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齐鲁晚报2000年5月18日，)
在墨西哥边城提娃拉，一群小贩知道我们来自中国，纷纷用生硬的汉语招揽生意：“你好！你好！马马虎虎！马马虎虎！”于异国听“老外”说汉语，真是又新奇又感滑稽！更让我疑惑不解的是：中文词汇万万千，怎么会在说“你好”的同时，偏偏用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马马虎虎”！在纽约犹太人商店也遇到同样的情形，大胡子犹太老板同时用“你好”和“马马虎虎”两词同我们热情招呼……
是要我们“马马虎虎”，还是要对我们“马马虎虎”，还是说我们这些人本来就“马马虎虎”，我没法明白。“马马虎虎”一词在大洋彼岸如此普及盛行，也实在让我纳闷。至于个中的缘由、背景，更让我们无从考究。是由于昔日的国人好用“马马虎虎”口头禅，还是由于好莱坞留长辫、抱烟枪、施妖术、好下跪的华人形象带来了副产品，还是人家早磨制好了“有色镜”在给中国人定性？
神经过敏的我，竟想起了鲁迅临终时对内山完造说的话：中国人正患着一种疾病：马马虎虎。“马马虎虎”若不治疗，就无法救中国……我本能地生出一阵颤粟！
归途我记起了胡适早年的《差不多先生传》。那是一个虚拟的人物，一个属于各省各县各村的知名人士。相貌和大家差不多，一双眼睛看得不很清楚；两只耳朵听得不很分明；有鼻子和嘴，但对气味和口味都不很讲究。脑子不小但记性不好思想不细密。他常说：“凡事只要差不多就好了。何必太认真？”临死时断续说出的也还是这一句……
时光荏苒，七八十年过去，鲁迅诊断的“马马虎虎”症兆，哪些已经根绝？哪些正在消失？哪些仍原封未动？哪些反变本加厉？“差不多先生”早已入土，他的子孙又有几多？我都无从得知。
我只知道“马马虎虎”在今天，仍然像中餐馆里的菜谱琳琅满目！举凡“勉强”、“凑合”、“敷衍”、“恐怕”、“也许”、“大概”、“大致”、“可能”、“相近似”、“差不多”、“好通融”、“能对付”、“过得去”、“马虎相”、“就那么回事”、“懒懒散散”、“随随便便”、“粗枝大叶”、“不必深究”、“何需顶真”……都属于“马马虎虎”族。
我知道实际生活中，浅尝辄止、半途而废、小富即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蜻蜓点水、走马观花、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言语的巨人行动的侏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而化之不了了之、走过场花架子、捏鼻子唬眼睛、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敲顺风锣摇顺风旗、顺水推舟送顺水人情、委曲求全苟且偷生……都是“马马虎虎”的同义语。
鲁迅说：日本人是做事的做事，作戏的作戏，决不混合起来。而中国往往是虽然这么想，却是那么说；在后台这么做，到前台又那么做。而看客呢，明知是戏，只要做得象，就看下去；谁来揭穿，人们反以为扫兴。他还说日本人所具有的“认真精神”，是需要中国人学习的。 （《上海夜话》）“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药物可用”。
也许我听到的“老外”说“马马虎虎”并无深言大意，全是我的多疑！然而我仍然要说：“认真精神”，正是疗治“马虎症”的良方。
在墨西哥边城提娃拉，一群小贩知道我们来自中国，纷纷用生硬的汉语招揽生意：“你好！你好！马马虎虎！马马虎虎！”于异国听“老外”说汉语，真是又新奇又感滑稽！更让我疑惑不解的是：中文词汇万万千，怎么会在说“你好”的同时，偏偏用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马马虎虎”！在纽约犹太人商店也遇到同样的情形，大胡子犹太老板同时用“你好”和“马马虎虎”两词同我们热情招呼……
是要我们“马马虎虎”，还是要对我们“马马虎虎”，还是说我们这些人本来就“马马虎虎”，我没法明白。“马马虎虎”一词在大洋彼岸如此普及盛行，也实在让我纳闷。至于个中的缘由、背景，更让我们无从考究。是由于昔日的国人好用“马马虎虎”口头禅，还是由于好莱坞留长辫、抱烟枪、施妖术、好下跪的华人形象带来了副产品，还是人家早磨制好了“有色镜”在给中国人定性？
神经过敏的我，竟想起了鲁迅临终时对内山完造说的话：中国人正患着一种疾病：马马虎虎。“马马虎虎”若不治疗，就无法救中国……我本能地生出一阵颤粟！
归途我记起了胡适早年的《差不多先生传》。那是一个虚拟的人物，一个属于各省各县各村的知名人士。相貌和大家差不多，一双眼睛看得不很清楚；两只耳朵听得不很分明；有鼻子和嘴，但对气味和口味都不很讲究。脑子不小但记性不好思想不细密。他常说：“凡事只要差不多就好了。何必太认真？”临死时断续说出的也还是这一句……
时光荏苒，七八十年过去，鲁迅诊断的“马马虎虎”症兆，哪些已经根绝？哪些正在消失？哪些仍原封未动？哪些反变本加厉？“差不多先生”早已入土，他的子孙又有几多？我都无从得知。
我只知道“马马虎虎”在今天，仍然像中餐馆里的菜谱琳琅满目！举凡“勉强”、“凑合”、“敷衍”、“恐怕”、“也许”、“大概”、“大致”、“可能”、“相近似”、“差不多”、“好通融”、“能对付”、“过得去”、“马虎相”、“就那么回事”、“懒懒散散”、“随随便便”、“粗枝大叶”、“不必深究”、“何需顶真”……都属于“马马虎虎”族。
我知道实际生活中，浅尝辄止、半途而废、小富即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蜻蜓点水、走马观花、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言语的巨人行动的侏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而化之不了了之、走过场花架子、捏鼻子唬眼睛、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敲顺风锣摇顺风旗、顺水推舟送顺水人情、委曲求全苟且偷生……都是“马马虎虎”的同义语。
鲁迅说：日本人是做事的做事，作戏的作戏，决不混合起来。而中国往往是虽然这么想，却是那么说；在后台这么做，到前台又那么做。而看客呢，明知是戏，只要做得象，就看下去；谁来揭穿，人们反以为扫兴。他还说日本人所具有的“认真精神”，是需要中国人学习的。 （《上海夜话》）“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药物可用”。
也许我听到的“老外”说“马马虎虎”并无深言大意，全是我的多疑！然而我仍然要说：“认真精神”，正是疗治“马虎症”的良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