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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的心啊【吐血】楼楼加油

第三万六千三百八十一天（第一百零一年）
又至师父的百年祭日，我仍返回长留参加。
一晃一百多年都过去了，我还是找不到她，三万六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以前修行千年，每天如日升月落般规律作息，寒暑迭居，与天地清气运作共吐纳往返，从不觉得日子有长有短。现在，刻骨的痛悔与相思将每一刻都拉成撕心裂肺的长度。
以前与她相伴的日子则太快，太短。
我问幽若是否还感觉得到小骨的魄，她肯定地点点头。
师兄看起来憔悴许多，仙人可以长生不老，但是精神上的苍老不是仙躯可以掩饰的。我相信自己看起来也老一些了，我的心灰得厉害。
“你就在长留多住些日子吧。”师兄终于对我说话了，却并不看我。
我也不看他，只淡淡道：“我还有事要做。”
“这么多年，可以放下了。”他低声劝道，已是恳切。
我不说话，我不可能放下，永远都不可能。长留，我回不去了，我曾为了长留，将她杀了。而且，像我如此这般，也只会令长留蒙羞。
我看着他有着巨大伤疤的脸，内疚之情涌上心头，不是不明白，只是做不到。
师弟过来与我讲话，告诉我他打听到的消息，蜀山墨冰仙这些年偶尔回蜀山，更多时候在外云游，上一次有人看到他是在南海一带，说不定也是在找寻杀阡陌。他冲我眨眨眼说：“看来等千骨回来的人还真不少。”
这是在安慰我不是孤单一人吗？等她的人从来都不少，我却是那个令她不愿回来的人。
墨冰仙，我心中气恼，他还没死心。

云宫那年，自从春药之事后，我与小骨接连一个月都没再见过面，没再说过话。
过后我也推断出春药是竹染下的，可是想到她叫紫薰来的那一幕，我又气得不行。
自我变凡人食五谷以来，头发指甲无一不生长，要是时间再长些，估计我的容貌就开始变老了。然而我的情绪却变得像千年前刚修仙不久的年少时，容易浮躁，容易波动。
日日僵持中听说她夜夜笙歌，花天酒地，而且，还换了新男宠。
墨冰仙大我几百岁，他的案不是我审的，师兄倒参加了他的审讯，但在仙界受审入蛮荒时，我也见过他一面，他和我相貌气质均有类似，故有“东子画，西墨冰”一说。
小骨若与他一起，无非是因为他类似我，我与她不可能，她就跟着墨冰仙胡闹，但她要胡闹到什么程度，我没有把握。
她现在自暴自弃，为了一时的安慰解脱什么做不出来，对我这个师父尚残存几分既往的敬畏，对一个不用有顾忌的人……
我突然觉得心中憋闷起来，隐隐地又有点慌乱，想做点什么又一时没有立场。然而很快我找到了理直气壮：墨冰仙是什么人，他无非是来暗算小骨的，我做师父的不能看着徒弟这么被算计，我从不是来加害她的，我是来挽回她的。
我想去找小骨，可是一想，她早就不认我这个师父了，再经过上次春药掷伤她的事，我的话她怎么会听，何况她拿得出话堵我，是我不愿意，她才找的他。我还能怎么说，要我说担心妖神被诛杀吗？
于是我在小骨不在的时候地去找墨冰仙。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般若殿凉亭中打盹。
周围的样样东西都在刺激我的神经：那未下完的棋盘，她最不喜欢下棋，以前在绝情殿一说让她学棋她就皱眉撅嘴，现在她愿意陪他下棋；那古琴有两副，她曾抚琴给我听，现在她与他双双齐奏合鸣；那两本琴谱还是我们原先游历时在民间搜集来的；更刺目的是盖在墨冰仙身上的紫色狐裘，那是她临走时体贴地搭上去的吗？
墨冰仙已睁开眼睛看我了，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墨冰仙懒洋洋答我，是师兄请他来的，他有把握帮仙界打赢这一仗。
有把握，什么意思？
他又说，难得有经得住他轻揉爱抚的女人，他乐得享受，她的滋味当真不错。
轻揉爱抚……她的滋味……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些字眼抓住了，我胸中燃起一堆不知什么火，熊熊烧得我浑身的血液都冒泡了。
他不光想害死她，他还想……
我看着他那张与我类似的脸，恨不得立刻剁了他的手脚，但我现在只是一个凡人，碰一碰他我都会倒。
墨冰仙的目光露出不解，我知道自己还是失态了，但我控制不住。
回去后，我在无妄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既无法入定，更无法入睡。小骨简直是疯了，她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吗？
我担心着她的安危，可另有一种难受感觉像虫蚁一样啃咬着我，令我坐立难安：我觉得自己被她抛开了，远远地抛在了一边。
我解开绢布，左臂上的伤疤实在绷得难受。
最后我定了定心：她不会那样不知好歹不自爱，虽然她弃了我，可我不会弃自己的徒儿于不顾。
…………
我对她的感情，去除不掉，也转化不了，最终还是隐藏不住。她在我眼中不再是个孩子了，只要她身边出现一个男人，我就忍受不住：她是我的。

终究有些不忍，我没有在祭典之后立刻离开，与师弟在销魂殿坐了一会儿。
师弟见我愿意多留，心中高兴，话也多一些，讲起这些年弟子的能力资质不如前些年，原因是人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有天资聪颖者更愿意求仕途荣华，光耀门庭，对修仙悟道，长生不老不感兴趣，虽有遗憾，不过这总归不算坏事。
又谈起妖魔活动收敛，长留弟子少有实战机会，未免在内部争风斗气，九大长老的弟子与三尊弟子一直有些暗中攀比，自从我远离了长留，落十一又失忆，师兄也不再让他管事，三尊弟子尹上飘，狐青丘，火夕，舞青萝都是不太会争强的，收的弟子也不敢出头，只剩个幽若倒还厉害，身份也高，但毕竟根基浅薄，这么一来师兄就有些势单力薄，弄不定那些长老，使唤不动长老那些弟子，所幸也无大事。
我听他“所幸也无大事”这句，就知道师兄这些年日子不好过，也难怪他那样苍老。我也知道师弟说这些无非是想让重回绝情殿，然而我不由沉默苦笑，绝情殿，我现在为情所困所伤，再掌绝情殿岂不是个大笑话，我本身也早已经成了仙界众人眼中的笑话。而且，她不回来，我哪有丝毫心思理事？
师弟见我并不应他，眼中果然流露出些许失望，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知道他不再多说是体会我的难处，不想让我更多内疚。可这一来我却越发不忍，只得问一句：“怎么不让落十一帮忙？”
师弟叹气，不是没这么想过，可要管事必要得罪人，也就难保没有人从中挑唆把十一过去的事说出来，师兄不忍落十一想起过去的事而难过。师弟看着我，那意思是：已经有你一个伤心人了，不想又看到一个。
想起刚才祭典刚结束，落十一便拿了一大筐桑叶匆匆回去，据说他这一百年来养了一大堆蚕宝宝，自己也莫名其妙不知为何酷爱养虫子。
他看见我的时候脸上充满温柔淡然的笑意，与他以前的老成持重完全不同。
他没了记忆，忘了自己曾经失去，忘了曾经为了那只晶莹剔透的虫子，甘心情愿含笑陪她一死。
他令我羡慕。
然而，即使他恢复记忆，也不会比我更痛苦，他在糖宝活着的时候待她很好，又陪它死过一场，糖宝倘若回来，也会愿意继续和他好。
我想起三生石上落十一名下的波浪线。又想起我强加上去的我与小骨的名字。
她再回来，还会愿意和我好吗？上一世活着的时候，我待她很不好，我一直拒绝她。
妖神大战前两天，我忧心着她的安危，也忧心着六界的命运。在她出生的那个小村落里找到她，希望再和她谈一谈，无论是她还是六界，都不要再有事。
她求我带她走，她不做妖神，我不做上仙，我们在一起。她的眼睛，带着一瞬间复活过来的亮光与希望看着我，看得我心中一片悸动。
可是我直视着她的眸子，坚定地摇头，我情愿一死也不能那样做。我要她回长留海底，继续那以往十六年暗无天日的日子，继续我所能接受的永永远远。
她不愿意，她的眼神又变得空洞绝望。
我为什么会待她那么残忍？我明明是爱她的，带她走，与她一起，难道我不想吗？然而我认为我不能。
直到那一剑刺穿她的心，我发现我可以做到带她走，她死我也死，我们生不能在一起，死可以相随。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一起死？”
她拒绝了我，我无数次坚决地拒绝了她，她终于也绝然地拒绝了我一次。
她再回来，还会愿意和我好吗？
“可是若能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我的双手突然颤抖起来，我害怕那句话，在这么多年的寻找与等待中我最忌惮的就是耳边又响起这句话，偏偏它总是冷不丁地冒出来。
她要回来，凭什么还要和我一起，凭什么不能拒绝我？她早说了答案。不，她只是和我赌气，只要我好好待她，总能弥补我的伤害，打动她的。
可她都不愿回来。
我不敢再想，落十一抱着筐桑叶去喂蚕，他倒轻松，他只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喜欢养虫子，他不用寻找，不用等待，可就算他的糖宝再回来，他也可以毫无愧意对待她，她也还会接受他。
我却是未知的，我的小骨，她若是回来，还会是我的吗？东方彧卿，杀阡陌，墨冰仙，都在等她回，我是最没希望的那一个。
师弟看我脸色有异，关切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了？”
我起身，“我先走了。”一揖之后立即御剑而飞，离开长留，我不想让他看我绝情池水伤痛发作的样子。

更文

虐得我好欢快，加油！

完了，我又哭了，看这个文总是控制不住

更文

第五万三千零二十九天（第一百四十五年）
已有一百多年再没有得到杀阡陌的任何线索。我陷入绝对的盲目与茫然，我开始不相信自己的记忆，那一天，竹染真的用禁术挽回了小骨那一魄吗？怎么那么巧杀阡陌就恰好过来把那一魄抢走？自那一天后，我就再没有看到过杀阡陌与小骨那一魄。
那一切是不是我在极度绝望之下自我安慰的幻觉？
这种念头冒出来之后，我就陷入了极度的恐惧。我拼命想把这样的念头压下去，但自我怀疑的阴影又挥之不去。
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寻找与等待只是又一场自欺欺人？
我开始找到当年在场的人询问，以证明我并不是制造了一个幻觉。当时长留的人最靠前，于是我先去问长留的人，问过之后又觉得不信，因为当年长留在场的人都与我和小骨熟识，可能不忍心让我在无穷的岁月中一点念想都没有。
于是我又往仙界各大门派询问，还真有人说没看到的，他们当时只顾欢庆胜利与六界的重生，根本没留心为此做出巨大牺牲的人们后来怎么样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大部分人都还是看到了。可这样的确定并不能使我满意轻松一点。一切又回到原点：我的寻找、等待与苦痛都看不到尽头。
这样的日子简直无法继续，我被岁月的车轮强行拖拽着向前，一路都是拖行的斑斑血泪。

第五万七千四百四十九天（第一百五十七年）
我又回到人界寻找，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不太可能的地方也要好好考虑，人界哪里一有异动我便去查看，是不是有妖魔出现的迹象，说不定就与那杀阡陌有关。
这一日果然有异动，我前去查看，却是一处城中兵灾，天地昏暗，尸横遍地，大火仍在熊熊燃烧。
仙人尽量不干涉人界争斗，因为立场不好划分，谁为对错其实很难讲清。但是对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下手，实在有唯天道。原本只想看一眼就走，但是场面悲惨，便出手灭了城中大火，又以治愈之术让未死的百姓尽除伤痛。
一处呼天抢地之声引起我的注意，观微一看，一群街坊四邻围住一悲痛欲绝的妇人劝说不已。我隐去身形过去打探，才晓得那妇人在躲避兵匪时太过紧张，闷死了怀中孩子，痛悔难当上吊自尽，被救下时原本奄奄一息，我那治愈之术施过去她又全然恢复了，醒过来第一件事又是往梁上结环。我探知那婴孩已死去多时无法挽回，再看那妇人，她的痛处我全能感受，与其说是同情还不如说羡慕，夜里等街邻散尽她又能完成她的解脱，而我不能。