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深圳。
我在匆匆收拾好的行李间走来走去,手里还拿着新换的手机,实在腾不出手的时候就歪着头把手机夹在一边肩膀上,继续跟我妈说话:“是是是,明天的机票,现在正收拾东西呢——”说着一个零钱包从一堆衣服里滑出来,掉在地上。
我连忙把手上的衣服放下,将手机从脸侧拿下来,弯腰去捡那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零钱包。把这个看上去有些幼稚的卡通零钱包拿在手里,忽然想起这个跟着我搬了几次家都没被扔进垃圾桶的零钱包是谁送的,想起那个已经去了外国不知多少年的初恋情人,一时间脑海中竟勾勒不出他的脸。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睛望着墙壁,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
从成为马尔泰·若曦之后,在三百多年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梦中整整二十年的时间里,胤禛,八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康熙爷,敏敏,绿芜,承欢,每一个都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鲜活而真实的印记,庄生晓梦迷蝴蝶,究竟是庄生梦蝶,还是蝴蝶化成了庄生?梦里梦外,我已然分不清楚。
再次醒来的时候,现实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年,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我的身体留在现代,灵魂却去了古代,同一群古人经历了生死悲欢,爱恨离合。曾经深爱却让自己痛遭背叛的初恋情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得连五官都看不清的影子,然而经过时间的洗刷,另一个人的身影却在我的心头变得越发明晰。
胤禛。
胤禛……
我寄出的那封信,你是否亲自打开,看过我的字字衷情?
又是否依旧不愿想起同我相爱过的这一场,连我的最后一面都不愿来相见?胤禛,胤禛,如今你我之间横亘着数百年的光阴,如同一条永远跨不过去的河流,我只能这样不停地想你,念你,你却永远不会听见。
没有听到我妈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我只是对着空白的墙壁,默默地流下泪来。
“……晓晓,张晓?”
我回过神来,把那个已经不再重要的零钱包塞进行李箱的角落里,用手背在脸上擦过:“嗯,妈你说什么,我听着呢。刚刚?那个,突然看见以前的东西,有些走神就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要不你再说一遍?什么,男朋友?我没男朋友。”
听我这么一说,我妈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开始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起我上高中时候的那场恋情,埋怨我当时不让你谈你就偏要谈,现在让你谈了你这心又淡了。我听来听去,我妈担心的不外乎就是我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男朋友,将来恐怕很难嫁出去。
我一面听她小心翼翼地劝说着,一面单手继续收拾沙发上的零碎物品,这间公寓我一年前就买下来了,虽然现在打算回北京,却也没想过要卖出去,只把个人物品一收拾,再拿布把大件的家具罩起来就好了。
听我嗯嗯啊啊地敷衍她,我妈终于确定我在这事上真的没有想法,便收住了话头,犹豫地道:“女儿,你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放不下吧。”
我静默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身子。说已经放下,那绝对是骗人的。可就算放不下,那又有什么用呢?人类对时空的研究还停留在一个十分粗浅的阶段,想要随心所欲地穿越到某个时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回到现世三年,也整整逃避了三年,最终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决定回北京工作,除了是因为父母年纪大了,想在他们身边尽一尽孝道,其实还有一个十分可笑的想法。
哪怕回不去,我也想要留在离他更近的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南地北。
等哪一天死了以后,也可以和他埋在同一块土地上。
于是我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可放不下的,妈,你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