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16 挚友或是其他
多年以后一骑仍时不时会想起,想起他与总士的关系始于父辈的一句话。
第一次被带到对方家里的时候,一骑紧张得不得了。
对方可是镇长,岛上最伟大的人。
为什么父亲会和这样的大人物交情匪浅呢?
一骑的小脑袋瓜子懵懵懂懂。
虽然此前已经见过几面,但这并不意味着陌生感能够就此消除。
一骑拉住父亲的裤腿,下意识地往背后躲。他觉得眼前这位皆城叔叔总是一脸严肃,样子有些怕人。
皆城公藏见他有些怯生,温和地笑了笑:「一骑也来了啊,欢迎常来玩,这样我家儿子也有伴了。」
见一骑闷不吭声,公藏转身唤道:「总士,有客人来了。」
屋里很快有了动静,一个小孩走了出来。
一骑好奇地探出脑袋,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对方的年纪与他相仿,恭敬又乖巧地站在公藏身边,五官很是精致,白净的皮肤和亚麻色的头发好生漂亮,看上去就像洋娃娃似的。
「总士,这是真壁叔叔的儿子,一骑。」
「一骑,这是总士,今后你们就是朋友了,要好好相处哦。」
好好相处是指像爸爸和皆城叔叔一样吗?
当一骑还在烦恼着该怎样跟对方成为朋友时,对方已经迅速接受了大人们的建议,主动向他打起了招呼。
「你好。」
「唔,你好……」
一骑有些腼腆,心里又有一点点高兴,因为对方冲他笑了——恬静的、明朗的笑颜。
这便是一骑和总士的初识,两个小孩儿把小小年纪心目中所能想到的重要位置留给了对方。
那时年幼的他们尚不得而知,未来一起走过的日子远比他们以为的要长。
淡绿色的液体缓缓注入静脉,与之一同流逝的还有时间。
一分一秒光阴荏苒,当初的两个孩子已经成年。
总士拔出针管:「感觉怎么样?」
一骑穿上外套,笑了笑:「已经习惯了。」
为了抑制从前因驾驶Fafner留下的同化后遗症,一骑必须定期注射药物,而这种特殊药物会对肌肉活性产生一定的副作用。
「战后的收容工作应该完成得差不多了吧?」
「嗯,所幸人员损伤不大。」
总士放下针管,直直地盯着他:「你最近看起来压力很大的样子。」
「有压力对我来说反而比较好。」
一骑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十指上的圈痕犹如咒符般嵌入皮肉。那是驾驶Fafner的勋章,也是同化的证明。
「果然无论过多久都消抹不去。」
一骑狠狠握紧拳头,然后松开。
「肌肉的感觉虽然变迟钝了,但我还不是不能驾驶Fafner。」
总士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不希望一骑再坐上Fafner,却无法开口对他说。
「要喝点什么吗?」
「总士——」
就在总士起身准备走开时,一骑拉住了他的手腕。
「你没有必要为了我们做这种事。」
总士诧异地回过头。
一骑很肯定地说道:「你在拿自己做药物试验吧?」
总士沉默几秒,神色淡定:「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我曾经和来主操共生过,却能够在与他同化的同时保有人类的肉体,从我身上或许可以找到抑制同化现象的方法也说不定。」
总士的理由无懈可击,一骑知道如果换做是自己也一定会这样做。
保护驾驶员是当务之急,有许多人正等待着救助。站在对公的立场绝不能感情用事,更加不能因私心而偏袒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总士。
一骑明白没有阻止总士的理由,无论他内心属于个人情感的那部分有多么不愿意。
「我知道了,只是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一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旦我认为你做的试验可能危及自身的话会立即向委员会提出报告。」
他不想勉强总士,但他也有他的底线,不想总士受到伤害。
「说到勉强自己,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一骑措手不及。
「这话怎么说?」
总士看了看他:「战争不是一个人的事,所以别再想着一个人战斗。」
「……没想到反过来让你担心了。」
「那种事你身边已经有人在做了,不是我的责任。」
「你还真是别扭啊。」
「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别真把自己当万能的了。」
总士的不坦率一骑老早就习惯了,只能笑叹:「果然,不刻板反而不像你了。」
「……」
这家伙以前明明很顺从,如今倒是反客为主了。
总士叹了口气:「我说,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想着偶尔无奈的总士也意外的可爱,一骑淡淡地笑了:「是说你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