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这十年的起点上,新年夜,我在五道口电影院看了张氏烂片的开山之作《英雄》。故事究竟讲得什么(如果这部电影真得讲了一个故事的话),已经早不记得,但那之前之后的经过,印象却十分清楚。
散场之后,我们从这间与繁华都市中的新建影院相比残破得几乎不堪的电影院里走出来,在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些吃的,热乎的。然后,我们从城铁十三号线五道口站的站台下面穿过,沿着成府路一直走到了北大东门。聊了些什么吗?想必是的。从东门进了学校,与理教擦身而过,从文史楼和地学楼之间穿过,往北,取道一教以南静园以北的主路,斜穿塞万提斯像和校史馆旁幽暗阴森的湖畔小道,经过南华表,自西校门而出。
那时畅春新园还是一大片荒地,每到夜晚,就被烤串的小火炉子占据。印象里空地上的烧烤档至少有二到三家,我们总去的那家是一个中年妇女开的。点完串以后,老板殷勤地递上两个板凳,我们去找地儿坐下,不一会儿,老板就端来一个小炭炉子,放在两人中间。我俩把手放到火炉上方,看它们在温暖的红色火光里变成四只黑色的剪影。
烧烤送来了,还有两瓶啤酒。普通燕京,“普京”。那晚的温度很低,虽然我总没觉得它冷,但啤酒瓶确是像两块冰坨子一样。我从不戴手套围巾帽子之类的东西,因此分享了他的手套,蓝色的,毛绒的,一人一只,戴在负责握酒瓶拿肉串的那只手上,另一只手则严严实实地捂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后来,不知道是我还是他找来了两个纸杯,我们把啤酒倒进纸杯里,很快,啤酒的表面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我从没有喝过那么凉的啤酒,到现在也没有。
他努力地辨认出冬季大三角的位置,并且高兴地指给我看,我也佯装高兴地看见。在那之前和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都再没能那样切实地看过星星,好像它与我同在,那样切实。至今,我也不知道冬季大三角究竟在哪里,但我记得他指着天空比划的样子。天狼,猎户,小犬,就是这个三角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