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孤回到屋里时,梨妆已经离开了那片山坡。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走的,又将走向何方。只是半个月后,她再次出现在叶长孤的面前。
在她的身前身后,围绕着许多荧荧鬼火,沉寂的山谷间,回响着阵阵狂风与鬼哭狼嚎。她的白色衣袂在夜风中翻飞,映得一身清冷月光,显得她身影单薄。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吱呀”一声,叶长孤出现在木屋门口。
“救我,它们一直紧追我不放,帮帮我......”
“到我身后。”叶长孤一手提着剑,一手将她拉到了身后。
只是须臾光影晃过,剑痕似将夜幕撕裂,那些飘忽的鬼火便消散开来,坠入草茎不见踪迹,鬼怪的哭嚎声也渐渐止息,狂风逐渐趋于平和。
“你怎么样?”叶长孤转过身,扶了她一把,问道。
“还行......多谢。”梨妆将头垂得很低,披散在肩头的青丝,飘扬在微动的夜风里,掩去了她的神情。
“我已驱散那些鬼怪,你可放心回去。”
在梨妆走出两步远后,她突然折返回来,挡在将要关上的屋扉前,说道。
“可不可以......收我为徒?”
那双搭在木门上的手顿了一顿,只听见他说道。
“你不需要报恩,我也不曾收过徒弟。”
他本以为她会离开,却没有想到,第二日鸡鸣时分,他会在墙角发现她。那时她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环着膝盖,将头枕在手臂上。她睡得很浅,他刚一走近,便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为什么不回去?”他冷声质问。她打了个激灵,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
“去哪里?”
叶长孤沉默了许久,方启齿说道。
“你若要坚持等下去,我无话可说。”
梨妆在屋外等了七天七夜,始终得不到叶长孤的首肯,甚至她想告诉他拜师的缘由,都很快被他冷言打断。他不愿听她的苦衷,她也无处可去。
这七日,叶长孤没有再去那片梨花林,直到第八天的黄昏时分,叶长孤才走出木屋,对她说,进来罢。
他告诉她,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迈出屋子一步。
“为什么?”
“你只管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夜,像一个漆黑的窟窿,吞尽了渺渺星芒,只剩那轮孤傲的月,空悬在天顶之下,四周极盛的黑衬得它略发惨白,呜呜咽咽的夜风飘走在山谷间。
木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阴冷的寒意贯入屋中。梨妆缩了缩身,捂紧了身上的衣被,但是脖颈处还是凉凉的,寒意窜入她的四肢。
她不得不醒来,刚睁开眼,就看见窗外站着一个女鬼,她撑着一把血红的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梨妆,那女鬼的眼眶空洞洞的,眼珠不知滚到了哪里,只是眼眶内不断涌出漆黑的血,蛆虫从她的发根爬了出来。
梨妆感觉胃里一阵翻腾,身体颤得厉害,她朝床榻边挪了挪身,试图叫醒叶长孤,可她的手指一触到叶长孤的身体,眼前的景象就全部消失了。她依旧在屋中,窗外却不见了女鬼的身影,然而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叶长孤。
风突然停了下来,木窗不再发出声响,四周转眼间一片寂静。就在这时,一个圆圆的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梨妆的脚边,上面滚缠着黑色的长发和蠕动的蛆虫,梨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顾不得呕吐的冲动,推开门冲出了屋子。
屋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月光。女鬼跟在梨妆的身后紧追不放,梨妆咬着牙一直朝前跑着,脚步却变得越发沉重,眼看女鬼很快就要追上了,梨妆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火光,小小的火光跳跃在黑夜里,渐渐近了,渐渐变得清晰。
梨妆追随着火光,闯入了被火光映亮的梨花林,她突然站停了脚步,只见四周的梨花变了颜色,就连花香也起了腥味。而她找寻的火光就在眼前:上百鬼怪围着篝火,跳着飘忽不定的鬼舞。就在梨妆闯入梨花林的一瞬,鬼怪们突然停止了舞蹈,齐齐转头看向她。梨妆只觉得心快跳出嗓子眼了,脚步却是怎么也挪不动,她想喊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被百鬼围在当中,退一步便是熊熊燃烧的篝火,进一步就是张牙舞爪的鬼怪,四周充满了毛骨悚然的笑声,和尖厉可怕的鬼嚎声。 她那紧紧攥着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
突然,一声鹤唳般的剑声划破天际,只见那几乎风也透不进来的包围缺了一角。一股温暖忽地握住了梨妆将要松开的手,紧接着她被用力一拉,扯进了叶长孤的怀里,叶长孤带着她不由分说地从那道缺口逃去,但是不及他逃出包围,缺口就被鬼怪重新堵上了。
“敢在我的地方放肆?!”
这是梨妆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怒,他声色严厉,挥剑便是冲着那些鬼的鬼门刺去,致使它们魂飞魄散,灵体骤然湮灭。梨妆靠在叶长孤的怀里,被那些飘来飘去的鬼影晃得头晕,不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梨妆醒来的时候,叶长孤正坐在床沿。叶长孤感觉到了她的醒转,于是扶了她一把,好让她从床上支起身来。
“命格如此轻,怪不得易招鬼怪。”
“看过我的道士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想修习法术用以自保?”
“嗯,我也曾求过许多高人,可是没有人愿意收留我,都说我会带来祸害,所以我才会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