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年，乾破燕，我的部族一夜之间覆灭殆尽。
大祭司拼了命把我送了出来，并塞给我一部禁术书，我至今还记得他睁着浑浊失色的眼，手掌满是鲜血地触摸我的脸颊，一字一字几乎刻到了我的心里。“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那天的血，那天的雪，那天的泪，掺杂融化在一处，像是一张无形的网，逼得我逃不开，走不掉。
我逆着漫天的雪光，一个人走入雪原之中，簌簌的雪落在世间的每一处，也落在了我的心上……

单薄的衣裳逐渐板结成块，仿佛一碰便散了开来。连草鞋也开裂，冰冷彻骨的感觉漫上我没一根发，每一寸肌肤。一日后，我终于体力不支倒在雪里。
我不知我昏迷了多久，一日？三日？或者更久……
我耳边不断回荡着大祭司临终前的话，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耳畔朔风呜咽如利刃铮鸣，荒芜人迹的雪原谁会救我？
而同时，一阵有别于风雪的马蹄声渐渐涌入了我的耳朵。
由远及近的，像是生命的希望触动了我本麻木冰冷的心。我慢慢积攒了全力，起身蹲下伏在雪堆里，计算着那人靠近的时间，奋起伸开手拦下了他的马。

马被我所惊，嘶鸣着扬蹄几乎踢到我，我看着喷鼻惊喝的马，身体下意识一仰，坐在地上。
而坐在马背上的他，扬臂甩掉斗篷上的雪，不慌不忙地勒紧缰绳越下马背，踏着莹白的雪，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一身玄黑裾衣，玉冠束发，眉峰嘴角异常锋利，墨眸幽深冷峻，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而对于那时的我而言，他的身影像是一道光芒，照亮了我无望的命运。
“你可是北燕后人？”他的声音异常沉郁，硬生生挤入我的脑海。

我警觉地浑身一颤，这反应落在他的眼里极是满意，他的嘴角展开一个浅淡的弧度，他慢慢向我伸出手，“寡人既然是在雪里寻到你，那便唤你穆雪可好？”
我打量着他，试探着伸出了我僵冷的手，放在了他手里。
他嘴畔笑意更深，转身环抱起我丢在马背上，他折了下马鞭，一脚上了马蹬，跨坐而上，带着我离开了雪原。
我后来才知，他便是南越的亡国之君，为质北乾四年回国，只为一雪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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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拥有北燕至高无上的禁术，御凤术。我从未想过报仇，但若是我可成为他的助力，又有何不可呢？
我开始研习禁术，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他的身后，俯瞰天下。
可是我好像从来不曾进入他的心，他往往怅惘地负手看向天边，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伤恸。而他转身看到我时，那种迷茫的神色，我至今难以忘却。
我问他为何救我，他眼神温和地扫过我青涩的脸庞，却始终无言。
我深深不解，为何他看向我的眼神却向透过另一个人一般？
转眼过了五年，北乾日渐强大，乃至伐破漠北西羯，天下之中，唯有南越侯昭句无的封地，边缘的蕞尔小国东夷。
昭句无日渐焦虑不安，对于他来说，北乾过于强大，甚至不知哪一刻便会被北乾吞没了姑苏。

昭句无的谋士安平君告诉他，天命已正，能拿下天下的只有他昭句无一人。
昭句无却眼神幽深地看向我，深深一拜道:“一切有劳穆雪了。”
北乾王褚墨与西羯余部苦战雁门关，而昭句无趁机派出一支死士突袭褚墨，令其被困燕山。以救助褚墨为借口，北上伐乾。
火凤一引，我以鲜血为祭，破长空万里，必是生灵涂炭，世间经火屠戮，再度涅盘重生，才可铸就他的天下。
天命为何我并不懂，我只是想达成他的愿望，仅此而已。
一路势如破竹，他踏着枯城白骨，一步步走向北乾国都琅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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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乾王后夏子衿被逼无奈，邀他前去城外和谈。而他得知之后，迷茫的眼底终于露出些许的光亮，也许，他等得便是这个机会罢？
传闻中夏子衿长布阵，善伐略，虽为女流却有着不输男儿的气度。当我立在他身后看着一袭红裳款款而来的夏子衿时，方明白何为绝代佳人。
眉眼清丽卓绝，涟涟风姿世间难寻，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自然天成的贵度。而他的目光也变的悠长深远，仿佛陷入深度的回忆之中，那是我无法插足的过去。

她确实风华难寻的女子，只是我在她的眼里看不出丝毫的多余的情绪，只有死板而冷冽的恨意。

而他仿若不曾察觉般，谈笑一如往常，荒凉的眼底逐渐绽放了缕缕光芒。
哪怕我与他相处五年，也不曾见到他如此温柔的笑。我不甘，回营之后我向谢弈欢索问她与他的往事。
他的笑沧桑而落寞，他随手抓乱了我的头发，“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他的苦……”
我深深不解，直到后来我才知属于昭句无的倾慕，是多么无望而痛苦。

挤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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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绷着一根极细的弦，脆弱堪断。
而终于有一日，她与他再也无法维系表面的风平浪静。她掀翻了堆积如山的珍宝绸缎，遍地狼藉中，她笑得凄艳，连肩膀都在颤抖，“昭句无，我此生最后悔的事便是认识了你，要我屈服于你，除非等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