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的几个月里,他试图去看望她,但她总说她不想见人。代替父母抚养她的刘叔叔悄悄告诉他,她受到了很大打击,整日面无表情的,对人冷淡,不再相信任何人,变得十分孤僻,学校里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甚至公开骂她是杀人犯的女儿,但她却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还是那样子进行她每天的生活。看起来好像很坚强,但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说起这些时,这位刘叔叔的脸上流露出的都是担心,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关心这孩子。
很快就到了冬季,窗外飘着雪花,吹过的风也冷了不少,天寒地冻的,来来往往的人都缩着脖子穿的像个圆球小心翼翼的走着。
“抱歉打扰了,我可以拜托您一件事吗曺先生?作为她的哥哥和我一起去帮她办退学手续。”在一个很冷的早上,刚坐下准备看文件的曺圭贤突然接到了刘叔叔的电话。现在章蔚茗在学校的情况更加不乐观了,同宿舍的人开始不愿意和她同住,那些同学不知为什么都觉得杀人犯的女儿也会杀人,个别行事嚣张的学生已经公开表示‘杀人犯的女儿滚出学校’。而章蔚茗面对这个情况,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是干脆就不去学校了,每天天快亮就出门,天黑以后才回来,不管谁问她去哪里她都不答话,直到有一次叔叔偷偷跟着,好不容易才发现她每天都只去一个游乐场呆着,哪里也不去,一坐就是一天。
“那她的学业怎么办呢?”曺圭贤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和他也有一定关系的。
“我想送她出国上学,毕竟这事,还是暂时转换下心情比较好。”刘叔叔在电话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她那个哥哥也不愿意回来,我只能拜托您。”
“那我需要做什么吗?”曺圭贤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章蔚茗的样子,清冷,不愿意看向他的脸后面隐藏着的心似乎已经开始学着回避些什么。
“明天我会在学校门口等您,您就远远的站着就好,不用走近,具体的事情我去办,学校里都知道蔚茗的哥哥不好惹,应该不会费什么事。”
“好。”挂点电话,曺圭贤也懒得再去看桌上的文件,反正因为上次的事情,他的工作瞬间少了很多,便决定出门走走。刚才电话里刘叔叔提到的那个游乐场他是知道的,离上班的地方也不远,也许,那个清冷的少女现在就在那里。
他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她。
冬天的游乐场就像冬眠了一样,况且今天也不是节假日,再加上园子本身也不大,寥寥无几的人数扫一眼就数的过来。
曺圭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摩天轮旁边的章蔚茗。
几个月不见,她似乎瘦了很多,头发也变长了些,穿着一件不能御寒的黑色夹克让她的脸冻得通红。曺圭贤无奈,解下自己的围巾向她走去,果然,再怎么要强也还是孩子啊。
“上次不是说了嘛,给我打电话。”故意无视她略微受到惊吓的眼神,曺圭贤温柔的笑着,帮她戴好自己的围巾,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坐了下来。“无聊没有事情做,叫我陪你啊。”
“你那么忙,陪我做什么。”章蔚茗很快的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但却下意识的把头转了过去。
“你打电话给我我才会忙啊。”曺圭贤一瞬间觉得这孩子有点倔强的可爱,故作坚强的样子也真是让人心疼,看看她的样子,又觉得她还是冷,便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了下来替她披上,接着说道,“想坐摩天轮嘛,哥哥请你哟。”说着,便站起来做了个很绅士的邀请动作。
其实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的,对于章蔚茗的回应。
但是她居然笑了,虽然只有那么淡淡的一抹。
然后点了点头。
摩天轮渐渐升高,风又大了起来。她要把外套还给他,他想着她穿的单薄就坚持着不要,于是再次出乎曺圭贤意料的,她毫不顾忌的和他坐在一边,把外套分一点披在他的肩膀上。
“谢谢。”当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他听到她这么说。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当到达一个特定的情景状态时,自身的情绪变化和下意识的动作反应连自己都捉摸不透。
他低头看她,却正对上她望着他的眼睛。
两人的距离那么近,风似乎也被外套隔在外面,两人之间那么静。
静到可以听清每一次心跳和呼吸的声音。
“其实是爸爸总带我来这,比起妈妈来说,我更喜欢爸爸。”比起瞬间慌了手脚的曺圭贤,章蔚茗先快一步低下头去。“反正在那学校呆着没什么意义了,我就想着来这里呆着,还能让我记住爸爸以前和我的样子。”
“关于这个真的是很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的,有些事情有手段就是来的快很多,你没有错,前段时间是我固执了。我以为从此以后我的世界会坍塌,会再也没有温暖。”
曺圭贤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清楚叔叔准备送她出国的打算,他无法想象这样的孩子在经历了这些以后如何在异国独自生活。
“两位可以下来了。”
摩天轮的工作人员打破了最后这份沉默,章蔚茗站起身来走了下去,很快就跑远了。当然,在彻底消失在曺圭贤的视线前,她还是很有礼貌的朝他挥了挥手。
看不清表情,但曺圭贤相信,她是笑着的。
他身上披着他们一起披过的外套,忽然想起那孩子带着他的围巾。
没关系,送给她了。
曺圭贤抓抓自己的头发,笑意浮现。
好像天气突然转晴了呢。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