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像被水洗过一遍似的脱离了白天原有的闷热干燥,多了些清凉的感觉。醉人的墨色在天空这张巨大的宣纸上肆意渲染蔓延,满天繁星与人间灯火交相辉映,绘成了一幅缤纷的夜景。
我躺在床上辗转了许久都未能入眠,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夜风渗过窗纱抚掠脸颊的些许凉意。我盯着钟表的眼睛早已酸涩疼痛,不得不分泌出几滴透明的液体来维持湿度。秒针机械地转动着划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滴滴答答的声响徘徊在耳边催动着心底那分燥乱越发强烈。索性闭上眼睛极力不去理会压抑的情感,但那些存储在脑海里的画面却总是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浮现。
飞机伴随着舱内器械运转的聒噪巨响在快速的滑动下逐渐起飞,裹挟着掀起的气流与尘土隐没在远方的天空里。我只是静静地远望着那白色机体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云里,溢出的泪水被盛夏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流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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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的手机忽得闪烁了一下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明白自己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伦敦时间17:00,我下飞机了。勿念。”
收到这条信息后我感觉自己狂跳的心脏终是感受了疲倦而逐渐恢复正常,眼睛里涌上了一阵不同于熬夜疲累的酸楚,仿佛所有压抑的情感洪流在此时决堤翻涌,眼前罩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我简单回复了几句问候的话语后任由手机散发的热量徐徐蔓延进我的皮肤。我想像着他那边的情景,或许此时夕日正浮在地平线上,流云遮掩碧空,落日焕发出橘红色的柔光逸散在空气里,一切安柔美好得如同梦呓。
“挺好的。那里,一定很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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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当他告诉自己要去伦敦出差时的那个午后,夏季稠密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徐徐爬上路人圆滑的皮肤将细胞内的水分侵吞完毕。晶状体受不了阳光炙热的焦灼掀起了轻微的阵痛,聒噪的蝉鸣游擦着耳膜。刨冰店里的空调传出滋滋的声响,我默默用勺子扒拉着杯子里的冰淇淋没有说话,草莓酱与奶油混在一块散发出香甜的气息,我胡乱得将他们塞进嘴里,瞬时的寒意刺激着口腔里的细胞都变得僵硬疼痛,我仍然细细嚼着冰块,尽管牙龈都已略微充血红肿。
“我就只去一个星期,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他从对面起身走过来抱住我,拿开我手中的刨冰杯。我终于靠在他的身上然后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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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起身来拉开窗帘,柔和的月光透过洁净的玻璃在静谧的屋子里流淌。我习惯性得下床去柜子里取咖啡消磨无聊的时间,然后在打开那熟悉的柜门时发现里面放了一件精巧的礼品盒。我愣了许久才把它拿到手里拆开,当浅蓝色的包装纸全部取下时,里面露出了一个别致的相框,里面放着我与他的合照。那还是许久之前的一张照片,在曾经那个年少懵懂的时期,我与他站在天台上向西边远望时的合照,我还幼稚问他大陆的那边与我们有多远。
他笑着回答:“不远,大概就是不到一个白天的距离。”
我紧握着相框出门用尽目力向着西边望去,流动的墨色在星光掩映下熠熠生辉,就像曾经一起看到的那样。
“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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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八个时区的时差颠倒了彼此日夜,
你是温暖白昼海风吹挽而我星华伴月。
愿你在大西洋暖流温润的岛国里一切安好,不畏距离。
大陆两端,八区时差,远方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