
              安墨白睡得不甚安稳,被苏合的手指碰到,微微动了一动,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含糊不清地道:“师父,你终于来找我啦。”
              苏合怔了怔,心想他又在做什么梦,微笑着伸手去抚摸他头发。
              安墨白又道:“我时时想你……我不敢回去……外面不好……”
              苏合愣了一下,低头细看他面容,手自他眉眼上极温柔地轻抚过去。他离开时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在这小小的山谷里住得久了,人情世故一概不懂,孤身一人在外漂泊数年,不知吃了多少苦。从前是那样可爱的少年,脸颊软软的,如今却瘦了许多。安墨白又呢喃了几句什么,手指纠住了苏合的袖子。苏合想起小小的安墨白刚到自己身边时,夜里常常做噩梦,边哭边抓紧了自己的衣裳不肯松手,偏又叫不醒,但只要自己抱着他亲几下,他便立即安静下来乖乖入睡。
              苏合低低叹了口气,俯下身去像从前那样去吻他额头脸颊,果然不久安墨白便松开了手,安稳地睡过去。苏合被暖融融的日头晒了一会儿,也有些昏昏然,将安墨白圈在怀里,在他唇上悄悄碰了碰,侧头睡了。
              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灼灼桃花同夕光晚霞融成一色,苏合十分舒适地睁开眼,一低眼便见安墨白正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醒了?”
              安墨白点点头,道:“起风了,师父当心着凉。”他睡觉时候压着了头发,脸颊上有几道细细的红痕。
              苏合微笑道:“头发睡散了,过来我替你梳一梳。”
              安墨白应了一声,转过去背对着苏合坐着。苏合回房取了梳子,将他头巾解下来,细细地梳顺了,再挽上去用头巾扎住。一面含笑道:“头发长得这么长了。”温暖的手掌时时擦过安墨白的颈项脸侧,安墨白神思恍惚,像是回到少年时候,清晨早起练完了功夫,坐在桃花树下乖乖地等苏合给他梳头。忽然又想起那夜梦中情形,薄薄的耳朵有些发烫。
              苏合看他耳尖红了,心里暗笑。道:“好了。”
              安墨白在谷里安顿下来后,虽说苏合待他还是如从前一般,但他想到自己一去便是数年杳无音讯,还将师父打晕了,心里总是存了芥蒂,平日小心翼翼地服侍苏合,生怕惹他半点不高兴,直到这时才真的放下心结。低声道:“师父,你不生我的气么。”
              苏合笑了一笑,道:“我不是说过的么?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原本便是我不好。”习惯地在他颊上捏了捏,轻轻叹了口气,道:“瘦了这么多。”
              安墨白想起在外漂泊的苦处,心里一酸,低头道:“我时时都想回来。”
              苏合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为什么不回来,我也时时想你。你便是怕我生气,至多挨几句训也就过去了。”
              安墨白道:“我怕师父气得厉害,定要赶我走,宁肯悬在心里,也好过真切知道师父不要我。师父若是真的赶我出去,我便再没地方可去了。”
              苏合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下,道:“傻孩子。”
              安墨白抬头去看他,苏合温柔的眼神直落到他眼中,甜蜜绵软像是初见那天苏合喂他吃过的那块糕点,脸上不由腾地红了。
              苏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喜欢我么?”
              安墨白垂下了头,半晌道:“我……我……你是我师父……”
              苏合微笑一下,又道:“傻孩子。”
              桃花开罢时节,安墨白收了树上残余的花瓣,洗净了掺水沥出一碗淡红的桃花汁来,和了糯米粉做点心,也给任流水送去一份。任流水镇日无趣,见了安墨白大喜,抓了陪自己闲聊,不觉天色已晚,任流水正想要不要放他回去,房门忽然开了,进来的正是苏合。
              任流水笑嘻嘻地道:“半仙,这么一小会儿便想徒弟了么。呐,徒弟还你。”
              苏合道:“墨白,待会儿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任流水一怔,道:“他不过……”
              他要说的原本是“他不过在这里多聊了一会儿,何必动这么大的火”,苏合也不等他说完,向任流水道:“你也把东西收拾好。”
              任流水顿时呆住了,心道半仙这干醋劲儿未免也太大,竟然要将两个人一起赶出去么。
              苏合看他神色,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由得皱眉,又道:“你们两个明天跟我出去。”
              任流水大奇,道:“你要出谷?”
              安墨白道:“师父,这事算不了什么,值不得这样大动干戈。”
              苏合温言道:“没什么,我正巧也有些别的事找他们。”瞟了任流水一眼,道:“墨白,你早些回去。”转身走了。
              任流水奇道:“半仙要做什么?”
              安墨白叹了口气,道:“师父要去寻无生门的晦气。”
              任流水忍不住也叹气,道:“若是我师父,只会两个巴掌将我打出来。”忽然想起一事,道:“青叶青黛两个小家伙去了那么久,怎地还没回来?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安墨白摇摇头,道:“任大哥,我告辞了。”


            11楼2011-11-28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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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 章
                房里陈设得十分素净,寻常的桌椅器物,只摆了几样古鼎瓷瓶并几盆时令花朵作摆饰,略微显眼些的是案上一琴、壁上一剑,四名青衣小婢侍立一旁。门前垂着厚厚的锦帘,楼下的喧闹一声不闻。赌庄里有这样雅致安宁的所在,真教人想象不到。
                苏合微笑道:“此处甚好。”
                那赌庄主人道:“阁下看得入眼,那是最好不过了。”
                任流水嘀咕道:“有什么好。”
                安墨白轻轻地道:“师父的意思是,这里清静人少,万一输了,也方便撂倒他走人。若在楼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赖账不认总是说不过去。”
                那赌庄主人道:“这里恰好有四个人,便玩时兴的宣和牌如何?”
                苏合淡淡笑道:“他两人一个一窍不通,另一个虽懂,同不懂的也没什么差别。”安墨白低头忍笑,任流水一眼瞥见,顿时恼羞成怒,正要跳脚,想想苏合说得不错,只得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
                那赌庄主人嘴边露出一丝微笑,道:“那依阁下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苏合道:“不如你我二人掷骰子赌酒。谁先醉倒,便是谁输了。”
                任流水心里一惊,苏合不知这人底细,他却是晓得的,有名的千杯不醉万赌不输,苏合偏偏要同他比这两样,那不是摆明了将安墨白往外推么?他正要出声,那赌庄主人斜斜地瞟了他一眼,任流水立时将舌尖上的言语吞了下去。
                那赌庄主人道:“甚好。只不过依什么定点数大小?《投琼谱》么?也太无趣。”《投琼谱》是一粒骰子的六张牌式,便是一至六点。
                苏合道:“客随主便。”
                那赌庄主人点了点头,道:“那么玩《除红谱》便是。”拍了拍手,两名青衣小婢将任安二人引到一旁的小几边坐了,奉上清茶细点;一人取了骰盅来,内中各有四粒骰子,另一人取过酒坛酒碗,拆开泥封,一股清冽酒香飘散出来,中人欲醉。那赌庄主人又道:“这是八十九年的琼花房,也不知合不合阁下的口味。”
                苏合微笑道:“久闻扬州琼花房甘美无比,便是输了,也不白赌这一遭。”
                那赌庄主人微笑道:“阁下过谦了。”
                安墨白听到“琼花房”三字,嘴唇微微一动,终究没有开口。
                苏合抓了骰子,手腕一旋,骰子在骰盅里滴溜溜地转动。道:“银汉星回一道通。”
                安墨白不懂他在说什么,任流水小声解释道:“便是四粒一点,又叫做满盘星。”
                安墨白一惊,低声道:“那不是最小的点数么?”
                任流水摇头道:“《除红谱》以红色为尊,满盘星只比四粒四点的满园春低一等。”
                便听那赌庄主人也掷了,道:“红妆谩绾入青楼。”语声里微带憾意。
                任流水道:“那是三粒四点,一粒六点。”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赌场主人饮了一碗酒,自个儿吞一口馋涎,恶狠狠地咽下一碗茶水。
                两人一边掷骰子,嘴里说些“半下珠帘半上钩”“云近蓬莱常五色”“珊瑚宝匣缕双心”之类的牌式,任流水初时还解释给安墨白听,后来只死盯着那两人的骰盅,神情如痴如醉,恨不得也扑上去赌一把。他二人掷来掷去,互有胜败,常常是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下酒去。那青年人面色如常,苏合脸颊微微泛红,倒也支持得住。安墨白却知道以苏合的酒量,此时早该醉得不省人事了。
                苏合再掷一把,道:“两岸桃花夹去津。白楼主请。”
                那赌庄主人笑了一笑,举碗饮了一半,忽然将酒水一口尽数喷出,弯下腰去剧烈咳嗽,听那声响,几乎连五脏六腑都要一齐咳出,教人听了不由代他难受。任流水腾地站起,跨上前一步,想想又坐了回去。
                两名小婢忙忙扶住了他,惊叫道:“公子,你还好么?怎会这时发作起来?”
                那赌庄主人咳得全身无力,额上出了一层细汗,他伸手捂住了嘴,细细的血线顺着他指缝流下来。道:“阁下使毒的功夫出神入化,咳咳……什么时候着了道,竟半点瞧不出端倪,在下佩服得很。只是用这种……咳,这种手段,未免落了下乘。”
                苏合悠然道:“酒是你的,酒碗也是你的,你我二人隔了一张桌子,我便是有心下毒,也无从下手。白楼主这话可冤枉了我。”
                此时门帘一动,一名随从打扮的男子闯了进来,喝道:“无耻狂徒,竟敢下毒暗害公子!快将解药拿出来,饶你一命!”伸手便来抓苏合的衣裳。
                苏合皱起眉来,袍袖一扬,三枚小小的银镖向那人袭去。那人极快地拔剑出鞘,嗤嗤嗤三剑往暗器上击去,不想那银镖被他的剑尖一碰,立即炸开一团赤色烟雾,那人不及掩鼻,顿时软倒在地。
                苏合看了看地上的酒渍,向那赌庄主人微笑道:“白楼主,这酒你还没喝完。”拿起酒坛,将他的酒碗倒满了,向前推了一推。
                那赌庄主人低低咳了几声,道:“我认输了,这只玉瓶阁下只管拿去。但我突然发病,与阁下只怕不是全然无干。”
                苏合微笑道:“白楼主平日服用的药物忌丁香,这琼花房里却是有丁香的。酒是白楼主选的,确与我无干。单用郁金一味煎汤服下便可无恙。至于白楼主的这位侍从,片刻之后自会醒转。”一面取了黑玉瓶,掷还任流水,道:“将药装回去。青木玲珑丹最怕走了药气,离了这瓶子,十日之内功效全失。”转头向安墨白道:“墨白,走了。”起身向房门走去。
                安墨白乖乖地跟上去。任流水捏着瓶子,也顾不上将药装回,叫道:“等等!”
                苏合皱眉道:“你还要赌么?我可没这份空闲等你。”
                任流水道:“不是!”嗫嚅半晌,却说不出什么来。安墨白睁大了眼,初次知道“不好意思”这词居然也能用在任流水身上。
                四名青衣小婢急急地张罗着煎药,扶着那人去别处歇息。


              14楼2011-11-28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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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英精神微振,道:“那边得到的消息不少。”
                  那夜隋英悄悄潜进七星铸剑庄,庄内戒备森严,饶是隋英惯于此道,也险些漏了行藏。他隐在一道后墙的暗影里,隔了不久,却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房来。
                  便听其中一人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道:“他死了?果真如此?含光,你可亲眼见了?”听声音竟是庄主章承景,那“含光”想必是他的师弟齐含光。隋英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听见了他二人的机密谈话,心里一阵惊喜。
                  又听齐含光道:“苏谷主是这样说的。但我事后细想,墨白曾说过,那把匕首是要孝敬师父的。苏谷主便是不喜欢,至多将它丢还墨白,却不该给我。那小童说是墨白还我的,更是无从说起。”
                  章承景“嗯”了一声,道:“那谷主多半将它当作了你二人的信物。”
                  齐含光不知为何并不应声,又听章承景道:“他若有意,三年前便不会离开。你这份心思,还是收了的好。”口气里颇为不快。
                  齐含光踌躇道:“大师哥,早年庄上虽收留了他,可墨白也替我们救人,笼络了不少人心,便是欠我们什么,也还清了。如今还要欺瞒于他,骗取……”
                  章承景厉声道:“含光!师父待你的恩情,你都忘了么?!弑师大仇与这无关紧要的小节,孰轻孰重?!”
                  齐含光低声道:“是,大师哥,我知错了。”
                  白玉楼听了隋英复述他二人言语,思量片刻,道:“奇怪,七星铸剑庄前代庄主一夜之间暴死,传言是秋光剑陶药子所为,与赤水玄珠谷有什么干系?是了,他们是想要依仗赤水剑之利报仇。这苏谷主说的便是赤水玄珠谷的谷主了。‘莫白’又是谁?”
                  隋英道:“依属下看,多半便是莫玄。”
                  白玉楼一手支颐,又出了一会儿神,微微一笑,道:“莫白莫玄,这人究竟是黑是白?你下去吧。”转头吩咐小婢道:“请任少侠过来。”
                  任流水不久进来,凝望了他一眼便转开头去,从怀里掏出那黑玉药瓶放在几上,道:“现下是四月,上次的药就要吃完了吧。”
                  白玉楼望着他微微一笑,手中玩弄着任流水赌输的玉佩,道:“流水,方才跟我赌东西的人,到底是谁?”
                  苏合师徒仍旧往苏北去。没了任流水碍手碍脚,一路上苏合有意无意地撩弄自家徒弟,其乐无穷。安墨白有心推拒,但苏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过是替他梳头时碰到他嘴唇几次,又或是专拣人多的客栈投宿以便同住一间房之类,抓不住凭据,要拒实在是无从拒起,推根溯源,恨那白玉楼为何不掷一点。苏合看在眼里,心中反复思量该不该将这死心眼的徒弟逐出师门。没了师徒名份,他多半便肯了。
                


                16楼2011-11-28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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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次日安墨白在苏合怀里醒来,还未觉得羞愧,先觉得胃里空空,饿得抓心挠肝。他昨日过来叫苏合吃晚饭,却稀里糊涂地被拖上床,折腾了半宿,此时天近正午,实在饿得受不住,看见桌上放着一碟点心,挣扎着爬起来下地。无奈腰间酸软无力,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刚刚支起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滚到床下去。忽然觉得手腕一紧,这才看到一条发带系在两人手腕之间。他这一摔,扯动了发带,苏合立时醒了,睁眼看了看,将安墨白抱上床来,轻轻掸去他衣上灰尘,道:“别乱动,多躺一会儿。”
                    安墨白低了头不敢看他,肚子却咕噜噜地叫起来。
                    苏合微微一笑,柔声道:“你答应决不偷偷溜走,我去给你拿吃的。”
                    安墨白低声道:“我不走。”
                    苏合凑过去亲亲他脸颊,穿了衣裳出去,不久端来一碗白粥,一碟清炒嫩笋,笑道:“我喂你吃。”安墨白不肯,苏合也不勉强,任他自行捧了粥碗慢慢啜饮,另拿了一双筷子,时时夹了笋片送进他嘴里。
                    吃过粥菜,安墨白躺下歇息,腰间的酸疼一阵阵地泛上来,虽仍有困意,却睡不着。苏合也不说话,陪他躺着,将他一缕头发绕在指间玩弄。
                    安墨白后颈被苏合的呼吸轻轻拂着,酥酥麻麻地痒,却不敢乱动。一只黄莺在客栈外的柳叶间滴呖呖地鸣叫,远远传来纺车转动的嗡嗡轻响,十分幽静恬适。安墨白只觉这情状暧昧得可怕,半晌才寻到一句话,开口道:“师父不吃东西么?”
                    苏合微笑道:“早晨吃过了,那时看你睡得正熟,便没叫醒你。”
                    安墨白再找不出话可说,只得闷闷地躺着。
                    隔了一会儿,苏合问道:“怎么还不睡?难受得厉害么?”要他趴在床上,放软了身体,轻重有致地在他腰间揉按,手法力道恰到好处,绝不轻一分,也绝不重一分。安墨白少年时偶尔练功弄伤了自己,苏合替他敷药裹伤,却没给他按摩过。安墨白初时身子有些僵僵的,不久便全然放松,他若是只猫,此时早舒服得咕噜出声,渐渐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夜间,一钩新月悬在窗边的竹枝上。房里没掌灯,安墨白发觉一旁的床铺空了,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苏合回来,叫了几声“师父”也不见回应,心想难道是白玉楼寻仇来了,又或是无生门得了消息抢先下手,师父将他们引出去打斗。心里再也安生不下,就要外出寻人。
                    忽听房门吱呀一响,一人走进房来,便听得苏合的声音道:“我回来了,怎么了?”一边放下一只碟子,将油灯点了。
                    安墨白松了口气,道:“我还道有人来寻衅。”看他放下的是一碟点心。
                    苏合到床边坐了,替他拢紧了衣裳,微笑道:“想我了么?昨晚疼不疼?”
                    安墨白想不到他忽然提起昨晚之事,脸颊登时通红,向后缩了一缩,一双眼睛不知该看哪里才好。
                    苏合看他现下才想起来怕羞,笑了一笑,柔声道:“什么时候吃第二帖药?”
                    安墨白听他忽地转口,一怔之下,重复道:“什么第二帖药……”说出口才明白苏合的意思,脸上更红,扯了被子将自己裹住,又要缩到床角去。
                    苏合捉住他拉回来,凑过去同他额头相抵,柔声道:“喜欢我么。”
                    安墨白垂眼道:“我……我不知道……”比上次回答的“你是我师父”好得多了。
                    苏合也不再逼问,笑吟吟地取过碟子,道:“睡了一下午,饿了么?吃点东西吧。”
                    安墨白低头吃着苏合拿来的点心,是寻常的糯米糕,十分清甜可口。
                    苏合看着他吃东西,微笑道:“刚才我出去看过,这镇子很是安静,风景也不坏,恰好你这几日也不方便活动,就在这里歇些日子吧。”
                    安墨白一怔,道:“师父不是要去无生门么?”
                    苏合笑道:“无生门不长腿脚,晚去几天,它也在那里。”
                    安墨白犹豫一下,道:“师父,还是不去的好。”
                    苏合道:“怎么?”
                    安墨白道:“薛蓝虽然打伤了我,他也没讨到便宜,算是扯直了。为这点小事奔波已经不值得,师父若有什么闪失,我就真是该死了。”
                  


                  18楼2011-11-28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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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合笑了笑,道:“不是说过了么,我也恰好有些事情,要去寻一位故友。”又问道:“那时候除了薛蓝,还有几人对你们出手?”
                      安墨白道:“还有薛蓝的两名属下。一旁有一辆马车,像是同薛蓝一起的,马车旁另有一人,不过都没出手。”
                      苏合“嗯”了一声,仰起了头思量什么,不再说话。
                      他忽然问起江湖之事,勾动了安墨白的心思,终于问道:“师父,赤水剑、玄珠炉,究竟是什么宝物?”
                      苏合微笑道:“你见过几千次也有了,记不起来么。”
                      安墨白怔了一怔,苏合确有一把佩剑,除了教自己剑法时拿出来过,平时只随便收在箱子里,难道竟然便是赤水剑么;道士炼药才用得到丹炉,谷里从来没有过,“见过几千次”更是说不上。安墨白想来想去,始终回忆不起。
                      苏合笑道:“等过些时候回去,我指给你看。”
                      之后安墨白又歇了半日便好了,时时与苏合在左近游玩,江南山明水秀,这小镇虽不如淮扬富足,苏杭秀美,也别有一番风致。偶然遇见小病小患,安墨白随手施些针药便告痊愈。苏合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从不阻拦,可也从不相助。小镇上民风淳厚,几天下来熟识了,又受了安墨白的恩惠,常常邀请安墨白二人一同就餐。苏合虽不说什么,安墨白知道他不喜与外人来往,每次都是婉言回绝。
                      一日苏合师徒在镇上闲步,忽见道上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安墨白无意间看了一眼,见是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起那日马车一旁的正是此人。此时那人也看到了安墨白,勒住了马,安墨白心中戒备,一手已按在了剑柄上。那老者跳下马来,却并不理会安墨白,向苏合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喜道:“小少爷,想不到您竟在这里!”
                      安墨白大奇,这人明明是无生门中的人,为什么管自己师父叫小少爷?却听苏合道:“原来是陶伯,近来可好。”语声淡淡的。
                      那老者道:“劳小少爷惦记了,老奴还好。倒是门主十分想念小少爷。”
                      苏合不答,道:“薛蓝那混小子怎样了?”
                      那老者道:“大公子伤势颇重,整整一个月不曾下床,近日才刚刚复原。”一面盯了安墨白一眼,眼神十分怨毒。
                      那老者似是有事在身,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去了。安墨白全没听在耳中,只想着他唤师父作小少爷,虽不知师父同无生门到底有什么牵连,但想来总之是十分亲厚的关系了,低下了头等着挨骂。
                      苏合回过身来,摸摸他头发,称赞道:“不坏,薛蓝那小子功夫不错,能将他打得躺在床上一月有余,不愧是我徒弟。”


                    19楼2011-11-28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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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竭想知道的倒也不是别的,只絮絮地问些苏合的起居饮食情状。安墨白一一作答,心里却腻味得很,宁肯听他逼问自己赤水剑玄珠炉的所在。
                        薛竭又问道:“如今谷里有几人?”也不待安墨白回答,道:“只有你们两个?”
                        安墨白道:“是。”
                        薛竭叹了口气,道:“过去谷里不是这样。他也没同你说起过从前的事吧?”
                        安墨白虽不喜他,但听了这话,却管不住自己。道:“师父从没提起过,薛伯伯知道什么,若是方便,还请告诉小侄。”
                        薛竭道:“这不是机密要事,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抬起头想了一想,道:“阿合年幼时候,谷里遭了大难,原本有许多人,却全都死了,却只剩了他一个。我爹同赤水玄珠谷有些交情,辗转知道了这事,便将他接到无生门来,我同阿合是一起长大的。”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了安墨白一眼。
                        安墨白容色不变,明亮安静的眼睛也看着薛竭,等着他说下去。
                        薛竭笑了一笑,道:“阿合从小便十分聪颖,功夫学得比我好许多——他练得的是他赤水玄珠谷的功夫,并不是我无生门一路。我比他大几岁,也时常被他欺负。他性子也高傲得很,十分好强,略略大些的时候,便不愿住在这里,时时想要离开。”
                        安墨白心知这确是苏合的脾气,又听薛竭续道:“我成亲之后,他便走了。我有时也到赤水玄珠谷看他,但几年之后,接任了门主,事情一忙,去得也就少了。后来他拣了你,性子虽越来越孤僻,。我也就放下心来,再没去打扰,到现在已有六年不曾见面。”
                        安墨白道:“原来薛伯伯到过我们谷里。”
                        薛竭笑道:“何止到过,赤水玄珠谷的宝物我也见过的。”
                        安墨白心猛地一跳,说不出什么滋味。
                        薛竭道:“你定然也见过了。那赤水剑、玄珠炉说是宝物,却也不是宝物,对别人没什么用处。真正的宝贝也是有的,我却无缘得见。关于这宝物,有几句古词,却不知是什么涵义,你听过么?”
                        安墨白摇头道:“不知。”
                        薛竭笑道:“你将来便是赤水玄珠谷主,阿合怎地什么也不同你说。那几句话是:新妇矶边眉黛愁,女儿浦口眼波秋,惊鱼错认月沉钩。”
                        薛竭是北人,生得粗犷英武,念出这等温婉娇软的词句来,颇不相称,也不知是不是为此,安墨白只觉心里极不舒服,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机密。”
                        薛竭点了点头,忽道:“阿合说晚饭不出来吃了,你去陪陪他吧。”转身自去了。
                        安墨白问了客房里侍候的丫鬟,知道苏合正在房里歇息,便是自己房间的隔壁,便过去敲了敲房门,等了一会儿,里面却毫无响动。


                      21楼2011-11-28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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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仆役迟疑道:“这……那里守卫森严,少侠面生,怕是不容易进去……”
                          安墨白一扬手中银镖,作势又要扎下去。
                          那仆役惨叫道:“别别别!我带你去,我带你去!”爬起来找出一套仆役衣裳,递给安墨白。安墨白匆匆换衣,又道:“你们给苏谷主送过别的毒物没有?”
                          那人战战兢兢地道:“别的小人不知道,不过半个时辰前已经送过去一壶了。”
                          安墨白心里恨极,一脚踢过去,将他身上那枚银镖踢得又深入三分。
                          后院僻静处果然有一大丛藤萝垂在一面墙壁之前,那仆役拨开藤叶,露出一个洞口。两人钻了进去,刚走出十几步,便有两名守卫过来盘查,盯着安墨白看了几眼,问道:“老张,这人是何时来的?怎地从没见过。”一手却悄悄地去摸暗器。安墨白看在眼里,见露了形迹,毫不迟疑,两枚银镖飞出,喝道:“让开!”他顾念苏合安危,不敢下杀手,镖上药物只不过使人晕去片刻。
                          里面众人听见动静,立即冲杀出来。安墨白踢飞了当前两人,眼见这许多人一时半会儿收拾不下,只怕拖延久了,苏合在里面愈加危险。当下夺过那壶毒酒飞掷过去,手上暗用内劲,那酒壶在半空中碎裂开来,点点酒水四处洒落。忽然一人凌空飞来,除下外袍挥过去,一卷一收,将那酒水兜住了,远远地甩了出去。那人落在地上,笑道:“安大哥,许久不见,别来可好?”竟是青叶。
                          领头之人叫道:“二公子小心,这人功夫厉害。”
                          安墨白听了“二公子”这称呼,心下恍然,怪不得自己觉得他与薛蓝相像,原来是亲生兄弟。横剑当胸,冷冷道:“谷主在哪里?”
                          薛青叶笑道:“爹爹和谷主正在饮酒,不许别人打扰。安大哥,不如我陪你出去尝尝点心。你若过去,谷主定会责骂你。”
                          安墨白一言不发,一剑向薛青叶刺去。那头领正要接招,薛青叶笑道:“都别出手,我来领教安大哥的高招。”长剑刷地出鞘,迎了上去。他毕竟年纪尚幼,修为不足,十几招便被安墨白擒住。挣扎了几下,见挣不脱,笑道:“安大哥,你别板着脸,还是笑起来好看。我带你进去就是。”安墨白心想纵然他弄鬼,再捉回来也不难,便松了手。薛青叶果然乖乖地在前引路。
                          那小路是青石砌成,看似随意,实则匠心别具,上面藤萝交缠覆盖,十分荫凉,两旁栽着时令花木,碧色深浅,间有繁花明艳。此时明月当空,透过花枝叶隙,水银一般星星点点泻了满地。无生门中的屋宇都是庄严大方一派,想不到竟有这样小巧别致的所在。一路分花拂柳,偶有春鸟啼鸣,十分幽静。走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便见水边曲栏之侧,薛竭与苏合正对坐饮酒。


                        23楼2011-11-28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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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安墨白见苏合举杯就唇,酒液清光盈盈地就要入口,想也不想,一镖向苏合手里的酒杯打去,叫道:“师父别喝!”他的暗器囊分了数层,最易探取的银镖上喂的是见血封喉的毒物,此时情急之下,摸出的便是这种,出手之后才惊觉,又叫道:“师父小心!”赤水玄珠谷中暗器样式不少,最厉害的便是这种寸许长的小小银镖,边缘打磨得锋锐非常,若喂上药物,割破一点皮肉便是性命之忧。
                            苏合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巧巧将那银镖接住了,道:“墨白,过来。”
                            薛竭望了那镖一眼,道:“是珍珠露水草合了醉魂藤?”
                            苏合点了点头,微笑道:“墨白自己调制的,也还不坏。”
                            薛竭笑道:“阿合果然厉害,□出的徒弟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倒了一杯酒,递给走近来的安墨白,道:“贤侄也饮一杯如何?”
                            苏合微笑道:“墨白,你来看看这里面有几种药物。”
                            安墨白这才明白,两人原是在相互考量功夫,行礼道:“小侄唐突了,薛伯伯勿怪。”接了酒杯,轻轻嗅了一下,道:“对叶散花、鬼灯笼、生死无常砂,不知对是不对。”他一边说时,左手手指暗暗探下去沾了些药粉。正要将药粉悄悄洒进杯中喝下,苏合却将酒杯拿过来自己饮了,向薛竭微笑道:“正巧是最后一杯,时候也不早,我不打扰了。”带着安墨白起身走了。
                            安墨白跟着苏合进了卧房,这时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心中忽然后怕起来,若是苏合真被人害死,自己也不想活了。这念头一起,他登时呆住了,怔怔地跌坐在椅上,心里比误以为薛竭要毒害苏合时还乱些。
                            苏合倒了一杯茶给他,道:“染到酒气了么?脸色怎地这样难看。”
                            安墨白摇头,呆呆地将茶水喝干了,险些连茶叶也吃下去。
                            苏合轻轻拍他脸颊,道:“墨白,墨白?”
                            安墨白低下头去,却抓住了苏合的袖子。苏合怔了怔,轻轻抚摸他头发,等他开口,半晌听安墨白低低地道:“师父,你若是有什么事,我……我也不想活了。”
                            苏合笑道:“想要将赤水玄珠谷主毒死,哪有这么容易。”但安墨白肯说出这话,无异于剖白心迹,他心中着实欢喜,将安墨白抱住了,笑道:“怎么忽然想通了?”
                            安墨白低头不语。
                            苏合也不逼问,轻吻他脸颊,悄声道:“我要给你吃第二贴药了,你肯不肯?”
                            安墨白不答,只伸手抱住了苏合,他脸上红红的,等着苏合再问那句“喜欢我么”。苏合却不说话,只是细密地吻他脸容颈项。安墨白心里忽然有些着慌,抬眼去看,苏合却将他眼睛蒙住了。
                            安墨白抱紧了他,颤声道:“师父,我喜欢你。”觉得苏合的嘴唇缠绵地贴近了自己嘴角,略略转脸,主动吻了上去。
                            苏合却躲开了,柔声道:“我刚刚喝了酒,小心毒到你。”
                            安墨白道:“没事……”挣开了苏合蒙在他眼睛上的手,执意去吻他嘴唇。
                            苏合低声笑道:“乖孩子。”到底不放心,喂他吃了一枚丹药,这才同他亲吻,又将他抱上床去,解了两人衣裳,双手熟悉地摸到安墨白柔软敏感的腰上。比起上次,自有一番各自遂心、两相缠绵之乐。
                            半夜时候,安墨白伏在苏合身边低低喘息,道:“不,不来了……我要睡……”
                            苏合轻轻在他身上摩娑,温柔道:“好,你歇一会儿。”
                            安墨白一时却睡不着,趴在枕上玩弄苏合头发,想起一事,问道:“师父,谷里原来有很多人么?”
                            苏合脸色一暗,道:“薛竭怎样同你说的?”
                            安墨白便将薛竭的言语转述一遍。
                            苏合“嗯”了一声,道:“就是这么一回事。”
                            安墨白道:“那个人……是谁做的?”
                            苏合道:“我将他毒死了。”
                            安墨白听出苏合不喜谈论此事,乖乖地不再提起,又道:“青叶原来是薛伯伯的儿子。”
                            苏合道:“那时你走后,谷里没人煮饭,恰好薛竭想要我替他教导这一双兄妹毒术,我便答应了。”
                            安墨白暗道原来师父将无生门主的儿女当小厮丫鬟使唤,道:“我回来之后,师父便把他们送走了?”
                            苏合微笑道:“也不尽然。薛竭伤了你,我瞧着他的儿子女儿心里有气,这才赶回去了。”
                            安墨白在江湖上行走这几年,见过许多人,交好的也有几个,但只有苏合是全心地疼他爱他,心下又是缠绵又是抱愧,伸手抱住了他。
                            苏合嘴边浮起一丝笑意,问安墨白道:“师父待你好不好?”
                            安墨白点头道:“好。”
                            苏合微笑道:“那再做一次好不好?”不待安墨白回答,又将他压在身下。
                            第二天早晨,苏合早早起了向薛竭告辞,带着安墨白离开。安墨白走出无生门时,欢喜之余,想起临来时两人尚且半是纠缠半是尴尬,如今却是情意缠绵,忽然觉得被苏合狠狠骗了一遭。但究竟怎样被骗、被骗了什么,却说不出来。


                          24楼2011-11-28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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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 章
                              几日后到了丹凤阁,郁双栖拉着安墨白的手进去。丹凤阁正为寻找失踪多日的少主忙得焦头烂额,见了他十分惊喜,有人急忙报知阁主夫人陈氏。郁双栖带着安墨白进了内堂,向母亲说明事情原委。阁中大弟子曾见过安墨白,言道确是莫神医不假。众人都是大喜。稍稍歇息之后,众人簇拥着安墨白到了郁辽的卧房中。
                              安墨白仔细探察了郁辽舌脉,心中暗吃一惊,自踏入江湖以来,初次见到这种奇特病症。郁辽脸孔又黄又红,全身肌肤微微出汗,汗液十分黏稠,颜色也是黄的。呼吸也隐隐有潮湿腐烂的气息。黏腻湿热之中,却有极干燥之意。这倒也罢了,他丹田中有一股异气流转不休,同他原本的真气纠缠在一起,想来略略运功必定便痛如刀刺,若强行催动内力,只怕立时便会气血逆转而死;更奇的是,细细分辨之下,这股气中竟然暗藏了五行生克,绵绵不绝。安墨白一时好生难以决断,但久病之下,人又昏迷不醒,自然以治标为先,当下便依着现下的症候施了针药。
                              他独自一人回了客房思索,这决不是寻常的疑难病症,多半是不知不觉间中了什么毒药,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郁辽到底中了什么奇毒、该如何解除,更不知是哪位用毒高人有这等匠心妙手。傍晚时郁双栖来陪他吃晚饭,安墨白也不同他说话,也不吃饭菜,手里的竹筷一下下地戳着桌面,几乎将桌子戳穿。
                              夜里所做的梦也尽与诸般毒物有关,半夜时安墨白忽然惊醒,想起少年时曾在谷里看过一本薄薄的手抄医书,上面记载了一种叫做百濯丹的药物,依五行生克之理配制而成,能搜人身诸邪集于丹田,戕戮正气,服药之人便有通天本领也施展不出。且感四时之气于外,生贼邪于内,内外交攻,春病风,夏病湿,秋病燥,冬病寒,苦楚难言。日久必枯耗而死。但书上既未载明药方,也未载明如何医治。安墨白又想了一会儿,仍是没半点头绪,半晌叹了一口气。
                              如此过了几日,郁辽虽仍未醒转,但诸般症候都减轻许多,面上神情也不似先前苦楚。一天夜里,安墨白正睡觉时,忽然被人大力摇醒,接着便听郁双栖欣喜若狂地叫道:“我爹爹醒啦!”
                              安墨白随他过去,一路所见之人都是满面喜色。郁辽半倚在床上,十分疲惫无力,见了安墨白,颤巍巍地道谢,又命郁双栖磕头。安墨白安抚他几句,换了方药,面上却殊无喜色。心知再过些时候,夏去秋来,病情必然随之变化。季季如此,自己总不能一辈子待丹凤阁。这样一味压制,也不是法子。
                              但细细调治之下,半月之后郁辽便能下地行走,内力也渐渐地恢复了一些。丹凤阁上上下下更是欢喜非常,夫人陈氏亲手替安墨白缝制了一套衣衫。安墨白却知道丹田中的异气不除,郁辽的内力至多能恢复半成。况且这异气蕴天地生杀之象,有如活物,倘若反噬起来,势必难救。心中十分烦恼。郁辽宽慰他道:“老夫卧病多年,这年岁也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板,什么武功内力,早已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能拿拿刀剑,教导教导儿子弟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安墨白在丹凤阁中住了月余,夜里频频梦到苏合,醒来孤枕单衾,不由得心头怅然,也不知苏合在镇子上等得不耐烦了没有。
                              一日安墨白又去探视郁辽,房中却没人,仆役说道阁主正在练武场,便带着安墨白过去。果然见到郁辽手中拿了一柄长剑,正在指点郁双栖功夫。一柄长剑倏地斜挑,将郁双栖的剑挑飞出去,恰好落在安墨白脚边。
                              郁辽呵呵笑道:“莫神医,小儿累得很了,就请莫神医陪老夫活动一下手脚可好?”
                              郁双栖也笑嘻嘻地叫道:“我也想瞧瞧莫神医的剑法!”
                              安墨白欣然道:“自当从命。”捡起剑来,道:“请郁阁主赐招。”
                              郁辽大病初愈,身体尚未复原,出招十分缓慢,但招式沉稳狠辣,果然是老而弥坚。安墨白还招时也就不便太过迅捷。两人也不为分胜败,就这么缓缓地你一招我一招地刺来刺去,倒像是演示剑招一般。不久郁辽额上见汗,安墨白便停了手。
                              郁辽缓了几口气,笑道:“莫神医年纪虽轻,想不到剑法这般高超。不过其中几招虽然厉害,但于后背全然不顾。两人对敌时倒没什么,若是以一敌多,那便危险得很了。”
                              安墨白笑着应了,却也不甚在意。
                              当夜丹凤阁中设宴,一来庆祝阁主病势好转,二来向“莫神医”道谢。席上众人纷纷向郁辽道贺,祝词劝酒,十分热闹。安墨白不似苏合那样半点听不得喧哗,却也不喜这等噪扰情形,只坐在一旁吃吃点心。忽然隐约听到一声轻轻的冷笑,仿佛是苏合的声音。他转身四顾,却没寻到半点痕迹。
                              安墨白回了房中,心里仍旧惦记着那像极了苏合的声音,试探地小声叫道:“师父,师父,你在么?”等了半晌,始终无人答应,安墨白好生失望,转身时忽然被人抱了满怀,便听苏合的声音在耳边低笑道:“乖徒弟,想我不想?”
                              安墨白急忙转身,惊喜道:“师父,你果真在这里。”欢喜之下,伸臂抱住了他,又叫了一声“师父”,却碍着脸嫩,说不出什么亲热话。
                              苏合笑了一笑,道:“还不走么?你耽了不少日子了,郁辽的病也好转大半。”
                              安墨白为难道:“可郁阁主的病,我找不出根治的法子。”想起一事,急忙问起百濯丹。
                              苏合淡淡地道:“有这本书么?我不记得了。明日去同郁辽辞行,跟我回去。”
                              安墨白踌躇道:“我既然答应了别人,总该治好……”
                              苏合冷哼一声,道:“郁辽可没你这般好心,今日他试你武功来历,便不怀好意。”
                              安墨白呆了一呆,道:“试我武功来历?那是为什么?郁阁主若对我有什么疑心,怎会吃我的药。”
                              苏合不答,只轻轻抚摸他头发,道:“幸好我早留了心,被外人看过的招式从没教过你。不然又是一场麻烦。”却也不再催促安墨白离去,道:“喝了多少酒?早些睡吧。”
                              当夜两人睡在一起,安墨白蜷在苏合怀里,不久便闭上眼安安稳稳地睡过去。苏合轻轻捏他脸颊,叹了口气,道:“我怎就收了你这个滥好心的弟子。”
                            


                            27楼2011-11-28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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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约有半刻,一阵香气随风而至,似是淡淡的,但仔细辨去,却又十分繁复,竟遍集了百花之香。随即便听到虾须帘被人撩动,发出玲玲珑珑的碎声,一名绿衣女子轻轻盈盈地含笑步入,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正是容颜最盛之时,分毫不差正是“艳色照人”四字。一双明眸真有勾魂摄魄之能。青丝堆云,宝髻高绾,腰系连蝉锦香囊,天然一种风流秀丽体态,教人不由得心魂动摇。
                                苏合起身行礼,微笑道:“无香,一别数年,久疏问候,还望勿怪。”
                                那香夫人湘无香蹲身还礼,笑道:“有劳苏谷主惦念,贱妾何幸。”眸光一转,看着安墨白奇道:“这位不是莫玄莫大夫么?听闻莫大夫仁心妙术,活人无数,却从不同谁特别亲厚些,原来与苏谷主相熟。”一面在椅上坐了,斜靠在一方绣花锦垫上,姿态十分美妙。
                                苏合微笑道:“他是我的弟子。”却也并不说明他本名叫做安墨白。
                                湘无香掩口轻笑,道:“苏谷主果然好手段,□的好弟子。”又道:“苏谷主远道而来,可是有甚要事?”
                                苏合道:“无香慧人,远客到此,自然是有所求了。”
                                湘无香微笑道:“真想不到苏谷主也有求人之事。但请言明,贱妾无不遵命。”
                                苏合道:“不知无香这里有没有可入药的百濯香?气味越浓烈、性子越重越好。”
                                湘无香支颐略一思量,道:“现成的没有,但炼制也不难,五日可来得及?”
                                苏合微笑道:“五十日也等得,劳烦了。”
                                闲暇时候,湘无香常邀苏合师徒游览山中景物,往往在风致绝佳之处设小几藤凳,一壶清茶,对坐闲谈。安墨白在一旁听两人笑语,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多余。他从没见过苏合对别人亲近,此时见他同香夫人十分相得,宛然一对璧人,心里极不是滋味。
                                有时香夫人相邀,安墨白便赌气不去。也不知苏合是不是有意,只笑眯眯地摸他头发,要他别闹小孩子脾气。安墨白更加生气,好在百濯香几日便能制成,那时苏合总不会再留在这里。
                                不久百濯香制成,第二天安墨白起得晚了,却找不到苏合。丫鬟说苏谷主同小姐游湖去了,不知何时回来。安墨白大怒,一个人关在房里生闷气,将一盒百濯香在桌上狠狠摔打几下,心道:“香制好了,师父还陪她游玩,好生恋恋不舍。还……还直呼香夫人的闺名。她生得这般貌美,待师父又温柔体贴,我却常常惹师父生气,他不许我随便替人诊治,我却从来没听过话。师父虽不阻拦我,可心里一定不喜欢。她会制香,我只懂得炼药,也都是师父教的。师父的炼药技艺比我好得多了,同香夫人倒很是……很是般配。”心中颇有些酸溜溜的,随即又想:“师父同无生门颇有来往、还识得香夫人,他……他心里有许多事情,却什么都不同我说。”
                                想来想去,越想越是气闷,给苏合留了一张字条,说道此地湿气太重,自己不习惯,便一声不响地走了。他赶回丹凤阁中,将一盒百濯香交给郁双栖,讲明了用法,又说道有事在身,当下便告辞离去。
                              


                              29楼2011-11-28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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