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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帅望的江湖】卷一 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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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2-06-08 15:59回复
    然后韩青在帅望的尖叫声中吩咐冷家人为施施办理后事。 有人想接过韦帅望,那个不断尖叫挣扎扭动的小东西,忽然大叫一声,一把抓住韩青的头发,直抓得韩青哎哟一声,自韩青当了掌门,不自韩青入了冷家或者更早,自韩青长到一米七十以上后,就再没这么狼狈过。要抱韦帅望的家人一吓,立刻松了手,韦帅望似个小弹簧一般,“啪”的一声重又弹回去死死贴在韩青身上,韩青哭笑不得。 然后感受到那紧紧地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的两条小手臂,搂得那么紧,紧到韩青有点呼吸困难,那个小身体哽咽抽动颤抖,却紧紧地,紧紧地拼尽全身力气抱着韩青。韩青的发丝凌乱,狼狈不堪,手足无措,可是紧紧地挂在他脖子上的那个小人也微微让他感动了,这个小人这么紧地抱着他,他虽然在他怀里撒泼,可是被别人抱走,却令他恐惧。 人都是只欺负自己信赖的人,对外人别提多客气了。韩青叹口气,向手下挥挥手,一只手抱着帅望,一只手轻轻拍着那孩子的后背。 帅望一直尖叫到喉咙沙哑,开始只是叫,后来改成:“妈妈妈妈,我要妈妈!”不断地重复这句话,直到嗓子再发不出声来,韩青一直抱着他,等他发不出声来,韩青的脑子里已经开始自动代替韦帅望发出尖叫声,韦帅望叫与不叫,韩青脑子里不住回响的都是韦帅望的尖叫,韩青觉得头晕恶心,眼冒金星疲惫不堪。 不得不承认,女人的忍耐力一流,女人比男人坚强。 想一想,在未来的日子里都要面对这种折磨,韩青脸都绿了。 冷家人对韩青身上那个八爪鱼似的玩意都觉得好笑,韩青不是不难堪的,只不过,每次他要把韦帅望从身上扒下来,韦帅望都象救火车一样叫起来,同时伴随着凄惨的:“妈妈妈妈,我要妈妈。”嘶哑到完全不象个孩子的声音,让人心痛。韩青觉得心酸,既然趴在韩青身上能让他闭嘴,韩青又完全承受得起三十多斤的重量,那就先抱着吧。他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又不真的是一条大水蛭,想必总有伤愈肯下地的一天吧? 被人笑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孩子别再尖叫了。 帅望就这么在韩青身上睡着了。 折腾了半夜,近天亮时抽噎着睡着了,闭上眼睛,小手无力地轻轻地垂下来,小脑袋搭在韩青肩上,一只手还不放心地抓着韩青的衣领。 四岁其实已经不太适合抱在怀里了,可是帅望那张天使般的小脸,歪着头靠在韩青身上的信赖的姿态,让人心软。 韩青轻轻给这小东西擦去泪痕口水。温暖的大手护在帅望头上,把帅望轻轻安顿到床上,挥手让小丫头翠七儿过来看护着帅望。自己轻轻伸展身体,欣喜着四肢重获自由。 韩青没有把帅望送回到他的家里,韦行没有回家,即使他回家韩青也不认为把一个自己都受不了的小东西送到刚刚丧妻的韦行面前是一个好主意。韩青把施施一直用的小丫头翠七叫了过来,把帅望放到自己卧室旁边的一个小屋里。 安顿好一切,他出来,正遇到韦行来辞行。 韩青无言,他无话可说,对整场悲剧,他这个插不上手帮不上忙的旁观者,没有什么可以责备别人的,也没法安慰这样大的悲哀。 两人默哀片刻,韩青叹口气:“也好,你去吧,忘了她吧。” 韦行冷笑:“忘了?”沉默。 忘了?韦行仿佛看到胸前如同火烧般一个碗大的疤,皮肤翻卷肌肉纠结,颜色丑恶形状骇人,这样大的伤疤,如何能忘? 韩青无语,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韦行问:“你不是打算一直养着那小狼崽子吧?” 韩青一愣:“怎么?” 韦行道:“送到山下随便哪个农家去吧。” 这也是个主意,半晌韩青道:“那是施施的儿子。” 韦行的脸色,好象被人重重打了一掌般地,他沉下脸,咬牙骂:“那贱龘人!” 他离开时还没有那么恨施施,现在他恨恶施施,为什么?他憎恨施施用这种方法彻底地离开他吗? 过了一会儿,韩青说:“等施施下葬吧。” 韦行笑了:“有意义吗?” 韩青沉默一会儿:“韦行,名义上她总是你妻子,别让她死后难堪。” 韦行沉默。 三,咬你 韦行刚离开,韩青回身要去看冷颜刚送上来的消息,走到门口,翠七儿尖叫着从屋子里跑出来。 


    4楼2012-06-08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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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青吓得急问:“怎么了?” 翠七儿气急败坏地:“他挠我!” 韩青一见,翠七儿脸上果然一块小小月芽形血痕,然后听见屋子里惊天动地的哭叫声。 韩青进到屋里一看,帅望不知何时已落在地上满地打滚,双脚乱蹬,所守之处凳子桌腿床脚咚咚乱响,这孩子简直是疯了一样,混不知痛。 韩青过去一把将帅望抱起来,急问:“怎么回事?怎么了?” 帅望尖叫:“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上帝,还是那句话。 如果韩青不是多年铁血生涯锻炼的刀枪不入的话,这会子,就该泪如雨下了。天哪,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怕啊! 又这么可怜,让人不能放下他不管。 如果把这个孩子扔在那儿不管,让他自己冷静一下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小家伙会慢慢平静下来吧,会变得沉静懂事,会在说话前先抬起头,看看大人脸色吧? 可是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个驴子一样的小家伙,乖乖坐在妈妈身边一动不动的样子,韩青心如刀割,他不能把这个小家伙扔下不管。 帅望在韩青怀里如条活鲤鱼一样打挺蹦跳,如果不是韩青韩掌门武功盖世的话,他早就一跟头掉到地上去了,这也就难怪刚才韩青是从地上把他抱起来的了。 小帅望一边尖叫着要妈妈,一边挣扎着要从韩青怀里离开,发现韩青抱着他不放,他的愿意无法实现。这小家伙开始打人,伸着小拳头,直向韩青脸上捶去,韩青中了一招,差点失手把帅望扔下去,帅望一惊,再一次抱紧韩青。韩青也乘机把小东西搂在怀里,让他的挣扎幅度小一点,比较好控制。 帅望挣了几次挣不脱,气红了小脸,当下也不迟疑,冲着韩青肩头,一口咬下去。 韩青苦笑,真痛,以这小人的年纪来看,他咬得算是够狠的。 韩青没松手,帅望也不松口,两个人僵持一阵,韩青轻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也不开口,只是轻轻地拍着,一下一下抚平帅望的惊恐与愤怒。 帅望的牙酸了,他终于张开嘴,微微直起身子,看到韩青肩头一片淡红色血迹,是血与帅望的口水。 四岁也知道流血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与一般的伤是不一样的,帅望平静下来,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他的怒火平复,有一点害怕了。 怕这个紧紧地抱着他的韩叔叔也松手而去。 无论他怎么哭叫,妈妈也不回来,以前,他一哭,妈妈就会跑过来,如果妈妈没来,他就再大点声哭,总会有人去找他妈妈来的。现在,是怎么了?再怎么哭,再大声,哭再久,妈妈也不会来了吗? 会不会有一天,这个韩叔叔也不再回来呢? 帅望悲哀而沉默地望着那块血迹,然后露出一个狡猾的表情,伸出一只手,捂在上面,然后用眼睛偷偷地看韩青,想知道韩青叔叔有没有看到这块血迹。 韩青微笑了。 这个——这个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的孩子! 韩青轻轻拿开他的手:“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帅望盯着韩青的眼睛良久,好象要从这双眼睛里看清韩青的灵魂,又好象要把这双眼睛记到灵魂深处去,从今以后,这双眼睛,将勉强代替原来那双无限容忍的眼睛看着他长大。 帅望再一次轻轻抱住韩青的脖子,小脑袋在韩青肩上蹭一蹭,寻找一个舒服安稳的窝,放下他所有的依赖。 帅望闭上眼睛,轻声说:“韩叔叔,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妈妈挂在树上了,好可怕,我吓坏了。韩叔叔,你把我妈妈叫醒吧,我睡醒了,想跟妈妈玩。” 韩青鼻子微酸。 这么多年,又有这种鼻子发酸的感觉了。 他抱住帅望,沉默。 施施,你怎么舍得去? 也许生活对施施来说,太痛苦了吧?


      5楼2012-06-08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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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就这样被你征服 韩青把帅望放到床上,手放在帅望头顶,温热的气息自头顶贯入,片刻帅望已醒过来,帅望张开眼,看看韩青,又闭上眼睛,他的眼球激烈地抖动,可是这个孩子紧咬牙关,脸涨得通红,韩青以为他要哭,可是不,他一滴眼泪也不掉,就那么咬着牙闭着眼睛,韩青忍不住叫一声:“帅望!” 帅望慢慢张开眼睛,那双眼睛里也不是没有眼泪,红着眼睛,一眶的眼泪只是含在那儿,在眼睛里滚来滚去。 他忍得那样辛苦。 韩青本来是想劝他:“男孩子要坚强,不要哭。”可是此情此景,那句话倒变成一声叹息:“帅望,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紧。” 只听那个四岁的幼儿咬着牙恶狠狠地:“我不哭!我才不哭。” 韩青不明白这孩子的怒气从何而来,一时倒是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那孩子轻声道:“她不要我了,我才不哭。” 韩青还想再解释:“不,你妈妈不是不要你了。”可是一开口发觉喉咙酸涨,如果说话的话怕是会发出呜咽声,他只得拍拍帅望的肩,摇了摇头。 那孩子说完那句话,眼睛更红,眶子里的泪水顿时圆涨起来,可是这倔孩子拼了命地瞪大眼睛,不让它掉下来,他紧闭着嘴,咬着牙,可是胸口起伏,鼻子里喘着粗气。 韩青忍不住再一次把帅望抱起来,紧紧拥在怀里。 然后感觉到肩膀上慢慢濡湿了。帅望无声无息地身子抽成一团,他把脸埋在韩青怀里,不出声,可是全身颤抖,被强行压抑的抽噎与喘息声反而更加激烈地暴发出来,断断续续,沉闷却更加可怕。 韩青抱着帅望,轻轻拍着他后背,良久,他说:“你哭的时候,韩叔叔总是在这里。” 帅望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紧紧地紧紧地。 闹的时候,帅望心里隐隐也知道母亲回不来了,不过,做为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总觉得没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只要他坐下放声大哭,大哭大闹,想要的东西总会到手,即使实在是弄不到——比如天上的月亮什么的,也总会得到差不多的替代的东西——比如一个月饼什么的。帅望的私心认为自己闹一下,也许妈妈就会爬起来抱自己,也许妈妈就不会死了。虽然希望很小,可是说不定也是可能的。 可是今天事实证明,哭闹除了让自己屁股上挨一脚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他的妈妈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帅望在这一刻终于明了,这世上有许多,他无法改变也无可奈何的不如意事存在,做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幼儿,对自己的处境是没有多大影响力的。 帅望对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到巨大伤心与失望,好在,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在他决定不哭时,拥抱他,容忍他的眼泪。 韩青对着怀里这个默默流泪的孩子,轻声叹口气:“帅望,你长大了,要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良久,泪水干涸,身心疲惫。 帅望慢慢伸出小手,轻轻抚摸韩青脸上被自己打过的地方,然后小脸也凑过去,把眼泪鼻涕也抹在那个地方,然后小脑袋轻轻抵在韩青脸上,小声哀求:“韩叔叔,我要喝水,你喂我。” 韩青点点头,决定象帅望的妈妈一样骄惯着韦帅望,至于教育与教训,以后再说。 韦行走了,冷恶没再出现。 帅望睡在韩青屋里,开始还是自己睡,可是时时惊醒,每次惊醒,必定大叫:“妈妈!”可是醒了之后也知道妈妈不在了,改口叫“韩叔叔!”韩青不得不从另一屋赶过来,拍一拍,安慰两句,帅望嘴里哼着呜咽着,慢慢又睡了,如果韩青来晚了,帅望就从床上坐起来,大哭不止,翠七束手无策。韩青被他整怕了,干脆把小帅望带在身边,夜里小家伙手脚一抖,嘴里还未拉开架式唱戏时就拍一拍,轻声说:“没事没事,叔叔在这儿。”开始帅望还睁开眼睛,后来,只要一拍,就翻个身接着睡了。渐渐夜里安稳下来,再不惊厥。 帅望就这样被接管了,他还是那样活泼好动,不过,有时也会发呆,他是小孩子,韩青不知道他发呆时在想什么。也比以前缠人了,好象失去过亲人,所以生怕再失去亲人,无时无刻不缠在韩青身边,有时候跑出去玩,玩到一半,他会跑回来看看韩青在哪儿,如果没有了,他会固执地倔犟地不停地找,所以如果韩青出去,会同小帅望打招呼,翠七笑帅望:“掌门管所有人,你管掌门。” 


        8楼2012-06-08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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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没事,帅望喜欢双手双脚抱住韩青腿,象挂在韩青身上一个大沙袋,要不,坐在韩青肩上,一同接见各路英雄。 正式一点的场合,帅望用手牵着韩青衣角,敌意地看着那些让他不能缠在韩青身上的人们。 不过,帅望慢慢变得很听韩青的话。 韩青沉下脸来,皱眉训叱他,他仍摆出一副拒不受教的样子,发脾气摔东西,可是下次再淘气时,会有一点顾忌,再骄宠也明白这个人,不是妈妈,他的爱需特别珍惜。 韦行有时回来,韦帅望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从传闻中,韦行也知道:“听说你很宠那小崽子。” 韩青苦笑纠正:“是帅望,他不叫小崽子。” 韦行冷笑:“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他本来认为是冷恶的孩子,可是韩青待那孩子那么好,他开始怀疑那是冷秋的孩子了。 韩青沉默。 不管韦行知不知道,这种八卦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韦行问:“你是不是还要授他武功?” 韩青沉默一会儿,不是不迟疑的,这个孩子,说到底是仇人的孩子,他有日若杀了这孩子的父亲,是否也要防备这个孩子复仇呢?如果韩青没见过帅望,没照顾过帅望,没看到过帅望依恋信任的眼睛,那答案可能是不言而喻的,现在,韩青在犹豫,半晌,他抬头:“也许。” 韦行沉默一会儿:“有时候,真想杀了他。” 韩青说:“我知道,不过,我也知道你不会那么做。” 如果他下得去手,当年早杀了施施了。韦行有江湖地位又有绝顶武功,有资格有能力要求他人尊重,他可以为一句话冒犯杀人,可是竟容忍一个羞辱了他的的女子活下去。 连韩青都忍不住想对施施说:“要么你离开,要么你死,你不可以在冷家在韦行的院子里养育一个与韦行无关的孩子。”这不是一个爱你的男人应该忍受的耻辱。韩青没有说,不过他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的不赞成他的谴责,有时,韩青想,自己大约也是将施施推向死亡的人之一吧?他与韦行的交情太好,没办法站在一个比较客观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不论如何,他对韦行的理解与同情更多,他做不到完全地不带偏见地同情一个他叫嫂子的人对他仇敌的爱情。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即使这孩子的存在,让韦行难堪,韩青也不可能做别的选择。韩青为自己在施施的自杀这一事件中的不作为感到自责,他认为如果韦行不愿管帅望的话,小帅望应该是他的责任。 而且,他喜欢这个孩子。 胆大倔犟不听话淘气暴烈但却这样情长的一个孩子。 沉默了很久,韦行终于站起来离开,离开前他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毕竟,是施施的孩子。” 韩青眼睛忽然觉得一热。 呵,韦行,你竟然不能忘情至此吗? 韦行离开,韦帅望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走了吗?那个讨厌的人走了吗?” 韩青沉下脸来:“谁?谁是讨厌的人?” 帅望“呵”一声跳过去,跳到韩青膝上搂着韩青脖子:“你猜猜,我说谁呢?” 韩青苦笑。 帅望就笑嘻嘻地:“看,你也知道谁是讨厌的人。” 韩青轻声叱责:“不许胡说!” 帅望搂着韩青脖子,沉默一会儿:“为什么你不是我爸爸呢?韩叔叔,你当我爸爸好不好?” 韩青苦笑:“胡扯,快给我滚下去。” 帅望更紧地缠在他身上,又扭又蹭。韩青轻轻抚着帅望的大头,心想:“有一个儿子真不错。”可是——他有一点黯然,他不能同所爱的人在一起,儿子当然更是奢望了。 拥有天下就什么都能有吗?拥有的越多,就越要牺牲你所爱的。


          9楼2012-06-08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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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别想得太多 话说时光如流水,转眼间,小帅望五岁了,他生日那天,韩青迟疑再三,决定假装忘记了。那一天,是韦帅望的生日,也是帅望妈妈的忌日。 可是一大早,韦帅望已不见踪影,韩青有话要同帅望说,便出了门,边散步边寻找淘气的小家伙。 韦帅望的行踪一向比较难找,韩青很怀疑这个四岁的小家伙是从哪学来的这个本事,这样一个小人,爬起树来象个猴子,他猴在树上时,谁也别想把他从一望无际的林子里揪出来。不过今天,小帅望没在林子里抓蚯蚓。 韩青在林子外叫了帅望几声,没人出现,他信步往前,来到冷家墓地,路过施施的故居,折了些紫藤放在蓝子里。 到施施墓前,已经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呆呆地站在坟前的韦帅望。 那孩子的小小背影在林立的巨大沉重墓碑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小格外的凄凉格外的孤单。 韩青轻轻放下花蓝,这一年来,小帅望表现得很适应很乐观,韩青没想到他一直记得这一天这件事。如果小帅望想在无人的时候哭一场的话,韩青不想打扰他。 小帅望走向前,伸手抚摸墓碑上的字,温柔地留恋地,有时小家伙捣乱,坐在韩青膝上,也会这样轻轻地抚摸韩青的脸,说些白天的故事,说些甜言蜜语哄韩青高兴。 韩青微微觉得心酸,就在此时,韦帅望做了一件韩青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他后退一步,拉开裤子,对着施施的坟小便。 韩青为这一幕惊呆了,所以直到韦帅望方便完毕,他才暴吼一声:“韦帅望!” 帅望吓得一抖,回头看见韩青,倒是一惊,可也没露出知错认罪的表情来,韩青走过去,不待帅望开口,已给了他一记大耳光,他怒吼:“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韦帅望挨了这下打,没有象个孩子似的哭泣,他捂住脸,瞪着眼睛与韩青对峙,韩青怒道:“我一向怜惜你,可你今天做得太过份了!” 他一把拉起韦帅望的手,拉到施施坟前,怒喝:“跪下!” 帅望从没见过韩青这样大发雷霆,他不是不怕,不过韦帅望家教太松,没怎么行过这种大礼,所以他站在那儿不动,韩青厉声:“韦帅望!” 韦帅望被韩青的怒气吓住,内心交战,一边是他小小的尊严,一边是怕韩青生气,可是韩青已被他这种反抗气昏,别说是这样一个小小人,就是韦帅望的父亲韦行,他还是韩青的师兄呢,也不敢这样公然违抗掌门的命令。 韩青一只手压在帅望肩,要把这小孩子强压跪下,谁知帅望倔犟异常,冷不妨被压跪在地上,倒让他生出逆反心理来,膝盖一落地,立刻便又跳起来。 韩青到这时,已经气得哭笑不得了,看看,宠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来? 韩青指着韦帅望:“韦帅望,小孩子淘气也有个限度,你今天做的事,逼我非动家法不可!” 韦帅望不出声,那双倔犟的眼睛,不知里面有些什么东西,那样的象冷恶的眼神。韩青握紧拳,放低声音:“你跟我来,我不想在你妈妈坟前打你。” 韦帅望转过眼看一眼那巨大的石碑,那一眼里满是一个幼儿所能表达的至大的留恋与悲哀。然后韦帅望一声不吭,跟着韩青。 韩青满心疑惑,这个孩子又不似那般无情,他这样淘气是为什么? 小孩子的所有淘气,如果你知道原因后都会觉得值得原谅。可是小帅望紧闭着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韩青的怒火,待走到家门口时,已经平静,他在大堂中央的椅子上坐下来,脸色虽依旧肃穆,但已无怒色,五岁的小帅望梗着脖子站在那儿,倒让他觉得有一点好笑。 “好吧。”韩青说:“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帅望沉默。 韩青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沉默。 韩青只得自问自答:“那是你妈妈的坟,你知道你那种做法是对死者的极大侮辱吗?” 帅望紧闭着嘴,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又一次激满了泪水。 韩青等了又等,帅望即没有哭也没有出声。 韩青只得叫翠七:“去,到小校场拿根藤条给我。” 小校场是冷家的练武地,冷家人会在那儿准备藤条也是很自然的事。 翠七去了一刻钟。 韩青轻声:“帅望,向我解释你的行为,否则——我不得不凭自己的想象做出判断。” 


            10楼2012-06-08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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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望咬着嘴唇,慢慢扭开头。 这执拗的性子! 韩青接过藤条:“帅望,你跪下。我虽然不是你父母,可是你长辈,你跪下!” 帅望再一次内心交战,他脸上虽然还是倔犟赌气的表情,一双眼睛却已在迟疑地抖动。 可是这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却转不过这个弯来,他膝头抖了几次,依旧站在那儿不动。 韩青只得举起藤条打了下去。打的时候还记得这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儿,即使他再淘气,也只是用痛疼吓阻他,不能惩罚他,他还不到受罚的年纪,本来韩青今天要收他为徒,在冷家,有了师父就不再是孩子,开始学艺就正式成为冷家人,要守冷家的规矩。 依冷家的规矩,象帅望这样的孩子可能会被打死。 所以韩青没提收徒的事,那藤条抽下去,是十分克制的力道。 小帅望身子一震,猛地皱紧眉,然后一排细小的白牙齿咬在嘴唇上。 韩青没收过徒弟,没有过儿子,他倒是武林第一大门派的掌门,可是用刀用剑教训人就有过,藤条,没用过。 使得不习惯,打了第一下就后悔了,一再鼓励自己:“这孩子应该受点教训,不能再骄纵,他已经五岁,应该立点规矩了!” 然后又打了一下。 韦帅望后背火辣辣的痛,加上他的委屈——孩子永远觉得自己的委屈是不言自明的,也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受委屈的是自己。 他咬住嘴唇咬住痛叫与哀求,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韩青叹口气:“帅望,你知错了吗?”给我一个台阶下吧。 那个五岁的孩子,虽然韩青没有用力,他又能承受多少呢?后背上传来的奇痛令得他张开五指想逃想跑想惨叫想挣扎,可是他的自尊既然不允许他跪下,当然也不允许他以惨叫与挣扎来示弱。那颤抖着伸开的五指重又紧紧握成拳头,然后眼睛一下子被泪水涨满,眼前一片糊涂,泪如雨下。 那个倔犟的孩子可笑地咬着嘴唇,明明已痛到面孔涨红,泪流满面,还是强做出一副英雄好汉的样子,明明是哭了,却还忍着不肯出声,以至于在静静的夜里可以听见他把喉咙里的哽咽硬生生咽回肚子里的巨大声响。 韩青举起藤条,然后觉得藤条好象是太重了,这样强硬地让一个骄傲的倔犟的孩子屈服,对这个孩子来说,会是很大的伤害吧?至于,他的淘气,韩青想,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在坟地里小便与在自家墙角小便有什么不同? 帅望紧张恐惧却又倔犟地等待着的鞭打没有来,韩青叹口气:“别哭了,帅望,你好好想想吧。”藤条挂到墙上,韩青叫翠七:“收拾一下,让帅望睡西厢房。” 翠七脸上立刻露出吃了苦瓜的样子,可是倒也不敢说什么,答应着去了。 帅望站在地中央却呆住了:“韩叔叔!” 韩青道:“你也长大了,帅望,自己一个房间睡得舒服点。” 帅望大叫起来:“不要!不要!我不要!” 可是这一次他没扑上去纠缠,因为韩青站在那儿,面沉似水。 这一次,韦帅望放声大哭。 韩青转身离开。 那一夜,韩青躺下时也觉得有点空。 床那么大,可以伸直手脚放心安睡了,可是那种空的感觉让韩青辗转得比平日要多一点时间才睡着。半夜时,迷迷糊糊中伸出手去摸摸帅望的被子是否还在身上,摸了个空,韩青猛地坐起来,然后想起他已经把韦帅望赶到厢房同翠七住去了。 在午夜时分惊醒,那种感觉——天地玄共黄宇宙洪荒。 韩青叹口气,一张空了半边的床居然会惹出他无限感慨来。 幸亏那床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空出来的。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一个人的脚步声如果这样轻,一定表示他有深厚的内功,有着深厚的内功也就有高超的武功,韩青慢慢躺下,如果有人想暗算他,他当然不介意暗算回去,他只是很善良很宽宏,可不是傻子。 门轻轻地开了,韩青没看到人。 真龘他妈的诡异。 门外没有人,可是门却自己开了,然后脚步声又响起来,这一次借着月光,韩青明白一件事,就是除了武林高手之外,还有小孩儿的脚步声也很轻。 只见小小的韦帅望轻轻抽噎着,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来,然后在蜷缩在韩青脚下,再一次发出抽噎声,然后放松了身体慢慢睡着了。 韩青呆呆地,一种他无法言喻的感情在他胸中泛滥,好象是感动好象是心酸,好象是爱,韩青瞪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大月亮问自己:“我是怎么爱上一个淘气别扭且是仇敌之子的孩子的? 韩青轻轻起身,把小小的帅望抱起来,轻轻放到身畔,小家伙常睡的地方,月光下幼儿的小脸象个天使,那恬静纯真的小面孔,让韩青微微觉得心酸。可怜的孩子,想必他有他的理由吧?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应该也有拒绝解释的权利吧?隔着薄薄的衣衫,韩青摸到帅望背上两道肿起的伤痕,睡梦中的小帅望觉得痛了,轻轻哼了一声,翻个身,嘴里呻吟:“别打。” 韩青轻声问:“帅望,为什么淘气?” 他没想得到回答,回不回答,并不重要,可是帅望半睡半醒中,轻声道:“她不要我了,我恨她。 韩青以为帅望醒了,可是没有。那个睡梦中的孩子轻轻地无泪地抽噎着,轻轻地含糊地叫:“妈妈,妈妈。”


              11楼2012-06-08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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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掌门大人不是万能的 韩青远远地看着帅望,这个淘气的孩子,现在正在捉弄翠七,把肥硕的青虫偷偷放到翠七兜里。 很快韩青就听到翠七的尖叫声,以及早就逃得远远的韦帅望的笑声。 这个孩子具有成为一个高手的素质。 当然了,他有韦行这样的父亲,即使资质普通也会成为一个高手。 可是帅望的资质能成为一个高手中的高手。 昨天晚上,韩青与帅望在院子里看月亮,正确点说是韩青看月亮加上看着小帅望别闯祸,而小帅望在抓萤火虫,并且一跤掉到小河沟里去,然后被韩青捞起来打屁股:“告诉你不许在河边玩!”帅望大怒反驳道:“你是说一个人不许到河边玩,我们现在不是两个人?” 韩青气昏。 时值秋日,天气已凉,韩青不想韦帅望感冒,因为一个生了病的孩子会整天缠在他身上。既然帅望可以学武了,韩青想借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教帅望学习调息养气,于是也没换衣服,就让小家伙坐在河边,一只手放到帅望头顶:“帅望,我要教你运用内息怯寒,你有没有觉得头顶微热?想着把这股热气引下去,记着这股热气是如果在身体里行走的,以后,你要照着这个每天练习。” 帅望开始还只觉好玩,渐渐心底一片通明,心旷神怡,人也觉得安宁下来,这些日子,小家伙虽然只是顽童,却是个极其聪慧的小人精,丧母之痛在他心中留下巨大创伤,他不说,他笑闹,都不能抹去心底深处的痛,可是今天这股热气在体内周转,小家伙渐渐觉得安静平和,这种感觉是那样的特别与舒畅,以至帅望竟然默默不动地坐了半个时辰。 而助他运功的韩青却已惊得呆住。 韦帅望心神专一,入定迅速,这还都在正常范围内,可是任督二脉竟几乎没的阻滞,正常人要花数日数月功夫才能打通的任督二脉,韦帅望不过半个时辰已经运行无阻,气息运行了一个大周天,韩青不敢冒进,缓缓助帅望收功。 然后韩青就沉默了。 帅望高兴得跳起来:“韩叔叔,这是什么功夫?我喜欢!” 韩青拍拍帅望:“每天练习,记住。” 帅望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的衣服干了。” 韩青点头:“气息过处会散发热量把衣服烤干。” 帅望道:“我喜欢这个,练完了,好象伤心事都不见了。” 韩青这才吃惊:“伤心事?帅望,你有伤心事吗?” 帅望白他一眼,不语。 韩青也明白,呵,是啊,帅望当然有伤心事。 从那时起,韩青就一直在考虑,这是一块美玉啊。 他有一点动起了要收帅望为徒的念头。 这一块千年罕见的玄铁,可以用来打造干将莫邪,可是造剑师要打造干将莫邪,当然要考虑他要把这样的利器放到谁的手里。 韩青看着那笑闹着孩子,他爱这个孩子,可是不代表这是个好孩子。 韦帅望不是个温柔敦厚的孩子。 他对自己的亲娘也不过是这样,你抛弃我,我给你一泡小便气死你。帅望对爱的表达方式,让韩青想起那个人,他们都不善于以正常的方式或者以他人能够理解的方式表达爱与思念。 你了解你会觉得感动,你不了解,你会觉得他是怪物,这样一个怪人,适合做未来掌门的候选人吗?这个掌门人不是他选择的,虽然他选哪个人做徒弟,这个人的可能性会变得相当大,但是并不是他的徒弟就一定会成为掌门人,如果他的弟子不为冷家人接受的话,韩青叹息,那会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更不要提小帅望还有一个提不得的身世。小帅望除非将来以自己的能力与强硬手段让人不敢提他的身世,否则,弱一点软一点,都会被冷家人以冷恶的儿子不能入主冷家拒之门外。韩青摇头,他爱这个孩子,可是,不能拿他们师徒在冷家的地位冒险。 他的脾气这样的执拗怪异,他的性情这样的骄傲蛮横,他喜欢嘲笑捉弄别人,他说话苛薄待人无礼,韩青问自己:“我为什么这样喜欢这个孩子啊?”不,还不是喜欢,他不是喜欢,他是爱这个孩子,就象父亲爱儿子一样。韩青苦笑,如果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观察这个孩子,这样的小孩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韩青韩掌门的门徒。韩青试图以一个客观的态度来评价韦帅望,他明知道韦帅望有一种难得的品格,正是这种品格让他爱上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真诚无伪,可是一个小孩子的真诚能否保持到成年呢?韩青觉得那不是选择帅望做掌门接班人的理由,他自问:“是否因为我爱这个孩子,所以不能够客观地评价他,这是不是我对他的偏爱?”选择未来的掌门是一个重大抉择,韩青不得不慎重对待。 


                12楼2012-06-08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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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青叹息。 再看看吧,等孩子再长大点再看看。 不收他为徒,不等于不授他武功。 帅望五岁了,韩青着人去问韦行:“令郎该开始启蒙了。” 韦行回答:“全凭掌门安排,我一年后大约可以回去一趟。” 那一天,韩青早早叫帅望起床,帅望赖床,要到巴掌打在屁股上才爬起来,先一头扑到韩青怀里,被韩青臭骂一顿,才腻着去穿上衣服,韩青低头把他乱扔在地上的鞋子收到一起,帅望已经一跳骑到韩青背上去,韩青哭笑不得,这个样子的徒弟,从来没见过,韦帅望这个小混蛋一点规矩也没有,他是标准的小人儿,近则不驯远则怨。 等韩青把小帅望硬戳进他的鞋子里,让他站好,已经过去二刻钟,看着太阳高起,韩青对于自己能否胜任做一个好师父,第一次有了一点点怀疑。 韩青带帅望去小校场,一路上叮嘱:“帅望,我从今天起要教你功夫,虽然我只是替你父亲教你,咱们没师徒的名份,但是我教你功夫时,你也要好好听着,不准象平日那样胡闹,否则,你看到过小校场上挂的家法了!” 帅望听了这话倒没出声,韩青低头一看,小家伙居然一脸气鼓鼓,不禁问:“怎么了?” 帅望道:“我不喜欢学什么破功夫!” 韩青笑:“你喜欢学什么?玩一辈子?每个人都要学一样本事才能活下去,种田经商读书学武,你喜欢什么?生在冷家,还是学武比较方便。” 帅望拉住韩青衣角:“你为什么不做我师父?” 韩青一愣,这让他如何解释? 小帅望道:“我不喜欢跟那讨厌的家伙学,韩叔叔,你做我师父吧!” 韩青沉默,这个小人,并不知道向韩青学与韦行学有什么分别,他只是喜欢韩青,韩青叹口气:“帅望,那个讨厌的人,是你父亲。他不在,我教你,父亲回来,你得跟父亲学。” 帅望忽然把韩青领着的手抽了回去,背着手:“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韩青沉默地看着他,帅望又急又气,再一次发现自己的无力,在韩青的沉默中流下泪来。 韩青的手放在帅望肩上,叹口气:“别任性,帅望,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坚强一点。” 帅望想大哭一通表示愤怒,可是从以前的经验得知,韩青用这种温柔和气的声音说出的话,都不是哭闹可以改变的。他那张小脸,为未来而忧伤了。 韩青看着那张挂着泪水,哀伤却沉默了的小脸,心里的信念再一次动摇,可不可以收了这个徒弟,大不了以后再收一个好的。可是怎么对韦行说他要收这孩子为徒?因为韦行常年不在家吗?韦行已答允一年后回来。当然,掌门开口要收徒,对平常的冷家人来说是一种荣耀,巴不得的事,可是对韦行来说是不一样的,首先韦行的功夫不弱于他,其次他明知这个孩子不是韦行的孩子,在韦行答应回来传授功夫之后,他要收这孩子为徒,难免会令韦行有点不快吧? 韩青沉默了。 不但一个孩子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大人也一样有许多无可奈何。


                  13楼2012-06-08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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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韦帅望是天才
                    帅望学剑时再一次印照了韩青的判断,帅望是个天才。
                    韦帅望学得并不快,他对和蔼可亲的韩妈妈忽然变成了严肃的韩师父大不习惯。韩青在他头上连敲了三五个暴栗才让他的眼睛跟着剑尖走,而不是跟着天上的鸟飞。
                    让韦帅望学会第一招,累得韩青汗流满面,休息时帅望坐到韩青怀里,拿着韩青的大手翻来覆去地玩,指着上面的茧子:“韩叔叔,你没洗干净,不好好洗手会肚子疼。”
                    韩青再敲他一暴栗。
                    帅望揉着脑袋,反手就给韩青的脑袋一拳:“好疼的,我不说你,你还没完了!”
                    韩青被他打了一下,本来应该生气,可是帅望那副小大人的刁样逗得他忍不住笑了。
                    帅望翻过他的手来:“你看看,都敲红了,你疼不疼?”
                    韩青逗他:“我不疼,你疼不疼?”
                    帅望瞪大眼睛:“当然疼啊,你打了我多少下啊,你摸摸,满头包。”然后又安慰韩青:“不过我不会生你气的,别害怕。”
                    韩青笑,伸手摸一摸,真有两个地方起了包,他笑着给帅望揉揉:“学武时不兴捣蛋,听见没有?”
                    帅望看着天上飞鸟蝴蝶:“我不爱学。”
                    韩青道:“什么都不爱学,长大就成废物了。”
                    帅望道:“我要跟颜大爷学算命跟良大叔学看病。”
                    “邦”的一声,一个大暴栗炸在帅望头上,帅望惨叫:“啊哟啊哟,你干嘛,是你问我的,下次不同你说了!”
                    韩青道:“还有下次,让你父亲听见,腿给你打折。”
                    帅望“切”一声:“谁同他说。”
                    韩青轻轻给帅望揉着他的大头:“帅望,父亲终究是父亲,你不可以那样说他,等你父亲回来,你要好好同父亲学武,再不能象跟叔叔这样顽皮。”
                    帅望的小脸一下黯然了:“因为我顽皮,所以你不教我了吗?”
                    韩青抱着怀里的小东西,忽然同帅望一样地黯然了:“不,不是的,孩子由父亲传授武艺,是冷家的传统。”韩青心中不安,这样一个淘皮的孩子,真的可以交到韦行手里去学艺吗?
                    帅望怒道:“传统算什么狗屁,我才不理什么传统。”
                    韩青道:“说脏话要用肥皂洗嘴!”
                    帅望笑道:“我才没说脏话,就算说了,我说得那么快,也没粘到嘴上,不用洗了。”
                    韩青把帅望扔下地,打一下屁股:“快去练武。”
                    帅望以夸张的表情动作演习了一下韩青教的凤点头,嘴里笑着:“看我母鸡点头!”
                    韩青气得要过去踢他,帅望却把手里的木剑对着韩青胸口就是一招凤点头,招式一点不象,前面的虚招全然不对,可是大开大合之后飞身一剑,最后那一剑向上一挑也是虚招,要不怎么叫点头呢,当然是先挑起剑来然后向下刺,韦帅望这一招向上一挑韩青没理他,韦帅望大笑一声,手腕没有向下沉,实实在在地刺在韩青心口处。
                    韩青两根手指抓住这一剑,他要是被个五岁孩子刺中一剑也不用活了。可是这一招,他接得好不惊险。
                    小小的韦帅望,竟然在一闪念间决定不守成规改变招术。韩青呆了一呆。
                    韦帅望一击得手,大笑起,手不停脚不停地不住地使这一招,忽虚忽实,这简简单单的一招竟被他演化出五六种招式,这正是韩青待他练熟之后教他的变化。一般弟子到了变化之时总会有一点阻滞,可是韦帅望招式没学会,这些个变化倒使得溜滑,韩青从他教授的第一招里明了,韦帅望是个天才。
                    韩青觉得有一点不安。
                    他沉默一会儿,无声问自己:“原来,你倒底还是忘不了他是冷恶的儿子吗?”
                    忘不了,真的忘不了。
                    忘记一件事比记住一件事难得多。
                    他不是假装也不是伪善,他是真的爱这个孩子,可是记住的事,确实忘不了。
                    如果你可以预见到你仇人的儿子会成为天下第一剑,你会不会有一点担心?
                    韩青发呆的功夫,一转眼,韦帅望竟然不见了。
                    韩青往左看没有往右看没有,往前看没有,往后看还是没有,往下向就不必了,往上看,韦小猴子坐在树上吃桃子呢。
                    韩青惊得目瞪口呆,天哪,冷家成为天下第一大世家已有几百年,弟子学艺时爬到树上吃桃子还是第一次。
                    


                    14楼2012-06-08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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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帅望惊异地呆在那儿,半晌过去,轻声道:“我没想捉弄你。”
                      白逸儿挣扎着:“别碰我,你好恶心!”
                      韦帅望沮丧地:“为什么恶心啊?多好玩的东西啊,我以为你会喜欢!”
                      白逸儿怒道:“我会喜欢!韦帅望,你这个混蛋!”她狠狠揪着韦帅望的耳朵,韦帅望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白逸儿长得似个精灵般美丽出尘,人也冰雪般聪明,一点就透,记性也好,又肯下苦功夫,韦帅望休息,白逸儿犹自衣袂纷飞,美人如玉剑如虹,韦帅望坐在一边,半张着嘴,呆望,韩青实在忍不住,照他后脑勺给了一巴掌:“去练武!”
                      白逸儿的加入有个好处,至少韦帅望会认真看白逸演示的动作,只不过韦帅望学着白逸儿的动作学得娇娇柔柔,让韩青想吐。
                      好在教一个玲珑剔透女习武也是件乐事,在韩青指点下,小小白逸儿功夫日进,韦帅望同白逸儿差了不是一点二点,而是逸儿绝尘而去,望瞠乎其后。
                      韩青同韦帅望谈心:“帅望,你学过三字经,知道少不学老何为的意思吧?”
                      韦帅望笑眯眯地:“知道,所以我有学啊。”
                      韩青道:“你尽力了吗?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韦帅望瞪着韩青:“尽力?如果我尽全力学武,那不是就不能玩不能做别的事了吗?”
                      韩青道:“你不觉得自己在玩物丧志。”
                      韦帅望问:“那不是要错过很多好东西吗?”
                      韩青道:“帅望,一路看风景,永不能达到目的地。”
                      韦帅望反驳道:“师父,如果出去郊游,只顾往前走,一路上也不看花也不看蝴蝶,早早到达目的地,又有什么用?”
                      韩青哑口无言,他瞪着韦帅望,半晌缓缓抬头:“帅望,这样早早就想享受人生,你会一事无成!”
                      韦帅望问:“八十分不可以?人人都做满一百分,不是太辛苦了?真要是人人都一百分,也就没有人第一名了,大家就都一事无成了。”
                      韩青万分震惊:“帅望,你满足于做一个平庸的人?”
                      韦帅望点点头:“对啊,你看天气这么好,光是练武不是太辜负了?”话音刚落,韦帅望的眼睛又随着白逸儿的衣袂轻舞飞扬了。
                      韩青被这个小小哲学家给整疯了,他目瞪口呆,以前他也觉得自己口才很不错,可是居然整不过这个小孩儿,他当然可以大喝一声“放屁!”或者:“闭上你的鸟嘴!”可是那等于承认他输了,在他想词的当,韦帅望已经跑过去给逸儿小公主送上毛巾与水果。
                      韩青以手撑头,头痛得不行。
                      韦帅望学得也不是很不好,就象他说的,他可以得八十分,可是他明明还有余力可以得上一百二十分,他就是不想学。韩青毫无办法。
                      


                      17楼2012-06-08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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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韩青是个高明的师父,韦帅望又有美女在侧相伴,烦恼无奈的学艺生涯倒也进行得颇为正常,韦帅望固然不如白逸儿,但与冷家同龄同时学艺的孩子相比,倒也不差到哪去。
                        秋去冬来春至,又一年秋高气爽日。
                        韦帅望过了他最不快乐的一个生日,首先,白逸儿被白从善接走了,然后,他父亲韦行回来了。
                        韦行问韩青:“王爷别无所出,将来的南国自是王储的,你还有什么迟疑?”
                        韩青问:“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一个九岁女孩儿的性命?”
                        韦行道:“别再同我说,是你的仁义道德不允许。哦,我忘了,那孩子的母亲——”
                        韩 青道:“韦行,王储离王爷虽只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却是质的改变,他一日没成王爷,我们一日不能在他身上下那样的重注。你想想看,现王爷怎么看着也有几 十年好活,将来会有什么变数谁会知道?而且,我们不过与朝庭进行有限度的合作,他不能给我们更大的好处,我们也不需要更大的好处,我不赞成冒险。”
                        韦行沉默一会儿:“我听掌门的吩咐。”
                        韩青笑:“你听个屁。别拿小公主的人头去换五十两黄金就好。”
                        韦行哼一声:“不过,你也明白,你不同王妃合作,有人会与她合作。”
                        韩青点头:“我明白,这个王妃太性急了些。”
                        韦行抬头:“出来!”
                        帅望一惊,他在后面偷听,被发现了?
                        韩青笑道:“帅望,过来见过你父亲。”
                        帅望满脸不快,慢慢自后面走过来,先拉住韩青手,然后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地瞪住韦行。
                        韦行不喜欢这种放肆的眼光,当下皱皱眉头,沉着脸问:“功夫练得怎么样?”
                        韦帅望瞪着他,沉默不语。
                        韩青低声:“帅望!”
                        韦帅望还是沉默。
                        韩青解释:“小孩子怕生。”可是韦帅望不是那种怕生的小孩子啊!这不是成心捣蛋吗?
                        韦行“哼”一声命令:“去,到院子里练一套剑法我看看!”
                        韦帅望这次倒是合作,乖乖立到院中央,回头一笑:“我又不是耍把戏的猴子,干嘛要练给你看?”
                        不待韦行说话,小家伙已经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韦行身形一动,已被韩青拦住:“我教训他,你先休息。韦行,你长年在外,帅望对你生疏些,耐心一点。”
                        


                        18楼2012-06-08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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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无助
                          天亮时,帅望在昏沉中听到韩青的声音:“帅望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一个让人冒冷汗的冷笑声:“你不放心我?”
                          可是韩青的声音已经严厉起来:“我问你韦帅望在哪儿?”
                          帅望狂叫起来:“韩叔叔韩叔叔!”
                          韩青一阵风般地扑进来,在门口看到痛哭得抖成一团的小帅望,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小帅望。
                          他惊呆了。
                          良久,韩青转过身问跟过来的韦行:“为了什么?”
                          韦行道:“他逃跑。”
                          韩青站在那儿不出声,可是他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沉重而急促。
                          韦行笑了:“掌门不是要把我拉到小校场家法侍候吧?因为我教训自己的儿子?”
                          韩青怒吼:“你有没有人性!他不过才五岁!”
                          韦行淡淡地:“没有,我不需要有人性,人性对我有什么帮助?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武功高强,不是因为我有人性。韩青,你把他惯坏了,想当年我学艺时也不过五岁,这点小伤不过是家常便饭,不必这么大声吼叫。”
                          韦行说的是实情,冷家人是这样教孩子,也确实是这样才教出武林第一大门派的,韩青没挨过这样的鞭打只因为他在习武上确实有一点天才,他也确实拼了命地练习,韩青不能不承认,他拼了命地练习,很大的原因,是不想挨鞭子。
                          可是——韩青转过身去看那血淋淋的韦帅望,那个一夜之间,已挫尽了傲气骄纵,满面泪水满眼恐惧的韦帅望。
                          他的心脏象被一只巨手紧紧抓住又捏得粉碎一样地痛。
                          玉不琢不成器。
                          可是那样的切割琢磨——对玉来说,是多么残忍与痛苦。
                          又或者,成不成器也许并不是一块玉的愿望,成不成器对一块玉来说是有意义的吗?
                          韩青站在屋中央迟疑。
                          小帅望见亲爱的韩叔叔并没有坚定地护在他身前,而是站在屋子中间不动,他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变凉了,他轻声:“韩叔叔!”颤抖恐惧哀求。
                          那还是那个倔犟淘气固执的韦帅望吗?
                          韩青道:“别怕,我要与你父亲谈谈。”然后他转过头:“韦行!”
                          韦行微微低头,讽刺地:“遵命,大人。”跟着韩青来到院子里。
                          韩青沉默着。
                          韦行在他身后笔直地站着。习惯了,自从五岁入师门,他一直这样笔直地恭敬地站着,十几岁时,他学会在外人面前骄傲地笔直地站着,后来,他一直可以骄傲地笔直地站在那儿,可是他宁可给他的师弟,现任的韩大掌门一点尊敬,给冷家人立个好榜样。
                          这也是他很早之前就想狠揍韦帅望一顿的原因。
                          韩青是一个非常宽容与和气的人,即使象韦帅望那样打他的脸,他也不会为这一点小事计较,冷家人很会有风使尽舵,以至韦行有时不得不替掌门大人出手教训一下冷家人。
                          虽然韦帅望是施施的儿子,也一样该受这个教训。
                          竟敢对韩青大声吼叫,大声说不,不住地顶嘴!五岁的孩子也不可以那样做!
                          良久,韩青问:“为什么?”
                          韦行沉默一会儿:“难道掌门觉得我这样做另有隐情?”
                          韩青大怒道:“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分了?即使是冷家人也没有出这么重的手教训这么小的孩子!我不管你是心狠手毒还是另有隐情,别让我再看见你下这种死手!”
                          韦行问:“冷家哪个孩子敢在学艺时说不,须得强拉到校场,一放下地转身就逃?”
                          韩青呆了一会儿:“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这样重伤他!”
                          韦行道:“你觉得我过分吗?韩青,你把那孩子宠坏了,他对你的态度,太放肆了!”
                          太放肆了吗?韩青自己没有感觉,那个孩子抱着他的脖子,紧紧地紧紧地,牵着他衣角,看到他就安心的眼神,他态度放肆吗?那重要吗?韩青不知何时已对这仇敌之子放进太多感情,他与帅望亲如父子。
                          韦行接着说:“你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容忍那种态度的,你想我每天因为他的无礼训斥鞭打他吗?我比较喜欢一次性解决。”
                          这也是个法子,一次打服了他,他再不敢无礼,可以少挨几次打。防微杜渐,免得有一日做出让韦行更加不能容忍的事,让韦行不得不出重手折磨他。
                          


                          21楼2012-06-08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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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望呆住,许久,他慢慢回头,看见罩在地上罩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影子,他慢慢地抬头,看到黑衣人漆黑如夜的衣裳,高大的身影,把月光也挡住了,阴影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光,那个黑衣人淡淡地:“累了吗?”
                            帅望开始发抖,他慢慢缩回脚,缩起身子,慢慢往后挪,他抖个不停,恐惧令得他不住地一点一点往后挪动身子,他知道那是没有用的,可是他无法停止,直到后背被一颗大树挡住,帅望惊恐地瞪大眼睛,颤抖着抱紧自己,缩在大树底下。
                            那个高大的黑色影子并不跟过去,他高高在上,离得远远地,可是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过来:“很久以前,韩青想离开冷家,他愿意砍断一条手臂来换取自由。可是冷秋不同意,他每根骨头都被打断过。现在你想逃走,你愿意付什么代价?”
                            帅望想,现在即使他喊,韩叔叔也不会听到,他竟然就这样落到一个疯子手里,他泪流满面,可是无法可想。
                            那个孩子,发抖,泪流满面,可是不敢出声。想一想当初他折磨韩青时,是多么神彩飞扬。神鬼怕恶人,况且一个孩子。
                            韦行缓缓走过来,弯下腰,看着韦帅望的眼睛,这一次,帅望在一团漆黑中看到了更加黑暗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也反着月光,可是黑得象深渊,那冷漠与凶狠的眼神比狼更象野兽。韦行轻声说:“下山容易扭到脚,你要小心。”
                            韦帅望不敢出声,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因为韦行不喜欢听到惨叫声,不管什么时候,听到刺耳的声音,惩罚加倍。
                            那个小身体在轻轻“恶”了一声后,猛地撞到树上,然后又扑倒在地上,这一次,是痛得发抖,痛得全身颤抖,可是不敢出声。
                            韦帅望扭了脚,在韦行的手里扭伤了脚。
                            韦行站起来:“天晚了,你该回去睡觉了。明天一早还要起来练剑。怎么?你没听到吗?我让你回家去睡觉!”
                            韦帅望挣扎着动了一下,立刻痛得眼冒金花,韦行拍拍他的后背,为韦帅望注入一点真气,他说:“爬回去。”
                            帅望慢慢地支起身子,折磨他还侮辱他!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他不照做,韦行有的是办法逼他,韦行有办法逼他做任何事,他痛恨到希望自己死去,可是知道如果他敢大声咒骂,得到的决不是死亡,而是宁可自己已死了的折磨。他可以预料到自己会哭会哀叫会求饶。韦帅望慢慢认识到,自己不是英雄,不是坚强不屈的人,不是可以咬紧牙关忍受整夜折磨不出一声的人。在痛苦面前,他选择屈服。
                            最大的侮辱并不是韦行让他爬回去,而是他自己选择屈服。
                            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帅望四肢着地往回爬。
                            他一声不吭,咬着牙,咬着嘴唇,咬得嘴唇血肉模糊。
                            即使韦行嫌他慢,从后面把他踢倒在地,他也不出声,挣扎起来,接着爬。
                            韦帅望手里紧紧抓着一把野草,平息着自己的眩晕,他轻声对自己说:“我要爬回去,我要练好剑,我要杀了侮辱我的人!我要杀了他,不管他是谁,我要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24楼2012-06-08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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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收徒不是件简单事
                              韩青觉得不安,韦行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他还是觉得不放心,睡觉前,韩青令翠七去看看帅望,翠七回话说,韦帅望自下午就没有回家过。
                              韦行的大脚印比小帅望的脚印更好找,虽然是天黑,蛛丝马迹的,韩青还是一路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他在路上寻找,听到沉重的喘息声,那极度痛苦的喘息,让他揪心,然后看到一头受伤小兽般艰难爬行的小人。
                              跌跌撞撞,不住手软,面孔抢到地上,可是每一跌倒,立刻疯狂地挣扎着爬起来,象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恐惧着身后的狼群一样。
                              韩青不敢置信地轻叫:“帅望——?!”
                              韦帅望抬起头,看见韩青,他的力气忽然消失,手臂与腿都瘫罗下来,支持不住身体,他一下摔倒在草丛中。知道自己得救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得救得太晚了。他自己知道,已经有一些什么永远地改变了,不是留在身上的伤痕,也不只是留在心里的伤痕,而是灵魂在重压下扭曲改变,他不够坚强,不能坚持自己。
                              韩青抱住韦帅望,那个小小的身体无声无息地倒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一双小手与膝盖已经血肉模糊。
                              全身都有粗的细的划伤,一张脸沾满泥与血。
                              一只脚,以不可能的角度扭向一边,脚腕已经红肿得象个小馒头。
                              韩青把帅望脱臼的脚接回原位,帅望微微震动,他睁开眼,空洞茫然看了韩青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韩青把小帅望抱在怀里,紧紧抱住,轻轻呼唤:“帅望帅望!”
                              帅望没有声响,他的面孔在月光下,一张纸般地惨白,不知是昏睡了还是昏迷了。
                              韩青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那个漆黑的人影,他说:“你是个禽兽!”
                              那个禽兽,象一头饿狼,孤独地站在月光下,知道猎物已被救走,他无声地转身离开。
                              韩青抱着昏迷的韦帅望,那孩子苍白地紧闭着眼睛,他的脸上有一种韩青从没见过的表情,冰冷孤寒的仇恨。韩青轻声:“帅望!”别这样!不要变成另外一种人。别变成冷恶那样的人,甚至也不要变成韦行那样的人,如果那样的话,这个刚刚被他救起的小人,其实并没有得救,而是死掉了,新的人,不再是他爱的那个孩子了。
                              不成功不成名不得天下第一不要紧,韩青抱紧帅望:“别怕,我不允许别人再伤害你!”
                              韦帅望紧闭的眼睛里缓缓冒出泪珠来,静静地顺着眼角直流到头发里去。
                              太晚了,受了这样折磨与侮辱的韦帅望,怕再也不能做韩青的开心宝宝了。
                              韩青把帅望放到床上,帅望一震,睁开眼睛,他的手指飞快地抓住韩青的衣袖:“不,别走,韩叔叔!”韩青一惊,放下的手又收紧,把帅望抱起来:“帅望!”
                              帅望瞪着韩青,再一次确定他安全了,再一次确定韩青只是把他放在床上,不是要离开,可是他的手依旧紧紧地抓着韩青的衣服,直到手上的血在韩青的衣服上晕开来,染红一大片。
                              韩青紧紧抱住帅望:“别怕,帅望,别怕。”
                              帅望瞪着的大眼睛,终于盈满了泪,泪水如珠子般落下来,他哽咽着:“韩叔叔!求求你!求求你!”
                              韩青呆了,韦帅望终于哀求了。
                              那个顽劣无礼的孩子,终究只是个孩子,再骄傲,也被逼得哀求了。
                              韩青点头:“我知道,帅望,我不会再让别人碰你任何人都不可以再伤害你的身体!我做你师父,我来教你。”
                              帅望瞪着韩青:“真的?”
                              韩青点头:“是!”
                              帅望猛地挣起来,紧紧抱住韩青的脖子,大声嚎淘起来:“韩叔叔韩叔叔!我好痛我好痛我痛得受不了,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啊!!!”他痛哭哽咽哭得喘不过气来。那声音粉碎了韩青的心,小家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与痛苦中,没有看到他的韩叔叔已经心痛落泪。
                              帅望哭累了,伏在韩青身上,喃喃地责备抱怨:“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找我?我以为你再不管我了呢,上次你就应该赶走他,你早该赶走他!”呜呜呜。
                              韩青终于把帅望从他身上劝下来,脱下帅望的衣服,看到帅望背上的伤,那个小人,小小的后背上遍布五颜六色的痕迹,黑色青色紫色黄色,一条条一片片,更让人变色的是,有三五处浅浅的新鲜的剑伤,明显是刚刚为了逼帅望爬回冷家而刺在身上的。韩青呆了一会儿,缓缓把金创药倒在伤口上,忍不住一行热泪滚了下来。韩青觉得这太可耻与可笑了,这些年,什么没经过,居然会落泪,为孩子流泪不都是婆婆妈妈才会有的事吗?韩青闭上眼睛,平静一下,睁开眼,继续给帅望清理伤口。
                              


                              25楼2012-06-08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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